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鏗鏘

第四十三章 布衣棉襖

　　今年4月底的雙休日，東有兄帶著老婆和女兒來遊普陀山，在我家喝茶時，說起8年前由我策劃組織的“舟山海風畫展”在南昌美術館舉辦的事，當時任江西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東有兄親自為畫展剪彩，在江西衛視做編輯的方艾大姐，派了記者來采訪，並把畫展開幕的新聞作為江西紅色旅遊節慶活動之一，放在當天的新聞裏播發了。《南昌晚報》刊發消息稿時用的題目是從我寫的前言裏選取的：“一陣海風吹進紅土地”。當天下午，舟山過去的近20位畫家和南昌的幾位畫家，在我女同學漆宇舟老公劉少俊開辦的江西名家藝術沙龍舉行了筆會和座談，東有兄也參加了座談。在廈門大學讀博士時，東有兄就專題研究過海洋經濟，對舟山的曆史，對海島的地理、人文有所了解。他在發言時，就舟山畫家所描繪、表現的大海、海島、島民，談了自己的觀感，認為舟山的畫家是在用心感悟著海洋，並借助礁石、廢棄的漁船、石頭壘造的民居等繪畫元素來表達、抒情和思考，很值得肯定。舟山的畫家朋友陳平先生事後跟我講，你的老同學陳部長是個專家型的領導，很有學養。

　　在南昌的海風畫展上，其中有我兩幅水彩畫，都是畫魚，一幅是表現漁家婦女在海邊曬魷魚鯗，另一幅是畫名叫“十六枚”的海魚。來看畫展的男女同學，要求和我在這兩幅畫作前合影，並開玩笑說，要把畫裏的海鮮帶走，晚上當下酒的菜。我說想吃海鮮的就去舟山，360種海鮮管你吃個夠，但要答應我海盜一個小小的請求，來時別忘記帶上幾包江西麻姑牌米粉。劉浩拍著我的肩膀說：

　　“用米粉換海鮮，劃得來，沒有問題。”

　　“浩兄，我是想用老家的米粉做碗海鮮粉給你們嚐一嚐。”

　　“那還不把我鮮死啊！”

　　同學在一起，就是好，說話不藏不掖。幾年後，劉浩帶老婆和女兒來看我，自己開車來，竟然給我運來幾十斤的麻姑牌米粉。

　　在我米粉吃光的時候，先後有漆宇舟、晏蔚青、方艾、阿桂給我郵寄過米粉，有麻姑牌的，有五豐牌的，還有撫州牌的。有了這些米粉，我“海盜”一家的口福就始終保持著江西老家的風味，帶著同學們的情誼。舟山的朋友歐陽曉明、婁為在我家吃過炒粉後，也喜歡上了米粉，說這米粉與溫州人、台州人在舟山做了幾百年的米線不一樣，說我家的米粉有勁道、又糯又香。

　　東有兄這次來舟山，走的是民道，不與官方接觸，一切由我和繼紅兄來安排。他們一家從南昌乘動車經杭州站中轉到寧波，我和兒子開車到寧波把他們接回舟山。我沒有讓東有兄帶米粉來，因為舟山新開的一家大型超市裏已經有江西米粉賣了，是五豐牌的，味道正宗。

　　上普陀山的那天下雨，海風有些冷。東有兄比我大12歲，他是班上的老大，今年已過花甲之年。我讓他穿上一件我老婆從淘寶網上新買的中式對襟薄棉襖，他穿上後，活動了幾下胳膊，高興地說：

　　“我穿得很舒服，竟然有這麽好的衣服，比西服好。”

　　“大哥，這是民服，布衣啊，您是官，工作時不能穿的。”

　　“你這家夥幾次來南昌，我看你都穿對襟衣裳，班上同學就你穿。”

　　大哥，我是民，布衣人士，台下走，但穿無妨。您在台上，不一樣的啊！

　　“什麽官不官的，我隻當自己還是教書匠呢。像程繼紅一樣多好。”

　　東有的名片還保留著南昌大學教授的稱呼，他很看重做教授的經曆，在他還沒有出仕為官之前，東有的學問已經很深厚。記得還在江大讀書時，他就開始了《金瓶梅》的研究，一直堅持著，成為了“金學”的專家，為此遭到許多人的誤會，甚至為官多年以後，還有好事者在抖落這事。其實那些人很無聊，也不好好讀書，盡幹些斷章取義、顛倒歪曲的事情。東有兄從《金瓶梅》裏看到的是古代社會的風貌，研究的是古代的經濟學，而絕非幾個男男女女的感情糾葛。好在東有兄很是坦然。

　　在中80百餘號同學中，堅持以學問安身立命的，寥寥無幾。繼紅算一個，他在江西上饒時做辛棄疾研究，到舟山後做“二黃”及浙東理學研究，已經是成果斐然。劉堅雖在高校，但主要精力用於歌詞創作與視頻製作，實用多於學術。東有兄現在有些尷尬，論學問，早已經是教授，我國研究明代以後海洋經濟領域的資深學者，又是“金學”專家；但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大學現職的教授，而是省人大的領導，是有品級的官員。東有早就想離開官場，回歸講壇，但為官之人，往往是身不由己。

　　細雨中的普陀山彌漫著雲霧，香火在寺廟的香爐中保持著生命的活力，溫暖的火給前來禮佛之人以信心和希望。

　　我給東有的老婆、女兒當起了導遊，一邊參觀一邊講述些普陀山的佛教曆史和自然景觀。

　　下山後，我兒子的車把我們接上，去繼紅的學校，參觀浙江海洋學院法式新校園。

　　東有兄最關注的是圖書館，畢竟是做學問出身的，他十分仔細地向韓偉表館長了解了書籍的采購、分類以及電子書庫的建立情況。韓院長很是謙虛地說：

　　“這個圖書館，是老館長程繼紅教授一手建立的，凝聚著他幾年的心血。”

　　韓館長的話是真心說的。因為他接任館長一職才幾個月時間，而這個廣受師生讚譽的圖書館從設計圖紙論證、施工監督，到新書采購、舊館搬遷，都是程繼紅任館長時幹的活。

　　東有兄的女兒熹熹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站在圖書館二樓的開放式回廊閱覽區，熹熹說道：

　　“真是不錯，既有現代的開放性，又注重圖書館內在文化的積澱，能在這裏讀書是幸運的。”

　　“熹熹，你到我們學院來做老師吧？我來推薦推薦。”

　　繼紅的P股一下子就坐回到教務處長的位子上去了。

　　“程叔叔，那不行，我要在家照顧他們兩個老的。”

　　“是啊，熹熹本來可以在國外工作的，她硬要回來，說是要陪她老爸、老媽。”

　　東有兄的老婆，我們在讀書時就喊大嫂，其實年齡跟我一樣大，屬兔的。嫂子繼續說道：

　　“我和東有就這一個女兒，女兒回來，就不孤獨了。”

　　“大哥，我兒子是不讀書，隻能跟在身邊；你家熹熹是讀好書回國，心甘情願當你的小背心，境界不一樣啊！”

　　“向你海盜學習啊，兒子在身邊，隨叫隨到，幸福指數高啊！”

　　東有兄隻住了兩天，要在禮拜天晚上趕回南昌去，禮拜一還有公務等著他。

　　臨別時，東有兄脫下那件對襟的薄棉襖，疊整齊要還給我。

　　“大哥，這件棉襖已經找到最適合穿它的人了，穿在你身上了，既有做大哥的氣質，又頗有些學者的涵養，穿去吧。”

　　我老婆從來不會說恭維話的，今天開心地說了一句實實在在的好聽話：

　　“希望大哥經常穿著它，在書房裏看書做學問。”

　　一旁的熹熹很懂事地說道：

　　“隻要老爸喜歡穿，我以後就隻買對襟的布衣服給他穿。”

　　“好啊，好啊！”

　　東有兄的嘴笑得合不攏了。這兩天，嫂子跟我老婆講：“東有當領導的這些年，對女兒、對家是有歉疚的，一年到頭不是開這個會就是出那個差，總是忙到深夜才回家，也很少有休息日。這次是女兒熹熹一定要把他爸爸拉出來，說是讓他陪我去舟山海島走走，其實是想讓他爸爸放鬆一下，因為熹熹知道，他爸爸最喜歡和老同學一起玩，特別是和你家海盜這樣的同學玩。”

　　我和兒子開車把他們一家送到寧波火車站。我在回舟山的半路上，收到東有兄女兒熹熹的一條短信：

　　“洪叔叔，你回江西來玩時，我給你當駕駛員，帶你采風去。”

　　熹熹真是個好女兒，她內心嫻靜，儀表文雅、大方，講話有教養，是個很陽光的女孩。

　　我衷心地希望，這次的舟山普陀之旅，能給她帶去吉祥如意。

　　2014年7月14日，於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