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鏗鏘

第十二章 皖南深處

　　每年3月中下旬，是油菜花盛開的時節。這兩年，我先後帶舟山的朋友們去了江西的婺源、安徽的皖南。本來婺源走過了，就不用去皖南了。可是朋友們意猶未盡，像酒喝到一半就散了席，不過癮，非要等第二年開春後，等油菜花再次浪漫綻放時，去皖南走幾個鄉村。

　　那天，我們一行來到了黟縣，在一個叫柯村的村街上尋找酒家吃午飯，向路過的一位大姑娘問個路，一見我們人人背著相機、拎著三腳架，很是大方地說道：

　　“你們是哪裏來采風的？還沒有吃飯吧？”

　　“浙江來的，找吃飯的地方。”

　　“我帶你們去，請跟我來。”

　　我們一行把車停好，跟著這位姑娘走過半條街，來到村中心的十字街口。

　　“柯阿姨，又來一批拍照片的人要吃飯。”

　　店老板是女的，長得很是光鮮，一見我們這麽多人，嘴也笑開得像油菜花似的：

　　“進來進來，菜很多，有肉有魚還有農家土雞！”

　　等我們大家把攝影包卸下，點好酒菜，泡上熱茶後，那姑娘說道：“老師們你們先坐坐，菜很快就好，你們吃好啊，我等下再過來。”說完，姑娘就匆匆地走了。

　　早上起得早，一路上拍過來，也真是又累又餓，老板娘的菜是上一道吃一道，等8個菜上齊了，幾杯燒酒早下了肚，菜也光了盤，於是再加兩個菜。

　　“老師們吃飽了嗎？”那姑娘說要來，還真的就來了，“我是鄉裏的宣傳幹事，也姓柯，剛才回辦公室拿了些我們這裏的小畫冊，送給你們看看，希望你們多拍些照片，回去幫我們多作宣傳啊。”

　　原來是這樣，我接過姑娘送的小畫冊翻看起來，指著畫冊上那張皖南蘇維埃政府舊址的照片，向姑娘問道：

　　“蘇維埃政權是哪一年在這裏建立的？”

　　“上世紀30年代，等下我帶你們過去看，就在前麵，很近的。”

　　大家見姑娘如此熱情得體，飯店的飯菜也很有地方味道，就跟著她去參觀蘇維埃政府舊址。走了三百來步路，就到了柯氏宗祠。我們在正午的陽光中走進去，眼睛一時被高反差的明暗迷糊了，等我調整好視覺，定眼一看，大堂的正中央懸掛著一張八仙桌般大小的畫像，那畫像好生麵熟啊，竟然是我小時候經常臨摹的方誌敏在獄中的照片啊！這時，耳邊響起了姑娘的講解聲：

　　“方誌敏，江西省弋陽縣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中國工農紅軍第十軍的締造者、贛東北蘇維埃政權的創始人，早年開展‘兩條半槍鬧革命’運動……1934年，為掩護中央紅軍長征，方誌敏率領紅十軍轉戰安徽，遭遇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被叛徒出賣後被捕，英勇就義於南昌，年僅36歲……”

　　我靜靜地聽著，重溫著先烈悲壯、激越的革命精神，第一次看到他在皖南戰鬥的足跡，看到皖南人民對他的深情緬懷，我無比激動，眼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我有些失控，一把從那姑娘的手中拿過話筒來：“各位舟山的朋友，大家知道，我是江西人，我就是方誌敏烈士那個弋陽縣的，我的家離方誌敏讀書的疊山書院隻隔一條弄堂，可以說，我小時候的革命教育就是方誌敏鬧革命的故事，我畫過很多很多方誌敏的畫像，我背誦過方誌敏被捕後在監獄中寫的《清貧》《可愛的中國》。”說到這裏時，我的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塞住似的，眼淚在臉龐上流淌著，我繼續說道，“今天在這裏，我請大家隨我一起，向革命先烈，向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愛國誌士方誌敏默哀、鞠躬！”

　　雖然沒有哀樂，也沒有鮮花，但大家十分肅靜、莊嚴；雖然沒有哀樂的播放，也沒有鮮花的敬獻，但皖南山間的河流溪水就是緬懷先烈的音樂，那滿山遍野盛開的油菜花，就是祭奠英靈最美麗、最芳香的花朵啊！

　　2013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