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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湧

  手機的鈴聲打破了屋中的安謐,也宣布著一個黎明的到來。

  空氣清新的早晨,街道上依稀傳來的震動衝擊著每日最祥和安靜的時光。仔細聽來,是住宅區方向工程車的轟鳴。江景晨抽出手來,把懷裏熟睡的人兒放下,之後簡單套了件襯衣,來到窗台邊。

  燕湖小區外的店麵旁,幾輛推土車耀武揚威地駛來駛去,向著早起的人們叫囂。這裏是新城僅剩的獨門院落群,雖隻住著一百來戶人家,卻占用了大片土地,因而成了拆除的對象,也成了紫狐集團饞涎的一塊肥肉。晨光中,它仍然是破敗的舊貌,如同丟棄在錦緞中的一塊抹布。在拿到令文之前,燕湖小區的拆遷工作提前展開。

  晨陽總是很快地爬上那些摩天大樓華麗的牆體,隔著似夢似幻的窗簾,將每一處房間照得通亮。夏宛睜開惺忪的睡眼,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卻發現本應躺在旁邊的人正麵朝窗戶站著。她摸摸身下新鋪的床套,又摸摸嶄新的被子,眼神更加如夢一般,還輕輕笑出聲來。

  背對床的江景晨一麵眯了眼,仔細看清下麵的境況;一麵抓著電話,簡短地回答:“知道了差不多就行嗯”。

  夏宛輕手輕腳地爬起來,趁他不備躍到他的背上,咯咯笑了起來。他頓時興致勃勃,將她認真背起來,在屋裏走了一圈又一圈,問她昨夜的夢可好。

  “當然好了!”

  “最最有心有肝兒?最最溫柔善良?”他扭頭問肩上的她,“唯獨對我又是抹淚又是亂親,像對一個情商低級的寵物,最是沒心沒肺!”

  “我哪兒也不去了嘛!”

  這才是他最想要聽的,馬上把她放回床上,圍在被子中央,歪著腦袋看她一頭綢緞似的頭發,聽她格外溫柔的聲音,這一副恬然安好的模樣。

  日上三竿,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江景晨拉開洗漱間的門,連哄帶拖塞她進去,等她準備就緒,要開始洗澡才出去開門。回來之後,又拿了件新裙子給她,囑咐她先老老實實待在臥室。

  “哪兒來的?不會是給別人買的吧?”她眨著眼睛懷疑地說。

  他邊走邊回頭擠對道:“隻要沒人穿過不就行了!”

  “那我才不穿呢!”夏宛把裙子摔到一邊,生氣了。

  “小丫頭,昨天不是你對著這件裙子看傻了眼嗎?我看你喜歡就隨手買下來,想我江景晨的女人,什麽不能穿在身上!”他瞟了她一眼,拉上了臥室的門。

  昨天,他最初帶她去過藍地咖啡館,先說這地方如今的主人是他自己,然後說什麽也要把它當禮物送給她,害她差點沒把下巴掉在地上。當然,即使眩暈得要死她也不會接受的。之後,他又拉她去了商場,看見什麽都想買給她,好像恨不得用這些物質徹底收買了她似的。她想了半天想起這裙子的來頭,就興高采烈地套在身上試穿,又跑到鏡子前照來照去。玫瑰紅的抹胸長裙柔軟而有光澤,很貼合這臥室新添的顏色,襯托著她清秀的臉龐,清雅而又迷人的韻味。隻是平日穿著不合適,倒顯得浪費了。

  “晨哥哥,你快來看看啊!”

  沒有回應,更沒有走過來的動靜。

  “這麽快就不理我了,晨哥哥,晨哥哥!”

  她跑到外麵去,一定要叫他看,滿屋子都回蕩著快樂的叫喊。

  “上哪兒找這麽些合適的人手?他們名聲在外,沒有不畏懼的,用起來搞拆遷才有我要的速度。”熊振新不容辯駁地說著。

  江景晨的情緒似乎也很不高:“那兄弟們的血就白流了,哼!”

  “顧不了那麽多!既然兄弟受了傷,我倒有幾個不錯的人,派過來幫你。”

  江景晨思忖了片刻,才不大情願地說:“好!”

  夏宛跑到客廳口,先看到了方聖龍,再一扭頭,看到了沙發中間的熊振新。她的笑聲戛然而止,警惕地盯著他們。熊振新立刻看到她,打量了打量她出眾的姿容,臉上漫過濃重的不快。

  麵對這意外的一幕,江景晨從方聖龍手裏接過外賣,忙拉夏宛進去:“聽話,不是沒睡夠嗎?老實待在床上!”

  “他找你做什麽?”

  “一點小事情,我得去一下,你先乖乖吃東西,等我回來再慢慢跟你說,好嗎?”他一麵找了衣服換上。

  “不許你幹壞事!”

  “說的什麽話?好好待著,想吃什麽就讓聖龍去買。”他用力抱了抱,親親她的臉。

  熊振新先進去跟孟思才談,江景晨在門外等待。

  方聖龍看老板愁眉不展的樣子,便說:“其實我覺得吧,哥對老大太實在了,我們又沒殺人,隻不過幫著壓了壓家屬,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對夏宛做了那種事,也怪不了她那麽恨他,更可氣的是,我們兄弟受了傷,他還要跟姓孟的合作,真咽不下這口氣!”

  江景晨睨了睨他:“找事兒啊?也不看看地方!”

  “多虧成子,替我保護大哥!”方聖龍左右望望,似有不滿。

  這裏正要往下侃,熊振新一麵接電話一麵從門裏出來,示意他們進去談著。隨後,他徑直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快步走進臥室,揭起了床褥。

  江景晨走進會客廳,果然見孟思才極享受地擺在沙發上。

  “我弟兄正個個牙根癢癢,你倒自己送上門來,正好,咱們也該了斷了斷!”說罷,金亮已領了五六個人進來。

  孟思才見此有些驚慌:“你們老大請我來可有大事,你搞明白點!”

  “想掙錢,可以!咱先把之前的事理個清楚!阿成替我擋了架,如今還躺在醫院裏。你說這筆賬我是算還是不算呢?如果不算那我的命就太不值錢了!”說著,飛起拳頭,打得孟思才人仰馬翻。黑子精瘦,反應最快,揍這渾身是肉的東西跟打麻袋似的。其餘人也統統圍了上來。

  揍得正熱鬧時,熊振新破門而入。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當即怒火中燒:“他媽的,給老子停下來,都反了你們!”他顧不了其他,拉過江景晨,揮舞著雙臂,好比丟了命根子,“保險櫃被盜了!我有重要的東西落在張浩天手裏!”

  “看來動靜不小!”江景晨的臉急劇沉下去。

  熊振新扭過頭,指著黑子說不出話來:“你你他媽還敢在老子麵前晃悠!”

  “上回我辦事不力,惹惱了董事長,還請董事長多多包涵。”黑子滴溜著眼珠子察言觀色。

  “我也是看他無處可去!”江景晨上來打圓場。

  “別忘了當初他是因為什麽滾蛋!你收留他,這中間有什麽貓膩?你倒說說,叫你跟孟豹子談和,你給我弄出這檔子事來。”熊振新狠狠地數落了一頓,看他再沒有吱聲,才坐下來跟孟思才談事。

  “老孟呀老孟,我對你夠仁義,你做到這一步我都想揍扁你。現在局麵成了這樣,酒吧停業的損失算我的,你呢,賠償砸壞的東西,還有給兄弟們一些補償,這事就算揭過去,今後大家精誠合作。若不然,誰堵了我的財路,我絕不會答應!”

  孟思才擰著受傷的脖子瞪了瞪,便說:“要不是看在您一番誠意,我當然不會來吃這個虧,熊老板倒是先發製人。不過我有個條件,要合作也得找個讓我順意的人,我看慕天就不錯,還通些人情世故。”

  “慕天?這小子眼下不在。”

  “要是別人我寧可不掙這個錢。你說他不在,我剛才可碰見他,要不要叫他過來?”孟思才抹掉嘴上的血跡,說緩就緩過勁兒來了。

  熊振新一口答應。幾分鍾以後,就見慕天大搖大擺地來了。

  “這幾天是上哪兒去了?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江景晨話中有話。

  慕天咧嘴一笑:“我怕著您,繞著走。”

  “怕我倒好說,有什麽怕大哥的,也繞著大哥走?”江景晨眼裏寒光逼人,邁步上來就像逼近獵物。慕天不由得往旁邊躲:“你想幹什麽?還有董事長在。”

  “你還敢提大哥,敢進來大概就沒想好好出去!有種,小心到頭來栽進去的是自己!”

  “他要打人!”慕天睜大眼睛,說喊就喊了起來。

  “以熊董這樣的人物,做事竟然出爾反爾!”孟思才站起來要走。熊振新將他推回椅子裏去,又習慣性地拍拍慕天:“好好幹!老哥一直看好你。”

  慕天喜形於色,自以為繞了一圈,又落到便宜。

  由他送孟思才去了醫院,江景晨回頭告訴熊振新:“要我辦的事李烙都辦妥了,姓張的小姑娘你看該怎麽處理?”

  “我們這就商量商量。保險櫃被撬,鈔票沒丟一張,唯獨不見了雷嶽留下的東西。不如我們去問問張家的丫頭。”

  “一個小毛丫頭?”江景晨上揚的嘴角有些冷卻。

  “別看她是個毛丫頭,聽葉子桐說,腦瓜倒是很聰明。”

  這兒合計來合計去,就到了賭場內的密室。一間隱蔽的黑屋子裏,金亮正挖空心思要撬開張夢瑤的嘴。不管這陰晴不定的人怎麽哄怎麽嚇,蒙著眼睛的小姑娘就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尖叫,越叫越凶。熊振新在一旁心急如焚,操起地上的家夥恐嚇道:“跟我作對,我滅你全家,第一個就從你開始!”

  “你是壞蛋!”這姑娘翻身用頭頂他,將他頂火了,那手裏的棍子便落下來。

  “董事長,這還不到時候。”金亮勸道。

  熊振新根本不理會,他看看走來的江景晨,毫不遲疑地朝這孩子背上砸下去,那孩子當即撲倒在地。

  “噢!”江景晨生冷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張夢瑤,被鎮住了,“事已至此,張浩天不退也由不得他。”

  熊振新似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扔了木棍在地上,喊著叫著往會客廳去了:“人呢?人都哪裏去了?都給我出來拿主意!”

  不多時,各處的人都趕來了。大家坐定,剛要談事,葉子桐的電話就打來了。

  “有消息?”熊振新聽著,露出了狡詐的神色,“自己送上門來?看來好戲總是在後頭嘛!”

  不久前葉子桐向熊振新透露,近來張浩天活動頻繁,找局長的次數增多了,看上去他的調查似有新的進展。隨後,他得知熊振新的保險櫃失竊,急急忙忙趕來看看。他從大樓正門進去,在門口撞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女孩子,這女孩好像在哪裏見過。

  “筱小含,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這筆賬今天也該好好算算了!”

  被拉到空蕩蕩的大樓裏,筱小含不由急得亂跳:“葉大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姐姐的案子不久就要破了,樂玲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回來的。你相信我呀!就是因為這個,張隊長的女兒才失蹤了,我哥過來找她,這陣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會不會有事,求求你讓我趕緊去看看吧!”

  聽她這樣說,葉子桐冒出個好主意:“早說嘛!我說剛才碰見的人怎麽那麽麵熟,原來是你哥,他往四樓去了,那裏人好多,你去瞧瞧!”

  打完照麵,筱小含一口氣跑上去,一直跑到走廊轉角的大廳。這裏的門大敞著,裏麵傳出男人們的聲音。她悄悄地摸過去,卻被等在牆後的章玉抓個正著。

  “是筱磊的妹妹?”熊振新潤了口茶,頭也不抬地問。

  “我不姓筱。”

  “還不老實說!”兩個打手向她走過來。

  “我真的不是!”她被嚇到了。

  “那我們玩玩,夠嫩的啊。”

  她被逼到門口那張角桌上,桌上擺著個一尺來高的瓶子,瓶釉光滑,色彩絢麗,上麵畫有抱著琵琶的唐代美人。

  “我不想玩,你們走開。”她抓起身後的瓶子朝他們砸過去,那兩人一閃身,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們沒有繼續下去,其中一個還說:“不玩就不玩。”

  熊振新瞅瞅靠在扶手上的江景晨,江景晨眉頭深蹙,站起來說:“耍什麽小脾氣?你這一甩手那可是幾百萬呐,看你這麽點人誰來替你賠呢?”

  “幾百萬?”筱小含盯著地上的碎片,眼淚當即泛濫。

  半日的時光很快流走,夏宛依然沒有等到江景晨回來。她獨自躺到了下午,又在書中打發閑暇。隨後的分分秒秒裏,她在等待的無望裏一點點失落下去。

  她獨自回宿舍去,來到走廊,見路豪進了宿舍。因為還沒有想好怎麽跟他說,連手機也不敢開,又哪裏敢見他?如此一想,她索性跑到賭場,朱香講不光江景晨不在裏麵,就連其他的兄弟也都不在。她不由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慌忙四處找人。酒吧、娛樂室、酒店,凡是他能去的地方她都找遍了,連個影子也沒有。

  不久,她又去會客廳,在拐角處看見幾人,走近了,漸漸認出章玉、金亮、方聖龍等,便確信他一定在裏麵了。他們剛剛還講著閑話,看見她來了紛紛住嘴。她理也不理,直接上去推門。

  金亮和方聖龍急忙攔著她,把她拉開很遠。如此一來,她硬要往裏闖,好看看究竟在搞什麽名堂,但是他們堵在門上不讓半分。

  “我要見江哥?”她並不罷休。

  “你找他做什麽?”金亮怒問,“你確實說過和他沒關係!裏麵無非是吃喝玩樂,你一個女人跑進去,不是自討沒趣嗎?”

  “他當然知道我找他做什麽,我找他不需要經過別人的允許。讓我親眼看看豈不更合你的意思?”她並不信,轉身叫過方聖龍,“我一定要見他!”

  方聖龍很為難:“哥特意吩咐過的,誰都不能進去,你就更不行了!”

  那不祥的預感再次襲擊了她,也許他又在做壞事,可怕的事,雖然她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麽!

  “他在殺人嗎?我不怕,我能看得下去!”

  “不是我不讓,實在是大哥他”。

  金亮過來講:“大家都摟著女人,他不那樣就顯得自己好奇怪,你得明白這個道理啊。”

  “哼!”她盯了他許久,又看著方聖龍苦笑了兩聲,而後死死咬著嘴唇,悄然地退去。她走了幾步,再回過頭最後望了望那扇門,眼睛裏盡是埋怨。餘婷氣哄哄地從裏麵跑出來,夏宛見了腳下恍有千斤重,再也不出聲,再也沒了反應。

  “喲,是你呀!老鼠見貓了?你跑什麽跑?”餘婷一把抓住她,把她揪了回來,“這甜蜜恩愛的,在這兒等情哥哥呢?你倒是什麽辦法,教教姑奶奶啊。”

  餘婷扯來扯去,撕開了她的衣領,把她推倒在地上,拿腳踹她。夏宛隻是遮了頭和臉,靜靜地扣好扣子,從地上爬起來。

  餘婷被這不置可否的舉動激怒了,一把將她抓到手裏。

  “丫頭片子,有件事我也不想再瞞著你了。有樣東西你不瞧瞧怎麽可以呢?”她把手伸進包裏,將掏出來的東西向她甩了過來。

  夏宛一看到照片,就知道大事不好,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蹲在地上,一張張地撿起來,揣進兜兒裏:“我回去會慢慢看的。”

  “你沒看清那上麵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嗎?”她高聲說。

  “我看到那上麵的女人是你,這樣報複我你又得到了什麽?”

  邊上的人聽了無不吃驚。

  “我一個走狗,這樣的下場也是意料之中,可你多有誌氣、多有尊嚴,結果還不是照樣落到他的手裏!”她手舞足蹈,亮開一個掌控一切的得意微笑。

  “卑鄙無恥!”夏宛怒罵。

  “卑鄙無恥的人不是我!我幹嗎要做這種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

  “你做的事情向來使正常人摸不著頭腦!”

  “你知道誰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嗎?”

  此話一出,便如晴天霹靂,驚得夏宛失去了平衡:“你別想栽贓!”

  陳菲打遠處來了。

  整個樓道成了餘婷的演說場,她像個正牌的演講家一樣走來走去,說道:“我栽贓?你用你那天生麗質的好腦瓜想一想吧!勾引你的男朋友,叫你們分了手,合了誰的心意!你以為我腦子進水了,能做這種愚蠢的事情?你問問他們,我餘婷什麽時候跟別的男人勾搭過,我就是有這個想法也還顧及他,不然那就是自找麻煩!但是有一點,我就是他養的一條狗,他叫我做我就不能不做,而且他保證你是最後一個,他最終隻會娶我。因為隻有娶了我,他還能繼續浪蕩的生活,看看我為了他都能付出些什麽!”

  “你現在為什麽又想告訴我呢?”夏宛看似鎮定,嘴角卻微微發抖。

  “因為不管我做什麽連狗都不如!我要把這一切都說出來,讓誰都不要開心。”

  夏宛崩潰了,破聲大罵:“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信不信由你!”餘婷撲過來推她的頭,一次比一次用力,“你死啊!你怎麽不死?”

  夏宛被動地保護著自己,突然便不再肯接受命運的擺布,拚命地出手還擊。

  陳菲見狀,再也不能袖手旁觀。金亮和方聖龍試圖拉開她們,走廊裏鬧成了一團。她們很快被分開來,餘婷上氣不接下氣,夏宛則死盯著她,又是流淚又是傻笑。

  看的人不由動容,陳菲拉她走,她卻抹了眼淚和鼻涕,隻笑就是不走。陳菲隻好苦苦勸說:“這是何必呢?你愛不了他這樣的人!他也不值得付出真情!當初我也愛他愛得癡心,可結果呢?他騙我去幽會,等我的是一幫人,他們逼我給一個老男人玩弄,就是從這一次我殺他的心都有了;你還不知道,他正是從你那裏察覺我和慕天的關係,把這些全告訴了熊振新”。

  “夠了!說這些找錯人了!”她嗬斥一聲,傻傻地往回走。

  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告訴她,陳菲急得火燒眉毛,跑到角落去接電話。她回來的時候,夏宛呆呆地站在窗戶前,望著濃重的夜色,像穿越刀山火海。壓抑的時刻過去了,漸漸聽見她劇烈的呼吸聲,無力的手指也蜷曲起來,仿佛從你死我活的戰場爬出來。

  “我得把他拉回來!我這就去!”

  “夏宛,你確定不是去找死嗎?”陳菲喊住了她,“如果他知道當他在派出所的時候你做了什麽,還會對你恩呀愛呀的嗎?你竟還有心思去關心這個混蛋!你知道嗎,小衛的家裏出大事了。”

  她無暇他顧:“那我也得去,我不能看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他想讓我留就留,不需要的時候就趕我走,無需傷害他人!他得清醒,幫熊振新做事是自尋死路,他得明白,不是什麽事都得用盡手段。”

  “張隊的女兒失蹤了!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幹的!”

  “什麽?張隊的女兒?”她總算從悲傷中驚呆,啞然於事實的麵目遠非她想象得容易解決。她終於答應回去商量。

  就在轉身的時候,路豪已來到了她們身後:“你要急死我嗎?你什麽意思?”

  夏宛一直向旁邊退,沒有話對他說。

  “你要什麽時候才跟我走?”

  她慌裏慌張地從衣兜裏翻出那些照片塞進他懷裏,很懼怕似的說:“我再也沒有辦法了,可能一切遠不會結束。”

  他很感激,去拉她的手,可是她就像躲避瘟神一樣躲開了。路豪被突降的變故擊得一敗塗地:“你能陪我一起來麵對嗎?”

  “不,就當我死了,我已經死了,這樣你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你在說什麽?這是怎麽回事?不要瞞著我,我現在多麽需要你!”

  “求你趕快離開吧,馬上!”她猛推開他,拉過陳菲就走。

  樓梯上,她們差點就與筱磊撞個滿懷。

  “張隊的女兒失蹤肯定是他們幹的。”筱磊摩拳擦掌,“人一定關在上次關我那樣的屋子裏,可我當時戴了頭套,根本就辨別不清,你說這個地方會在哪兒呢?”

  夏宛大吃一驚,掉頭往回跑,邊喊:“你別管了,我去要人,要是他不肯交出來我就和他一塊兒死!”

  “這怎麽行呢?他們那些人都沒什麽好東西。”筱磊追了上去。

  陳菲搶先拉住她:“你別亂來!”

  “若是他一意孤行,我自會和他一起承擔罪過!”她絕不聽從,任誰都毫無辦法。

  這種關頭,筱磊隻好陪她同去。

  門外已經不見那幾個男人,安靜得仿佛裏麵沒有人。不巧的是,章玉很快來開了門,並在得到允許以後放他們進去。

  不見張夢瑤的影子,卻見筱小含正在與金亮等人理論。沙發上的主使們冷眼旁觀,麵色陰沉。

  江景晨不動聲色地斜靠在那裏,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進來的夏宛。誰也不願意麵對這一天,但這一天終究逃不過去。

  “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們,你們就送上門來了。”熊振新沉著臉走到夏宛麵前,“你和筱磊走得近,又跟警察勾結,這次我房裏丟了東西,你應該知道是被誰偷走了吧?”

  “可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又怎麽肯告訴你呢?”

  “好好說話!”江景晨霍地把衣襟甩到後麵去,就像甩掉她背後的所作所為,隻留著那些廝守的快樂在眼睛裏,這樣深切地拉她坐到自己的身邊,私下說:“我們都很清楚這事兒是誰做的,不是嗎?別告訴我那些外人在你心裏比我重要,我可以不計較東西是誰偷的,隻要還回來,行不行?這事兒很大,不是開玩笑,你明白嗎?”

  夏宛深吸了一口氣,滿含恨意地瞟了他一眼。

  “我會因此”他被刺到了,驟然停下來,驚詫於她的轉變再次來臨!來得太快,即使太了解,他也不能馬上接受,惶恐地再靠近了些,仍舊以飽含愛意的口吻說:“你不說出來,讓我該怎麽做?讓我怎麽跟大哥交代?”

  她一個勁兒地搖頭拒絕,終是將下巴磕在他的肩頭上:“我不能幫你傷天害理,也不能看你去坐牢,這很難很難!我怕今天聽你的,是把你往火坑裏推了一把!我想很平靜很平靜地和你麵對麵,不要早晨相愛,晚上為敵!”

  江景晨攏了攏她的頭發,似有體味:“隻告訴我,東西哪兒去了。”

  “不要!”她難過地說。

  “必須的。”

  實際上,屋子裏安安靜靜,大家都在等著結果。

  “晨哥,陳菲是我最好的朋友,路豪也拉過我一把,為什麽一切都是這個樣子你可以不愛那個女人,也可以有些喜歡她能給你的生活,為什麽你偏偏要用她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大聲說著,把他們的私語宣揚得幹幹淨淨。

  “你在說什麽?先解決眼下的事,好嗎?都為了我!”

  她站起來開始掙脫,江景晨的手像上了鎖的鐵銬,任憑怎麽也不能擺脫。

  正逢此時,章玉從外麵牽製著路豪回來,他出去上衛生間,沒想到正碰上他。江景晨看夏宛在自己的手裏出蠻力,一麵自鳴得意地對路豪露出含義深刻的微笑,夏宛是屬於他的,已經屬於他的,要把她找回去需要忍受男人不能忍受的一切。然而,夏宛還是咬了他,向這個散發著奶腥味的小子迎上去。轉瞬之間,他發覺自己仍然是失敗的,並且敗在多少敬他怕他的人麵前。這麽跌足麵子絕不是他的個性!

  “稀客,稀客,有些日子不見了,坐呀!客氣什麽!”熊振新拿胳膊卡著路豪,一用力將他拉倒在靠墊上,“路大公子,事兒辦得不怎樣,連你個人影也找不到,你就不怕我把那些東西弄到網上?那倒黴事接二連三的。”

  路豪別別扭扭地倒在那裏,坐不能稱為坐,躺不能稱為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快了,就快了,我早跟叔父說好了,就是辦起來慢。”

  “我告訴你,別想再跟老子耍滑頭!”熊振新把手中的打火機反複戳到他臉上去,“這是最後的機會,還辦不好,別怪我下手狠!到時候把你跟路副市長的關係一散布,讓人好好挖挖他背地裏那些事,隻怕身敗名裂的不止你一個!滾吧!喂飽了不幹事兒的東西!”

  受這樣的奚落,路豪仿佛再無臉麵見人,像貞女當眾被扒光了褲子,看過來的每一眼都是刀鋒。他鼓起勇氣,拉著夏宛想把她帶走,卻被熊振新一聲斷喝嚇得慌忙鬆手。

  “我不怕,你先走好了,保重!”

  “你要當心!”他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狠下心走了。

  江景晨一直仰著臉,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猜不透在想些什麽。

  沒過半分鍾,罪惡就開始上演。江景晨不再掩飾自己的冷酷,挫敗所激起的狂妄使他把矛頭對準了筱磊:“說吧!是想要妹妹還是把東西交回來?你妹妹一衝進來就摔了我們的古董,那瓶子是件文物,賣價一百二十萬,你們是要砸鍋賣鐵地賠,還是拿她自己來做個交換?”

  “一百二十萬,你們會擺在這種地方?想吃人啊?”

  “喏,咱們可以拿去鑒定。”他指著角桌旁摔了一地的瓶碴。

  “欺人太甚!”筱磊抓起茶幾上的開酒器砸過去,終於把他惹火了。他抓過受驚的筱小含,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今天不交出東西來,就別想要她了。”

  “我跟你拚了!”筱磊被人架著,隻是往外蹦,卻施展不開來。

  “晨哥,你不要這樣!”夏宛目睹江景晨作威作福,心痛如同刀割,“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對此,熊振新狠狠踢在她的腿上,使她跪倒在地,還抬起一隻腳踩在背上,說:“張浩天派誰偷了我的東西,這東西現在是不是還在他手上,還不趕快說!”

  “大哥,你不要這麽對她!”江景晨挾持著筱小含說。

  “她在跟別人整我們,你卻護著她!”

  “你讓她起來,我跟她說,她會聽話的。”

  於是,熊振新把夏宛提起來,丟到他的麵前。

  “但凡你心裏果真有我,就不要再攪和其中了。我們可以去外麵住,你做你喜歡的,我幹我願意的,照樣做一對夫妻。事情全由不了你們,把東西交出來,大家彼此相安,我還讓他們好好活著。你不能害我!你得為我想,要是你再也見不到我,看我這輩子都完蛋,你是否會如願以償?”

  “那就繼續讓他禍害更多的人!”筱磊大喊,被金亮揪住,堵上了嘴。

  “要是你越陷越深那就真的完了!”她一步步走上去,苦苦地勸告道,“為了他把你栽進去,這不值得啊!現在綁架,接下來你還要殺人嗎?我不想看到你這樣,就算我們一輩子不能在一起,哪怕連多餘的一分鍾都不給我們,我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那還不如讓我去死!”

  江景晨不住地扭著脖子,不想再聽下去:“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可能挽回!現在你們必須做出選擇。”

  他越勒越緊,筱小含咳了幾聲。

  “救命小宛姐救命啊我不想死!”

  “你別胡來啊!”筱磊急得亂跳,他那與年齡不符的臉浮上臣服於命運的悲涼,“宛姐,不如先說了吧!他們已經喪心病狂!我不想再失去小妹,我放棄,我放棄還不行嗎?”

  “筱磊,不是你妹妹一個在他們手上,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厲聲說,繼而無助低語,“小含不該死,張夢瑤更不該受苦”。

  熊振新仿佛識破了她話中的意思:“給我再使點勁兒,掐死她!”

  “主意不錯!”江景晨緊了緊手臂,筱小含幹嘔了一陣,在他手裏癱軟下去。

  夏宛看著他的殘忍,以至迷了心竅,抓起桌上的水果刀,舉到他的麵前。

  人人都充滿了驚訝,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圍攏來。

  “不用大驚小怪的!”江景晨對他們說,看著近在咫尺的刀,不屑地笑了笑,“你想殺我?你怎麽舍得殺我呢?”

  “你害死她終究要償命的,那樣我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除非——我跟你去陰曹地府!”

  “我不想害死她,一點都不想,隻要你們把東西再弄回來,或者給我點線索,我答應你一切恢複原來的樣子。”江景晨不免動容,“小宛,你不能拿刀玩兒,它會傷人的,別說你最不想傷也不能傷的人是我,就算傷到小貓小狗你都會害怕的。把刀收起來,然後告訴我是誰偷了東西,那東西現在在哪裏,因為你心裏有我的位置,這是改變不了的。其實他們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反而我才是最疼你的人。而且,我會顧及你的善良,不再對付他們,也不再對付任何人。”

  “晨哥哥,你讓我為難了!”夏宛說著,一顆淚珠滾落下來。

  他呆呆地盯著她,眉頭皺了再皺。這個時候,筱小含又緩過勁兒來。

  “我多麽希望待在昨天而永遠不要走到今天,就那麽開開心心、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打擾,我不用想你是什麽人,你也不用管我到底想幹什麽!對的,我要永遠和你廝守,讓你的聲音停在我的耳邊,成為永恒!”她還是走上來,顫巍巍地舉著刀,威脅道,“你放了她!”

  “我當然不可能放了她!”

  誰都以為她是嚇唬他的,筱磊默不作聲,熊振新在內的一幹人很不耐煩。隻有筱小含清清楚楚地看到夏宛分明有些譫妄了。夏宛忽然出手,向江景晨的肩膀刺去。刀子沒有刺中,筱小含借機逃脫卻被他反手扼住咽喉。就在這當口,夏宛手中的刀再次向江景晨紮過去,紮進了他的上腹。鮮血頃刻從衣服上滲了出來,他倒退跌倒在椅子上咬緊牙關,道:“好,真好你就是這麽愛我的!”

  金亮等人撲了上來。

  水果刀咣當落在地上,夏宛猛地一驚,立刻清醒過來。她看到江景晨虛弱地靠在扶手上,捂著刀口的指縫中流出越來越多的血水,認定自己把他殺死了。

  熊振新幾人毫無防備,就見發生了這樣的一幕,不禁亂了陣腳。

  “我要告你們!告你們!”

  “哥,你喊出來!你出口氣呀!”方聖龍的手上沾滿了血。

  有人向夏宛撲上去。江景晨強忍疼痛,嗬斥道:“別碰她我說不許碰她”。

  夏宛全憑筱磊兄妹拚命,才從章玉等人的手裏暫時逃脫出來。她固執地衝開障礙,一步步挪到江景晨的椅子前,撲倒在他的腳下,每被金亮推開一次都頑固地爬回來。她未做猶豫,就撿起地上帶血的刀。她吻了吻他的膝蓋,將刀尖刺進了自己的手腕,鮮血立刻噴湧而出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幾秒的工夫。金亮和聖龍都傻了眼;筱磊則奔過來,就聽見扯開衣料發出的脆亮聲響。夏宛決然地掄起帶血的手臂拒絕了他,隻見她對著江景晨沉沉閉著的眼睛苦苦一笑,緊緊地依偎在他的腿上。於是,她手臂上流淌的鮮血浸濕了他的褲腿。

  “快送醫院!”方聖龍喊了一聲,周圍紛紛有了動靜。

  小衛本是來找張夢瑤的,摸到這邊來,卻碰上裏麵發生了事端。他和其他幾個便衣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副慘狀。遍身是血的女孩靠著遍身是血的男人坐在地上,誰看了都震驚。

  筱磊跟前跟後,都被夏宛毅然拒絕。小衛命令他們把人按住,飛快為她捆紮起傷口來。夏宛一麵掙紮,一麵仰起頭來,將目光移到金亮的臉上,此刻他們正要把江景晨弄出去。

  “放了張夢瑤吧!留著她隻能讓你們失去退路!”

  金亮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架著江景晨出去了。

  “趕緊救人!”小衛一夥兒扶起夏宛,在混亂之中,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你誰呀?”經過熊振新麵前時他問。

  “我是她朋友,一個調酒的!”他斜了一眼,就匆匆救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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