寫在雪地的腳印裏

第九節 “亡羊補牢”的故事

　　一張“黨員黨費登記表”貼在空軍某部辦公室雪白的牆壁上，上麵用粗黑的鋼筆，端端正正地記錄著這樣一行：

　　“黃登賢10元。”

　　這不是一筆普通的黨費！這是一個普通的戰士向黨表達的深情厚意，第一次交納的黨費！

　　然而，人們可曾想到，就是這個戰士，在兩年前先後受過兩次處分呢？眼前這個幾乎是180度的轉折，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許多人，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他在一份思想匯報中這樣寫道：

　　“我曾經是一個對前途、對生活絕望了的人。今天我之所以取得這些進步，完全是黨組織和同誌們熱情關懷、耐心幫助的結果；如果離開了黨的培養教育，同誌們的鼓勵和幫助，我黃登賢就不會有今天。”

　　下麵介紹的就是這個部隊黨組織熱情誠懇地教育幫助黃登賢轉化為先進的動人事跡。

　　“不能把他推出去”

　　1976年3月，黃登賢入伍來到部隊，分配在某部當軍需保管員。起初，他幹得蠻不錯，多次受到領導的表揚。可是，一年後，在資產階級思想的影響下，他利用工作之便，監守自盜，偷取衣物，去街上販賣，受到了一次警告處分。

　　一場風波平息了。黃登賢也曾表示要好好幹，以實際行動挽回影響，但沒想到，熱戀中的未婚妻攔腰插了一杠：她要小黃給她一件女式軍衣，並說：事成於心，若你真心愛我，總能辦到的。

　　這一下，弄得小黃不知所措，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終於，愛情的潮水衝破了他思想上的防堤，他想辦法給她搞了一件寄去，結果被郵局退了回來。這樣，組織上給了第二次處分。

　　隨著第二次處分的降臨，無情的未婚妻拋棄了他；庫裏有的同誌也指責他，說他是出了窯的磚——定了型。在這種情況下，小黃痛哭流涕，悔恨萬分，接連兩天沒有吃飯，他恨不能立刻離開這個世界。以防萬一，分庫黨支部派人日夜陪守著他，給他端水送飯，耐心地進行勸說，使他漸漸地平靜下來。

　　在黃登賢兩次重犯同類錯誤之後，有的同誌擔心以後再出事，提出把他調離分庫幹別的工作。支委會上，大家就這一問題進行了分析研究，多數同誌認為：小黃屢犯偷盜錯誤，按說是不應留任保管員的，但是，根據他的具體情況來看，這個時候還不適宜調出。他們提出了這樣幾條理由：一是小黃第一次犯錯誤後，表示悔改的決心很大，工作上比較賣力氣，第二次所以偷盜，除了他本身的思想意誌不堅定外，更主要的是他那個“未婚妻”施加壓力造成的，而且，他在接受第二次處分時，感到十分難過。幾天不吃不喝，就是因此所致，這是可以理解的，從這裏也可以看出，小黃對自己的錯誤的痛恨，潛藏著一種同錯誤決裂的內在的積極因素。二是在這個時候，小黃肯定會對自己的前途產生悲觀情緒，也可能預感到失去了領導和同誌們的信任。但是失去別人信任的人最需要別人的信任，如果這個時候把他調出，等於在他的傷口處再補上一刀，弄不好，會使矛盾激化。三是把一個犯有錯誤的戰士，調到別的單位，那兒的領導和同誌們對他的情況不摸底細，不便於有針對性地做好他的思想轉化工作，會給兄弟單位的工作帶來麻煩。四是小黃是在本單位犯的錯誤，我們的思想工作做得不細，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從這個角度上看，我們領導也是有責任的，現在把他一推了之，這實際上是一種失職的表現。經過討論，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見：讓黃登賢繼續留任保管員，一定要使他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站起來。

　　討論黃登賢調動的問題就這樣結束了。3個月後，一年一度的老兵複員工作開始了，這一年，小黃正好服役期滿，他預感到等待他的將是宣布他複員的命令和他複員回鄉後親友的訓斥、歧視。在那些日子裏，小黃木然呆滯，神誌恍惚，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說實在的，在當時的情形下，單從工作出發，讓黃登賢複員是比較“有利”的，領導也要少操些心，況且小黃的服役期已經滿了，讓他走，也是正常的，小黃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但是，部隊領導沒有這樣做。支委會上，雖然有個別同誌提出讓他複員，但多數同誌的意見是：現在小黃思想上還有很沉重的負擔沒有卸掉，精神上的痛苦還沒有解除，如果讓他複員，無疑對他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對他今後的工作和生活都不利。教導員趙貴福說：“小黃犯了錯誤，我們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但是，我們不能把這種責任推給社會，不能讓一個沒有畢業的學生，離開解放軍這所革命大學校。”最後，黨支部決定：讓小黃繼續留隊，並分工趙教導員和原管理員郭群具體負責做好他的思想轉化工作。

　　從“亡羊補牢”說起

　　為了做好黃登賢的思想轉化工作，支部的每個成員，都曾先後找他談過話，特別是趙教導員和郭管理員，更是傾注了滿腔的熱情和心血，他們利用各種機會和他接近，看電影、電視也常和他坐在一起，經常同小黃促膝談心到深夜，工作上，哪怕是小黃有一點微小的進步，他們就在大會、小會上表揚、鼓勵。

　　在和小黃反複的交談中，趙教導員了解到小黃考慮最多、顧慮最重的就是：自己是一個受過兩次處分的人，今後同誌們能瞧得起嗎？現已當兵第四個年頭了，要想進步也是正月十五吃餃子——晚了。為了使小黃打消顧慮，趙教導員親切地對他開導說：“隻要你改掉惡習，重新做人，是能夠取得同誌們的諒解的。你以前犯了錯誤，隻能說明你的過去，你的將來，還要看你今後的行動，我們支部將一視同仁，今後你做出了成績，照樣可以立功受獎。”

　　郭管理員是小黃的“頂頭上司”，對小黃的這一顧慮也是很清楚的。一天午飯後，郭管理員找到黃登賢說：“小黃，咱們散散步吧。”他們來到營區附近的一個山坡旁，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郭管理員首先開了腔：“小黃，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說畢，他便繪聲繪色地講起了這樣一個故事：

　　戰國時期，楚國有一個國君叫楚襄王，他非常寵信那些善於花言巧語諂媚的人，整日花天酒地，陪伴女人，聽靡靡之音，對朝政的事不聞不問。一個叫莊辛的大臣提醒他這樣下去很危險，搞不好連首都都要丟掉。楚襄王不聽他的勸告，反而指責他說：“你這個老糊塗，現在我們楚國不是很太平嗎？”後來，秦國進攻楚國，並占領了楚國的都城。這一下，楚襄王傻眼了，在流亡途中，他立即派人來找莊辛，對當初沒有聽他的話表示後悔，並問莊辛，現在他應該怎麽辦？這時，莊辛對楚襄王說：“我聽說民間有句俗話，‘看見兔子再去找獵犬，並不算晚，羊跑了再去修圈，也不算遲。’”

　　開始，小黃對這個故事還不太感興趣，坐在那裏低著腦袋，手裏拔著腳下的草根。漸漸地，他的思緒被卷入了故事之中，玩草的手停住了，腦袋也不由得慢慢地抬了起來。

　　郭管理員見他聽得津津有味，於是又進一步介紹說：“這就是關於‘亡羊補牢，未為晚也’這句成語的來曆，它告訴人們，即使是在犯了錯誤之後，如果及時想法補救，還可以防止再受損失。”

　　介紹到這裏，郭管理員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小黃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黃，隻要你鼓起勇氣，同自己的錯誤決裂，認真吸取教訓，不僅不算晚，而且還為你今後邁開更大的前進步子鋪墊了基礎，恩格斯曾經說過：無論從哪方麵學習，都不如從自己所犯錯誤的後果中學習來得快。如果你能從錯誤中醒悟過來，那麽，你將來會變得更聰明。小黃，我們相信你一定會變好。”

　　一席感人肺腑的話語，像千鈞鐵錘，重重地敲擊著黃登賢的心田。他不由得又低下了頭，陷入了痛苦的追思：

　　他忘不了3年前的那天晚上，他穿著嶄新的軍裝，笑眯眯地站在鏡子前上下照著，這時他的一個曾在部隊當過兵的大哥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半開玩笑，半是囑咐說：“登賢，這下你可真要登賢哪，到了部隊可要好好幹囉！”

　　他忘不了入伍來部隊的那天上午，他胸戴大紅花，在鑼鼓和鞭炮聲中走著，站在兩旁送行的鄉親們深情地向他頻頻揮手告別，那裏麵寄托著黨和人民對自己的殷切期望啊！

　　此刻的情景，和3年前是多麽相像呀：一樣的話語，一樣的動作，一樣的要求和希望。可自己竟幹出這種傻事來，真丟人啦。

　　想到這裏，他眼圈紅了。突然，他抓起郭管理員的手，十分內疚地說：“我錯了，對不起領導和同誌們，對不起自己的親友，我今後一定要幹好。”

　　談話就這樣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小黃要求進步的欲望開始萌發了。當天晚上，他給黨支部寫了一份思想匯報，表示自己一定要痛改前非，加倍努力做好工作。

　　用愛去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要使一個受過兩次處分的後進戰士變為先進，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這不僅要對本人進行苦口婆心的勸說，要支部領導的統一認識，還要說服教育周圍其他同誌端正看法，給其造成一個溫暖的客觀環境。

　　黃登賢的“問題”傳開後，分庫的一些同誌對他有些“毛火”，有的私下議論、指責；有的投以冷眼，疏而遠之；有的甚至“不客氣”地當麵挖苦、諷刺。一次，黃登賢在宿舍裏跟隨著廣播唱著《洪湖赤衛隊》中韓英的唱詞：“娘啊，兒死後，你要把兒埋在那高坡上。”當時，旁邊的一個同誌挖苦說：“想得不錯，不把你扔進33號就算便宜了。”（33號是該樓廁所的牌號）這話猶如針尖，刺到了黃登賢的痛處，當晚，他把頭蒙在被子裏痛哭了一場。

　　趙教導員發現這些問題後，及時對分庫的全體人員進行教育，並在支部大會上要求全體黨員、幹部，對黃登賢要耐心教育幫助，保護他的積極性，不準挖苦、諷刺，不準侮辱人格，還要說服教育其他人員，正確對待犯錯誤的同誌，把小黃當作自己的兄弟，多給予溫暖和愛護。

　　在黨支部的教育下，一雙雙熱情、溫暖的手伸向了黃登賢，黃登賢在分庫享受著“得天獨厚”的待遇：

　　平時不太愛說話或是曾經和他吵過嘴的同誌，主動找他談心了；

　　黃登賢所在的一班6個人，隻有兩張桌子，大家把最好的抽屜騰出來讓給他；

　　每當出公差、勤務或是幹髒活、重活，班裏的同誌爭著去，把黃登賢留在家裏；

　　小黃的衣服髒了，一時來不及洗，一位領導給他悄悄地洗好、晾好；

　　去外地出差的幹部，給他寄來了熱情洋溢的書信和學習書籍；

　　有一次，天氣很冷，小黃感冒病在床上，戰友們給他端水送飯，趙教導員把自己的大衣蓋在他身上；

　　一天，小黃去某醫院看病，倉庫老政委乘車外出辦事在路上遇見他，親自“請”他坐小車，專程把他送到醫院門口……

　　這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感動得小黃一次又一次地流下熱淚，他感到自己再也不能沉默，真要好好幹了。

　　海浪與礁石猛烈撞擊，會開放出美麗的浪花；鐵錘與砧板急劇敲擊，會迸發出璀璨的火星；堅冰在烈火中燃燒，會翻騰起洶湧的波濤；後進戰士被熾熱的愛所擁抱，會激發巨大的前進力量。

　　黃登賢真的發奮了。1979年4月，分庫分了夥房，他主動向黨支部要求去當飼養員。黨支部同意了他的要求。從此，他把整個身心都撲在工作上。為了養好豬，他用自己的津貼費買了科學養豬和有關獸醫方麵的書籍以及給豬治病的醫器，認真學習，掌握了一般獸醫技術；他負責飼養分庫20多頭豬，每日3趟，往返近3華裏挑著豬食喂豬；為了解決飼料問題，他自己動手，挖水塘、地窖、做糖化飼料，養殖水浮蓮，經常起早貪黑打豬草；為了使豬健康地生長，他堅持每天用水衝刷豬圈兩遍，還經常給豬洗澡、捉虱子，用白灰粉刷豬欄；母豬下崽，他日夜守在旁邊，給小豬接生、擦洗、灌藥，在他的精心喂養下，分庫頭頭豬膘肥體壯。在不到1年的時間裏，他就為夥房提供豬肉近2000斤，成了倉庫有名的養豬“狀元”。他還利用業餘時間，為分庫養雞，積集肥料，開荒種菜，經常幫助夥房刷鍋、洗碗、劈柴。近兩年來，他基本上沒有休息過一個星期天和節假日，就連夏天的中午也很少睡覺，有人給他粗略地統計了一下，黃登賢兩年來的工作時間，如果以每天8小時計算的話，他已經幹了3年零8個月的活了。分庫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稱讚、佩服他的。兩年來，他先後兩次受到嘉獎，被評為倉庫學雷鋒先進個人。在這幸福的時刻，在領導和同誌們的一片讚揚聲中，小黃含著激動的淚花，把自己犯錯誤後，在領導和同誌們的耐心幫助教育下成長進步的切身感受，寫了一份思想匯報，發表在《空軍報》上，他把8元錢的稿費保存下來，準備有一日獻給黨組織。小黃的願望終於實現了。這年11月，部隊黨委批準他加入黨組織。他把稿費拿出來，又從自己的津貼費中拿出兩元，作為自己的第一次黨費交給了組織。

　　§§第二章 細說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