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英傑

第三節 鮮明個性 平凡人生

　　吳法憲體胖，麵色紅潤，下巴豐滿，眉宇間表現出機警與倔強，而又極富親和力，軍中同僚常稱之為吳胖子。工作任勞任怨，累倒後頭一挨枕頭鼾聲便起。

　　吳法憲剛參加紅軍編在紅軍贛東遊擊隊，訓練一個月後正式編入部隊時，獨立團把他和另一個小青年刷下來，說他們倆年紀小，個子矮，人還沒槍高，不要他們。吳法憲不願意回家，吵鬧著要留在部隊。後來一個區隊長把他們送到寧都獨立團，編入三連一班當戰士。吳法憲在部隊，憑著他腿勤、手勤、腦子勤，嘴能說，接受能力強，樂於為大家做事，一心聽黨的話，作戰勇敢，不怕死，很快成了紅軍的好苗子。從17歲入黨、擔任一〇五團青年幹事起，屢有提升，成為軍隊的指揮員。

　　吳法憲每次作戰前動員講話，中氣足，聲音洪亮，上千人的隊伍集合講話，不用揚聲器，聲音達數裏遠，山間有回音。給幾千人講話、做報告、傳達會議精神，不用稿子，上台即講，而且主題鮮明，重點突出，條理清晰，形象生動，感染力強。不光戰士聽了士氣高昂，還曾贏得妻子陳綬圻的芳心。

　　吳法憲對軍事地圖、軍事數據過目不忘。人到中年，常用的“毛主席語錄”能脫口而出，對毛澤東《我的一點意見》一文，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人到晚年，全憑記憶撰寫和口述60餘萬字的回憶錄，不用查閱資料，政治和軍事中的細節清清楚楚。回憶家鄉兒時的生活和革命活動，記述如初，曆曆在目。

　　吳法憲寫得一手好字。做青年幹事，起草軍用公文，常常受到部隊首長賞識。他還愛好文體活動，擅長排球。這些品質都有利於他開展青年工作。

　　吳法憲做思想政治工作善於攻心。1945年春，新四軍三師包圍偽五軍於蘇北阜寧城，時任三師政治部主任的吳法憲親自指揮部隊打心理戰，在射陽河上放“孔明燈”，燈上載宣傳品，順流而下，直達阜寧城。調集冀魯豫地區的士兵在夜深人靜之際，合唱偽軍家鄉民歌。動員偽軍親屬寫信，用竹箭射入城內。組織親屬喊活。不到一個月，偽五軍投誠人員達2000餘人。有一次，開國中將彭明治（新中國成立後曾任駐波蘭大使）擔任蘇魯支隊司令員，在麵對日軍掃蕩時，指揮部隊作戰傷亡慘重，擔心上級責怪。吳法憲卻誇獎他善於指揮，能打仗，使他更加自信，作戰更加勇敢，以致後來出現了一支赫赫戰功的部隊——新四軍第三師七旅。也就是如今的五十四集團軍一二七師。

　　吳法憲為人友善。小時候在君埠鄉大安村是孩子王，同一夥人去山上砍柴，別人都玩，他卻不貪玩，還會幫玩的同伴每人砍一捆柴讓其挑回家，因此，很得人心。長征路上過草地，自己忍饑挨餓，卻將幹糧分送給部屬。夜間露宿，取自己的毛毯，用兩根木棍撐起，為士兵擋風遮雨。過雪山時，見15歲的蔡永（泰和縣人，原福州軍區空軍第一副司令員，少將）草鞋已破，就動員全組連夜為他打了兩雙草鞋，並將自己的兩雙布襪讓給他穿。一個姓徐的鄰居家的兒子同他一起參加紅軍，在長征到達貴州負傷，吳法憲一直照顧他，還給錢他留在貴州治傷，新中國成立後又為他的兒子安排了工作。新四軍三師在蘇北抗日，師參謀長彭雄、旅長田守堯奉命赴延安學習途中與日軍在海上遭遇，不幸犧牲。彭雄是長征老紅軍，新四軍傑出的軍事領導人，與吳法憲朝夕相處，私交甚篤，吳法憲把留有烈士墨跡的兩人合影相片一直珍藏至今。在遼沈戰役中，二縱攻克沈陽，部隊驕橫。一個叫劉銀夏的團政委因搶醫院，把一縱的人打傷了，要交“東總”軍事法庭，在押解路上遇到吳法憲，吳法憲就問：“什麽事情啊？”聽了事情原委就發話說：“我們二縱的人，我們自己處理，不用東總費心了。我宣布撤銷政委，變為馬夫。”對他處罰一個月後便官複原職。這個劉政委後來擔任寧夏政法委書記，20世紀90年代，吳法憲受人之托打電話找他辦事，當時劉銀夏病重，聽說是吳政委來的電話，堅持站起身來，左手拿著電話，右手敬軍禮說：“報告，劉銀夏聽候吳政委指示。”吳法憲說：“我已經不是政委了！”他改口：“聽候老媽媽指示。”老媽媽是吳法憲在二縱的別稱，當時二縱官兵中流傳著一句話：“有困難找老媽媽，沒飯吃找老媽媽。”二縱的人都知道他關心戰士，在二縱威望很高。

　　張正隆創作《雪白血紅》曾采訪不少四野的老人，他們的看法是，吳法憲為人厚道、坦誠、老實，沒有架子，待人隨和，平易近人，容易相處。身居高位也對人和藹，見了下級也不擺架子，能夠密切聯係群眾，是個不會使詭計的人，見了下級也會敬個軍禮。他的下級，從秘書到警衛員沒有誰會怕他，1950年5月，吳法憲從南寧出發到武漢中南軍區出任十三兵團政委準備入朝參戰，途經柳州時，一家3口乘坐的吉普車在陡坡上被青年交警攔住，差點要滑到柳江去，多虧警衛員機警，迅速跳下車撿了塊石頭墊住車輪。進城後柳州市領導連忙道歉，並表示要處分那名交警，吳法憲一再表示：“算了，要他今後注意再別把車攔在半坡上就行。”1970年8月19日，吳法憲赴廬山參加中共九屆二中全會，晚上快到9點出發上廬山，行至半山腰上，一輛江西省電業公司上山修理電燈的車下山回來時與吳法憲的車相撞，把車門撞壞了，差點把他的車掀到山溝裏去。上山後，吳法憲找到時任江西省委書記的程世清少將，叫他不要追究撞車人的責任。

　　1971年“9·13”事件後，吳法憲因屬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重要成員而被關押，並被撤銷職務、開除黨籍。1980年11月23日被特別法庭判處有期徒刑17年。1981年9月，66歲的吳法憲出獄保外就醫，落戶於“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泉城山東濟南，化名吳澄清，被安置在南郊七裏山居民小區一座居民樓裏。剛到濟南，吳法憲即與左鄰右舍友善，常著舊軍服，坐小馬紮，與鄰居老人嘮家常，小區鄰裏無論長幼，對他和顏悅色，都稱呼他老吳、吳大爺，也有人稱他吳司令，他連忙擺手。有時，同妻子去菜市場買菜、商場購物，排隊時，有人會喊“讓老紅軍先買！”吳法憲感覺當地群眾待他還是那麽好，過著返璞歸真、普通人的生活很知足。他曾在獄中苦練書法，看完“二十四史”，出獄後仍迷上書法，茶餘飯後，除了看電視，就是練書法。他擅長篆書，求字者眾多，有求必應。20世紀90年代，家鄉遠房親戚一年輕人跑到濟南找吳法憲介紹工作，他對來訪的年輕人說，出來沒有什麽意義，給了一點錢，打發他回家安分種地。不久，山東省委又讓他搬到一個掩映在座座高樓大廈之間的獨門獨院的小樓居住，老兩口與一兒一女生活，大門上貼著鮮紅的“福”字，給人一種普通人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