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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利用

  那夜夏宛去忙之後,方聖龍在酒吧待著無趣,就叫了一幫人翻進姚玲麗家,將她家來了個徹底的洗劫。天亮時分,馮三兒受那女人唆使回來探情況,被抓了個正著。馮三接過他翻出來的存折,苦著臉說:“這上麵有密碼,我不知道啊。”

  “問!”方聖龍盤起雙腿,把手裏的電話遞給馮三。馮三不敢接,頓時他一個響指,底下的人一擁而上,紛紛舉起了棒子。

  “我給,我給!”馮三嚇得屁滾尿流,接過電話連哄帶騙,愣是從情婦的口中套出了密碼。

  方聖龍提了錢回去,在紫狐大廈門外撞上朋友陳原,就將馮三如何狡猾又如何沒有逃過自己的手心侃了一遍。這陳原盯著他手上的錢,眼睛裏能滴出血來:“這麽說錢是你老板的?”

  “當然屬於我江哥!”

  “你就不想給自己弄點花花?我今天遇上高人指點,時來運轉,錢嘩嘩地往兜裏跑,都是金亮連本帶利往回收,這才兩手空空沒了轍。我給你比裏邊高一倍的利息,保你既少不了老板一分,又能花得滋潤!”

  方聖龍蠢蠢欲動,心想晚幾天也不打緊,就答應下來。回頭江景晨催得一緊他又哭訴要錢辛苦。

  得空,江景晨想起這事,找不到馮三,就讓金亮把姚玲麗找來,這一問竟把事情弄了大概,不等方聖龍來上班,帶著人直接去他住處。

  事到如今方聖龍隻能說實話。江景晨一聽脾氣就上來了:“看我對你好點,膽子越來越大,你既然敢私下放款,就該知道這樣做的下場!”

  “我這可是第一次呀,江哥饒我!”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怎麽饒你?你動的是公司的錢!要讓熊哥知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我哥,不能讓熊哥知道啊。”方聖龍聲淚俱下。

  “現在知道急了,你把錢放出去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是你哥?不收拾你,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以後的事還怎麽做?”

  幾個兄弟很是無奈,隻能帶他回去接受處理。

  他們回來前,方聖龍的小弟阿成先行一步來找夏宛想辦法救人。

  “現在要弄到那筆錢,江老板才可能放他一馬。你先想辦法拖時間,我們連夜去搞錢,錢到手就發信息給你,你再幫他求求情,這事就能大事化小。這也是方哥的意思,你救他他必定知恩圖報!”

  “你們放心,我肯定救他!”

  商量好之後,夏宛偷偷跑到酒吧入口等待。不多時,就見江景晨和一幹人回來,她從樓梯口向下張望,果見方聖龍情況不妙。

  江景晨看見她,讓他們從另一處走,就邁步上來。

  “你總算回來了!”她迎上去說。

  “怎麽了?”

  “沒什麽。”她低下了頭,“他還是不見個蹤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原來你等我回來就是為了說這個,讓我幫你再把他找回來嗎?你就那麽想見到他,離開他日子就過不了?我死心塌地地喜歡你就得到這個?”他氣哄哄地走了。

  夏宛哽在那裏,不能再找別的借口,可是又不能這麽算了,索性跟著上樓去。他們進電梯,她就進了另一間電梯,他們走進樓道,她就遠遠地跟著。江景晨見了又折回來,走到她麵前靜靜地望著她。

  “我心裏難受得慌,工作不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似乎又惹了他,再不能講下去。

  他攬過她親了親額頭,轉身走到明強麵前,囑咐了一番。夏宛以為他再不理會自己,蹲下來抱肚子裝疼,又要抱頭裝哭,見他又走回來,還做以安慰。

  “你陪我一陣吧!”

  “難過是不是?我們去什麽地方?”

  在她還沒有想出來之前,他就拉著她下樓去。不一會兒,帶她來到一處電玩遊戲廳。

  電玩廳裏極熱鬧!夏宛這兒轉轉,那兒看看,無不以為新鮮,不多時便興高采烈,大有不盡興不回去的意思。這真是個與他“共度良宵”的好地方,她心下格外輕鬆,與這位夥伴到處湊熱鬧。能玩的都玩一通,隻有賽車她老玩,老是撞得慘不忍睹,江景晨不忍直視,連罵她笨,手把手來教,不久大手握著小手,人也漸漸圈在懷裏,整個兒攏著。

  “左轉,哎喲,轉那麽厲害,又撞了!”

  “哇,沒撞,沒撞!”她歡喜雀躍,踩了他的腳,回身看到他情意綿綿的眼睛,聞到他的鼻息。她深望良久,才轉過頭去,卻不覺被他擁得更緊了。那一瞬間,她想起了路豪,心頭升起一種深深的負罪感。然而,這件事情必須做下去,哪怕到最後再去補償。這樣想著她的罪惡感還是沒有消失,她明白自己在欺騙眼前的男人,縱然他千壞萬壞,卻不也總在一心一意地幫她嗎?那些恩情又豈能因為他有不明的居心而一一磨滅?屏裏的車不知又撞了多少次。

  江景晨看出她的心思,撥過她的臉問:“怪我不聽你的?”

  “沒有啊,我好好的,你大驚小怪!”她若無其事,撥開他的手,卻被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迷惑了。他絲毫也不鬆手,叫她心慌意亂,叫她怕自己突然就做了自己不允許的事情。

  “你自己來,省得總嫌我礙事。”

  她以為他要走,急忙賴在他的胸口上:“不行!”

  他心情極好,陪著她瘋玩了一夜,後來又雅興大發,找了後備箱裏的酒來喝,漸漸有了些醉意。很晚時才找個僻靜處在車上睡了。

  “你什麽也不說,就像交給我一把刀,讓我有一天捅在自己的胸口上。小宛,你相信嗎,除了你,我沒有愛過哪一個女人”。

  他借著酒精的作用,喋喋不休地講著過去的一切。夏宛睜著明亮的眼睛,盯著窗外漆黑的顏色,什麽都聽清了,又似乎什麽也沒聽見。當他不再講了,漸漸入睡,她還是望著夜色。哪想,他竟忽然把她擁進懷裏,抱得她局促難安,不敢入眠。

  即便如此,過了一會兒,他開始親吻她耳後的發絲。當她伸手阻攔,他又不停地親吻著她的手,她的耳朵。她不能終止這樣的親近,隻能任憑他吻著,有一陣她想這場鬥爭總要有所犧牲,對這場欺騙總要有所補償,若不是她還記得路豪以及對感情的愧疚,她就不會那麽苦悶了。

  太陽照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沒有收到信息,這就意味著相處不應結束,她在疲憊中合上了眼睛。

  “醒了?”他回頭看了後座上的她一眼。

  “嗯。”

  空氣一時有些壓抑,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他的手機響了,他聽了半天答應了聲就掛了:“我得回去處理一些事情。”

  “可以帶著我嗎?”

  他終於轉過臉來,認真望著她,似乎有幾許的無奈,又有多少話要說,但他卻沒有說出口,那種表情仿佛走進了死胡同。她立刻低下了頭。

  “當然不行。”他發動了汽車,在汽車到達的時候留戀地看看她,拿了衣服先下了車。夏宛急忙跟出去,不敢放鬆步子。

  一晚上,阿成都在四處找錢。那朋友很快在賭場找到,隻是他手頭的錢已所剩不多。後來還是明強想辦法,又有與方聖龍親近的兄弟幫忙,才解了燃眉之急。

  第二天一早,等不到銀行開門,阿成到處忙活,跑了好多路程才將各處的錢湊到一起。

  錢拿了回來,幾個兄弟吵得不可開交。金亮認為,隻要壞了規矩,就一定要受到懲戒。很多人跟他的看法一致,隻有明強不同,一心要保他,說都是自己兄弟,既然錢拿回來,不如大事化小。金亮也不讓著,兩人爭得麵紅耳赤。

  “幹什麽小題大做的?帶聖龍過來!還有那個女人!”

  眾人見老板來了,這才都閉了嘴。

  “真不容易,一晚上錢就回來了!看來放出去賺得還挺順啊!”江景晨提起袋子的底角,將成捆的鈔票一股腦兒倒在桌上。

  “哪裏呀,都是湊的,那小子輸慘了,差點沒把自己搭進去!”阿成低聲說。

  江景晨瞥了他一眼,又盯著形容狼狽的方聖龍說:“給我掌嘴!”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願意動這個手。

  “金亮,還愣著幹什麽?”

  不等這句話落下,金亮左右開弓,在方聖龍的臉上甩得啪啪作響。

  “以後誰要再敢拿錢私自放水,我定不會輕饒!今兒個看在錢回來的分兒上,看在他多年跟我賣命的分上,暫且到此為止。”江景晨說話間,就把矛頭指向被推進來的姚玲麗,“我們的賬也得好好算算了。”

  姚玲麗憤憤不平:“我老公的命錢都給你了,你還要怎麽樣?”

  “問題是你到現在才給,你應該知道,這些錢要是放出去,那也是日進鬥金。我不想別的,把利息還我就好。不然,你該知道下場!”

  “不是已經給過利息了嗎?別這麽貪得無厭!”

  “馮三是馮三,你是你!你敢謀殺親夫就不怕授人把柄。你不是有錢嗎?”他挑起眉頭說。

  “你血口噴人!”姚玲麗跳起來跟他急,“我怎麽謀殺親夫了?是他自己想不開,他不想當個廢物。”

  他當即道:“喲,怎麽就說實話了?要是孟豹子聽見會是什麽反應?”

  “你——”盡管有人拉著,她還是像隻母老虎一樣往上撲。

  “我告訴你,乖乖給錢!不然,下一個想不開的人就是你。”

  然而,姚玲麗死活就是不肯再拿錢出來,她當初哪裏想到,跟一個賭鬼鬼混以致於要害她人財兩空。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話音沒落,幾個小的便上手打人。

  忽然之間,門開了一道縫,鑽進夏宛笑盈盈的臉來,她隻掃一眼就知道了個大概。江景晨幾步過去,將她塞出門去。

  “裏麵沒事兒吧?”她有些鄭重地問。

  “別瞎管!你怎麽又來了?”

  “我的感覺不太好。”她始終緊皺眉頭,用懼怕的目光看著他。

  “什麽眼神啊?”他上前一步,卻見她退了好幾步,“不該你管的事情別管。”

  “我可不想管——你的事!”她立刻接口,露出一陣痛苦的神色,“我隻是沒事兒做又睡不著而已!”

  “是無聊吧?無聊才來找我。”他的臉上沒有了微笑,準確地說是僵冷。

  夏宛搖搖他的胳膊,在為裏麵的人求情。

  這時,屋裏一再傳來姚玲麗的慘叫。

  夏宛驚恐地鬆開他,一再後退。

  “你不知道這女人多陰險”他笑著跟她解釋。

  “她大概不該被你這麽裁決。”她難過地跑開了。

  “你站住——”他喊了一聲,看她越跑越快。

  幾天後的晚上,江景晨送走朋友,正和金亮在包間商量事情,夏宛送了壺茶進來。她自顧分好杯子,將茶倒好放在他們麵前。

  江景晨沒說話,隻管瞧著她。

  金亮說了一半的話就不再說下去,無奈喝兩口茶走了。

  “怎麽,還認識我啊?”

  她看了他一眼,擺弄著茶壺沉默著。

  “人已經放了——”他等她說話。

  “你可不可以少做一點殘忍的事情?我會感到不安的。”她慢慢說著,抬起頭來,“錢不是可以買到一切嗎?有錢不需要再做其他。”

  “我明白。”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在靜默的燈光裏費神地凝望著,仿佛在重新認識她。過了很久,他說:“我什麽都能答應,隻要你回到我的身邊。”

  “就這麽輕易地放下我和他的感情嗎?我得等他回來,也許他有他的原因。”她雙目噙滿了眼淚,可憐得像被暴雨打彎的草,“也許都是因為我,我的缺陷——這一切的根源,難道不是嗎?我得麵對他,麵對眼前的狀況。愛情就是這樣而已!”

  “不是的,你不了解——”江景晨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握著她的肩膀,他的感情仿佛就這麽一下子點燃起來,“小宛,你嫁給我,我保證對你好!”

  悲傷被打落一地,夏宛不敢相信,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推開他站起來,退到茶幾邊,笑道:“你在說什麽?”

  “對,我沒有做過什麽好事,不是什麽好人,可我確實對你動了感情,而且我確定我想要的人是你。小宛,我能對你好一輩子,我真的很想娶你!”

  “別開這種玩笑!”

  “這是我的真心話!以後咱們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你願意嗎?”他的眼神很清晰,看起來充滿了理智。

  夏宛混亂的腳步撞在茶幾堅硬的支架上,但又顯然失去了疼的反應。這個男人突發奇想,居然說要娶她!繚亂的心神,恍若觸碰了他的真心,相信了他的懺悔,他從前的影子又一下子回到眼前。然而,這多麽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她很快否定了它所能代表的含義。

  她直言道:“事到如今說實話吧,你們留著我的人卻絲毫也留不住我的心,我時時刻刻都在惦記著離開!當離開之後,我不要記著這裏的每一寸時光,不要記著這裏的每一個人,而要開始我完全不同的生活。”

  在他那冷峻的臉上,疼痛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他不擅於表露,習慣地去壓製,卻又表露無遺。

  靜了許久,夏宛勾下頭,愧於自己的直白,她的心頭彌漫著絲絲的淒涼。

  他終於頹喪地走過來,消沉地懇求說:“為我留下來!”

  “不可能,我做夢都夢到離開這裏!餘婷她不是更適合你嗎?她一定會好好對你的。”她的眼睛紅了,看到他哭笑不能,這麽疼痛,完全被自己的坦白擊碎了。

  “我的心你還不懂嗎?誰都以為這真是有點新鮮!我還是不是我!他們哪裏知道,再沒有過這樣一個能打動我的姑娘站在我的眼前。我輕易得到了,我是幸運的惡人,卻因為不珍惜而將自己推入絕境!我可以做到許多事情,唯獨不能停止對你的癡心妄想,依然不可能再得到你的心!你就一點也看不到嗎?”江景晨動容的傾訴裏,是不甘心一敗塗地,就此罷休!他的眼睛在喋血,這垂死掙紮的光芒凝聚著最後的希望,它的熄滅會將大地帶入萬劫不複的黑暗。

  夏宛看到他這般樣子,分明有些相信,有些感動了:“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我遲早要一去不回!”

  江景晨如同穿越黑夜,抱著頭垂首認命。

  當夏宛陷在難言的心緒裏,他望著她無法割舍。一時間,他害怕丟失了她一樣,慌忙抓住她,情真意切地說:“別打算著連我也忘了,要知道你對於我有多重要,可你卻要把它從記憶裏清除!而那些傷害都是上帝製造的罪孽,我將會受到永遠失去你的重責!”他像是被壓製久了,再也無法克製,進而捧起她的頭,侵犯了她近在咫尺的嘴唇。

  “不——”嗅到他的氣息,她有些恐慌,有些渴望。“你不是個好女人!”這一霎的念頭在腦中閃過!這樣,她還是接受了。然而,當他們在一起,這樣親近的時候,她不能自抑地集中起心底最美好的感情,並從沒有過地懷抱著一顆純淨的心!這隻是夢,無數次的夢,她和他一起沉醉,一起度過美好的日子,心痛但總有幸福的滋味。

  “江哥,忙呢?我一會兒進來。”方聖龍來得很是時候。

  夏宛扭頭到一旁,羞得不知該怎麽辦。如此一驚,江景晨也沒適應過來,一時有些尷尬。

  “有事說!”

  “哥,這次都是我渾,可您還原諒我!”

  “還有什麽好說的?做到了這一步,說多少都是白說!”

  “我聖龍以後對你忠心耿耿!”

  江景晨沒有搭理他。

  夏宛對江景晨說:“都會過去的,你們不是兄弟嗎?”

  “對!”

  方聖龍看了看她,那目光裏隻有死心塌地。

  “這次的事真是多虧你!姚玲麗都感激你了,說江老板看上的女人會是個好心腸!”方聖龍不再玩笑,一副正經的神色,“以後你有什麽事隻管吩咐,都包在我身上。”

  “嗯。”夏宛答應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兩人又並肩走了幾步,快出過道的時候,她突然問:“你相信我嗎?我是正經八百地問你。”

  “那當然了,你,明哥,都沒有二話,經過這一次我看得再清楚不過。”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都說裏麵那間包房鬧鬼,早上我們擦地板的時候好像能聽見哭聲,可也有人說幾年前那個女孩是死在客房裏的,這到底怎麽回事呢?聽說是殉情!”

  “這個”方聖龍搔了搔腦袋,“這事兒誰知道誰倒黴!”

  “就是好奇罷了,我的見識可真不比別人多呀!”夏宛把他甩在了後麵。

  他幾步跟上來:“您是將來的嫂子,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不過,這事不好跟外人講,你可別跟哥說是我說的。”

  “放心好了!”夏宛即刻興奮起來,順手就把他拉進一間無人的包房,“快說吧!那個女的到底是不是殉情?”

  “殉情?怎麽可能呢?”他窩進沙發裏,故弄玄虛地形容起來,“紫狐生意這麽大,誰都碰不了,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撐腰。這上上下下一出問題,有人就得跟著倒黴,不照應著不行。所以,你看熊哥在這江城那霸氣,誰不得睜隻眼閉隻眼!”

  夏宛暗暗記在心裏,口上卻催促著:“我要聽的是什麽?你卻扯在這上麵!”

  “別著急嘛!那姑娘有幾分姿色,一進客房就被客人看上了。這客人多上檔次啊,半輩子都遇不到一個,而且被人家看上難逃一劫,這邊熊董恨不得管那小子喊爹,能放過這巴結的機會嗎?他把好話歹話說盡了,就差要使出狠招,最後還是這公子哥的心眼兒多,說要幫她男朋友找工作,終歸將她騙上了床。本來事情也就這樣了,偏偏這姓筱的死心眼,當真纏著人家要工作,你說她這不是糊塗嗎?”

  “你說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人?難不成他們就為這個殺人滅口?唉,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呢?”她敲敲腦瓜子,陷在困惑裏。

  “我隻知道他老爹來頭不小,他什麽都敢做,至於他爹到底是誰就不曉得了!”方聖龍站起來要走,“我還得去找陳原要錢,早一天要回來心裏踏實。”

  “誰會更清楚呢?”她還沒說完,就不見了他的人影。

  夏宛再次回到吧台的時候,小衛在忙著調酒,他一會兒取了這個瓶子,一會兒又拿了那個杯子。

  “費了半天的勁兒,還算有些收獲,他的話已經印證筱雨露不是自殺,如果我理解得沒錯的話,害死她的人有著非同一般的背景”她取了托盤放在吧台上,將聽來的講了一遍,同時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四周。

  “很顯然,這個人的身份必須有值得熊振新利用的價值,他不必親自動手就有人來搞定一切,反正一個人瞞著總比大家都瞞著來得牢靠。但這麽一來熊振新就等於把自己卷進去,變成了死心塌地的走狗”小夥子一麵梳理思路,一麵告訴正在煩惱的夏宛,“放心好了,老張會去想辦法查的。”

  酒吧忽明忽暗的光線裏,有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盡管夏宛四麵警惕,卻始終沒有覺察。

  時間退回到兩周以前,路豪離開夏宛的宿舍,就急著去阮露的住處。阮露坐在窗前,把個嘴唇塗了又擦,擦了又換種顏色塗,塗得豔麗性感。

  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傻子似的站在門後,垂涎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仿佛坐在那裏的是個妖孽,隨時會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但畢竟還是受著迷惑來了,他無法控製自己,雙腿已經不受大腦支配,他現在每時每刻都能想起那些放縱,一邊鄙視自己,一邊沉湎其中,對一個又一個下次蠢蠢欲動。久而久之,他不再有悔意,坦蕩地徘徊在兩個女人之間。“總會有個結束的時候立刻親手結束這一切。”他總是這樣想,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卻總沒有行動。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必然像洪水猛獸,淹沒了理智。

  “過來呀!”阮露盯著鏡子,頭也不回地招手。

  他揣著衣兜,像個偽裝的逃犯,緩緩靠近了椅背。

  “你真是路副市長的侄子?”她利落地收拾了化妝盒,問道。

  “你關心這個幹什麽?”他一挨上去,就嗅到了一股香水味,這味道刺激了他的欲望,促使他把她壓倒在床上。

  “輕點兒!你給我停下”阮露迫使他停止進犯,“你是從她那兒來的吧?要和她在一起就不要再來找我!”

  “我們不是說好的嗎?隻是互相滿足,誰也不影響誰,這是你提出來的!”

  “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我真成了你不花一分錢的樂趣,天下哪有這麽白來的便宜?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

  路豪像個悶氣球要爆開來:“不是你主動找我的嗎?我當初也不想,可我能拿你有什麽辦法?”

  他索性什麽也不管了,隻管一意孤行,迫使她就範。

  路豪正在興頭上,門被推開來,打頭的男人直接來到床前。

  好似潑了當頭的冷水,路豪驚慌失措跳下床,褲腰鬆垮,衣襟外落,不知道如何解釋:“熊大哥,我——”

  “沒事,算什麽事兒!”熊振新在床邊坐下來,“我過來是想問問你那事兒辦得怎樣了,哥哥現在沒別的招兒,你得幫我出這把力啊!”

  “叔父總是很忙,我每周到家裏要麽見不到人,要麽見了麵他又匆匆走了,顧不上多說兩句!”他唯唯諾諾,壓根就是心裏有愧。

  “你這就不對了,哥哥在這裏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托付你的事兒就得抓緊辦,不能光想著玩!事情辦好了有你的福享,以後有得是好日子,啊?”熊振新戳著他幹瘦的胸肌,擠眉弄眼地教導了一番,“抓緊了,知道嗎?今兒就去跟他說,要是他不在就上單位去,說個時間我親自去拜訪他。”

  路豪的臉又黃又僵,尋思這次躲不過去了,決定硬著頭皮也要去試一試。

  “露露啊,好好伺候路公子,若是怠慢了我不饒你。”熊振新黑魆魆的臉一派莊重,仿佛麵臨著多麽關鍵的時刻。對此,阮露心領神會。

  一覺睡醒之後,欲望得到暫時的滿足,路豪看清了他所處的混沌狀態,幾乎沒有責問自己,而把問題都推在阮露身上,懊惱於和她並肩行走。於是,他走在後麵拉開距離,從高處感受著她精巧的身段,恨之入骨又沉溺至深。也就是在這種時候,他撞到夏宛早起去幹活。事已至此,必須坦然應對,讓她的靈魂得到安寧,他做到了波瀾不驚,自以為妥善地維護了在她心裏良好的形象。“確實什麽也沒有發生。”他欺騙著自己,走下了樓梯。

  第二天正逢禮拜六,他按照計劃去了叔父家,將熊振新的意思講個大概。上次他已經說出人家從歹徒手裏救過自己的事實,叔父半信半疑,倒是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頓。今天,路副市長聽得仔細又凝神,但當聽清是這夥兒人委托說情辦事,表情就嚴肅起來。路豪隻得草草結束,提到重謝不免吐字不清。路副市長鬆了鬆神,問道:“這家公司叫什麽名字?”

  “紫狐集團公司,下屬有酒店、娛樂城和商務會所。”

  “紫狐?”他在腦中搜索著,神色忽然有些不對頭,“你怎麽會和那些人混在一起,還幫他們說話?他們收買你了嗎?你也不搞搞清楚這幫人什麽來路!他們這樣的公司也想擴大經營,他們想幹什麽?豪兒,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對自己不負責任是要自毀前程,你馬上要走入社會了,能不能成熟點兒,別再做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我沒有和他們來往,更沒有伸手拿好處,就是他們的老板救過我,我拉不下情麵才說句話。”他心中發虛,盡快引開話題,“我去九中應聘了,留到那裏應該不成問題。”

  “怎麽要去學校工作?這跟你的專業不對口吧?你在大學的表現不是很好嗎?聽說這九中生源差,風氣不是一般的壞。”

  “我想搞研究也得從社會材料入手,正是九中的學生更有研究價值,我一直以來的理想就是讓更多的人走上健康的道路。”說起這些他又是激情四射,沒了從吃飯到現在不死不活的樣子。

  路副市長很不以為然,看他的眼神也奇怪起來:“這是你的理想?學校裏有學校的現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宇成研究所很有影響,我已經聯係過了,明天你就去試試!別跟我強嘴,你的專業跟教師不對口,人家未必要你。”

  晚上洗完澡出來,路豪看見嬸子為自己打點的家用,一時感慨良多。他們漸漸老了,很快都要退下來。而在老家的小鎮,他的父親,那個騎著自行車給人送書送報的老郵遞員,無論走到哪裏都樂於談起自己引以為傲的小兒子。他是父親的驕傲,是不可以丟臉的,可如今年少的荒唐讓他變得不再是自己。叔父的話提醒了他,在這關鍵的時刻他必須醒悟,遠離。

  離開叔父家以後,他去找熊振新說明情況,想與他就此做個了斷。

  “叔叔說這事是經過慎重研究後的決定,已經通過了常委會的表決,不能說改就改。能說的我都說了,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實在辦不了。”

  熊振新當即翻臉,當著在場的蔣成梁罵起來:“我他媽供你們吃、供你們喝、供你們玩,‘辦不了’‘辦不了’,就想這麽打發我?要是辦得了我還用得著找你們?你算算,算算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哦,就這麽打了水漂?一句‘辦不了’就撇清了?你好好想想,這事能不能撇清,這是能撇清的事兒嗎?”

  路豪聽得膽戰心驚,四肢冰涼。熊振新態度改變之快終讓人相信他人所說絕不是危言聳聽。

  “我再去跟他說,看他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他從感情上受了傷害,一時有些不敢接受,語氣相當畏怯。

  對此,熊振新換了副麵孔:“哥哥不也是沒辦法嗎?你說我還能靠得上誰?這事就指著你了,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我就得翻臉不認人。”

  熊振新講完,路豪就沮喪地往外走,他苦苦地想著之前之後,怎麽想也想不通。待他好隻是一筆投入,昨日的交心、深情厚誼原來都是投資。無論如何,他們的關係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如此一來,就沒必要再踏進這裏半步,即便他隱隱意識到一切並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夠結束。

  為了躲避阮露,他逃進酒吧,又被夏宛發現追上來。他在人影中躲閃,奔出門外,跳下樓梯,耳邊是她絕望的呼喚。但是他不能停步,自己是被勾引的,是無辜的!事實完全不應是眼前的局麵!

  叔父那裏是講不通的,而且他也不想去了。為今之計,隻有躲著了。於是,他在外麵租了房子,之後再不去學校露麵。兩天之後,他去宇成研究所麵試,所長看他學業還不錯,又礙於副市長的麵子,就同意他先來實習。自此,除了叔父,連他的同學也失去了他的音信,這是萬無一失的辦法。至於熊振新在他身上花掉的錢,總有一天會解決,現在他還沒有能力償還。

  等忙完了,暫時穩定下來,他又開始擔心夏宛,怕熊振新找不到自己就去找她的麻煩;而江景晨大概會乘虛而入,他說不會善罷甘休,這又怎麽叫人放心得下呢?一周之後,他再也忍受不住日日的煩惱,給她打了電話。電話響了不到兩聲就被接通了,接電話的偏偏就是江景晨。江景晨淡然地略帶蔑視的口氣:“你好啊!好久不見,大學生在忙什麽?”

  “夏宛的電話怎麽會在你這裏?你沒把她怎麽樣吧?”路豪怒氣衝衝,剛問完就覺得自己幼稚,他當然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讓自己開心了。

  “剛才她在我這兒,不小心就把電話落下了。”江景晨意味深長地說完,敞亮地笑了笑,“這樣,我現在就把電話還給她,你等著,馬上就好。”

  接著,話筒裏傳來開門聲,強勁的音樂節奏,以及撲麵而來的嘈雜。隱約中,他喊了她的名字,就這麽一聲,然後再也沒有了反應,好似從電話那頭消失了。很快,電話被掛斷,聽筒裏變成了忙音。路豪不斷地撥過去,每一次都是掛掉,後來竟然關了機。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祥的預感襲擊了他,他心急如焚,一個勁兒地在地上走來走去。這個時候,他們要麽都在,要麽江景晨是在的,這就意味著隻要自己一出現熊振新就能馬上得到消息,那他就徹底完蛋了,他的學業,他的前途,都將因為卷進這場風波而毀於一旦,他是說什麽也不能去的。

  這一夜,他沒有一刻安靜下來,他沒辦法躺在床上,所以不停地盯著桌上的手機,一會兒又把它緊緊攥在手裏,撥個沒完沒了,但電話裏回答的永遠隻有“關機”。他就剩下把地踩出個窟窿,或者把頭放到冷水裏衝洗,他就像患了神經錯亂,沒有一分鍾安寧。淩晨一二點,他消停了會兒,大概折騰累了,倒在床頭迷迷糊糊睡著了。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聽筒裏的人輕輕“喂”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小宛,是你嗎?”他從床上跳起來,“發生什麽了?跟我說剛才發生什麽了!”

  “沒有啊!”她隱忍著多少天來的埋怨。

  “真的沒有?”

  “我幹嗎要騙你?”她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路豪大出一口氣,就很不高興了:“嚇死我了,你的電話想扔到別人那裏就扔到別人那裏,想關機就失去音訊,我還以為發生什麽。我問你,你的電話怎麽會在他的手上,他說你把手機落在他那裏。你找他幹什麽?”

  她即刻變得很慌張:“不是的。我會跟你解釋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啊?你知道我想的哪樣?我想的能有哪樣?”

  “我,我”她說不出話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能跟你解釋清楚的,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等著,你在宿舍樓下等我,我現在就想辦法過來。”

  “還是我過來找你吧!你在門口的那棵樹下等我。”

  午夜的街頭,細風吹拂,樹葉沙沙作響,樹下的姑娘瑟瑟發抖。修葺整齊的垂槐隨風搖擺,低矮的樹冠,盤旋的枝幹。路豪之所以選擇這裏是因為它臨近街道,一旦被發現逃跑會比較容易。

  夏宛望著他從出租車上下來,眼睛裏有種淒冷的恐慌。等他走近,來不及追問,就盡快解釋起來。

  你也知道張警官已經來找過我好幾次了,這一次我答應了他的請求,決定協助他查出真相,唯有這樣惡人才能得到懲罰,我的遭遇也才能撥雲見日出。我更重要的是為了自己,你大概可以體會那些事使我所遭受的不幸,我想要讓惡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弄清真相的辦法就是接近江景晨,他作為惡人的幫凶對一切罪孽了如指掌。在你消失了的這段時間裏,我正是這樣做的。我這麽讓你失望,聽我把事實說完,肯不肯原諒全都在你,但我義無反顧地做了就不會回頭。我和他去吃過兩次飯,還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給他抱。別這樣生氣,這不是給了你說分手的充分借口嗎?但我一定要說完,你提出的分手能澆滅我的希望,卻改變不了我要去做這件事的決心。

  “你不在的時候我想得很清楚,興許我的世界再也不會留下誰的蹤影。就在你終於肯通電話之前我為了騙取他的信任,為了幫他的兄弟說話好從他身上了解真相,我甚至接受了他的親吻。”

  她的淚在眼眶裏滑落了,傻傻地仰望著樹影。

  “我就成了這樣的女人!分不出好壞的女人!她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但對於你卻是這麽的可惡。早點說要離開我吧,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不要告訴我是我刺眼的缺點讓你有了新愛。”

  路豪不知是哭是笑,對天陣陣長歎:“我冒著危險來找你就是要聽這些嗎?你為什麽要說這些?我為你擔心了一夜,你才是我真正愛的人啊!我根本就不喜歡那個阮露,都是她一廂情願。”

  她冷冷地看著他,又傻傻地瞄了瞄頭頂亮閃閃的星星,眼裏滿是夜晚湖麵幽暗的流光。她仰望星海的模樣美好動人,這般訴說著淒傷的心事:“我把我自己作為籌碼來利用他。可你說一個人再好的外表又有什麽用呢?堅守、原則又有什麽用呢?到頭來都是頑固的笑話。”

  “不許再說了,你不許再說下去!”路豪慚愧地抱住了她,“我們說好要一起的,不要分開,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分開。”

  她淚光閃閃,伏在他的肩上失神,又忽然之間爬起來,目光變得清楚、迫切:你好好地等著我,等我搞清了真相,我就跟你離開這個地方,永遠離開。明天我就要參加考試了,我一定會通過。我知道我遠遠跟不上你,但一定會不斷地努力,不停地跟隨你的步伐。你一定要給我機會,如果最終我還是追不上你,到那時我會退出的。

  “你知道那段愛是傷痕累累的。他讓我失望,他能給我的隻有慘敗的未來,從這一點上我不想再讓他出現在我的生活裏。當我們離開之後,他就能永遠走出我的視線。”

  她舉起了手掌,也對自己下最後的通牒:“我會全心全意去愛你!我對天發誓: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就讓我自作自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路豪不禁被她打動,眼淚不由落下來,他握緊她的手:“我相信你!”

  夏宛感動地抬起頭,目光漸漸清晰,她看清了腳下的路麵,看到了閃過他們身邊的黑影。一個矮個子的、走路東搖西晃的青年,他在他們身邊轉了一圈,又邁著那種特有的步子到門廳那邊去了。

  “你原諒了我,我何來的福氣!還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以前的想法都太狹隘,我應該把全部都坦白。路豪,我和他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那種事,因為在和他之前我就有了痛苦的經曆,在我的左腿受重傷的時候那個混蛋不止一次地糟蹋我,我的恐懼一直都很厲害。而我已經決心告訴你,這個令我恨之入骨的人正是你努力維護的熊振新,一切的根源都在於他怕我再去告他。我的好朋友也被他強暴、禍害,一直到現在的樣子。”回首從前,她又像穿過荊棘,曆經無法想象的災難而在眼睛裏刻滿了仇恨。

  路豪恐懼地望著她的滄桑,不知道用什麽來安慰,他歎了口氣:“都晚了,他已經向我翻了臉,跟我下了最後的通牒,他說在我身上花了那麽多的錢不會說算就算了,他對我好都是為了利用我!我愚蠢得一點兒也想不到這裏,被挖坑埋了還誇人家是好人!小宛,這段時間我不能再來找你了。不如你就此離開這裏,我們不要再蹚到這渾水裏來了!我再也不許你犧牲自己,不準你跟他有任何瓜葛,你要知道這多麽讓人”。

  夏宛突然驚恐萬狀,一把抱住他,用手臂護住他的頭。在距離他們五六米外,餘婷疾步走來。高跟鞋的聲響刺破了黑夜,越來越近,餘婷一上來二話不說,揪住路豪的衣服就往裏拉。

  “他不能跟你去,有事衝我來,我們來解決!”夏宛攔上去。

  “我跟你犯不著!”餘婷一意孤行,並低聲問路豪,“阮露要自殺了,你知不知道?”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他防備地看了看拽著他的夏宛。

  可能夏宛有所誤解,苦苦地向餘婷哀告:“等我倆離開這裏,你還怕他不是你的嗎?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那個人有什麽以後,我們完全是兩個世界裏的人,怎麽會有以後呢?”

  “你真會做人,吃著碗裏的占著鍋裏的!我會替你做個了結的!”餘婷上去就給了她一個耳光,那惡毒的目光似乎在說這根本不解心頭之恨。她打完來到路豪麵前,“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你們上床的事告訴這個臭丫頭!”

  “阮露怎麽可能輕生呢?你就是把什麽都告訴她我也不能用自己的前途去開玩笑吧?”

  “那好,你有兩個選擇,要麽跟我去勸阮露,要麽咱們去見熊董。”她手一揚,就見不遠處的兩個人快步走來。

  路豪隻得用力捏了捏夏宛的手心,認真跟她做解釋:“阮露要自殺,見死不救總是不好的,我還是過去,很快就會離開。你先回去睡覺吧!”

  在夏宛幽怨的目光裏,他還是跟著餘婷走了。

  到了阮露的房間,果然見阮露眼圈紅紅的,像塗了紅色的眼線,她沒有卸妝,而是坐在桌子前眼巴巴地等他。

  “你真傻,居然跟著她來了,虧你還是重點大學的學生。你哪裏知道她為了男人就能變成毒蛇,她說她年齡不小了,離了那個霸王功虧一簣,投入的青春就注定失敗,所以她會不擇手段。女人真是悲哀啊!”

  “跟我說她幹什麽,她不會叫你來成全我和夏宛吧?難道你真會為了什麽自殺?”路豪漠不關心地問。

  “我會自殺?笑話!不過我真的有些愛上你了。”她醉眼迷離地看看他,拿起事先倒滿的酒杯給他,“我們最後一回吧,就最後一回,求求你了!”

  路豪連忙離開椅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這才是你,幹嗎非要說有些愛我?”

  她上來纏著他,動作放肆,使他十分慌張,但一想到夏宛可能就在哪裏等著他,熊振新也可能突然衝進來,他就不敢了:“我今天不能和你做這事,以後我們可以在外麵約會。”

  “我過不了幾天就要離開,沒有以後了。”

  “那也不行,會被她知道的,你不能為了一夜的快樂害了我!”他亮堂的聲音有些發啞。

  “那好,我們喝了這一杯!”她把酒端過來,和他交杯,就像為他們的交歡做紀念。他順從了,之後感謝她,還想說什麽卻找不出詞,忽然渾身就開始發熱,要爆裂的眼珠看到她開始扒身上的衣服。他頭腦發熱,失去了一切的思維。

  江景晨出了包房去找夏宛,要把電話親手交給她。此時的他又恢複了自信,沒有拒絕親近,他就認為自己還有機會,他深信那個幼稚的小子改變不了她還愛著自己的事實,即便她的人還是會固執地留在他的身邊,而時間終會改變一切,包括改變她終要離開的想法。

  他很快看到夏宛,她沒有走開,反而跟方聖龍說個不停,然後拉著他進了包房。他緩步踱到那間包房的門外,再心事重重地踱到大廳裏去。夏宛終於從包房的方向走出來,她和吧台裏的夥計聊得投機。整個晚上,她除了忙裏偷閑去說幾句,似乎一直都在想問題,竟沒發現他就坐在角落的暗影裏。他獨自喝了一些悶酒,走時把手機扔給虞洋,就回了房間。

  晚些時候,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金亮的電話來了。

  “夏宛急匆匆地往外跑,這麽晚了會不會有什麽事兒?順子今晚不在,其他人不夠盡心,又知道你對她好。”

  “她會跑了嗎?”這個念頭驚得他翻身起來,“你馬上去看看!”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揉捏著隱約作痛的腦袋,準備親自去一趟,手機倒先響起來。那頭的金亮有些掩藏不住的興奮:“您猜怎麽著,路豪來了,夏宛在外麵和他約會呢。”

  “路豪來了?”他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你別怪我多嘴,他們正在一起,可沒分手的意思。不信你自己來看看。”

  “看什麽看!”他凶道,隨後調整了自己的口氣,“找個人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要不要我去告訴熊哥?”

  “別去!”

  過了陣子,金亮帶著個小青年到江景晨房裏來了。

  “夏小姐好像說和誰吃飯和誰好什麽的,聽意思她為了什麽事為了什麽人才應付著誰。我也沒聽清她說的是誰,反正就是跟他解釋,糊弄那小子,說自己怎麽迫不得已,還哭呢,連我都看得出來她都是瞎編的,那小子居然被糊弄得一塌糊塗。”這人緊張地盯著他,脖子一伸一縮,好像隨時等著挨訓。

  江景晨叫他走,一邊問金亮:“現在她人呢?”

  “大概是回宿舍去了。”金亮對這人和稀泥一點也不滿意,“依我看這丫頭精得很,上次她騙我們的話編得圓活,大哥喜歡她也要留些心。我覺得這女人該下手的時候還是不手軟的好。”

  他從迷霧重重裏抬眼笑了笑,一邊撥著手機,幾次三番終於聽到有人說話。“沒事兒,想看看你了!不如你到我房間來,我們說說話,是隻能告訴你的悄悄話。不來?不來我就去找你,去了想都別想打發走!”他大概碰了一鼻子的灰,隨著電話掛斷,人也消沉下去,深陷苦悶。

  “她不會是在利用你吧?”金亮唐突地問。

  他站起來回賭場去,一路上什麽也不說,看起來心情壞透了。

  一進到賭場裏,他們就撞上方聖龍跟陳原要錢。幾人打了個照麵,就各忙各的。方聖龍去櫃台換錢,他拿著錢出來的時候,被江景晨叫住了。

  來到無人的地方,江景晨開口道:“我問你,夏宛為什麽要替你說話?”

  “沒有的事!”

  “從頭到尾我清楚得很,你就不要再裝了。老實告訴我她從你身上得到了什麽。”江景晨依舊平平靜靜地說,“我親眼看見你們進了包間。”

  “我們可什麽都沒有。”他四周看看,連連叫屈,“不信你把夏宛叫來問,我沒有跟她說別的,就勸她回心轉意,好好跟大哥在一起”。

  江景晨嘴角抽動了一下:“好了,趕緊拿錢回去吧,別半路上又飛了!”

  方聖龍跟到辦公室,看他一個人抽悶煙,站在椅後沒敢再搭話。金亮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瞅瞅那個。

  “哥,我們真沒說什麽!”

  他沒接話,滅了煙,要去睡覺,連桌上響起的手機也沒顧上理會,還好它響了幾聲就不再響了。方聖龍一直跟在他的P股後麵,最後撐不住了,隻好說實話:“哥,有件事兒她很好奇!她隻讓我講這個事兒,我想她也不是外人,就是想聽個熱鬧罷了,就告訴了她。”

  江景晨猛然站定,轉過頭瞪著他:“你跟她講幾年前那檔子事兒?”

  這回,輪到方聖龍吃驚了,他挺了挺脖子,有點害怕。

  “你不知道她跟熊哥有仇嗎?熊哥為什麽一直要看住她!那個姓張的還派人找過她,要是這事兒被查出來,隻怕整個紫狐要翻了天,我們都得完蛋!”江景晨氣急敗壞地朝他吼起來。

  “哥,你看在我多年跟你的分上別跟熊哥說,他不會輕饒我的。”

  金亮立刻從沙發上翻身起來,睜大眼睛想了想,說:“我想起夏宛那個朋友是誰了,我說那小子怎麽那麽眼熟,原來是筱雨露的弟弟,她怎麽會認識他呢?”

  “她會幹什麽?”方聖龍張著嘴半天合不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江景晨大罵,把打火機狠狠砸在桌子上,彈了出去。等他平靜下來,又囑咐他倆說:“你們盯緊著點兒,但得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不能叫她察覺。”

  “最近事兒顧不過來,不如叫李烙回來!”金亮說。

  “隻能這樣!”

  叮叮咚咚手機竟又不識時務地響起來。他拿起來,是一條短信:“我明天去考試,你有沒有空,夏宛?”

  這手機也遭了殃,被摔在地上,摔了個身首異處。

  若不是那麵目全非的手機一大早還能弄出點兒聲響,江景晨真不知會睡到什麽時候,他幾乎在天亮的時候才合上眼。夏宛問要不要陪她去考試,他忍了忍說“要”,忙穿衣洗漱,找到她時見她火燒眉毛,正在門口和順子拌嘴。他像是有點兒知道她為什麽要叫自己陪同了。

  她看他來了,頓時露出了喜色,拉著他到停車場去:“昨晚挺忙吧?還沒睡醒?我發的信息你大概都沒看到。”

  “是忙得不得了。”

  “我去電話隻怕打攪了你的好事,讓你懶得接呢!”她頑皮的樣子有些故意,好像沉悶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江景晨不走了:“好事?好得不得了的事兒!”

  “我說把你美的,什麽都顧不上了!”馬上就跟躲傳染病人似的鬆了衣袖,保持了距離,請求說,“快走吧!一會兒我要遲到了。”

  “你是想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廝混嗎?”

  夏宛輕哼了一聲,癟嘴道:“是你自己老實說的,我可沒有打聽新聞的嗜好。”見他不走隻好回來拉,馬尾一撅一撅的,不得已又改口道歉,“我胡說的,求你快走吧,我考不了試就壞了。”好半天把他弄下樓,拽到汽車旁邊。

  鑽進車裏,江景晨並不著急開車,張開衣服朝她靠過去:“那你聞聞,聞聞有沒有女人的味兒!我看你身上倒有男人的味兒吧!給我聞聞!我得好好聞聞,還真有,一點兒沒錯。不信你自己來,你還不清楚嗎?”

  “哪有,你躲開!你走遠點兒!”她被逼到車玻璃上,閉緊眼睛躲閃,如同一個麵臨死亡詛咒的人。

  “又不想嫁給我,又要我陪你,你準備怎麽答謝我?”江景晨帶著一股憤懣的情緒,不管她喜不喜歡,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地下停車場靜悄悄的,除了他們,看不到一個人。

  “你再不送我去,我就考不了試了,我這麽久的努力都白費了!”她低聲埋怨,美麗的眼睛如此流轉多情,如此惹人憐惜。

  “這不都在於你自己嗎?”他苦澀地笑了笑,握緊她的下巴,逼了上來。

  “不!”夏宛伸手推他,把頭扭到了靠背上,痛苦地撕扯著他的衣服。江景晨扳過她的頭,尋求她的嘴唇:“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你一輩子都不會再相信我,卻毫不猶豫地利用我,這就是你對我的饋贈嗎?”

  胸上的手軟弱無力,勉強維持著半推半就的距離。

  他終於控製住她的頭,看她擦破了手臂上的皮,她的臉上分明經曆著撕裂般的疼痛。他從她對待自身的絕情裏看得很清:縱然她還會有些愛著他,他們的感情依舊複合無期。他終於絕望了,知道擁有純粹成了一種奢望。

  路上除了問地址,交代地址,他們誰都沒有再說一句多餘的話。江景晨悶頭開車,他不知道以後他們的關係會變成什麽。夏宛抱著雙臂,消沉地靠在車窗邊,仿佛承受不起這些分裂。

  車子在一中的校門口停下來,校門裏數以千計的人抱著書本往裏湧,圍牆的橫欄上懸掛著“提升自身素質,造就人生價值”之類的標語。

  “好好考,考好了就不後悔!”他捏捏她的肩膀,用微笑來安撫她。

  “嗯,我知道!”她沒有看他,就下了車。

  “我在這兒等著你!”

  他在車上睡了,等了她幾乎三個小時。吃了中飯,在車上休息之後,她又去考試,走的時候本要讓他先回去,又怕他不信任,就忍了。第二天照例如此,一來二去,她不禁覺得虧欠他,不知怎麽償還這情分,不免以為自己冷漠而自私。

  最後的晚飯她堅持要請客,吃飯時拋了頭一天的不快,有意裝作輕鬆的樣子。

  “我們多要幾個菜,慶賀慶賀,我感覺自己考得還不錯呢。這多虧你的功勞,謝謝你啊!”

  “幹嗎非要考試呢?”他靠在椅子上。

  “我需要學曆,這樣才能考會計師,沒有這些怎麽找到工作,怎麽幹好工作?”夏宛熟練地調整了桌上的飯菜,把好吃的都推到他麵前。

  “有錢什麽學校不能上?沒看現在考不上的都出國嗎?”

  她忙著幫他夾菜,夾了不少的菜,自己還沒顧上吃:“我不是沒錢嗎?這樣也挺好,讀書不會想煩心事兒,日子就好過了。”

  他突然端著菜挪到她旁邊,用力環住了她的肩膀:“讓我坐你身邊吧!我保證不做壞事,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我怕你有一天就跑了!”

  “怎麽會呢?”她一麵撥開他的手,已經忍不住哭泣,“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大概還不了了。”她要往外去,被他攬在胸窩裏,藏在那裏哭了幾聲,然後說,“你得早點兒退出啊!”

  他失落地挑了挑眉:“退不了!”

  “人家都看我們呢。”她咬咬嘴唇,坐到他原先的位置。

  在坐滿了人的飯館裏,江景晨把痛恨連同難吃的飯菜一起咽了下去。

  此後,江景晨很少來找夏宛了,他這樣做也是避免自己被利用,不想再在其中受到傷害。夏宛去了商務中心,有時間也到酒吧幹些臨時的活兒賺錢,偶爾見到他依舊很開朗,隻是比先前難以自在。如此一來,他們的關係基本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但實際上,隻要夏宛在這裏一天,想弄清事實的真相,遲早都避免不了麵麵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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