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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姐妹反目

  新來的出品員在拿大塊的軟布擦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子,夏宛出神地看了很久。

  “我能幫你擦嗎?”

  “呶!”他抬起有神的眼睛,刻意瞄了她一下。

  她細致地擦了一陣子,放在燈下照了照,把杯子遞回去。

  這時候,一個服務員告訴她外麵有人找。

  夏宛走到門口,看到了江景晨。他站在不遠處,手裏夾著煙,正扭頭盯著她,那目光有幾分穿透力。她遲疑了片刻才走上去,不抱希望地站在那裏。

  “早上想說什麽?”

  “沒什麽。”她不想丟掉全部的尊嚴,更不期待他能夠明白。

  江景晨抬高下巴,冷傲的目光中有負氣、有怨恨:“沒什麽?那好吧!”

  “你讓我滿腦子都是那些可怕的經曆,除此我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我打了你,這不應該,但是那種情況我做不出別的”她看他丟了半支沒有吸光的煙準備走,就不再說下去,隻是呆呆地等待著他離開。然而,當她把頭低到胸上,強忍著心頭的難過,他又一步步走回來,讓她捂著嘴說不出話來就這麽靜了會兒,連抽搐的呼吸也沒有。

  “你倒比誰都冤枉!”他抓起她的手吻了吻,極為矛盾的神色。

  “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你該憎惡粗魯,這多有理呀!”他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著,又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揉弄著,好似她是讓人放不下的孩子。

  夏宛嗚嗚咽咽地抱著他,好久都不肯撒手。

  出出進進的客人,以及門外的黑西裝都向這邊行注目禮。金亮小跑出來,看到這幅光景有些納悶,他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

  江景晨摸出一把鑰匙交到夏宛手上:“拿著這個,晚上在我房間等我。”眼前人淚眼汪汪的可憐模樣使他不由又吻了吻她的額頭。

  去賭場的半道上,江景晨遇到李兆光,想起前些天發生的事情,不禁大為氣惱。

  李兆光見他不悅,上下打量著他:“行啊,要不都說我們江老板風流倜儻,這往懷裏撲的女人一個比一個漂亮,碰上難辦的事兒還是老弟有辦法。”

  “別跟我打馬虎眼兒,咱們兄弟一場擺開來說,夏宛跟我那是怎麽一回事,你想錢想瘋了,竟然在她身上打主意!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要再敢動她一動,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喲,看她為你擋刀心軟了?哪個年輕的時候不發情?雖說我幹這個,倒也明白。我原想老弟也是灑脫之人,倒忘了這年輕的勁頭,總難免會在女人腳下栽跟頭。”

  “你少來這一套!你不惹我就罷了,若是跟我過不去你我沒話可說。”江景晨本不想鬧不合,又放軟口氣說,“老哥應該知道,夏宛她是個心氣高的女人,跟你要的人天差地遠,你就替兄弟擔待些,別再打她主意了,她是我的人!”

  “瞧這說的見外話,早知道你來真格的,讓誰去也不讓她啊。”李兆光也不好給臉不要臉,肚子裏更明白得罪誰還是不得罪他的好。

  大約十一點的光景,江景晨著手安頓手頭的事情,打算早點回去。他站在走道裏囑咐明強的時候,李烙趕來神神叨叨地說了幾句,就見他抬腳往門外走去。

  那扇暗門外的娛樂室裏東西扔了滿地,牆角的存放櫃已空無一物。陳菲被看門的朱香擰住了胳膊,邊哭邊向裏麵叫罵:“江景晨,你個混蛋,你給我出來呀!你他媽是縮頭烏龜嗎?隻有耍女人的本事?”

  江景晨一走出來,看到這幅場麵,聽到這番話,放肆笑了起來:“怎麽,那天玩得不夠盡興啊?那家夥很會玩的,而且他是什麽身份,你該把他迷倒了才對呀!”

  “你混蛋!”她用力掙脫,卻被扭得更牢了。

  “女人,尤其是好看點的女人,這副樣子最為瘮人!”他瞅瞅滿地狼藉,不耐煩地說,“放開,放開!”。

  朱香剛一鬆手,陳菲就撲了上去,好在被旁邊的小兄弟攔下。

  “你太狠毒,竟然這樣對待愛你的女人!你不是人,就算死了也得叫狗吃了!沒有人替你收屍,你這個冷血心腸的魔鬼!”

  江景晨支開兩個小兄弟,走到她麵前:“實話跟你說吧,這是老大的意思,我得服從,你也得服從,要想混就是這樣的規矩。”

  “可是你,利用我對你的感情欺騙我!”

  “感情?你我存在什麽感情?女人都想要一個體麵有錢的男人,這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

  頓時,她狠狠地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旁邊的夥計都過來揍她,被江景晨製止了。

  “到此為止吧!”

  “不行!”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

  “你這像什麽?”

  “我不管像什麽,反正你別想就這麽了了,除非你讓他們打死我。”

  “你直說吧,想怎麽樣。”他拍拍她的臉,使她覺得有些疼了。

  “你耍了我,不能就這麽算了。”陳菲的口氣軟下來,手上卻更有勁兒,纏得他走也走不脫。

  這種情景多少讓別人看了笑話,他有意把嘴貼到她耳朵上,有點膩味地說:“咱倆去外麵,行嗎?”

  陳菲這才鬆了鬆手,一路招搖走到他康樂部的辦公室。

  一進房門,她瘋狂地親吻起他的下巴、他的胡楂和他的嘴唇,還主動解開他的衣服,想要勾起他的欲望。她情不自禁地粘住他,去迎接他的放縱。

  自始至終江景晨木然地站著,接受著一切,對於他這樣的男人,遊戲一個女人未免過於簡單了。他吐了一口氣,在她身上尋找著,像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享受這頓唾手可得的美餐。他草草親了她一下,隨即臉色變了:“我還有急事,以後有得是時間!”

  “你別想再耍我!”她順勢倒上去,把他壓倒在桌子上,熱烈地親吻他。但就是一有這個舉動,他便突然翻身,飛快扣好衣服:“我真的有事,要不然我找個人陪你玩兒。你這回確實幫了我,有什麽條件隨便提。”

  “你把我當什麽,你這個混蛋!”

  “算我沒說。我真要走了,而且我沒有一刻不想走,不是想離開你,而是沒有一分鍾不是在想回去。”

  “有女人在等你嗎?”她極其惱火地嚷。

  “這個連我自己也越來越摸不清楚了。”

  江景晨從電梯裏出來的時候,遠遠看見一個人走出自己的房間,看背影很像餘婷。他幾步上去打開門,向裏麵望了望。

  窗外燈影寥落,屋裏黑漆漆的,依稀可見夏宛倒在沙發上似乎熟睡。他打開壁燈,把她從沙發上扶起來。這一扶,她當即依偎上來,身上睡得暖烘烘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不會明明讓我等還跑去跟別人私會,對不對?雖然你是讓我等了好久好久,也許真像別人說的有得是去處,但你總要遵守承諾,得回來見這個不好你也舍不得的人,對不對?”

  他自得地笑了笑:“是誰那麽說我呢?我做事、應酬,滿腦子可都是你。”

  “可人家說你有很多女人,這麽晚還在外麵,是要跟別人睡在一起!”她皺著鼻梁,撅起嘴搖搖他,“再差那麽一點,我就相信了!”

  “要是不誇張你該早信了!我跟別人睡在一起,那我還用搭理你,還用回來嗎?”江景晨將臉貼在她的臉上廝磨著,把剛才的壞印記都拋在了腦後。

  “我應該相信的人是你!我一個人來到江城,現在又沒了朋友,除了你還能更信任誰呢?我覺得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能感到你的真心,並聽從它的召喚來到你的身邊,隻要聽到你這一句話,我心裏就踏踏實實,什麽也不會管。”

  這樣的話使江景晨隱約開始了自責,他捋著她腦後的頭發沉默了。

  漸漸地,夏宛矯情起來,鑽進他的懷裏搖晃個不停,笑容也甜蜜起來:“不管你以前是怎樣,也不管以後怎樣,我想一直和你好好地在一起,你答應嗎?”

  這使江景晨突然問自己:能這樣嗎?在這個地方恐怕不會。他很快否定了這番憧憬,不管現在他有多麽離不開這個女孩子,但現實總歸是現實。退一萬步講,就算會,他們會怎樣生活下去呢?

  “怕是你遲早要飛,這兒隻是你臨時的巢。”他鬼使神差地說了這樣的話。

  她眨著疑惑的眼睛:“我不會飛的,隻怕是你,你是什麽意思呢?”

  他很有興趣地看著她,剛要張口回答,就被一陣放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聽到陳菲在外麵撒潑。

  “這個瘋子!”江景晨隨口罵了句。

  “隻有惹火了她才這樣的,別傷害她!”她跪了起來。

  “隻要她不嫌累這門還湊合敲一陣子。”他向她伸出手臂,“來,我們進去,去舒舒服服地躺著。”

  夏宛怯怯地搖搖頭。

  “都由著你!”他進屋抱了被子,邊走邊打電話,叫人把外麵的潑婦弄走,“找個房子鎖著,叫她安分睡覺。”

  江景晨掛斷手機,把夏宛攬到身邊:“以後我天天陪你守夜,隻要你來,我睡得踏實。”

  “真的嗎?”她歡喜地爬起來,感動得不知說什麽。

  “那還有假!”他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

  第二天早晨,瘋狂的踢門聲又把他們吵醒了。江景晨從被窩裏爬起來,一把拉開門,衝門外的陳菲吼道:“要死啊,活得不耐煩了?”

  “你叫人做了我好了,這麽折磨著還不如死呢!”她向臥室的門望去,並抬腳往裏走,但被他攔住了。

  這時夏宛已經穿好拖鞋,挨著垂下來的被子站在沙發旁,她似乎有些緊張,就像幹了什麽缺德事兒似的。

  陳菲一看見她,眼睛裏就燃起烈火,整個人像要爆炸。她試圖撲上去但沒有得逞,江景晨根本不會叫她靠近半步。

  “你可真有本事啊!看你正正經經的,原來是個騷貨,你學的是什麽狐媚之術啊?趕明兒把你弄到雞窩,給那些小姐當教練吧”她越罵越不堪入耳。

  夏宛也不還嘴,站在那裏就是茶壺裏煮餃子,有口倒不出!

  “給我馬上滾出去!”江景晨怒斥。

  “就不滾!你殺了我呀!你叫人殺了我!”陳菲情緒失控,精神達到了崩潰的邊緣,五官放大而使人害怕。

  “你別這樣!都是我的錯,我不好!”夏宛急得團團轉。

  “裝什麽裝,披著羊皮,厚顏無恥!”

  江景晨鐵青著臉轟她出去,她撕扯起來,又是狂笑,又是詛咒。她忽然從他手裏滑脫,猛撲上去,劈頭蓋臉就打夏宛。夏宛連防備也顧不了,隻管護著頭和臉,難過得要哭:“我們彼此相愛,這沒有錯的,你幹嗎要苦苦相逼呢?”

  “去他媽的相愛,昨天晚上他可是在我手上的!”

  “你給我放開!”江景晨越是分解越不可開交。

  “一邊待著,讓我好好教訓她!”她把對他的恨發泄在夏宛的身上,一閉眼就揪下一撮頭發來,她看著手裏又黑又粗的斷發嗤嗤地笑個不停。

  就是這個舉動最終把江景晨激怒了,他把她摔在門上,之後又抓起來摔下去,摔得她幾乎暈厥。夏宛吃驚地看著他的所作所為,呆若木雞。

  陳菲無力地將頭靠在門框上,用交織著淚水與仇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她為之不顧一切的男人。她的雙手從頭上滑下來,沾滿了新鮮的血跡,她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來,頓時灰色花紋的牆紙上留下了一片片醒目的鮮紅。她惡意一笑,看了看夏宛哀傷的臉:“別以為你贏了,我能脫掉他的衣服,就能跟他上床。要消受你這種女人,昨晚的事他不會說半個字。”

  江景晨抓起她的衣領,舉起了拳頭:“再敢胡說我揍扁你!”

  “夠了!你要是還想打她就拉到你們幽會的地方去,我不想看見!”夏宛極其痛苦而舉著一隻支撐不起的手。江景晨氣哄哄地扭回頭去,見她靠在沙發扶手上,雙手捂住臉,忍受著這場鬧劇帶給她的撕裂。一時間他鬆了拳頭,自責地望著她,似乎體會到了同樣的難過。

  “嗬嗬!”陳菲傻笑。

  樓道裏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是金亮和方聖龍。

  “哎,還真不要臉了!要是缺男人,上李哥那邊去呀!”看她們相殘,金亮確實以為過癮。

  “呸,小心摸不清河水栽跟頭!”

  江景晨心有餘悸,上去查看夏宛的頭,才發現因為有手護著頭皮並無大礙,便按了按她的肩膀,想讓她振作一些:“聖龍,你送她回去。”

  夏宛慚愧地看了看陳菲,就跟著方聖龍走了。

  人一走,江景晨取了紙巾擦了陳菲頭上的血痕,道:“你說你不過是揪下了她兩根頭發不就得了嘛。但是,你應該清楚在我這裏撒野少不了要吃虧。我希望你不要再碰她,我可沒她那樣的軟心腸。”

  “我偏不!”她的嫩臉扭動著。

  “哼哼!那我就沒什麽甜頭給你了。快滾吧!”

  走出不遠,方聖龍向夏宛搭訕:“姐,沒事兒吧?要不要我扶著你?”

  夏宛有些震動:“別叫我姐,我有你大嗎?”

  “難不成誰給我膽敢叫你妹嗎?不然我叫你嫂子吧!”

  她更驚訝了:“少拿我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啊!這代表著地位嘛!我叫個嫂子又有什麽?”

  “噢,那你也不能叫我嫂子。”

  他們正為這個問題討論,路豪和章玉迎麵走過來。路豪渾身透著青春活力,總像陽光撲進了窗戶裏。

  “喂,小夏同學。”他有些靦腆。

  “這麽早,你來幹什麽?”

  “熊董找我有點事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順便跟熊大哥說說。”

  “沒,沒!”她忙說,“回頭見!”

  他走出幾步,忽然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就從懷裏掏出一本書,跑回來交到她手上,說:“前天我去圖書館隨手翻出來,今個兒過來順便帶給你看看,凱瑟琳就在裏麵。”

  夏宛沮喪的臉有些驚喜,摸著封麵上“呼嘯山莊”幾個字,有點激動地說:“太好了!”

  “你對書有興趣?幾百萬字你看得了嗎?”他很不相信地說。

  “我上學的時候可是書迷,隻是除了學習沒有多餘時間,好多想讀的書都沒有讀過。”

  “那你就應該上學嘍,幹嗎這麽早就出來混?”他要走時,有口無心地丟出一句,“噢,是沒考上吧?”

  她感覺被戳到了心口上,很沒麵子。他回頭愣了一下,便也走了。

  夏宛回到宿舍剛洗罷臉,章玉差人來叫她。

  “路公子點名要你,熊董叫你去陪一下。”

  裏麵的床咯吱作響,有人在翻身。她不想被誤會,就說:“他剛剛借書給我,想必忘了催我早點看完還了唄。”她想他又不是壞人,便簡單收拾一下,隨後就跟著去了。

  夏宛可不是第二次走進熊振新的房間,從前發生的一幕如今還曆曆在目,那時江景晨一走了之,她的腳扭傷了,動也動不得,熊振新對自己為所欲為。

  “你可真有眼力啊!我跟你說夏宛這個模樣可是數一數二,但是她清高,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對你最適合不過了。”熊振新高興得跟得了兒子時沒什麽兩樣。

  路豪難為情地勾了勾頭:“瞧你說的,不是你非要給我找個人來嗎?我和她聊聊而已。”

  “聊聊就聊聊吧!”熊振新嘴上打哈哈,心裏想:你就是想幹別的有人也不答應!想到這兒,他不由猜測,這老二幹嗎非要看上這個女人!

  路豪看夏宛很少言語,以為她在老板麵前拘謹,就和她先去了餐飲部。熊振新今天高興,說什麽也要招待他吃一頓。

  餐廳裏沒有別人,夏宛趁這工夫忙說:“他壞著呢,我勸你離遠一點兒。我不知道他拉攏你有什麽目的,但我知道和他混在一起準沒有好事。”

  “不會有什麽目的,我相信熊大哥是好人!”

  “好人?他要是好人那天上就沒有日頭了!”

  “看人別那麽狹隘,你可不知道,我被幾個小混混追打,撞到他車前,他看不慣就出手救了我。他這人挺豪爽,每次我要謝他,他都說我是窮學生,硬是自己掏了腰包。別看他說話有些粗俗,也有些生意人的世故,但大道理都是對的。今天他說想通過我認識叔父,我覺得這也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

  夏宛搞不懂,像遇到死結:“他們做的可不是一般的生意!”

  “也沒什麽不一般,有些事在我們國家不合法,在某些國家卻是合法的。西歐國家的原始資本積累一部分還是在掠奪中完成的呢。有時候沒有犧牲就沒有社會的進步!”

  “你說得好簡單啊!每個人的犧牲都是活該,資本掠奪瘋狂而血腥,你能對那麽多貧民的流離失所熟視無睹嗎?”她執拗地爭辯著。

  “我哪是這個意思呀?”他甘拜下風,老實告訴她,“我們係裏的老師搞了個課題,叫《社會邊緣的靈魂》,我是學社會學的,對這個相當有興趣,但苦於對社會知之甚少。我抽時間過來是希望能在這裏有所收獲!”

  夏宛不敢相信,看了他有幾分鍾才說:“兩年前我多想過你現在的日子,可我失去了機會,我是多麽羨慕你!你自以為的好人比你想象的要壞一千倍,他所經營的根本就是一個惡貫滿盈的黑社會,你還是不冒風險的好!”

  “不。這是為什麽,你一定要跟他過不去?”

  就在這當兒,餐飲部的經理把熊振新請了進來,陪同的還有李兆光、章玉等,後腳孫眉領著幾個女孩子過來。

  極大的一個圓桌,熊振新坐在上首,旁邊是孫眉,左邊空著個位子,接著是李兆光;右邊是路豪、夏宛,其餘人隨意坐下。餐前,熊振新和路豪談得十分投機。

  “兄弟,這次哥哥的事全都靠你了。”

  “沒問題,叔父待我就像父親,這點事他不會不答應的,又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大事。”

  “爽快!辦成了哥好好謝你,要錢要美女隨你挑。”

  “看你說的,熊大哥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等你畢業了就來我們這邊吧,做個經理什麽的,反正比我那幫人有學問。工資你要多少我開多少。”

  “我學社會學的,對社會教育這塊感興趣,過來能做什麽呢?”

  “那你就教育教育我這幫員工,把他們的素質都提起來。我這兒有保安部、後勤部,再開一個教育部,專門提高職工素質的,怎麽樣?”熊振新說得跟真的似的。

  “那你可是天下第一老板呐!”

  “你以為我是什麽?別看我沒上過大學,但什麽沒有經曆過,什麽事沒有見過?”

  “我就佩服你這個!”路豪掉頭看夏宛坐著無事,就問她,“你當年學習很努力吧?沒考上是什麽原因呢?不是還有三本、高職什麽的,你就連一個也沒上?”

  “沒有。”她陷入了思考,如果繼續上學,她現在會在幹什麽。

  “叫明強去弄吧,今天非來不可!”熊振新扯著嗓子在一邊打手機。

  路豪繼續說:“是偏科惹的禍嗎?”

  “要不是出了點變故,我怎麽會坐在這裏?”夏宛低聲答道。

  他完全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身份證、準考證都丟到茅坑去了,後媽纏著跟我吵,我都蒙在鼓裏,還以為總能找到,我就是那麽笨,不知道去找學校,找老師好了,別問了,別再勾起我的傷心事了,我總是這麽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怕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夏宛索性一次說完,趴在桌子上不理他。

  你的父親呢?你一定很憎恨他們,你是由此被社會拋棄,淪落到要討好別人才能生活嗎?他十分激動,很想問這些問題,卻沒有膽量。他之所以被衝昏了頭腦,是因為突然覺得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可以通過她完成自己的論文,乃至繼續自己的理想。自從一年前不知厭倦地說服一個失足少年,最終幫助他遠離胡作非為,他就想要拯救更多迷途的人!他堅信自己是對的,以此為未來勾畫一個充滿意義和激情的藍圖,並把它作為自己的理想和事業。他從未說出這個秘密,知道不會為旁人所理解,因而越發以為自己與眾不同。為此,他熱血沸騰,越來越想要付諸實施,而夏宛的經曆恰恰符合了他的期待。

  接下來,在別人埋頭閑聊的時候,他前所未有地關注起夏宛。

  “在地球上生生不息的人類實際跟螞蟻、蟲子一樣,都是渺小、不堪一擊的動物。他們努力地生活,為了吃得好,穿得漂亮,無非隻是為了活著。他們看不到別人,看不到更大的天地,看不到人生更多的意義;他們被限製在自身的圈子裏,斤斤計較,進而苦悶掙紮,出賣靈魂,甚至做出危害他人的事情。有些人本身就是個悲劇,由我們還不夠完美的社會塑造而成。”

  她開始聽這些有點尷尬,後來覺得有點道理,便微微一笑。

  服務員端上第一道菜報了菜名,隨即一道又一道菜讓人應接不暇。

  “我們要學會理解,而不能凡事都存著恨意,存著報複的念頭,那麽到頭來我們一個人的力量改變不了他人,倒把自己給扭曲了。人生就一次,一個人有病痛,有災難,甚至是死亡,在旁人看來跟一片葉子枯了、碎了沒什麽兩樣,但對於他自己活著隻有一回,麻木、變味,才是生命體最大的悲哀,活得沒有尊嚴,沒有底線,沒有追求,形同豬狗,你能說他不是個悲劇嗎?”

  夏宛一直沒好意思打斷他,就在大家都舉杯的時候,她連忙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他才恍然明白過來,慌忙和熊振新碰杯,至於之前他致了什麽酒辭就一無所知了。

  “所以你想,青春多短暫啊,是不是應該抓住時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比如,創造自己的生活啊,實現自己的夢想,付出真誠的感情,讓自己得到真正的快樂。而那些繁華、那些爭奪,都不過是浮雲,它是不實在的,它並不真正屬於我,它會因為我不再年輕而拋棄我。你說呢?”他喋喋不休,像演講那樣,這時候他才顯露出骨子裏的自己,激昂,火熱。

  “是有許多事情等著要做,可是就像你說的,環境限製了人,沒有辦法。”她像是都聽進去了,開始思索著。

  “你不覺得這是借口嗎?浮華的東西在擾亂你的視線,金錢還在誘惑你的靈魂,它們叫你不能脫離病態的生活。”

  如果現在給予自由,她想自己大概不會離開。可是要一輩子隻活在愛情中而拋卻了其他所有嗎?她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

  路豪以鼓勵的眼神期待著,不再說下去,他認為淪落的人需要時間才能走出內心的陰暗。

  似乎有人進來了,他們都沒有發覺。

  “愛情和友情發生矛盾的時候你會選擇哪個?”這是一個已經不需要討論的問題,夏宛之所以提出來,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愛情和友情不會永遠發生矛盾的,除非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愛情、友情!”

  她受了不小的啟發,釋懷一笑,幫他夾了幾樣菜在碟子裏。

  幾個女人受熊振新的暗示上來向路豪敬酒,夏宛連忙把凳子挪到一邊,這下才發現空位上已經有了人。江景晨靠在椅背上,看看她,又看看路豪,那種不滿真是難以描述。夏宛知道他吃醋了,可她還在為早上的事賭氣,就裝作沒看見,該說該笑照舊。他真是難解心頭的鬱悶呐,且不說她什麽意思,那老大明明知道他不樂意,還把她叫來。

  那幾個女孩一上手,路豪從臉紅到了脖子根,把那些道理忘了個一幹二淨,早敗下陣來,乖乖喝了一杯又一杯。

  “來遲一步。我們還是第一次喝酒,不醉不歸!”江景晨先是自罰,然後帶著些不易窺破的情緒,連連相敬。路豪自以為還有兩下子,誰知玩篩子拚酒竟遠遠不是他的對手,頭一輪輸個精光,翻出的三局也沒贏什麽,愣是沒從他手裏逃出去。沒顧上吃口東西,酒精很快散布全身,他站也站不穩,才算領教了熊振新這幫兄弟的熱情。他喝到後來什麽也不記得了。

  幾個女孩把他拖到客房去,他就跟死豬似的,被人煮了也不知道。夏宛本想跟著一起過去的,可是孫眉叫她回去,根本不讓其他人插手。她看著他們離去,仿佛是目送他去刑場,自責又無能為力。

  “他都醉成那樣了能幹什麽?”江景晨擦肩走過去沒有停留。他還在和熊振新說另一件事情:“孟豹子真的會請我喝酒?”

  “你這次幹得漂亮,他能不謝咱們?你就去,借著這個台階跟他和好,以後我們好多事得用他們。”

  狼羊之舞。

  夏宛還別扭著,又怪他小心眼,更不想搭理他。他們就這麽僵持著,存著對彼此的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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