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將至,想起了洋生。我在QQ裏問班上的大姐,洋生的忌日是哪天?大姐說:“5月10日左右吧,我都不忍去回想。”是啊,誰願意去相信洋生已經遠去天國?中80的鳥巢,在去年,突然飛走了一隻可愛的小鳥,他飛得那麽迅疾,沒有跟其他的鳥兒打聲招呼;他飛得那麽遙遠,使我們無法去追蹤;他飛得那麽無情,把我們留在人間守候著他的靈魂!
洋生,今天我很想很想跟你聊天,且把八大山人的書院當作我們清談的雅室,且把竹葉上的春雨接來煮泡新茶,就我們倆,以茶代酒,你喜歡抽煙,我帶了,給你點上,我也陪著。
“兄弟,那邊可好?”
“好是好,就是太寂寞。寂寞得沒有聲音、沒有同學朋友,沒有茶也沒有酒。”
“那你就寫字啊,你還欠我一幅字呢?”
“我寫啊寫啊,不停地在寫,寫了很多很多,把那裏的廟宇都掛滿了啊!以前是沒有時間寫,要賺錢養家,要照顧父母親的生活,要資助弟弟讀書,為了錢,我忙啊,忙得連硯台都落滿了灰塵。”
“那我羨慕你啊,現在可以隨心所欲地寫了,可以自由自在地寫了。”
“可是,我想把自己最好的字送給你,送給我曾經答應的同學、朋友,就是不知道怎麽送,我走了好多的地方,都沒有找到郵局,更沒有快遞公司,原來幫我們三S店送書的工人也不見了啊。真是可惜,現在的字又長進了,連我的恩師傅周海看了,也說洋生的字有了仙氣。”
“洋生,請你轉告傅周海先生,他很多年以前在弋陽龜峰給我寫的那幅杜甫的絕句,至今掛在我書房裏。”
“去年我來這邊時,傅老師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來接我,他罵我,你怎麽就來了呢?你的書店不開了?你的父母、老婆、孩子不照顧了嗎?”
“是啊,洋生,你去那邊實在是太早了啊!”
“也好,現在我不累了,我解脫了,我不再擠在人群裏往前趕了,也沒有人來逼我、吩咐我、教訓我了。”
“那倒是,不像我們還在世上活著,要考慮買房子、車子,想著換位子,要看領導的臉色、受商家的坑蒙拐騙,要呼吸越來越汙染的空氣、要喝越來越肮髒的水。”
時間過得真快,第一壺茶已經泡了三遍,我們的談興正濃,那就再換一種茶葉,洋生說他愛喝鐵觀音,那就鐵觀音吧,我很是熟練地把前麵的普洱清理掉,用開水過了兩遍紫砂壺,再倒入新茶,用爐火燒滾的開水衝泡起來,鐵觀音的香濃鬱,隨著熱氣彌漫開來,在整個八大山人書院的黃昏裏飄香。洋生接過熱茶,繼續著我們的聊天:“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在QQ裏請教你怎麽治療前列腺的毛病?”
“記得,但我忘記回答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有關係的,自從到了這邊,前列腺不再發炎,不痛了,像沒有似的。身體很空靈,輕鬆得很啊。”
“那就好啊,洋生,聽大姐說,你弟弟在收集你的文章和照片。”
“他想幹嗎呢?給我出書?”
“也許是的,你還記得我在這裏給你拍攝的照片嗎?”
“記得啊,那是我最喜歡的照片,特別是那張,就是坐在桂花樹下的那張,逆光,你讓我抬頭看遠處的天空,我看著看著,竟然出神地想,那天上的世界真是純淨啊。”
“告訴你,班上的女同學可想念著你呢。”
“是嗎?我其實也常常想念著她們啊,大姐、燕子都好嗎?”
“你以前寫的《傅周海與抒情走向》,就是大姐幫我找出來的。你的三S書店的朋友們追憶洋生老師的文章也是大姐轉給我的。”
“大姐真好,想起大姐,我就感覺到溫暖。代我問候她。”“那年我們搞相識三十年時,你給燕子寫的‘燕兒飛’三個字,燕子至今還留著做她的網絡簽名呢。”
“哦,燕子的歌唱得真好聽,她是我們中80的百靈鳥啊。我最喜歡她唱江西的民歌,聲音很清亮,遺憾的是,我現在聽不見了啊!”
“洋生,你今天跟我說句老實話,以前不好說,現在但說無妨了。”
“我本來就是老實人,以前的話那些不老實了啊?”
“那你告訴我,上大學時,喜歡班上哪位美女?”
“你這家夥,不好說啊,不說不等於不老實吧?”
“說說沒有關係啊,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
“真的要說嗎?還是不說的好。”
“那就不說吧,青春的秘密還是永遠藏在心底的好。”
夜幕徐徐地降臨,像張灰色的網,漸漸地把八大山人書院罩了起來,回廊裏的燈籠亮了,幽幽地照著青磚的牆壁,照著石子與青石板鋪陳的小徑上,雨水反射出燈影。
“海盜,你從那麽遠的東海來,回去的路很遠,今天我們的相見很愉快。”
“洋生,你回去的路更遠啊,你還有什麽話要我帶嗎?”
洋生望了望天空,又看看了窗外的燈籠,沉思了一會,說道:“請同學們多保重吧!”
“洋生,你要是寂寞了,就托個夢給我,我們改天喝酒去。”
2013年3月20日,於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