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兩個小時,一輛白色的高檔越野停在紫狐樓前。江景晨從車上下來,還未走到大樓門口,就聽見餘婷在身後叫他。
“原來是回家了,讓我到處好找!”她挽住他說。
“煩著呢!別來惹我!”
她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一直跟進了電梯。
“是誰惹著你了?不會是那個蠢到家的丫頭吧?她也真是”。
“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嗎?你還不知道,昨晚她睡在我的床上,你要是為這個不舒服,我還真沒時間照顧你的心意,更沒興趣哄你高興!”
餘婷碰了一鼻子灰,看他心情不好,就不再說什麽了。
過了一會兒,電梯門打開又冷不丁合上。
“還是回你房間看看吧,也許你會發現,她沒什麽新鮮的,不值得我們費神,更不值得你從別人那裏搶!去吧!”
江景晨聽從了。實際上,他很渴望見到夏宛。
臥室的門半敞著,隱沒在陰影裏。他走過去緩緩推開來,詫異地望著裏麵的景象。霎時,他驚呆了,臉上堆積起烏雲。屋中亂得難以形容。光是七零八落扔在地上的衣物就足夠刺眼,薄衫、鞋子、女人的內衣枕頭仰翻在地,被子耷拉在床沿上,上麵留著一隻大腳踩過的印記,床單就像弄扭的嘴臉。
披頭散發的夏宛背靠冰冷的牆,雙目無神地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顫抖不停。絨毯勉強遮掩著她的身體,半露在外的腿上、胸上有著醒目的淤青!她就像失去了心智,與早晨判若兩人。
“誰幹的?”他衝她大喊大叫。
她抖得更厲害了,一把抓住身後的窗帷,幾乎快要把它繃斷了。江景晨逼上來抓住她,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拚命躲進帷幔後麵,睜大恐怖的眼睛,淚水吧嗒吧嗒地打下來,如同無雲的淫雨。江景晨此刻發怒地衝出去,扼住餘婷的喉嚨,咬得牙咯咯直響。
“誰幹的?是誰?”
“不關我的事都是熊董”餘婷捂著脖子險些窒息。
他把她摔在沙發上,獨自來到外麵的走廊,揪著自己的頭發,像是恨透了自己。餘婷跟腳出來,試探著捋捋他的背:“那是你大哥,又不是別人,你不會為了一個女的就明著和他打吧?那丫頭現在已經那副樣子了,為她去惹熊董一點兒也不劃算。”
“你去吧!”一貫命令的口吻,使她老老實實地聽從了。
猛吸幾口煙,走廊裏來回踱著步。末了,江景晨踱到盡頭,再不回來。在樓梯口,熊振新迎麵上來,他滿麵紅光,像通常那樣把手搭在他肩上。江景晨收起眼睛裏的冷光,打量著他鼓出來的啤酒肚,渾身都在發燒。
“你小子吃了秤砣啊!”
江景晨雙膛躥火,攥緊的拳頭放進褲兜,快要捏碎了,但是一個很久就有的聲音越重複越清晰:她有幾分姿色,誰都在心動,僅此而已。
見他沉著臉不說話,熊振新狡黠地大笑道:“你沒事兒吧?你小子什麽都行,就是昨晚這活兒幹得一點兒也不漂亮。我就不明白,昨晚都幹什麽了,怎麽被你搞過的女人還是個新鮮貨?哈,哈,也怪不了哥哥先吃了這口嫩肉。”
江景晨愣在原地,心被揪得一陣絞痛。
“氣我呢?”
“沒。”分明是有的意思。
“你看起來把腸子都悔青了。”他拍了拍他的肩,“我是你哥,還能虧待了你?以後有的是機會嚐嫩的,這女人的感覺真是非同一般,他媽的,那個”汙言穢語全是形容怎麽糟蹋那個女人。
江景晨寬寬的額頭皺得比海深,越是聽下去心中越是翻江倒海的滋味,他就是對這個女孩動了惻隱之心,他看著這熟悉得發爛的臉恨不得砸下去,揍得他死去活來。然而,他沒有那樣做。
“別搞得自己太累,事情放手下麵的人去做嘛。”
縱使他不能饒恕這樣的罪行,卻改變不了一個不爭的事實:當年惹下麻煩,是熊振新收容他,給了他一個歸宿,而走到今天,他能擁有一席之地,都離不開熊振新的栽培。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他從心底裏感激的人,那就是他了,多少年來,他都視他為真正的大哥。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沒有辦法來接受。
與大哥同步走下樓梯,忽覺他們是兩匹森林裏捕食的狼,理智發出致命的決斷!狼,本該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這完全取決於狼性,而那個失掉心魄的女人,不能主宰他的感情。
“家裏發生點變故。”他悶著頭說。
“哦。”熊振新眼裏聚起疑惑的光芒,“我說呢,原來是家裏有事。需要幫什麽忙,隻管說出來!”
他搖搖腦袋:“我恐怕要去趟上海,需要好長時間,而且馬上就走。”
“去吧,去吧!什麽都別管了!”
“那我走了。”
他依舊像隻悶葫蘆,從頭到尾都沒有抬起過頭。
“喂,我答應陪你去。”他拿起手機說。
“你不是不管你媽了嗎?”
“收拾東西吧,我們立刻就走。”
他一走,熊振新轉身進了他的房間。但是,他發現夏宛已經不在,就馬上派人四處尋找起來。
慕天碰到麵前,畢恭畢敬地問明了狀況,暗覺等到了一個好時機。原本熊振新說紫狐沒有能拿住人的女人,他才想到把咖啡館的兩個女孩兒弄過來討好他,這裏正因江景晨騎虎難下,沒想到夏宛這麽快就成了老大嘴裏的肉。
“抓她不難。熊哥恐怕不知道,她是我介紹來的,看樣子還合您的心意。這丫頭我清楚得很,北方姑娘,在江城市舉目無親。我估摸著,她趁您放鬆警惕,得回去拿走自己那點兒小資產。”
“那就去把她給我弄回來!”
他等的正是這句,立馬帶人去了地下入口,巴不得馬上立功。
慕天守在樓梯口,說是為了防止撲空。他心神不定地靠在扶手上,還未站穩,就聽見下麵老鷹捉小雞一般的響動,待他伸出頭往下一看,見夏宛已被兩個男人反扣了手,就轉身溜走了。
本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夏宛怎麽也料不到災難會一再降臨在自己的頭上。且不說她白紙一張,懷著多少對人生的憧憬,熊振新的凶狠、殘忍是她做噩夢也無法夢到的。
爬上一層又一層的台階,望著窗外喧鬧的城市,夏宛很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處境,她沒有再次承受的勇氣。如果一直走上去,就到熊振新的房間了,噩夢又在那裏露出鬼臉,把她吸進驅逐驚魂的夢魘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就是在這裏生存下去的代價嗎?那麽,她想要逃出去,哪怕整日地和繼母爭吵,整個家都彌漫著硝煙!
樓梯轉角處的窗戶灑進些許微薄的光明。窗外,樟樹繁茂的枝葉迎風擺動,仿佛在召喚著什麽。還不到三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僥幸逃跑也不是沒有可能。那個叫黑子的前腳去報告,剩下保衛科的王奔科長看管她。
“拿開你的髒手!我跑不了的!”她學會了生硬的口氣,俊俏的臉上露出了凶色。
當王奔被她唬住,果真保持了距離,夏宛就不顧一切地往樓下跑。恐懼使她拿出了超出往常的速度,大步跨下那些台階,而顧不得踩穩步子。盡管如此,她還是聽到王奔飛快奔下樓梯的聲響。她一定要逃出去!
拐過前麵的彎兒就要到一樓了,她的速度更快了,腳底的步子開始混亂,重心開始搖晃。轉彎的時候,王奔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已經在她的耳邊,他的手甚至已經觸到了她。她心中著急,竟一腳踩空,當即從幾個台階上摔了下去。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腳踝傳來,她想要爬起來繼續逃跑,卻發現自己的左腳已經不敢動彈。王奔不費多少工夫,就把她從地上提起來,之後她完全被拖上樓去,扔在了熊振新的麵前。
幾天來,她被反鎖在一間空蕩蕩的倉庫裏,而熊振新則趁著她受傷再次玷汙了她。那以後,她虛弱地臥在牆角的葦席上,除了流不盡的淚水,滿腦子都是黑色的霧霾。
沒多久,陳菲過來看她。她穿著初來時穿的紫花長裙,也許是因為化了妝,踩著高跟鞋,看起來十分動人,而慕天看她的眼神有些著迷。
陳菲看她可憐的模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小宛——”
“小宛,你就服個軟吧!你的腳這麽下去會壞掉的。”她小心揭開她的褲腿,看著她腫得可怕的腳踝,眼裏噙滿了淚水。
“我有時也想,可是服軟和不服軟的結果都一樣。”夏宛慘然說。
“對啊!你不服軟,他還是要欺負你能怎麽樣呢?不如,就先從了他,少吃些苦頭。”
“你以為我還能是個正常人嗎?”說著,已是淒楚的哭腔,“我怕得要死,我怎麽從他?”
“那——就這麽被折磨死嗎?”她想到了自己。
夏宛倒頭痛哭,兩人抱作一團。
陳菲抹了眼淚,陷在苦澀的思索中,安慰道:“別哭了,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一旁轉悠的慕天忍不住提醒說:“行了,別再讓人碰上。”
陳菲瞪了他一眼:“把心放到肚子裏,這事兒不會勞駕您的。”
“這是怎麽說話的?該冒的險我不是也冒了嗎?你根本不了解熊大董事長什麽作風,到時候一個不注意再多搭幾個進去就不劃算了。”
“菲兒,別管我,如果你再出什麽意外,我死也不會安寧!”
“我有我的辦法,你就別管了。我現在順利做了包房一區的主管,你要相信我的本事。”陳菲滿懷信心地站起來。她本不想說做主管的事,但是除此她給不了她一絲希望。實際上,從被奸汙的痛苦中逃脫出來以後,她不止一次動過去找熊振新算賬的念頭,加上孫眉有事沒事地來找茬兒,她實在受夠了。由不得熊振新願不願意,她當著那些有頭有臉的常客不給他麵子,愣是叫他騎虎難下,乖乖答應了自己。
陳菲行走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慕天稍不注意就跟不上她的腳步。
“我的大小姐唉,董事長不是那麽好找的,你這是難為我。”
她一路走一路打著主意,根本不想聽他說話。
電梯裏沒有旁人,他生拉硬拽,煞有介事地問:“你是怎麽當上主管的?”
“難道你不幫忙我就不能做主管了嗎?”
慕天不得不承認,不出幾天的工夫,這女孩的翅膀就硬了,不但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主管,還牽著他的鼻子走,他不能就這麽讓她飛了。
他極不正經地盯著她,糊弄說:“要是她的腳真廢了,熊董留著她還有什麽用?咱是不用擔心的。”
“屁話!”陳菲當即罵了起來,“他會管她的死活嗎?”
“既然這樣,我就去求熊董,就是栽跟頭我也認了,誰讓我的魂兒叫你勾走了呢!”他說得神乎其神,還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多歡哪!”
“得了吧!別酸我!”
慕天得寸進尺,幹脆把她拉到眼前,火辣辣地盯著她。陳菲越是沒有興趣,他越是來勁,還趁她不備親了一口,這使本來煩躁的她嚷了起來。直到電梯停下,門緩緩打開來,一個神色平靜的男人就站在外麵。
陳菲睜大了懷疑的眼睛,忘了從裏麵走出來。慕天推了她一下,先一步走出去,問:“江哥,你可回來了!”
“嗯。”從喉頭裏發出的聲音,“這幾天還好吧?”
“能有什麽事?明哥什麽人也不肯得罪,像那樣能幹出什麽名堂?要換我該狠的絕不手軟”。
“江老板好!”陳菲直愣愣地站著,一瞬不瞬地望過去,聲音不由變得細潤甜美。
江景晨顧眄:“是你?”
“我現在做主管了。”陳菲眉笑目語地告訴他。
“是嗎?”他隨口說,張嘴想問些什麽,又抬腳離去。
回房放好東西,江景晨就邁著慵懶的步伐到熊振新的房間去,他神情坦然而冷淡,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煙霧彌漫,模糊了他的眼睛,繚繞著那陰鬱而難以接近的麵孔。濃眉下的那雙眼睛漂亮而有力;鼻梁挺拔,總是不暢快地翕動幾下;兩瓣頑劣的嘴唇悄無聲息地滑動,擺明它很有獨到的見解。
“你別說,這個孟豹子還識些抬舉,我也不好小氣,總得給他些好處拉攏一下,好讓他以後為我們辦事。”熊振新說。
江景晨不禁十分意外,欲言又止:“那就送他些值錢的東西。”
“就說夏宛這個女人,他惦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如遂了他的心願,也好讓夏宛早點入局,為我們做更多的事情。”
“這麽說她已經全聽大哥的了?”他似乎豁然,說話的語氣卻透著些不自在。
門旁探進個靈活的腦袋來,瘦小的年輕身材,偏黑的膚色。
“董事長,人帶來了。”
“黑子,叫她進來。”熊振新撚滅了煙。
不知道熊振新什麽用意,偏偏這個時候把夏宛叫到這裏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女人吃力地進來了。
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看不清麵容。她扶著牆壁,一跛一跛地挪到熊振新的麵前,浮腫的腳踝每踩在地上,蒼白幹裂的嘴唇當即發出痛苦的呻吟。她扶著牆壁,艱難地挪到熊振新的麵前,除了他她什麽都看不到。
江景晨被喉裏的煙嗆到,咳得沒完沒了。
“我再不敢了!我聽話”她看上去很害怕,聲音有些聽不清楚。
熊振新一腳將她踢倒在地:“現在後悔是不是有點晚了?”
“放過我吧!我的腳壞了,也許不會再好起來,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她幾次努力,卻站不起來。
熊振新抬起鞋尖頂起她的下巴,得意於自己的戰果:“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必須去做,隻要我高興了你的腳才能好起來,要是我不高興就等著變成瘸子,或者殘廢吧”。
她點點頭,屈辱的眼淚從烏黑的眼睛裏滾落,流進了發際,無人發覺她的目光裏暗藏的仇恨,它靜靜地在屋中搜尋著什麽。
“嘖嘖!看看,多性感!”熊振新撕開她的衣服,使她白皙的肩膀裸露在外,說道,“這麽好的資本放著不用真是太浪費,要是用來迷惑男人,豈不是路路開紅燈?夏宛呀,我是把你留在自己身邊呢還是先送給孟思才那個老混混玩兩天?”
江景晨知道她不可能是屬於誰的,而是要將她的價值發揮到最大的限度。他壓抑著內心沉雜的滋味,借口自己還有點事,紊亂的腳步邁出了門檻。
“啪”的一聲響,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此時,夏宛躲在一旁驚恐地盯著熊振新惱怒的臉,並緩緩伸出手,等著他靠近。
“騷娘們兒!”熊振新得意忘形,向她彎下了腰。
就在這一刹那間,夏宛撿起一塊碎片,擰起受傷的腳,奮力向他的咽喉刺去。碎片紮進皮肉裏,熊振新殺豬般號叫起來,不等江景晨趕回來,他就以畏懼死亡所能迸發的力量反敗為勝。他掐住夏宛的喉嚨,使她即將失去呼吸。
“居然想要老子的命!你還是直接去見閻王吧!”
江景晨聽見喊聲返回來,一麵附和著咒罵,一麵拉開熊振新:“大哥別衝動!就這樣讓她死了,豈不是便宜了她!”
熊振新摸摸脖子上的傷口,燒紅的眼睛盯著江景晨,落腳踩在夏宛的傷腳上,惡毒地碾壓著她的骨頭。夏宛即刻疼得大叫。
“我們有的是時間,把她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替大哥出了這口惡氣。”
“給我玩狠的,叫她看清在和誰玩兒命。”
“黑子,先把她帶回去!”江景晨連聲道。
那個叫黑子的踹了躺在地上的女孩幾腳,不管他怎麽踢、怎麽罵,夏宛掙紮了幾次,再也爬不起來了。
“快!把她拖出去,別放在這裏礙眼!”
黑子連忙上手拖人。
被扔回倉庫,夏宛挪到牆角的蘆席上,就聽見幾個人闖了進來,她睜開疲憊的眼睛,瞅著一雙黑亮的皮鞋越來越近。
“你倒是很有能耐,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江景晨走上前來說。
“你想怎麽樣?”她掙紮著坐起來,厲聲罵道,“還是早些掐死我吧,要是我活著,他遲早都得死,你們這些作惡多端的壞蛋,都不會有好結果!”
他扭頭看著窗外,嘴上的力道很大:“你成心不想活了?”
“我有辦法活嗎?你痛痛快快地打死我吧!”
“你多大了?就這麽甘心死嗎?”
“不甘心。”她立即回答,“誰讓這世道還有惡棍橫行呢!”
他極蠻橫地告訴她:“死,你是奢望不上的!”
“你混蛋!”
“你在罵我!”他死死地盯著她。
“你們怎麽就容不下我?我隻是想要好好地工作,掙一點錢來生活,我礙著你們什麽事了?我不肯與你們同流,你們大可去找臭味相投的女人,強迫別人做人家不願意做的事,這就有意思了,是嗎?”
“可是他覺得有意思!”
出乎意料,江景晨揮舞著雙手,憤怒至極,火發夠了又如同失憶的人,從兜裏掏出煙來,準備甩手而去。
夏宛匍匐上前,緊緊抱住他即將邁開的雙腳失聲痛哭,苦苦地哀求道:“讓我死!求求你,給我一把刀,哪怕一個刀片也行。我不要看著自己一天天變成瘸子,我不要再承受被他折磨的痛苦!我再也活不下去了,你行行好吧!”
他猛然被揪疼了,費了很大的勁才抽出一隻腳來,卻動彈不得。
“都是因為你,全怪你!若不是你故意撞我,叫我丟了工作,我怎麽會掉進這個火坑!你害我成這樣,就裝作什麽事都沒有嗎?連死都不肯成全我!”所有的痛苦都宣泄而來,她淒淒楚楚地哭成了個淚人。
“怎麽會是我害你?我沒想讓你丟工作!”他又恨又惱,“腦袋長在你自己頭上,是誰綁你來的嗎?”
“可你明明承認自己逃脫不了幹係,你留我在你的房間,卻害我被那個畜生侮辱。現在你站在一邊看熱鬧,還要來做他的幫凶!我不要別的,你可憐可憐我,不用你們動手,叫我別再受罪了。”擦幹淚水,她不顧一切地乞求著。
江景晨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獨個兒在經曆一場鬥爭。他的心被一點點揉碎了,還在隱痛中不斷提醒自己:她隻是個女人。然而,踏進倉庫前他已經在退縮,不去想身後的那些人,冥冥中想看看她,如同蒙在鼓裏的人一樣。
他蹲下身來,去抽開她的手。但是那些手指不遺餘力地堅守著,它們玉器似的脆弱,似乎稍一用力就掰斷了。
“求你了,做一回好事吧!”
“你再不鬆手我就翻臉了。”他冷冷地說。
忽然之間,他遲鈍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撥開她額前淩亂的頭發,讓那個一閉眼就閃爍的臉生動地出現在眼前,這樣慘白,這樣憔悴不堪,依然蠱惑著他的魂魄,使他惶恐。他對身後的兩個人說:“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問她。”
夏宛慌忙收回手,矜持地退回到角落去。
等房中沒有別人,他仍舊麵無表情地說:“是,我承認這中間的確有我的不是,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以為他忽然興致大發,又要像以前一樣侵犯自己,便被深深的恐懼籠罩了:“我不再糾纏了,你如果還有些人性,就當我什麽也沒說,我受再多的罪都與你無關。”
見狀,江景晨搖搖頭,退到很遠的地方,傷神地盯著蘆席。
不一會兒,黑子從門裏鑽進來,王奔也甩著胳膊進來了。江景晨迎到門邊,別有用心地問:“我們把她怎麽了?”
“不還沒動手嗎?”王奔很是詫異。
“充其量就是您占了占她便宜唄。”黑子轉動著靈活的眼球。
江景晨從懷裏掏出一張卡,遞到兩人麵前:“這麽回答太簡單,大哥是不會滿意的。”
黑子伸出腦袋一看,是一張銀行卡,心頭不禁一喜。不過,這卡上也沒寫數字,他心裏沒底:“江老板,我們膽小,不敢拿您的東西,這熊董要是知道了,不砸扁我們的腦袋呀!”
“江老板快收起來!”王奔傻笑著,忙把東西推回去。
江景晨不搭理,繼續說:“這上麵可有幾萬塊,你們倆拿去分了吧。”
黑子喜出望外,連忙接過去:“自然是打得半死不活,滿地吐血,就剩下一口氣,您看是這麽回事兒嗎?”
奔子急了,悶聲悶氣地說:“那老大一看,人好好的,也不是我們說的這樣啊。”
江景晨拍拍他結實的胳膊:“老大不想她死,扁得都快咽氣了,還不送醫院?老大總不會無聊地沒事兒,跑到醫院去看她吧?再說,不還有我在嗎?沒什麽叫你倆擔待的。”
“噢——”王奔搔搔頭,想明白了。
“嘴巴放嚴嘍,說出去誰都難混。”
“那還用江哥說,讓老大知道我們先吃不了兜著走。”黑子道。
“當然,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夏宛坐在遠處,聽不清他們在嘀咕些什麽,他們說完統統走了。隻是,江景晨走時扔下一句話:“你可別掂量著跑,要是那樣我就死定了。”
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一點,仍不見熊振新的影子,陳菲站在房門外焦急地等待著。電梯裏有人出來,她定睛一看,是江景晨帶著個輕浮的女人。
“你在等熊董?”他經過時輕描淡寫地問。
“不,我在等你,聽說你在他那裏,我就來了。”陳菲巧舌如簧,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小心眼裏打起了主意。這讓他很意外。
“你天天和熊振新在一起,應該知道夏宛的消息。那間倉庫已經沒有她的人影了,我聽說她被打得很重,難道是打死了?”
江景晨漠不關心,回頭看看身後的女孩。這女孩鳳眼亂瞟,胸脯挺得誇張,小小的年紀,舉手投足卻透著些俗氣。他邊打開自己的房門邊把那個女孩請了進去,以特有的傲慢對陳菲說:“你亂操什麽心呐,別把自己再搭進去!聽我的,別管她,這對誰都有好處!”
“你幫幫她,她實在太可憐了!”
“我為什麽要幫她?她和我有什麽關係?”他把她攔在了門外,並且很不耐煩地關上了門,“我現在很忙,沒時間和你說話。”
陳菲恨不得毀了這扇拒人千裏之外的門。她一個人站在走廊,心裏七上八下,開始猜測他們這麽晚會幹些什麽,而且越來越相信想象的都在真實地發生著。她越來越不得勁兒,就使勁兒敲起門來。
門出其不意地打開,麵前的男人好端端的,看不出什麽端倪,但她並不死心,提出要進去說話,哪知他爽快答應下來。
“你的房子好大呀!跟熊老板的差不了多少。”她撲閃著一雙大眼睛,自顧自走進客廳,坐在那女孩旁邊。
“你進過他的房間?”江景晨問得含糊其辭。
“沒有,當然沒有,隻是聽說”她用眼睛掃了掃旁邊的年輕女孩,見她更沒什麽不妥,便放心了許多。
那女孩正在往包裏塞東西,那東西包裹得方方正正,像是很多鈔票。她拉好包上的拉鏈,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她是誰呀?是你女朋友嗎?”陳菲向江景晨身邊移了移。
江景晨被她的直率逗樂了:“管好你的嘴,不要胡說,她當然不是我女朋友。”
陳菲立刻問:“那你有女朋友嗎?”
江景晨的臉色不經意有些難看:“你還有什麽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她端坐著,多情地盯著他。
“哼!”近在咫尺,江景晨察覺到她臉上蕩漾的春光,那春光不同於輕浮,而是青春女子所具備的本能,它毫無掩飾,表露無遺。
“這個問題你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像我們這種男人,誰會沒有女人?”
“那我比她怎麽樣?我的確隻是一個小小的主管,但我會讓你另眼相看的,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她扭過身子,將漂亮的臉蛋送到他眼前。
江景晨嘴角抽出一絲笑,沒有躲閃,沒有應和,好比看一場與己無幹的戲:“你鬥不過她的!”
“她有那麽厲害?”她靠得更近,可以感到他說話時的氣息。
不管對於陳菲這是怎樣不同凡響的時光,但江景晨一口口喝著水,早已習慣了這種親近的把戲,說:“你不是想知道夏宛的去向嗎?”
“可是你不肯明白地告訴我,讓我拿又拿不起,放又放不下,隻好在這裏消磨時間。她到底在哪裏,告訴我好嗎?”
他站起來,要送客的情形:“你隻管聽我的,別去找熊董就對了。”
陳菲背過雙手,快活地跳到他麵前:“我可信你了,她出了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他笑著點點頭。
朦朧的月光從窗戶裏灑進來。陳菲輕聲說:“菲兒好喜歡你!”
江景晨走到酒櫥前放回杯子,好像什麽也沒聽見。見她跟腳過來,他忽然有些生氣:“要是沒別的事那就走吧!先打聽清楚,等你能對付她時再來找我。”
“當真?”
“嗯——”很重的鼻音。
酒吧隱蔽的角落裏有一間高檔包房,不是誰想進去就可以進去。即便如此,陳菲還是打聽到今晚熊振新在這裏招呼朋友。不知怎麽回事,她要進去的時候,遇上慕天哼著曲兒從裏麵出來,難道他和姓熊的並不陌生?看來他是真心騙她們。這樣想著,她眼皮也不抬,隻管往裏闖,被他一把拉了回來。
“幹什麽去?”他膩巴巴地說。
“熊董在裏麵吧?”
“你找他?熊董認識你嗎?”他盯著她,有點高興,又有點矛盾。高興的是她自己要送上門兒,矛盾的是他越來越舍不得了。
“為了夏宛我豁出去了!”
慕天謊說夏宛的事自己已經提了,熊董也答應了下來。
“這回是不是又騙我們?”陳菲不信。
“你竟然不相信我!我不介紹你們進來,你又哪來做主管的機會?我的好可別忘了!”
他走近了幾步,對此陳菲非但沒有躲避,還笑臉相迎:“江老板是你老板?”
除了立在兩旁的服務生,走廊裏再見不到別人,光線有些暗淡,有些朦朧。
“我認他做老板那會兒他就是老板,我若不認自己就做老板。我隨時罩著你!”他的腳一直向前邁,直到碰到陳菲的鞋尖,使她靠在了走廊的牆上。對於這樣的大膽和迷戀,陳菲有些洋洋自得,甚至相迎的目光裏秋波暗送:“那江老板現在會在哪裏?”
慕天更進一步,貪戀起她的花容月貌來:“我幹嗎告訴你?到現在你可一點好處也沒給我,小騙子!”
“誰是騙子也不一定!”
她故意咳嗽了幾聲,瞬間破壞了這美妙的意境。
“聽哥哥的,裏麵不是你進去的地方,夏宛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
“這還差不多!”
對麵走來一個人,把手上的盒子遞給慕天。慕天拿了東西就哼著歌兒進去了。
那人一轉身,跟迎麵來的黑子打了照麵。
“凡兒呀,以後求江哥辦什麽事隻管跟我說,不是吹牛,我在他那兒說話還有些分量。”黑子說,“喂,我問你,夏宛跟江哥是什麽關係?”
“她好像是慕哥介紹進來的,其他就不知道了。”趙凡答。
黑子尋思,上次自然是慕天的事兒,花了那麽多錢,看樣子不是一般的交情。
第二天,慕天果真進了熊振新的房間,熊振新正一個人在房間裏看影片,見他進來就叫到身邊來。
“董事長,夏宛那小姑娘還叫您滿意吧?”
他鄙夷道:“滿意是滿意,隻是這丫頭性子太硬,到現在可想要我的命啊!”
“能叫董事長喜歡可不是福分嗎?”慕天話鋒一轉,笑著說道,“董事長別心軟,她遲早會認識到這是好事兒。”
“你這次不光眼光好,辦事兒也很得力!以後叫熊哥!”
“哎,哥!”他得到讚賞,心裏樂開了花,好似看到自己的大好前途。
門裏突然進來個年紀小小的女子,她高高地挺著胸脯,一雙丹鳳眼瞅著熊振新問:“你是李科長?有人讓我來陪你。”
“對啊。”熊振新看她細皮嫩肉,冒名應允了。
慕天急忙起身告別。
熊振新剛碰到這漂亮女人的手,就被閃個趔趄。
“你不是李科長。我隻陪有錢有勢的,不伺候你們這些混混。”她轉身要走。
“這麽大的公司不值萬貫資產?以後想在這裏掙錢,我不同意那可不行。我管你呢,進來了,就別想從我身下溜走。”他急不可耐地撲上去,一雙手伸到她的衣服裏去,就像老鷹撲到了大老鼠。
“真會騙人!一看就是大騙子!”丹鳳眼瞟上瞟下,魅惑著肉欲橫流的男人。
“誰讓你偏往我的嘴邊走!”
完事之後,熊振新抓出一把鈔票往她身上撒,女孩看也不看,隻管穿好走自己的。
“也不要點兒什麽?”
“我身價高,恐怕你付不起。”
“屁話!”他一骨碌爬起來,“你隻管要!”
“算我賞你的,我今天高興,不想讓你難堪。要是你心有不甘,明晚就到‘天堂雨’還我人情。你隻問‘花妖’就行。”
“花妖,是有些耳熟。”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紫狐有這麽絕色的小丫頭,等他再問時,女孩早已走了。
所謂的“天堂雨”是家不對外開放的會所,熊振新三天兩頭跑去找花妖,有時玩得高興還帶她回來,花妖雖已相信熊振新的老板身份,但還是不要他的錢,隻是說熊振新叫她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