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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兩難的距離

  不說夏宛幹起活兒來一心二用,卻說江景晨望著她跑掉,心裏很難平靜。他叫上金亮去喝酒,剛坐下沒一會兒,就接到熊振新打來的電話,電話裏說他老婆要生孩子,趕巧葉子桐帶了重要朋友來,叫他趕緊回去招呼。他放下酒杯,就和金亮開車回來了。

  還未走到豪華包間門口,就聽見葉子桐一聲聲“叔”叫得熱乎,原來是他們的老主顧來了。進屋子去一看,果然不錯,還帶了新麵孔。

  “找朋友跑跑腿,辦辦事,也沒別的好去處!”

  “那是那是!”葉子桐在一邊迎合。

  江景晨明白他的意思,連忙拍胸脯打包票:“您盡管帶朋友過來,我們沒別的能耐,這玩兒卻是一定讓大家玩得盡興!”

  “熊董也不在”他把江景晨拉到一邊,嘀咕道,“老局長要升遷,我琢磨著這次我有了機會。”

  “這您放心,搞定了您的事兒,我們也好多個照應。”

  事情接洽妥當,葉子桐就告辭走了。剩下的事由江景晨全程陪同,全權搞定。

  第二日,他早早起來,派人去看,回來說二人還未起床。他無所事事,又再無睡意,不知不覺踱到酒吧來。

  空蕩蕩的大廳裏,正在擦地板的女服務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除此再也見不到其他人。他脫口問:“夏宛跑哪兒去了?”

  那兩人一驚,慌忙抬起頭來。出乎他的意料,其中一個竟指著深長的包房走廊,回答說:“她在最裏麵那間。”

  他心頭一喜,邁開步子朝裏走了一段,又收斂起步子緩緩而行,一如注入了汩汩思緒。

  那條走廊的盡頭原是朝馬路開著的一扇窗戶。自從幾年前筱雨露從樓上墜落,就把靠邊的兩個房間打通,改成了能容納十幾人的大包間。包間裏極盡奢華,寬敞氣派,隻是窗戶卻沒有拆除,而是用兩層厚重的窗帷遮掩著,幾乎無人再去碰。

  今日有些不同。門大敞著,窗帷被掀到兩邊,露出大扇的玻璃窗戶。夏宛一遍又一遍地擦去窗上的塵土,而後費了很大的力氣擰開生鏽的把手,推開窗扉。新鮮的空氣夾著樹葉的香氣迎麵撲來,她貪婪地吸上幾口,還吟唱了幾句。

  他停在門外,被吸引住了。

  她向窗外望了一會兒,忽然失落下來,癡呆呆地想著什麽,眼睛裏寫滿了憂愁。

  還在為昨天的事不快嗎?他想。他從來不喜歡什麽畫卷,卻情願停留在這一刻的景致裏。他沒有細想其中的緣故,忽又覺得自己好笑,便用輕微的響動驚擾她。而她玉白的臉由驚恐到喜悅,泛起顏色,繼而陷入憂鬱,掉進苦惱的深淵。

  “你很討厭我,本該的!剛剛還高高興興的。”就像讀一本書,被情節吸引,又理解不透,就苦思冥想起來,他此刻正是如此。

  “好多鳥在那棵樹上下麵有兩個淘氣的孩子沒想到這邊的風景好美,空氣也一定很自由”她吞吞吐吐,目光無處落定,不安中故作冷淡,一下子疏遠了不少。

  江景晨站在門口紋絲未動,遠遠地沉默著,不曾移開視線。過了片刻,他自言自語一樣:“一天天都吵習慣了,但這多少天躺也躺不住,睡也睡不著,倒是想找個地方清靜,又覺得一個人也沒意思。”看他坦誠,果然有些倦色,夏宛回道:“回家也很好啊,不待在這種地方就睡著了。”他卻隻管說:“倒是聽你的回了,挨了一通罵完事,如今更沒人歡迎我,現在無家可歸,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呐!”

  夏宛以為其中的意思無法捉摸:“一定是你回去又不認真說。”

  “認真?認真就鬧得不可開交!”

  她忽而有點同情他。被一瞬不瞬地注視,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就閉了嘴望著窗外——秋已不遠了,榕樹的葉子還綠得鮮亮,那樣濃,那樣密,好似身披一件厚重的華裝,在風中吃力地舞動。鳥兒不知何時飛走了,太陽的金光從枝葉間灑進來。

  “我確實困了,收拾完該回去了。”

  “趕走我你會害怕的。”他根本沒打算離開。

  “是在冷清的時候能聽到女人的哭聲嗎?我今天可驗證過了,那不過是大廳裏傳來的擦地板打滑的響聲,嚇不著人的!”她的口齒又伶俐起來。

  “誰跟你瞎說的?”

  “大家都在說。”

  “沒事講鬼故事?”他立刻上去關了窗戶,拉上窗帷,屋子一下子就黑透了,“乖乖聽我的,以後沒事別動這東西,更別把頭伸到外麵去。”

  夏宛連忙開了燈,讓屋子亮起來:“為什麽?”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別掉下去。”他突然一心一意向她伸出手。

  夏宛把手藏在身後,咬著下唇使勁搖頭。

  “跟我走!”他情深意切地說。

  “幹什麽?”——警惕的口氣。

  “不是想自由嗎?怎麽,不願意?”他微笑著,十分誠懇。

  但她自以為看透了狐狸眼中的貪婪,斷然說:“我還有很多活兒要做,沒有工夫。”

  那隻手耐心地等待著。

  最後,她生起氣來:“我實在不能去!”

  那隻手垂落下來,他緩緩退出去,失望地離開了這間屋子。

  送走兩位客人,江景晨去醫院向熊振新回話。熊振新見他來十分高興,比先前還要親切,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這異乎尋常的態度倒使他掂量了一路。

  隔日,江景晨美美地睡了一覺,剛從床上爬起來,餘婷就帶著葉子桐來了。葉子桐仗著功勞,不拿自己當外人,他今天來就是要好好樂一把。三人說說笑笑,從電梯裏出來,遇到夏宛經過。江景晨看也沒看她,隻顧說他們的。

  夏宛張了張嘴,便像個木頭似的站在樓梯上,回身凝望著他的背影,眼睛裏盡是惶恐不安。他今天又不搭理自己,果真彼此這麽陌生,她真是不能接受。當他們拐過牆角,她卻返身下樓,身不由己地跟隨過去。她的心思全集中在他身上,全沒有注意到同行的男人投來的目光。當他消失在包間門外,她又不知該何去何從。

  那扇門又開了,走出來的卻是餘婷。她不懷好意地向她揮手:“叫你呢!”

  “什麽?”

  夏宛一陣慌亂,跟腳進了包間。

  “真像!太像了!”葉子桐不無誇張地讚歎著。他穿著時髦,和江景晨差不多的年紀,唯獨深藍色的褲子與眾不同。

  “先生有事嗎?”她將手握在胸前,禮貌性地點了點頭,也沒敢看江景晨。

  “你不會是覺得我也像什麽人吧?剛才”。

  她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白淨的臉上漫過熱潮,失敗的鎮定掩不住人的耳目:“我我沒有”。

  看到她進來,江景晨已經足夠意外了,此時更覺無趣,就自言自語道:“眼光不錯,他跟我們真不是一流。”

  餘婷交疊起雙腿,微微扭著身子,優雅地坐在一邊看熱鬧,她的眉毛電波似的挑動了一下。

  “你果真喜歡什麽人,我好好成全你,犯不著總叫人當成居心叵測的壞蛋。”江景晨盯著自己的腳,話頭猛然一轉,“他是我朋友,你好好招呼他!”

  “當真成全我?”夏宛緩緩說,似有些吃力。

  他頹廢地看著她,似笑非笑,視線移向別處,好久工夫才說:“真的”。

  “跟我妹妹太像了!你倒是坐下,咱們慢慢聊。”

  葉子桐拉住夏宛,一心要和她聊聊,夏宛卻說什麽也不肯答應。見這般田地,江景晨低聲跟葉子桐說了些什麽,他立刻不再胡鬧,反而對夏宛很看重,一廂情願地講起來:“提起我妹妹沒法跟人說。唉,她為了朋友跟我老爸翻臉,十四歲就一個人跑出去,是死是活沒法說呀。”

  神思不定的夏宛偷看江景晨,竟遇到他分外煩惱的目光,就連忙上茶倒酒,來遮掩自己的窘態。

  “她這一走我老媽精神出了問題,我們家就完了。我老爸心灰意冷,哪有心情再做官?否則我今天哪是這副樣子!這個生來禍害人的短命鬼!”

  這時,金亮進來打完招呼,上前跟餘婷說:“姐,我們都安排妥了,就等著你出麵。”

  餘婷膩膩歪歪地在江景晨耳邊說了些什麽,就跟著他們走了。金亮走到門口又折回來跟他交代了一番,被江景晨止住了。

  幾杯酒下肚,葉子桐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罪魁禍首是她的朋友筱小含,要是再叫我碰上一定不能饒了她!她姐姐死了,她家老頭子到處胡鬧,被人家揍得住進醫院,這小丫頭和她哥來找我爸,想讓我爸替他們出口惡氣。可回頭一問,這其中的關係複雜得很!我爸總不能不要頭上的烏紗帽吧?所以就把這事兒給推了,為這我家丫頭和老爸幹上了。”

  “這可是在伸張正義!”夏宛抬頭,對故事發生了興趣,以為他不過希望有個人聽故事,“自然有原因的,我當初離開家,就是因為實在沒法子待下去。”

  “你也離家出走?”江景晨詫異地看著她,“你們完全如出一轍,由著性子幹,死不回頭!”

  她深澈的眼睛無聲抗議,扭頭不搭理他,急著對“當事人”說:“一眼就看得穿,都是打人的人囂張,根本不怪她同學的爸爸。否則,幹什麽非得與最親的人決裂呢!”

  “這是什麽推理啊?”江景晨匪夷所思,輕視她的聰明。

  “假設她親眼看著朋友一家蒙受了天大的冤枉,而自己的父親明明能幫忙卻袖手旁觀;假設她恰恰就是愛憎分明的性格,那她會多麽痛恨自己的父親,甚至會把他視為害人的凶手呢!我理解她妹妹那種心情,肯定是受不了的情況!”

  “你離家出走一定是這麽隻憤怒的山羊嘍?我斷定上帝造你們用的是同一個模子。”江景晨調侃道,見她扭過臉去,獨自挪遠些去坐,“有我什麽事,快閉嘴吧!”

  夏宛暗暗埋怨,又聽努力消化“假設”的葉子桐說話了。

  “對你們說實話吧,小含的姐姐自殺了,局裏已經下了結論。可他們一家根本不肯相信,到處造謠,非要賴到別人頭上,你說能不挨揍嗎?”

  她聽得瞠目結舌,忘了手底下的活兒,被謎團吸了進去,生出種種想象來:“在講故事嗎?又曲折又悲慘,還有個不同於人的妹妹,沒法相信是真的。”

  “傻瓜!”江景晨玩弄著手機,像說別人似的。接著,夏宛閉口不談,一心做個聽眾。

  葉子桐摸摸自己的短發,沒能從傷感中解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東西,就知道胡作非為。你別不信!這該死的一家沒落到好處就盯上了她姐姐原來工作的公司。她姐姐和你一樣,是個好看的女招待。聽說,她很風流。”

  江景晨收起手機,無聊地走過來:“好長的‘風流女招待’,不愧是葉老弟,知道的故事這麽多。武俠小說裏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知道的越多死亡係數越高!”

  “嗬嗬——”笑聲從夏宛那裏傳來,她偷偷瞧著,估計接下來再也講不出什麽好東西來。

  “不如認了做妹妹吧!”他提議。

  “好主意!”葉子桐鼓掌。

  然而夏宛把這當成餿主意,又不便直接說破,就磨蹭著。

  “他的傷心事可是你一手勾起來的,你忍心為了打擊報複我拒絕這個丟了妹妹又丟了前途的可憐人嗎?”他收起玩笑來,一副正經八百,“孤家寡人很難做的,腦子要往有用的地方用。”

  “沒有笨蛋比不出聰明人,我連孤家寡人也不想做。我答應認這個哥就是,反正有這主意,認一百個一萬個也得答應,我確實沒意見。”

  “嘁,敢情我都是餿主意呀!”

  “我都說認了。”她不情不願的。

  正別扭著,金亮從外麵進來:“大廳出事了,幾個光膀子的小子在拿刀砍人,看樣子要出人命。聽說都是孟思才的人”。

  “這麽囂張?”不聽這個名字倒罷了,一聽江景晨拉拉衣服就往外走。眨眼的工夫,他們就沒了人影。

  他一走,夏宛就什麽也聽不進去了,不管葉子桐說什麽,都胡亂應付,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跟哥說,紫狐裏誰對你最好,是江老板,還是別人?他說你可不太好招惹。”

  “我還是出去看看吧。”

  “沒事兒!”葉子桐攔住她,不以為然道,“他是誰呀!混到這個位置,靠的是智商和手段,還能自己玩命啊?好妹妹哎,你就別管這閑事了。”

  過了不久,門口一個粗糙的聲音喊江景晨的名字。

  夏宛探出頭張望,等看清孟思才的嘴臉,他已走到房中,想要躲藏為時已晚。孟思才趁她不備,猛地捏住她的下巴,指頭掐進肉裏去:“不碰著你我倒忘了,熊老板說遲早讓我嚐這口菜,不如早些隨了的好!”

  “放開我,你這流氓!”

  這當口,江景晨帶著幾個親信回來,撞在麵前的一幕使他臉色大變,就像露出獠牙的狼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侵犯。他信步走來,神色冷凝,如同暴風雨前寧靜的天空:“孟老板不關心自己的小弟,倒在這裏耍起威風來了。”

  孟思才丟下夏宛,認真計較起來。他本是來玩樂的,中途手下來告訴他,幾個小兄弟在酒吧解決一點恩怨,紫狐的人不但教訓了他們,還打電話報了警。

  “你們的人動了我的兄弟,江老板在這裏就該管管,我和熊董的交情你也知道。”

  江景晨繃著臉,沒告訴他這正是自己的主意:“前廳確實有個人被打傷了,孟老哥說的是他嗎?不過人不是我們打的,有那麽幾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跑到我們地盤上鬧事,我們自然得管一管,警察剛剛趕到,正在外麵處理狀況!”

  “他們就是我孟思才的人!”他大嚷起來。

  “這就不好辦了!隻怕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小弟們是要進去一趟的。依我看你平日就該好好教教那幫毛孩子,告訴他們不是什麽地方都能撒野!”

  孟思才被氣得上躥下跳:“我奉勸你,路堵死了不好。要是熊董在這裏,我用得著跟你講話?”

  “是這個理兒,江哥——”說話的是跟來湊熱鬧的慕天,“既然已經這樣,不如吩咐下麵的人小心交代,在警察那裏大事化小,讓兄弟們少擔點責任,也算將功補過。您說呢,孟哥?”

  “我可沒興趣替他擦P股!”江景晨說著往座位上去了。

  孟思才狠狠吐口唾沫:“有種!你會很難堪的!”

  “嗬,你是在警告我嗎?我樂意奉陪!”

  身後的金亮等人紛紛附和,連王奔也不閑著。

  孟思才自知勢單力薄,外麵的爛攤子還等著收拾,就悻悻地走了。他一走,包房裏就熱鬧起來。

  眾人在沙發上落座,隨後陳菲也忙著過來招呼。江景晨煽動幾個兄弟灌葉子桐酒,葉子桐也不好對付,一味耍奸使滑。大家輪番進攻,陳菲在一邊推波助瀾。這會兒她振振有詞地勸酒,叫他隻得把酒往嘴裏倒;過會兒,遇到他賴著不喝,就發動圍攻,還親自動手來灌,不一會兒就叫他飄飄忽忽,東搖西晃了。得空,她就與其他人談笑風生,很快被圍在中間,像個非同一般的女人。不久,有人抱著麥克風聲嘶力竭地唱歌,也有人和著瘋狂的音樂搖擺了起來。

  每日麵對著狂歡的場麵,夏宛早學會了從容,她冷冷地走開——那不是屬於她的快樂。這會兒,她站在暗處,心思全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他雖跟著節奏搖擺,卻懶得多動一動,即便不盡興也比平日更灑脫。陳菲跟隨著他的步伐,與他的體態形成了呼應,一麵有說有笑,從未有過地開心。

  夏宛又在人堆裏穿梭,逐漸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她剛停下來喘口氣,可能擠到了金亮,他凶巴巴地將她推開,卻又撞到李烙身上,李烙惡意閃開,使她險些摔倒在地。她站穩後,恭恭敬敬地靠邊,再不敢打攪。

  江景晨喪失了興趣,獨個兒回到座位上,任憑葉子桐怎麽喚,隻是擺手。夏宛拿走了空瓶子,清理了桌麵,把果盤推到麵前讓他墊墊酒。

  “你能不能對我的人熱情點兒?”他忽然有些不高興地說。

  她受了冤枉,吞吞吐吐地說:“就連幹活兒都礙事,若是自討無趣的熱情,就招人煩了。”

  “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想清楚,要讓自己的處境有利一些嗎?”

  “噢。”她愣了愣,低沉地答應了一聲,就站到旁邊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捂著胸口,眉頭蹙成一團,好似身體出現了狀況。夏宛跑過來,又著急又難過,不知道怎樣為他減輕痛苦。他忍受著胃部襲來的疼痛,這才釋懷一些:“害怕了?”

  “用利刃對付血肉,這實在不好玩兒!那種心驚肉跳的場麵你從來都不會躲避?他們都說你就是那麽過來的。”——她顯然誤會了。

  江景晨的目光變得有些鋒利:“這跟吃飯睡覺一樣,是必須去做的,不可以逃避!”夏宛卻自以為了解地說:“它會叫你盡情發泄,並且得到別人的服從而獲得高高在上的感覺,就像醫生,在屠割血肉的過程中獲得成就感,隻不過醫生的成就感是拯救生命,但在人情上都一樣冷淡掉了”。

  “你是說我冷血,沒有人性嗎?你不覺得自己更冷酷嗎?沒有良心的小東西!”他開始有些動氣,“一個人好心把你從水裏救上來,你卻要怪他說,瞧瞧你這副德性,把水全弄髒了。這跟東郭先生口袋裏的狼有什麽區別!你不僅要借那些虛偽的道理來擺脫這個事實,還想偽裝動人的善良,這不是來得更虛情假意嗎?你怎麽會把我放進眼裏呢?那些偽君子不過是這副嘴臉!”

  她被擊得一敗塗地,眨著無辜的眼睛,叫道:“我沒有!”

  “該死,我是哪根筋壞了!”他敲了敲腦門,便怏怏轉過身去。

  夏宛癟著嘴,望著他無能為力。隨後,她隔著茶幾在對麵蹲下來,為自己辯護:“我是有些太唐突,但我絕沒有為達到某個目的。”

  “我們就不要再說了。”他似乎感到絕望透頂。

  在無盡的沮喪裏夏宛走開來,又不肯受冤枉似的,返回來動情地說:“你根本沒明白我的本意!不明白我心裏的恐懼。當一個你關心的人身處危險,你難道能夠不擔驚受怕?你怎麽不會去想,如果他在無端的爭鬥裏受著生命的威脅,不能期待會一直好好地跟你說話,那該是怎樣的情景呢?我不是在危言聳聽,聽到有人在拿刀砍人,我就怕得不得了,真想告訴你別去,我們好好地待在這裏,盡管索然無味也好過與人爭鬥!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我發誓這是我那時最真實的感受,若是我說假話,就叫舌頭爛掉好了。我不是忘恩負義,也不是沒心沒肺,隻想著利用別人,連跟你說話或者不說話都有目的。”

  她說完,收拾好波動的情緒,快步站到一旁去了。

  江景晨的臉掩藏在厚厚的迷霧裏,幾乎看不到什麽表情。麵部肌肉的抽動說不上是笑還是難堪,如同遭受折磨而逃避,而糾結。他久久地望著她恬然安好的樣子,忽然靜靜地說:“跟這麽個傻子計較的人一定也是十足的傻子。喂,你給我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把她叫到跟前,並且要她蹲到更近的位置來。

  “人說‘吃一塹,長一智’,你不去想辦法改變自己的處境,反而泡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裏,你不覺得自己的周圍潛藏著危機嗎?”

  “把危險當成兒戲,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我一直都在學著適應的!因為憧憬太多,反而變成有亂七八糟思想的怪人,被人家疏遠。我認得清自己多麽格格不入,多麽悶悶不樂,我也想跟陳菲一樣,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想讓她從苦惱中解脫出來,就指著與女人鬧騰的葉子桐說:“那我好不容易替你張羅個好人,你也不抓住,叫人給搶走教壞了。”

  “你才沒那麽好心呢!”她膽怯地看著他,生怕又得罪了恩人,“自己有人陪,看他落單,才用我來墊背。”

  “我怎麽有人陪了?”他不肯承認,故意說,“你追著他不放,惹得人喜歡了又不買賬,關我什麽事兒?真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兒裏在算計什麽,老實說耍的什麽花招!”

  她有口難言,不禁臉紅:“我在你眼裏就成了個表麵不懂事、背地裏長心眼兒的人。可你大錯特錯,若不是偏偏這麽倒黴,被他誤會,我才不願意待在這裏扮演尷尬的角色,你就不能放我走嗎?”

  “誤會?難不成你追著我不放啊”他沒有說下去,看她越發慌亂,心下似乎有所領會,“我這種人你怎麽會放不下呢?”

  “你會讓我走!”她惶恐,咬唇道。

  江景晨沒有回答,而是望著那使人著迷的眼睛,觸碰著她額邊日益見好的傷痕,沉入濃濃的心緒裏,生出無盡的憐愛來。碰到他的手指,夏宛迅速收回了手,把頭深深埋下去,像棵含羞草。情迷於心頭,他不由側過頭,想要吻她。

  “江——老——板——”一聲清脆的喊聲截斷了美夢,是陳菲過來了。這聰慧又機靈的人兒跑過來擠在江景晨的旁邊,向夏宛拋來穩操勝券的微笑。夏宛驚魂未定,一收到信號,巴不得早點兒離開。

  “你忘了自己說過什麽了嗎?”陳菲直言道。

  他不經意看見陳菲,就發現令人煩惱的人已沒了蹤影。

  “我一直在努力,現在你總可以用心看看我,給我機會了吧?”

  “你的膽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比,跟我說這樣的話你想過什麽後果嗎?”他不加理會。陳菲以熾烈的目光穿透他眼底的冰冷:“最壞總不至於吃了我吧?”

  “如果我會吃了你,你的結果不外乎被拋棄。可我不會,所以你最好別亂聲張,免得吃虧。”他撥開她的手,但她抓得更牢,仿佛鐵了心跟他作對。

  “我用不著怕你,用不著怕任何人!我會依靠自己擁有一片天地。”

  他冷冷地說:“你會前途無量的,董事長最器重有這樣魄力的人。”

  “那你還在猶豫什麽呢?這不過是個時間問題,我會成為一個好助手的。”她依偎在他的身上,想換取他的親近和喜愛,“哪怕多看我一眼,你會動心的。”

  於是,他再不在乎是否被粘得更緊,注意起那花一樣盛開的容顏,如此熱烈地向往裹進這樣的濃醉裏。但是,他神思拋錨,盡管沒有拒絕,卻再一次厭煩了:“離我這麽近會倒黴的。”

  陳菲偏不聽話,頑皮地看著他,朝唱歌跳舞的人堆嚷道:“我就是喜歡你,又怎麽樣?”

  這時,慕天灰著臉出去了。

  江景晨推開她,為了不再繼續糾纏,便說:“你實在叫人感歎,有幾個能逃出你的手心!可現在,我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要再來攪和了,‘她’可不會像你這麽厚臉皮!”

  “餘婷啊?”陳菲很不服氣,“她是成熟,可我青春活潑,不缺少潑辣呀。你會看到誰跟你更般配!對於不愛的人我可沒有多餘的感情,等著吧!”

  夏宛麻木地靠在牆上,失神地望著深長的走廊,凝固在消沉的心緒之中。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突然因為一個年長自己幾歲的男人煩惱,是他在自己麵前並不真的那麽壞,還是他一次次地救了自己?但無論如何,這裏麵是有些複雜了,很多不存在的問題似乎一下子堆到她的麵前。

  潘小海遠遠看見她,悄悄溜過來,有些矛盾地說:“江老板不是在裏麵嗎?你不趁這機會跟他搞好關係,怎麽跑出來了?”

  她發不出聲來,清了清嗓子,極為生氣:“我不想攪在其中,我想離開這裏,去過最最簡單的生活!”

  “也好,玩兒幾年,掙點兒錢,咱回家過日子去,我心裏倒踏實,以後不管什麽事有我呢”他滿以為她受了委屈。

  正說著,慕天罵罵咧咧地衝出來,衝著牆一通亂踹:“臭女人,去死!”一看到夏宛,他撲過來抓住她的領口,劈頭蓋臉地大罵,“我沒用處了,就往別人懷裏鑽?我他媽是什麽東西,活該讓她利用?”潘小海想攔又不敢攔,不知如何是好。

  “便宜沒占到倒怪人家不夠蠢,她沒有喜歡過你,有什麽耿耿於懷的呢?”夏宛企圖掰開他的手。

  “你們都是靠我進來的。”他戳著自己怒不可遏的臉,“懂不懂識趣?懂不懂服從?跟我作對我廢了你!”

  “她本來就是為了他到這兒來的嘛!”夏宛吼道。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他的驚訝超出了想象,隨後把夏宛甩給潘小海,詛咒著揚長而去。

  包房的門裏伸出個頭,粗暴地問:“嚷什麽?”

  “有個酒瘋子,李哥。”潘小海誠惶誠恐地說。

  李烙又衝夏宛一頓臭罵:“小蹄子,大哥睡你一回就拿自己當姐啊!當婊子可沒那麽多油水,再敢偷懶,還不往裏滾!”

  待夏宛要發作,那人卻不見了。潘小海趕緊勸她,哪知她被火燒著似的跑了。

  隔了幾日的晚上,夏宛正在大廳裏忙碌,一個和悅又穩重的中年男子找她。

  “夏小姐,還記得半個月前你帶著希望去了一個地方,而這個地方最終讓你失望而歸嗎?”

  她抱著托盤,漠不關心地搖搖頭。

  “那天我實在有案在身,所以耽誤了與你見麵。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又回了這裏。你一定聽小方提起過我,我叫張浩天,是刑警二隊的隊長”。

  話到半截,夏宛指著那些穿黑製服的人發起火來:“我哪兒都沒去過,我能去哪兒?不信你去問那些打手!”

  “為什麽要問他們?”他敏銳得像隻獵犬,“你為什麽又要回到這個地方呢?”

  “別裝糊塗,你們不是比我更明白嗎?”她的態度很惡劣。

  “這是什麽意思?”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是他們沒有給你足夠的報償嗎?你想知道什麽?”

  他緊追不舍:“我想你誤會了,可這是因什麽而起呢?”

  見她憤然離開,他馬上追上去,寸步不離:“你能不能詳細跟我說說?我無能,但我沒有放棄,我需要你的支持!我知道你是一個多麽勇敢的女孩!一個女孩勇敢是因為她心裏有尊嚴,有夢想。一個善良而美好的她一定會理解一個苦苦堅持下去的人,能幫助他消除角落裏的黑暗!”

  “好了!”她聽著好笑,“我從你們那裏一出來就被抓了回來,他們差點兒吃了我!若不是我跟他們周旋,這會兒隻怕連屍首也找不到了,還能有幸站在這裏和您講話!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是怎麽回事!好了,你憑著這些趕緊去討錢吧!他們一向很大方的。”

  “這事的確蹊蹺,即便助紂為虐,你也不能因此斷定我們所有人都是壞人。”

  騷亂的人群中,有個服務員朝這邊擠過來。

  夏宛再次指著門口的“黑製服”告誡道:“我說的已經夠多了,你再糾纏,就讓他們來解決問題。”

  那服務員跑近了,才看清是芳芳,她驚慌失措地講:“不好了,陳主管要出事了。有幾個男的一看就是來找事的,菲兒姐不跟他們走,他們就硬來,還打人”。

  夏宛一陣緊張,拉著她就走:“是些什麽人?”

  “臉孔生得很呢!我去叫保安,他們居然都不管。菲兒姐讓你趕緊去十八樓找慕天救她。”

  兩人來到一間包房門外,聽到裏麵的辱罵聲,敲了半天的門也無人理會。

  電梯不上最高層,夏宛乘了一段,苦於找不到上樓的去處,就去爬樓梯。到了康樂部,就看到一個向外延伸的看台,拱圓的玻璃窗通到屋頂,把城市浩渺的燈火盡收眼底,整個樓層的裝修更是別開生麵。她顧不得欣賞,連忙找人問慕天的去處,不久知道他在1805娛樂室。

  “慕天——慕天——”

  她經過幾扇敞開的房門,房中空間很大,非常豪華,總有屏風牆遮擋了視線。來到一間房門外,她抬頭看了看鍍金的門牌號,就推門進去。這間娛樂室冷冷清清,裏麵擺著幾個球桌,幾乎沒什麽人。靠牆有個小吧台,台後坐著個女人,正與台前的男人嘀咕些什麽。

  夏宛顧不得擦額上的汗,就問:“慕天去哪兒了?出事了!你們快告訴我呀!”

  那男的遲疑了一下,從桌上跳下來,叫她先出去。

  “你告訴他陳菲出事了,他再不去可就晚了!”

  她隻好出去,又忍不住回頭看,卻見他走到屋子盡頭,在牆上推開一扇活動門,門裏可以看見來往的人影,裏麵傳出一浪接一浪的人聲,讓她十分吃驚。

  不一會兒,那男的踱出來,愛答不理地說:“他說不去,要死要活隨她去吧!”

  夏宛要往裏闖,卻被那女的攔住。她隻好再次央求那男人:“勞駕您再去跟他說說,他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看沒戲,你就別讓我白跑一趟了!”

  無法,她隻好回頭做別的打算,但當她準備腆著臉再次騷擾江景晨的時候,卻意外碰到了熊振新。她連滾帶爬、氣喘籲籲地跑回酒吧,就隻剩下哭的力氣。

  走廊昏暗的光影下立著幾個新鮮麵孔,他們把裏麵的人從包房驅趕出來。見此情形,夏宛又激動又狐疑,等他們一走,就立刻跑進去找陳菲。然而,她沒跑兩步又折返出來,輕輕把門關好守在外麵。

  人還未離去的時候,陳菲就撲進慕天的懷裏號啕大哭。慕天抱著她,怨恨的話全咽回肚子裏去,他捋順了她亂糟糟的頭發,抹了又抹那掛在臉蛋上的淚水,在上麵親了又親,把她摟得透不過氣來。

  “你再晚些來,就別想再見到我了!”陳菲不住地捶打他,一時無法平靜。

  “我想這哪輪得上我呀!恐怕你的白馬王子要演一場英雄救美,我來不是攪你的局嗎?哪想沒忍住,倒撿了這便宜。”

  “我再有事兒,你一分鍾都不許遲來!”

  “憑什麽?你說憑什麽”。

  傷痛漸漸平複,陳菲果斷推開他,但他不但不鬆手,還死乞白賴地貼著她的臉,強吻她的嘴唇。這下,陳菲火了,推打了半天,拗不過也要拚上一拚,還尖叫起來,說什麽也不能服從。

  “別碰我!滾開!”她歇斯底裏,胸脯一起一伏,“以後離我遠點,別這麽隨便,你是誰我又是誰,搞清楚點!”

  這要死要活的架勢,慕天隻能放棄,氣憤地說:“為江老二守身如玉啊?”

  “你明白就好!我至死愛他!”她扯著嗓子,並火速扣好張開的衣領。

  “我的天,你當他是誰,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嗎?你們這些女人真他媽可笑!除了他的女人誰有雅興找你的麻煩?誰不知道餘婷的手腕,表麵上俯首帖耳,一旦受到威脅,絕不給對方好果子吃。瞧你這往上撲的勁兒,又這麽如花似玉的,不是被報複又是怎麽了?剛才的事隻怕會第一個傳到江景晨的耳朵裏!”

  打擊起了明顯的效果。陳菲停止了手中的忙碌,被更多的事實擊中,不再把自己弄得嚴嚴實實。她轉過身去,掩藏了驟然冰涼的臉:“我不會就這麽給他欺負的!”

  慕天麵露譏嘲,不冷不熱地火上澆油:“恐怕這是被他默認的,別以為誰會在他眼裏有些分量!他高興的時候給你個笑臉,那隻是逢場作戲罷了,你受不受罪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隻是暫時的!”她的大眼睛裏再次冒起火來。

  這使他萌生了一個好主意。

  “這種男人別讓他小瞧,他才肯拿你當盤菜!”

  “你倒有心幫我追他?”她雖不信,卻跟個壞孩子似的靠上來,惡作劇地將他的頭發揉得一團糟,戲謔地打量著這張不讓人討厭的臉:一不小心在皮肉上劃開似的單眼皮兒,以及那無論何時都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有重大發現,你不光有點可愛,還有那麽一點像他”。

  “嚎,我還真是個陪襯,為人效勞的命!”他說話的口氣有些凶惡,“敢不敢滅滅他的威風,讓他對你另眼相看?”

  思忖的片刻,陳菲權衡了確實存在的困難,狡猾地盯著他:“你說怎麽做?衝著你能救我,我就不拿你當外人。”

  “找找他的把柄!”

  “為難他?”她嘲笑起來,“這種傻事我會做嗎?”

  “你當然會做,喜歡他這樣的重口味,可不得來點狠的?”

  道理確實沒錯,陳菲目光飄渺,陷在某種狂想之中,又被滿滿的信心點燃了。

  “找他的把柄得在夏宛身上!”

  “夏宛?”

  這一提醒,很多事從陳菲的腦子裏跳了出來。

  “你的眼睛應該比誰都亮,昨晚江景晨跟你小妹子的話可不少啊。”

  他不光和她說了話,還把她叫到跟前,拿她取樂。陳菲看得一清二楚,隻曉得他一有興致,也會像別的男人隨心所欲,哪裏想那麽多短短的工夫,陳菲就拿定了主意。她當即把夏宛叫進來,還沒等她張嘴,就嚷了起來:“你受傷的時候是江景晨幫了你?你們的關係一定非同一般了?”

  夏宛皺眉搖頭,就一個字都沒有了。

  “我去找過他,他讓我不要再管你的事了。一個多月都沒你的人影,你一回來就什麽都好了。”

  “我跟你講過,我的腳隻是扭傷了,雖然看起來很嚴重,要好起來卻也是個時間問題。之後我被關進另一間倉庫受盡毒打,再後來被他們趕回宿舍。你不再回來住,當然不知道了。”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不敢觸碰什麽一樣。

  “他對你果真什麽也沒有?”

  “能有什麽!我正在收拾桌子,他隨便問我點什麽,就忽然說我頭上的傷疤見好了。”她心裏翻江倒海,就把額前的劉海撥開給她看。

  繼而,陳菲放鬆下來:“小宛,不是我說,他這種我行我素的男人絕對不適合你,他對你表現出些興趣那也不能說明什麽,他一高興也許會隨便對什麽女人表現出興趣,我因為愛他可以暫時忍受,和他身邊的女人爭個所以然來。你卻不行!”

  “我怎麽會想這些?他就是愛找我的茬兒,你也看到了。”她違心地回答。

  唯獨慕天仍舊不信,他惡意地笑了笑,索性來到夏宛麵前:“你當初的腳不殘廢才怪!我就納悶了,怎麽好得看不出一點兒毛病來。你最好老實一點,這才對得起你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姐們兒!還有一點,騙得我團團轉,絕對沒有你的好下場!你不過是董事長一個不討好又過期的玩物,以後要在這兒好過還不得靠我?”

  對他的無理,夏宛無比惶恐,她不樂於爭辯些什麽,自尊心卻遭受了不小的打擊。她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

  “事實是他把你送進醫院,幫你治好了腳,所以你又像現在這樣完好如初,而且努力維護這個人。”慕天大大咧咧坐到她旁邊。陳菲也湊上來,開始為某個念頭興奮:“他好不好與你無關,對不對?”

  擔憂果然應驗了,夏宛的手徒然滑落,手指撚不起裙子而在上麵不停地打滑。低吟掩蓋了傷痛,她細細整理起自己的思路,分辨起他們的用意:“他和我真的沒什麽,你們關心我的腳傷怎麽好起來,又轉移到他的身上,你們是想把兩者拉到一起嗎?那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慕天咧咧嘴,答道:“如果你說‘不是真的’,那麽你在維護他,這正說明我說的一點不假。所以你應該說‘是真的’,那樣你就脫離了嫌疑。”

  驀然間,她迎著這個刁鑽的人,以清晰的目光重新認識他挑剔的嘴臉。她猛然站起來,抹過額前垂落的劉海,無法寬恕地責問陳菲:“你是想害他?可你口口聲聲說愛他呀!這太奇怪了!”

  “問題是誰處在他的位置都不屑於跟一個小主管混在一起,那大抵相當於摟著一個高級的妓女!你沒有像我窺到他輕蔑的目光,又怎麽能理解我的苦衷呢?我被逼無奈,這麽下去我會發瘋的。”陳菲激動地一次次揚起手,一雙眼睛熱切、焦急而熠熠生輝。

  夏宛拚命搖頭:“我沒法明白!我一定會幫你,我不會失言!但是你別變成這樣,你終是要到他身邊的,等到那時你會叫我不認識了!”

  “沒有他我將失去所有的快樂!”陳菲幹脆拉著她,期望得到她的支持,“隻有引起他的注意,他才有可能考慮我的感情!”

  夏宛反複抹平裙邊上的皺褶,漠然把手攏在腿上。那眼神不知該如何形容,仿佛浸泡在憂傷的夢幻裏,就要被無助吞噬了,如此黯然神傷:“假如他果然是玩弄感情,你要去做的和我們現在所談的豈不都是大大的笑話!到頭來,聰明的人反而被假象利用。”

  “趕緊說實話,他幫過你!”慕天厭惡地吼道。

  “你反過來倒過去都有道理,我還說什麽?而且,我沒什麽可說的,他跟我沒關係,隨你們鬥!”她憤憤不平地站起來往外走。

  慕天一把揪住她,把她的頭撞到門上,一字一頓地警告她:“不管誰問你你都必須說是他救了你,敢不聽話有你的好看。”

  “你幹什麽?”陳菲連忙上來看她,但夏宛堅決地撥開她的手,像隻發怒的火雞瞪著慕天,之後拉開門跑了出去。

  她忍著哭泣跑出走廊的時候,在吧台外的椅子上看到了江景晨。他慵懶地坐在那裏,呷兩口洋酒,不停地向人堆裏張望。夏宛一看到他,立即停止了腳步。一刹那間,壓抑在胸口的痛苦一湧而起,淚水便奪眶而出。

  此時,她太想跑過去把心裏的不痛快都哭出來。可是,他本身在她心底激起的波瀾在使她退卻、抗拒,她寧可把柔情埋葬在心坎裏,也沒有辦法不顧及姐妹之情,更不要肉欲的遊戲玷汙了自己的感情。就在江景晨注意到她,流露出溫存之色的時候,她轉身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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