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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魂牽夢繞

  慕天攻擊江景晨,不料江景晨早把他的把柄抓在手裏,反搞他個狼狽不堪,險些落個悲慘下場。他看勢頭不妙悄悄溜走,這才躲過了鬼門關。

  紫狐一時再難回去,出人頭地的美夢化成泡影,還把心愛的女人白白搭了進去,他不免對江景晨恨之入骨,決意要出了這口惡氣。在外遊蕩的幾日,他去孟思才那裏找機會。

  “您的小弟在酒吧解決私人問題,都是江景晨自作主張,叫下麵的人配合公安老實交代,說什麽不能看別人在自家地盤上撒野,這礙得著嗎?他就是想逞能,要給您好看,再把事情辦好了落個人情。聽說後來的事兒根本就是拿您開涮,給您找女人來,完了又因為您碰了她撒酒瘋打人,不知道這樣的事兒您老哥遇到過幾回?他會把自己的情人送給您玩兒?他的東西從來沒有白白送人的道理!真是處處拿您當猴耍,把您不放在眼裏啊!”

  孟思才聽紅了眼,死死地抓著酒瓶:“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熊董為擴建的事正忙在興頭上,偏偏筱家的人和警察又來翻以前的案子,熊哥的家前些天被偷,查不出人來,這就亂成了一鍋粥。當下倒是個報複他的好機會!”

  “還不是礙於你們老大的麵子嘛,熊董有意讓我插手燕湖小區的拆遷。”

  “嗬嗬!江景晨可一直盯著這塊肥肉呢!要插手紫狐的事不先搞了他恐怕有您的苦吃!”慕天拍大腿又道,“我倒有個主意,暗地裏再攪出點兒事來,老大自會派姓江的出麵,到時候我們借機好好收拾他一頓!”

  孟思才的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不等他說完就點頭稱好。

  幾日之後,慕天悄悄回到酒吧,還像往常一樣召來自己的親信。這些天並無什麽動靜,隻是孫經理有幾回問過他,都被他們找借口搪塞過去。隨後,慕天叮囑了一些事情,將一切安排妥當,就去找陳菲。

  夥計們一一搬著東西出來,隻是不見陳副經理。慕天走進去,見她正被彌興堵在那裏,跟他拉拉扯扯。

  “我看今晚就是個好日子,不如你叫了夏宛,我們找個地方”彌興說。

  陳菲在盡可能小的範圍內叫了幾聲,想借此嚇唬嚇唬他,“要掐死人了,快救命啊!”

  這頭兒一喊,慕天不容分說跑過來,對他們指指點點:“好啊!你們幹什麽哪個給董事長戴綠帽子?原來是你,我這就找董事長說去”。

  “都說給董事長戴綠帽子的是你,反倒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彌興慌慌張張地往外走,還不住回頭嗬斥,“胡說八道對誰都沒有好處!”

  等他在通道口消失不見,陳菲就鬧了起來:“你死哪兒去了?想走就走,連個影子都沒有,扔下這個爛攤子讓我對付!”

  慕天凶巴巴地盯著她,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

  陳菲被嚇到了,一向靈巧的嘴竟笨拙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哦,哪天你想回來我就對不起你!”

  她抱了清單要走,被慕天堵住了去路。

  “那你也不能跟彌興攪在一起啊!他算什麽東西?我用不著再拿你來討好他!”

  “你不是經常撮合我跟別人攪在一起嗎?我受夠了,早就受夠了,不想和他們繼續糾纏!可你跑了,我不討好他誰幫我來對付那個惡棍?你前腳走,那惡棍後腳就找到我頭上,叫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還得先想想你高興不高興嗎?連鬼都說不清楚我們是什麽關係!”

  “這麽說江景晨還是翻了我的老底,都是你幹的好事,偏偏讓夏宛知道我們來往!”他橫眉怒目,說罷拉起她,強行拖進儲藏室。

  在存貨之間極小的空間裏,慕天不顧她的抵抗,要和她發生關係。他們互不服從,絆倒在那堆箱子上,滾倒在一起。即便慕天控製了她,她還是不肯與他親近,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他的臉,把拳頭砸在他身上。

  “陳副經理——”一個聲音漸漸靠近,在門外停下來,“陳副經理,你在裏麵嗎?怪了,到哪兒去了?”

  在這個過程中,陳菲不敢動上一動,而任憑慕天放肆地侵犯了她。陳菲抓著他的頭發,揉得跟茅草似的,也不得勁兒。

  那聲音漸漸往外去了。屋外再無動靜,但屋中的劇情在肆意漫卷。

  鬆散掉落的頭發,淩亂不堪的衣裙,陳菲擦著慕天額頭的汗,看他靠在自己身上傻笑,而開始想:他這麽容易滿足,對自己的感情到底算什麽。

  “等著,要不了多久,我接你出去。江老二揭發了我們的事,我的路都被堵死了,要重新獲得老大的信任是要付出代價的。與其這樣,不如這次報了仇,帶你到別處去混。”

  呼出的暖流直往耳朵裏撲,她敲了敲他的腦門,他也不讓開。

  “夏宛不會出賣我的,要怪還是得怪江老二,他不是一般地聰明。”她擰緊了兩彎細眉,“又栽在他手上,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會讓他加倍償還的。”

  “跟你到別處混,恐怕你還是會拿我當擋箭牌,我知道你舍得的。”她綰好頭發,轉身問他,“慕天,你懂愛嗎?你懂女人嗎?這種日子我過夠了!”

  “那你想怎樣?結婚?”很顯然,他伸著脖子,認為這多餘極了。

  陳菲譏笑著搖頭,坐倒下去。

  慕天用手指向後理出發型,就拉開門,一隻腳邁出了儲藏間:“今晚就有他們的好戲,烏德公司的哥們兒要出手,你會高興看的。”

  她霍地站起來,頃刻是亢奮的狀態。目送慕天走後,她最後整理了工作服和毛糙的發絲,一麵往外走一麵靜靜想了一會兒,最後找個無人的地方給夏宛打了個電話:“今晚要出事兒了,是個好機會,待會兒你過來。”

  隨後,她存好清單,推掉了手裏的事,匆忙塗抹一番,找熊振新去了。

  熊振新在賭場玩牌,遇到高手,玩紅了眼,一時從牌桌上下不來。陳菲看了幾把,就見縫插針,替他端茶遞水,揉肩敲背。熊振新看見她滿口的火藥味兒:“你來幹什麽?”

  “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請你捧捧場,你看行嗎?”

  “就這?”他拉長的臉簡直是要殺了她。

  她戰戰兢兢地退開一些,強撐著說:“我不要錢,就要個麵子。”

  “過來!”他當即惡劣地奸笑起來,變態地捏著她的臉,一張厚皮老臉陰晴不定,“要錢也沒事,隻要你以後給我學乖點兒。這場我捧了!”

  還能請到他,一點不出陳菲的意料。她十分清楚,這意味著即將到來的某個時刻,自己又將迎接不見天日的黑暗時刻,這魔鬼越來越能在她身上找到極致的樂趣。

  一幫年輕漂亮的小姐妹早在包間裏等著了,熊振新一進門,她們就團團圍上來,誇陳菲漂亮有能耐,又一個勁兒地恭維老板,嘻嘻哈哈,各盡其事。能做她們叔叔的熊董事長最喜歡這富有青春活力的場麵,尤其喜歡年輕姑娘們此起彼伏、宛如天籟的美妙笑聲,那將有力地反證“金錢買不來年輕”。

  等夏宛來了電話,證實外麵果然來了一幫人找茬,陳菲露出貓的情態,心裏恨之入骨,嘴上撒嬌賣俏,允諾發誓,從此再不與別的男人來往,說得頗費感情。熊振新重重地哼了幾聲,架子十足,那意思是給膽兒你去。

  “晚上,我去伺候您,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

  “也好。”

  “您得保證一定是我去!”她又往近蹭了蹭,貼著耳根子說。

  “這還用說!”熊振新拍著她的嫩臉,顯得有點不太滿意。

  “你們男人最愛變卦了!”她狡猾的眼睛斜睨,伸手從他的腰裏取了鑰匙包,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塞到自己的包裏,聳肩媚笑,“這下就放心了。不過,你能不能對我好那麽一點點呢?”

  變化如此之快,不能不令熊振新起疑心,可是他能禁受年輕姑娘的引誘,卻拒絕不了與她們打情罵俏的樂趣,那樣他才感到自己依舊活力四射。他來不及細想,就有下麵的人來報,公司裏出事了。好好的,前廳突然衝進二十幾個小夥子,不顧保安的阻攔,直接上酒吧來了。

  “什麽來頭?”

  這裏還沒搞清楚,馬上又有小弟來報告,說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東區的場子砸了個稀巴爛,這會兒有幾個還往樓上衝,自己的人一個個都是窩囊廢,幾個被砍傷了,就是沒攔得住。

  “這群笨蛋!”他火冒三丈。

  女孩們都一個個悄悄坐著,驚恐地盯著他。

  “我出去看看!”陳菲主動請纓。

  場子裏一片混亂,不斷有玻璃碎掉的聲音,不斷有爆裂的尖銳物四處飛濺,胡亂逃竄的人流中傳出不絕於耳的尖叫。夏宛用胳膊護著頭,沿著牆腳跑到陳菲麵前,接過她手裏的鑰匙就往回走。

  一個酒瓶飛來,她正來不及躲閃,小衛把她按倒在地,這才躲過了凶險的一幕。她跟他跑進洗手間,躲在一排水池對麵的牆壁後。

  “我們快去呀!一會兒就來不及了。”她慌裏慌張地說,一麵把紮進指頭裏的玻璃碴往外擠。

  “張隊罵了我一通,說我們胡鬧,他說你們任何人遭受不測,我們的工作就是失敗。所以,你不能再參與,我一個人去吧!”

  “我怎麽能不去呢?你完全不熟悉情況,我可以給你做幫手,就是給你望風也總比沒有強。”她意見很大,“我保證我不會有事的。”

  他認真地想了想,就答應下來。

  約摸過了一刻鍾,他們向樓梯方向奔跑。兩方的人已經打了起來,場麵驚心動魄。到處亂成了一鍋粥,人隻急著樓上樓下奔逃,有的受了傷,頭上、胳膊上流著血。這些人打紅了眼,什麽也顧不了。忽而,西麵又來了一撥人,打鬥越來越不可收拾。

  夏宛沒命地跑,一扭頭竟見江景晨向混戰的大廳走去。他身後衝出一撥人,都操著手裏的家夥撲了上去。

  登上樓梯,走了不到兩步,她腿都軟了,說什麽也跑不動了,小衛隻好回頭來等她。

  “會出人命的,小衛!”她恐懼地盯著他,希望有人能改變正在發生的一切。

  “勇敢點兒!你上次怎麽做的?真不敢想象。”

  夏宛鼓足一口氣站起來,回身望了望長長的走道,如同看到了死亡。裏麵飛衝的人影,令人毛骨悚然的械鬥,她見所未見。

  “難道我們就不管了嗎?”她咬著嘴唇,舉步維艱。

  “會有人管的,我們隻要做好最重要的事。”

  走到無人的偏僻處,小衛撥通了電話,跟對方說:“最好能想辦法把他們都抓了,這樣我們找起來就有了更多的時間。”

  她聽來才恍若有了力氣,暗暗祈禱,拋開這一切帶來的深度刺激,慢慢恢複了找到真相的信心。

  熊振新一聲吩咐,江景晨二話不說,帶人去處理酒吧的狀況。他看到電梯外的一夥人正往上闖,就在手機裏安頓明強護好場子。

  進了酒吧,就見孫眉正威風凜凜地指揮趕來的小弟,四處調來的人已和對方開始了博鬥,而本該負責安全的保安卻在一邊試探,見他來了竟然一哄而散,找地方躲了起來。

  江景晨站在一邊觀戰。

  紫狐的人越積越多,連李兆光的人也來了,烏幫的人以少敵眾,眼看就要落荒而逃。

  暗處走來兩個人,身上被打傷了,衣服上滲出血跡。江景晨看了一眼,以為是自家兄弟,叫他們一旁歇著去。那兩人卻沒有止步,等他察覺不妙,人已到了眼前。他要迎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旁邊戰鬥的阿成急忙衝上來抵擋。

  這邊打得火熱,那邊在熊振新的套房裏,夏宛幫小衛找到了保險櫃。

  小衛憑借自己的經驗,試了許多密碼都沒有成功,他頭上滲滿了細汗,仍舊在不遺餘力地做著努力。夏宛一麵舉著手電筒,靜聽著屋外的動靜;一麵幫他擦汗。最後的時刻,保險櫃的櫃門打開了。那一瞬間,夏宛捏起拳頭,欣然歡喜著,小衛也格外興奮。

  裏麵堆滿了錢,還有一些紙張票據。小衛急速翻找起來,竟沒有頭緒。

  無意中,夏宛抓過一個牛皮紙袋,抽出裏麵的東西來,竟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她又打開一包,也全是照片:“他都是拿這些來恐嚇人的吧?我要把它們統統拿出去毀掉。”

  小衛從投入的工作中抬頭看了看她手中的東西,冷靜地說:“不行,那樣會打草驚蛇的。放回去,沒有考慮的時間和餘地!”

  她隻好放棄,又急忙在裏麵尋找一通,在一些散落的照片上看到了路豪——他和一個女人赤身裸體地睡在一起。夏宛捧著手裏的照片,突然驚呆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照片上的女人竟是餘婷。仿佛她這輩子不僅注定與這樣的事糾纏在一起,還注定與這個女人糾纏不休,她被激怒了。

  “快看!”

  小衛的手上是一個從信封底下翻出來的透明袋子,袋子裏封著一塊金色的手表,手表的鏈子是斷的,鍾麵上沒有蓋子,能看見些許碎落的玻璃碴。

  小衛在手電筒的光束前查看它:“好一塊名牌手表!摔成這樣還放在保險櫃裏,看來熊董挺愛惜好東西表鏈搞成這樣還真不容易,看這斷口,得費多大的力氣!”

  夏宛眨了眨眼睛:“就是它了?”

  “還不知道,得拿回去看。”他把它收回衣兜裏。

  “不然再找找!”她把照片揣進懷裏,不想浪費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江景晨使出一股狠力,擊倒了襲擊他的小夥子。暗中又竄出幾人來,大喊著向他衝過來。金亮抽身出來,替他擋了一陣。

  正當力不從心之時,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隻聽警車呼嘯,打鬥的人開始四散逃跑。不到一分鍾,警察衝進了酒吧,由於人多堵塞,好些惡徒沒來得及跑掉就被控製在大廳裏,黑壓壓的一片。登記,收押,警察要處理很多問題。

  張浩天以警察的身份走進這座大樓已經是四年以前的事了,再次穿著這身製服出現在這裏不免觸景生情,生出許多感慨。想當初,筱雨露的屍體就停放在前廳,家屬們哭得悲愴欲絕,已故的筱父筱母就在其中。他親眼目睹了這個家庭不幸的開始。時隔無數的日月,那情形卻似還在那裏,還在耳畔,濃稠得在他心裏化解不開。

  嫌疑人的範圍越來越小,案子查到這裏算是有了轉機,但新的問題接踵而至,他有什麽能耐抵擋重重壓力,把它查下去呢?

  晚上,小衛打電話告訴他紫狐即將發生群鬥,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請他務必出警為自己爭取時間。對這一計劃他當即強烈反對,並要求立刻停止冒險,小衛和他爭論無果,竟一意孤行,擅自行動。對此,他隻好主動請纓。調任不久的林海新局長得知此惡性事件,也親自參加了這次行動。

  孫眉四平八穩地走上前來:“我是經理,有話跟我講。”

  “是你在指使這些人打鬥?帶回局裏!”

  “別人來砸我們的店,我就讓他砸不成?”她叫罵著被警察帶走了。

  “誰的問題一調查就清楚!”張浩天再次重申,“把你們老板找來,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必須出麵承擔責任。”

  這些人正在那兒推諉,就見江景晨一手捂了受傷的肩膀,大搖大擺地從柱子後麵走過來。跟在他身後的金亮沒有絲毫善意。

  “我就是老板!”江景晨大大方方地衝張浩天笑了笑。

  張浩天一副鄭重的樣子:“嚇,我們又見麵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是張隊長,您好像老了不少,這才幾年的工夫呐!”江景晨好像聊天似的,未見得把什麽放在心上。

  張浩天審視他片刻,不知何故而惋惜搖頭。

  “什麽意思啊?”他挪了挪腳,達觀地笑道。

  “你倒是一點沒變。怎麽,當家的呢?”

  “不是已經有我在了嗎?”

  “光你是不夠的,他必須親自將這件事講清楚。”

  夏宛再見路豪是在華大附近的一家高檔咖啡館。他在電話裏一定要帶夏宛去這種地方,說自己終於掙到工資,很想請她消遣一次,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已經從她鄭重的態度裏猜到一切很順利,由她平靜的語氣感到他們之間的風雨已經過去,而充滿了輕鬆的抑製不住的喜悅。

  路豪褪掉了一身運動裝,敞開的深色夾克裏露出了花色T恤的長襟,腳蹬一雙休閑皮鞋,除了盛草一樣遮過眉梢的劉海,在他的身上就再找不到學生的痕跡了,比過去更加清爽幹淨,而且看上去有些講究。

  路豪微笑著向已在餐桌上等待的夏宛走過來,笑容裏一如從前般純淨、敏感、溫暖,就像三月裏燦爛的太陽——即便他一張嘴就露出幾分激動,眼神也不自主地躲閃,似乎是越來越不自信。

  夏宛被隔窗的陽光曬著,手撐著歪向一邊的腦袋,如霧的目光在他身上停歇。她依然欣賞他的氣息,更了解了他,而沒有了那一層光環的籠罩,看他活脫脫的,更加偏執、真實的模樣。她再也沒碰到過這樣的人,他相信這世上的美好,心懷著神聖的理想,並執著地付諸實施,可愛得有些不諳世事地乖張,而讓人相信這個生命本身的質樸。想當初遇上他極為幸運,他無私的幫助就像一束光,帶她走出漫長的黑夜。他對她的啟迪無可替代。沒有他就沒有自己堅強勇敢的路。即便發生了這許多事,迷失過,膽怯過,走到如今,他仍然是她心中的綠草地。隻是,一種越來越濃的憂愁左右著她,使她感到那街上流淌的人群、奔流不息的車海以及眼前優雅的餐廳、端莊的服務員都沒有如想象中令人澎湃、開朗,她仿佛獲得了自由的空氣,她的心卻被關在某個地方,得不到曙光。

  “想什麽呢?”

  “想起以前和你去華大聽課,那真是我這輩子難得的經曆,到現在我還會做夢回到校園呢。夢裏我一直在圖書館外徘徊,偷偷地等待著什麽,也許是一張通行證,也許是在等你。”她靜靜說來,溫婉的樣子。

  “這樣啊,想去還不是看我的心情,心情好天天帶你去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你看起來可有些心事!”

  她掩飾著,攪動咖啡,陷進思索裏。不久,她忽而說:“希斯克利夫是否隻有毀滅這一條道路?難道凱瑟琳·肖恩不該活著來救贖他嗎?他到自殺都沒能明白自己鑽進了怎樣的人生口袋。”

  “哦,還沒忘了那個狹隘又冷酷的家夥,不會還在看那本書吧?”他笑道,“悲劇都是通過折磨人來升華的,你隻一心讀許多書,卻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我管不得什麽道理不道理。”她焦急地說,迫切地想要答案,“我隻記得你說過不管一個人是被什麽迷惑了雙眼,不管他被束縛在怎樣一條死胡同裏,也不管是什麽造成了這一切,他都是可恨、可憐又可悲的!”

  “別人看見我們,準會說這樣幼稚的兩個人怎麽生活下去!你到現在反而比我更傻呀!”路豪拉過她的手,誠實又興奮地告訴她,“我們要開始全新的生活了,永遠地離開那個鬼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那麽幾秒鍾,夏宛傻在那裏,然後她深黑的眼眸又緩緩有了生氣,“這一天來了!我可以和你走了”。

  “是啊,你要永遠地自由了,我們可以像鳥一樣雙宿雙飛,那是我們盼望了多久的生活呀!”

  她的目光瞬間陷入了無邊的陰霾,但是這不經察覺,就被日夜期盼的重見曙光的歡喜所取代,把顧慮和憂愁統統拋到了腦後。她回抓著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問:“我該去幹些有閑餘時間的工作,一邊把功課學完,還是去一家像樣的店,為以後自己創業學些有用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吳經理說他的朋友開公司更看重做事的態度和結果。這麽說來,我倒是可以如願以償的。”

  天仿佛格外晴了,咖啡店裏充滿了明麗的色彩。路豪以青澀的淺笑做以回應,把另一隻小手也抓過來攏在一起——她的手握了好久還是這麽冰涼。

  等他們從暢想中回過神來,夏宛想起了一件正事。她從包裏掏出包了厚厚紙張的照片,極為平靜地推到他的麵前,路豪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我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會變成餘婷,阮露給我的酒裏放了藥,本來我答應喝是為了穩定她的情緒酒在我的身上發揮了作用,我的意識變得混亂,當我清醒過來,眼前的情景也使我糊塗極了。宛兒,我對天發誓我沒有說半句假話,我從來都不愛浪蕩的阮露,我恨她這麽害我!而餘婷的確讓我覺得莫名其妙!”

  “我們不要再提了,再也不提了,讓這些全過去!”夏宛的睫毛眨巴得有些厲害。

  片刻之後,路豪睜大了驚恐的眼睛:“你清除過熊振新的電腦嗎?還有那架數字照相機,我親眼看見他把它放進了抽屜。”

  “我我沒想過!”

  他們各自驚恐地思考著這個問題。最後,夏宛背起雙肩包:“熊振新還在公安局,我回去想辦法還來得及。”

  “我跟你一起去!”

  那晚,在陳菲的幫助下,他們又趁夜色潛進了熊振新的房間,成功地從他的私人電腦及相機裏刪除了所有照片,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至此,夏宛開始打算著離開,不料第二日熊振新回來了,這使她一刻也不能再耽誤下去。

  公安局裏的審問並不愉快,江景晨始終不把張浩天放在眼裏,任憑張浩天講什麽政策法度,他就是無動於衷,臨了反搬了幾條法律條文,指責他們拘禁熊振新是不合法的行為,還譏諷說他尤其對於刑法再熟悉不過,張浩天再無勸解之話,由他去看守所了結。至於他大哥,最終被處了罰款,責令酒吧停業整頓一段日子,就放了人。

  江景晨被拘留的第二天,不知道他的父親怎麽會知道,破天荒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一則訓斥了他,二則竟要保他出去。江景晨本來就沒好心情,對父親也愛答不理,不僅立刻拒絕了這番好意,還戲說他寧願在這裏多待幾日,清靜清靜。江中明沒有得到兒子的感激,反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由十分生氣。

  “你說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成天地打打鬧鬧、不務正業,瞧瞧你這潑皮樣子,居然一點長進都沒有。”江中明罵了一番,見他像沒聽到,更生氣了,“你能不能幹點好事,給自己爭一口氣,給我爭一口氣,少禍害人,叫人家詛咒?”

  “還爭什麽氣呀?下一步等著我進監獄吧!您要是怕臉上無光,現在脫離關係來得及,我們本身也等於沒什麽關係,這對我不損失什麽,隨時想辦都由您。”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過你的小日子吧,瞎操什麽心!你不會是在新家裏也受了挫,拿我消遣來了吧?我煩著呢,咱們能不互相騷擾嗎?我可沒要你什麽,我現在有錢也是來路不正,您想用心裏也愧得慌,再說您一時半會兒不會破產,也用不著,還在這兒浪費什麽?”

  江景晨還沒說完,就見江中明的巴掌舉起來了,但是他沒有打下去:“你要不是我兒子我才懶得管你!”

  “您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不就得了!咱不是都過來了嗎?又來搞這個有什麽意思?要不是您有空來體恤一下疾苦,我還真忘了您長什麽樣了。別生那麽大的氣!我多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需要誰來告訴我什麽對什麽錯。不然就壞事都由我來做,等我出去發個聲明,就說我是你撿的,現在沒有絲毫關係,您看怎麽樣?”

  江中明被氣得無話可說,抬腿就往外走,可最後還是把他保了出來。

  “打架鬥毆,那是你這個年齡該幹的嗎?幹這麽幼稚的事情,像個男人嗎?也不怕惹人恥笑。”走出看守所的門,他仍不失時機地教訓兒子。

  江景晨笑了笑,戴上墨鏡,迎著開過來的保時捷,說:“您不知道您兒子是紫狐集團裏的老混混吧?打架就是盤小菜。”

  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沒到晚上,江中明大概是想了許多,約江景晨出來談談,他卻說沒空,還說什麽時候需要脫離關係就說一聲,他會立刻叫人去辦。之後,一頭紮進賭場,憑老子打多少電話都不接。

  第二日,天還未亮,江景晨就躺在床上,說什麽也睡不著,不由想起這幾日的事來。他已經不在意很少出現在他生活裏的父親了,經過些許的煩惱,轉眼就可以丟在一邊。可是,有的人他怎麽丟也丟不掉,有些事怎麽躲也躲不開,盡管答案已經毫無疑問。他不是沒想到張浩天的到來所潛在的問題,這之中很難想象夏宛又幹了什麽為了她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可以去做,瞞天過海,自欺欺人,如此不可救藥,但到頭來她隻有一腔仇恨,隻考慮跟別人走,他才頓悟什麽叫兩個世界,才懂得了什麽是非分之想,他不得不臣服於命運的本意,斷了這個念頭。想到這裏,在冷冷清清的屋子裏,他再次笑出了聲。

  此次事關重大,他必須拋開感情,做出一個選擇,要麽奮力一搏,要麽葬身火海。但是這樣的圈子是否可以給他一個滿意的結果?不能,即使讓出了股份,還是不能避免被提防,賭場裏安插了旁人,拆遷建樓的事根本不讓自己插手。想當初他就是大哥手中握著的一把劍,而如今因為這把劍太鋒利而使他隨處小心。

  除了太多的背棄,歲月留下的不知還有什麽。他的血液越來越冷,好似心髒裏有一塊黑色地帶,除此死一般地冰冷、凝滯,每日運籌決斷眼前的事情,保全這一不小心就要覆滅的生存空間。

  他索性起了床,躺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將電視頻道換來換去。看累了,喝些東西,謀劃起當下棘手的狀況。為今,得徹底查查警察從天而降的來由,更需要切中要害讓張浩天望而卻步。他神思集中,暫把其他煩惱拋之腦後。不一會兒,他站在窗戶前,望著西南方向被紫狐大樓籠罩的居民小區,想象著未來的群樓盛景,充滿了嘲諷。他打開冰箱取些牛肉和麵包,本要回到沙發上去的,卻站在那裏疑慮起來。到後來,不由得茫然,似乎再好的計劃也沒能使心情好起來,他意識到那是因為戒備,因為漸行漸遠的失去,便對壓在心口的石頭假裝不見。就在這時發生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改變了原本的意圖,將盤子放在鞋櫃上,莫名地打開了門,可能他覺得沉悶,想透透氣。然而,在早晨清冷的走廊,斜對著房門,他看到了夏宛。她沿著牆根緩緩滑落下去,一麵捂著臉哭泣,嘴裏含含糊糊地喊著:

  “晨哥哥,晨哥哥——”

  這幾日,夏宛找機會把衣物搬到了路豪那裏,去給吳經理打了招呼,又還清了朋友墊付的債務。中間,她沒忘了從潘小海那裏要回自己的書——那本《經濟學》,下半年就要考到這門課程。但是潘小海說書不在他這裏,而且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回來,叫她還是再買一本吧。她便問是誰拿走了,不如自己去要,可他卻發起脾氣,說一本書花不了幾個錢。想來,他竟有些不講道理。

  隨後,她去芳芳那裏道別,提起了這個。

  “他潘小海憑什麽混上去的自己不清楚嗎?又不是他救的人,還真把自己當恩人,充什麽大!前天,我找他打聽蘇淳的消息,你看把他牛的,還不愛搭理我呢。轉眼你就走了,我還是把實話跟你講了,開春的時候,你高燒不退,是江老板救了你!”

  不提他倒好,這一提夏宛的眼睛迅速潮紅,胸口一起一伏,好似她藏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跑了出來。

  “他不讓我們講,說要是講了你就不會聽話!”

  她扭頭悲傷,一發不可收拾:“我受不了!我不想再提起他。我要跟路豪走了,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等他從公安局回來,繼續過他逍遙快活的日子,那時我離開了,大家就再也不見,再也沒有什麽錯對!這樣他總歸滿意了!”

  “他和別人好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芳芳輕聲說。

  一回到宿舍,她就淚流滿麵,趴在床上哭得一塌糊塗。她沒完沒了,仿佛忍受得太多,直到心酸個通透,哭累了倒在被子上胡思亂想。迷迷糊糊到了深夜,她感到屋裏走進一個黑影,那黑影來到床前揭開了被角。她覺得自己就要喊了,卻看到江景晨逼真的臉,她開心地撲上去,撲空了又是一場夢。

  天大亮時,她靜靜地坐在床邊發呆,電話裏路豪一遍遍的催促叫她決意要走了。走之前,她不由來到江景晨的屋外,就算是和他做最後的告別。在這裏她想起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知道自己有多不願離開他,但是現實已經為他們各自畫好了軌跡。痛苦在無聲無息地蔓延,將一顆靈魂吞噬,她再也無法抑製心頭的割裂,不由喊著他的名字,再次掩麵哭泣。

  “小宛——”

  她沉浸在無邊的絕望中,恍惚聽見最熟悉的聲音。她看見他站在門口,以為這又是一場夢,或者是錯覺。隨即,她咬痛了自己的手,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相信他好好地回來了。

  “你回來了?”她一步步拉開了距離。

  “聽意思你很不希望我回來?可是沒辦法,有人非要我回來。”他依舊歪著頭,冷峻地看著她,煞是苦惱。

  夏宛一麵走開,不斷地回頭望,而無法把眼睛從他的身上移開。

  他驀然換個姿勢,死死地咬著嘴唇:“你過來!”可是她沒有聽懂他的話,詫異的目光在詢問。

  “到我這裏來!”他以柔軟低沉的語調又說了一遍。

  夏宛微微一動,哀怨地注視著他:“你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她沉默了片刻,緩緩地挪動了步子,分明又走回來,腳步一點點加快。她向著江景晨敞開的懷抱撲上去,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無法割舍地抱著他。江景晨的情緒也格外激動,一會兒蹭著她的頭,一會兒貼著她的臉,不知怎麽珍惜這樣的時刻。他們就這樣牢牢地擁抱在一起,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鬆開,好似領悟這一鬆開,就連相見的可能都沒有。

  “你要愛自己,不要再拚命了!”

  “如果我死了,那些恨我的人不知該有多滿意。”

  “你胡說,你胡說!”她用拳頭狠狠地捶打他,翕動著鼻子,“不管別人怎麽樣,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啊!”

  他點頭,難言地機械地點著頭。

  又是吻他的臉,吻他的嘴,夏宛這麽做,完全不是在做告別,而是釋放著由來已久的壓抑,她矯情得有些出格,從來不曾這麽放任,在離別的時刻,脆弱得有些不能經受眼前的局麵。

  江景晨接受著她的愛戀,不停地揉弄著她的頭。

  “晨哥哥,這是打算了多少回的出路,我這次終於要走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難題”她一個勁兒貼近他,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用額頭蹭著他頜上的胡楂,那恐慌的眼睛在苦苦尋求一個答案。

  江景晨像一塊石頭挺在那裏,對一切失去了感覺,這些親近忽然都變成了致命的符咒,像一枚枚毒針紮在他的身上。有那麽一刻他沮喪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遠處,試圖推開她。可是沒過多久,他的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那錐子一樣的目光飄忽到窗外,又飄忽回來落進她的明眸,固執地、木然地守候著,露出釋懷的寬慰笑容。

  “我放你走!走了就永遠別回來了!永遠!”是啊,他也想說“留下來”,可明知道這不可能,她做夢都想離開這裏。他已經無心問這多少天發生了什麽,如果這些能使她開心,他願意放她走,由自己來處理身後的事。但這一次的愛護卻是最後,不再留給他任何的希望。

  她追吻他時而苦笑時而死寂的臉,隻顧表達自己的心意:“晨哥哥,可是我沒有你,也像失去了陽光,我那麽走了,會把自己的半顆心留在這裏,那剩下的半顆還有什麽快樂?這樣也是痛苦!為什麽非得把我劈成兩半,然後問我要哪一半兒?你既然做出決定就該冰冷到底呀!”

  “我能做出什麽選擇?你倒是讓我來選擇呀!”

  夏宛的迷戀越來越濃烈,接連不斷的親吻也猛然變得深切而用力,以至於切斷他的呼吸,被一股湧動的暖流卷進了旋渦。她眩暈得分不清方向,在彼此難分難舍之間,跟著逐漸忘記世外的感覺,腳底顛倒,分不清是到了屋裏還是站在屋外。不久被抱倒在了棉花團一樣的被褥上,似夢似醒間得到了落地的歸屬:“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可這是最後一次啊”。

  當她念念有詞,做起碎細不清的懺悔,擁有的念頭在江景晨的意念裏瘋長。

  “我不能跟你走了,你恨我吧!”她模模糊糊地說著,有些幸福,有些痛恨,如此閉上了眼睛。

  這一天的時光,夏宛都和江景晨守在一起,她躲在被窩中他的懷裏,已經把離開的打算丟在昨天,而像對付雨後無聊的閑暇一樣,不知厭煩地跟他講述著曾經不肯吐露半分的對他的感情。江景晨的嘴角掛著不可言傳的知足,不時揚起兩道濃眉,像煩惱一個喋喋不休的多嘴婆一樣,不用多問一句,就滿足得不得了。他進入了別有意味的暢想之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精氣神兒,甚至像個戀愛中的男人一樣把其他都放在一邊,享受著比別人看來更深一層的意義。

  隨後,夏宛將頭枕在他的腿上閑扯,一會兒說芳芳失去男友的音信有多失落,說虞洋做了別人的老婆有多幸福,甚至說起陳菲愛錯了人;一會兒她又突然提及吳經理有多厲害,再糟糕的工作狀況都被他像個機器似的完美程序搞定了。江景晨撫弄著她的頭發,出了許多主意,又揭開了其中的緣由,和她談起做生意的話題,就像一個滔滔不絕的教授,聽得她忘乎所以時,又喊她小傻瓜。

  “是要跟路豪走嗎?他總歸比我好一些!”他冷不丁說。

  夏宛的眼睛轉動了一下,仰起頭盯著,想起了關於路豪的種種問題。遲疑了一刻,她抱著他的手臂,拉下眼簾說:“他不是你總以為的那樣,有了他說的那些話我就有勇氣重新生活,相信前麵有希望。你不知道,他不止同情弱者,他認為魔鬼是社會造就的,社會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雖然聽來有些尖刻,又並不十分理解,他還是附和地點點頭。

  “在我最黑暗的日子裏,正是他給了我信心!可能他跟我一樣有些傻裏傻氣,讓人看起來很固執。你不了解他,或許會瞧不起他,對他帶著成見,但當你知道他可貴的想法,知道他怎樣執著地要鼓勵一個人走出牢籠,你一定就會有些讚賞他。”她不假思索地說著,一定要他去相信。

  江景晨捧著她的兩頰,望著她溫柔的目光:“所以,你沒有辦法不喜歡他,不跟著他走”。

  夏宛將臉貼在他的手心裏,肯定地搖搖頭。

  “以後我才是你的依靠,唯一的依靠!”他不講理的生硬口氣,之後無比得意地把她抓回懷裏,暖在腋窩下,“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

  後來,他們手牽著手出去,這一天都在一起,除了從後門走的時候被順子看見過,別人再也找不到,電話也是整天關機,像完全失去了音訊,消失在地球之外。

  晚上,他們回了房間,躺在同一個被子裏說話。他們不知道賭場的夥計為了找江景晨,就差把大樓翻一個個兒,卻根本就是在玩捉迷藏。

  窗外的城市沉睡在如水的夜色中,星星偷偷鑽出綢布一樣的雲層,閃了閃嬌羞迷蒙的眼睛。今晚的月兒似乎也害羞了,彎彎地翹著它的芽尖,懶懶地睡在當空。紅色的床,紅色的被,一切都是新的,床帷上的紗花硬硬的,涼涼的。今晚的夢格外美,總是在天上飄,夢裏的浮沉全是好看的顏色。

  夜色越來越深沉,城市各處窗戶的燈就像一顆顆鑽石,鑲嵌在這塊無邊的絲絨上。燕湖小區被紫狐一派大樓投下的陰影所覆蓋,從這裏的窗子望過去盡在眼底,在周圍那些獨具風格的高樓大廈之中,它更像群星簇擁下的一塊淒涼墳地,連各家的燈也透著發黃的光。空中似乎彌漫著一團浮躁的黑氣,在四周燈光的反襯中令人難以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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