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英傑

第六節 剛正不阿的革命者

　　周興在幾十年的革命生涯中，對黨忠誠老實，胸懷坦蕩，做事光明磊落。他性格直爽，敢於堅持原則，但正如他自己所說，脾氣大，愛訓人，有時欠缺鬥爭策略。

　　在延安時期，張國燾擔任特區政府代主席，企圖取消保衛局，周興據理力爭：無論機構怎麽變，保衛工作不能取消！康生在延安掀起一場“搶救運動”，采用逼供信的極端手法，抓捕關押了一大批革命幹部。毛澤東發現問題後，指出“一個不殺，大部不抓”，防止肅反錯殺現象。但康生陽奉陰違，周興不忘蘇區肅反教訓，堅決抵製，積極抓緊邊區政府的幹部甄別工作。

　　1971年4月，在中央召開的“批陳整風”會議期間，周興在西南小組會上發言時，針鋒相對地給當時還掌握軍權的黃、吳、李、邱提出一些意見。周恩來在會上一方麵讚揚周興的發言很好，另一方麵又個別找周興談話，並打招呼說：“周興同誌，你的話多，聲音大，要注意隔牆有耳喲！”對周恩來的忠告，周興銘記在心。這年9月13日，林彪叛逃後，周興的發言稿經周恩來推薦，毛澤東批轉印發全黨。

　　周興嚴於責己，從不掩飾自己的缺點、錯誤。他經常檢討、反省，從不隱瞞在江西蘇區打“AB團”和延安的“搶救運動”自己所犯過擴大化的錯誤。他對下級要求嚴格，不了解他的人總覺得他厲害，但和他相處較久的人，都覺得他心地善良，愛憎分明。有的下級與他在工作上有不同意見時，即便爭得麵紅耳赤，甚至吵架，但事過之後，他從不忌恨對方，從不打擊報複。相反，對敢於和他爭論的下級照樣信任，加以重用。他經常說：“對領導唯唯諾諾的人並不一定是好幹部，敢於獨立思考，有創造性的人才是有出息的。”

　　1962年，周興在微山湖視察水利工程，為泄水口問題同技術人員和地方幹部爭論起來，誰發言他就訓誰，別人不敢講了，他又逼人表態，到點還不讓開飯。隨行的秘書周永祺就提醒，是否先聽聽別人意見。周興當即拍桌子：“混蛋！你一個秘書，有什麽資格說我？”“你書記也要講理，不能罵人！”周永祺當時30多歲，也有個性。“罵了你怎麽樣？”周興說。“我告你！寫信給毛主席！”“你去告！”當晚，周永祺果然提筆給毛澤東寫信，請毛主席批評周興！周永祺回濟南就辭職，表示堅決不同周興一起工作。別人勸說，周永祺提出除非周興在同樣場合向自己道歉！周興承認自己態度不好，但表示這個要求難以做到。

　　對周永祺的信毛澤東作了批示，不久，中組部副部長張啟龍赴山東找周興談話。後來，周永祺作為省委秘書，在整理書記處會議記錄時，無意中發現了一段記錄：在省委常委會上，張啟龍問周興：“你這個秘書的品質是否有什麽問題？”周興卻回答：“不！這個人品質沒有問題。我們相處多年，他隻不過有時思想方法偏激，和我一樣的毛病。”後來調級時，周興還特意提醒不要忘了周永祺。周永祺看到這段記錄百感交集，當時向毛澤東告周興的狀後，也有很多顧慮，現在發現周興竟是如此有胸懷。

　　周興從山東調到雲南，一時沒有熟悉的秘書。此時，周永祺想，周興盡管脾氣大，但很正直，當秘書還是跟這樣的領導放心。於是，就自願到雲南同周興一起工作，周興也願意帶他走。由於周興的主觀臆斷，不少幹部都頂撞過周興，但大家說，周興的優點是不記仇，隻要你工作得力，得罪過他也重用。

　　周興在毛澤東身邊工作長達19年，一直受到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器重和信任。在“文化大革命”的驚濤駭浪中，周興在雲南成為最大的批鬥目標，被造反派批鬥過200多次，寧死不屈，從沒出賣自己的靈魂和人格。在雲南成立省革委會前夕，毛澤東接見來北京辦學習班的雲南代表。那天，毛澤東來到接見大廳，環顧四周，突然問：周興在哪裏？於是站在人群邊上的周興被推到毛澤東麵前，隻見毛澤東把周興拉到自己身邊對隨行攝影師說，我和周興照張相。毛澤東的特殊舉動，在當時就是支持周興的信號，周興隨即成為雲南省革委會副主任。1971年9月12日深夜，電話鈴聲將周興叫醒。他拿起聽筒，對方說周恩來找他講話。接著，周恩來對他說：“你們批的那個人跑了，帶了老婆孩子跑了……”周興以為是陳伯達跑了，又一想，覺得他怎麽跑得了呢？便又問：“誰跑了？”“你們批的那個人，就是做報告的那個人跑了。”周興始有所悟，但還是拿不準，或者覺得問題太重大，便重問了一句：“您是總理嗎？”周恩來作了肯定的回答，並明確指示說：“從現在起，昆明軍區部隊，還有那裏的空軍、海軍部隊，歸你統一指揮，有什麽情況直接向我報告，你聽清楚了嗎？”聽了周興的回答後，周恩來頓了一下，又說：“你要有個助手，誰作你的助手呢？”周興回答：“魯瑞林作我的助手。”“好，魯瑞林作你的助手！”周恩來表示同意。第二天，周興、魯瑞林等就看到了文件，原來是林彪在9月13日清晨帶著葉群、林立果等坐三叉戟飛機跑了，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汗。

　　周興在黨內鬥爭中堅持實事求是，剛直不阿。他在“文化大革命”中，曾受到江青的打擊和誣陷。1974年夏天，江青在天津文藝界一次講話中信口開河說：林彪在雲南有個不大不小的死黨，他在貴州一次就送林彪100瓶茅台酒，此人至今沒有被揭露。江青指的是當時昆明軍區一位副司令員。周興看到這個講話記錄稿後，召開了昆明軍區黨委常委會議，討論認為沒有確切證據，就請示毛澤東、中共中央及中央軍委如何辦理。江青知道後認為是周興告她的狀，欲加報複。1974年10月，周興去北京參加一個中央召開的會議，江青在會上大罵周興，誣陷周興在天津設了情報站。周興氣得臉色發紫，立即站起來反駁：“你血口噴人！”李先念等人忙上前勸阻，才平息了爭吵。幾個月後，江青又在一次會議上無中生有地罵了周興，他沒理睬，這天，周興在日記中寫道：“生平最大的一次侮辱！”

　　半年之後，周興患重病住進北京醫院。病痛在折磨著他，而江青對他的誣陷卻把他折磨得更厲害。當鄧小平、宋任窮、汪東興、餘秋裏等老同誌去看他的時候，他都激動地訴說江青如何誣陷他的事情，並且說，這是他參加革命50年來遺恨終生的事，若不澄清，他將死不瞑目。鄧小平安慰正患重病的周興說：“老周啊，算了，算了，她也不能代表中央，不能代表主席嘛！”

　　1975年10月3日，周興因肝癌醫治無效，在北京含恨與世長辭，享年70歲。周興病危時，中共中央副主席、長征期間的部下汪東興守在病榻旁。逝世後，中共中央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毛澤東、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送了花圈。追悼會那天，第一個趕來致哀的中央首長就是鄧小平。

　　周興去世後，鄧小平的夫人卓琳於1999年3月16日寫了一篇懷念周興的文章《我所認識的周興》。文中說：“周興同誌在延安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作為一名公安戰線的新兵，對於部門的最高領導，我們隻知其人而並不相識。記得有一天，周興同誌找我談話。我報告後進去，第一次見到久仰盛名的領導。一眼窯洞中，簡樸的辦公用具，簡樸的衣著，一切都是延安那種既熟悉又普通的風格。周興同誌問了我的情況，告訴我要調我到保衛部門工作。談話簡練、明確而親切。這是我第一次認識周興同誌，當時，我並不知道，他的這次談話和對我的調動，對我未來的生活竟然會產生那麽大的影響。到了黨中央的安全部門後，我認識了小平同誌，並最後與他結成終身伴侶。可以說，在眾多熱情關心小平同誌的人中，周興同誌也是一位積極分子。”

　　原來鄧小平夫婦同周興的感情那麽深厚，除了工作關係外，他們在生活中還得到了周興的幫助。周興在江西蘇區的時候就同鄧小平相熟，鄧小平任瑞金中心縣委書記，是省保衛局的父母官，同周興是上下級關係，並且關係很好。鄧小平第一任妻子在白區鬥爭中犧牲，第二任妻子在蘇區離婚。鄧小平長征到達陝北後，任八路軍總政治部副主任，可是還沒有老婆，當時延安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據說延安的男女之比是18：1，因此，高級幹部擇偶也很困難。戰友們都十分關心鄧小平的婚事，周興就更加熱心。有一次，國家政治保衛局局長鄧發得知周興的保安處辦了一個情報訓練班，有8位女生個個政治可靠，品貌端正！鄧發就帶著鄧小平來找周興。這時，訓練班已經結業，8位女學員被分配到延安郵電檢查所工作。檢查所設在邊區保安處的一排窯洞裏，周興陪鄧小平悄悄來看了兩次。後來，周興就悄悄打聽檢查所的那個浦群英有沒有戀愛對象。周興獲得匯報得知浦群英還無戀愛對象時，沒幾天，就請鄧小平又來了一趟。過了沒多久，周興就找浦群英談話，把她調到中央社會部工作。這個浦群英後來改名叫卓琳。

　　周興逝世後，中共中央副主席汪東興批準將周興的愛人楊玉英及7個子女調到北京定居。周興逝世24年後，為緬懷他的革命業績，學習他的優秀品質，他的夫人楊玉英收集了中央領導、各部委有關領導和其他同誌寫的懷念文章及題詞，編輯出版了《懷念周興》一書。

　　最近幾年，一些熱心的作者親自翻閱秘密檔案，零距離采訪一大批中共隱蔽戰線無名英雄，首次揭開中共情報、保衛戰線神秘麵紗，出版了《中國秘密戰》之類的中共情報、保衛工作紀實書刊，拍攝了一係列諜戰影視片。這是繼美國著名記者斯諾後，又一次披露了周興的事跡。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緬懷周興的功績、頌揚中共隱蔽戰線中的一大批英雄人物的革命鬥爭精神和為解放事業所作出的貢獻。

　　主要參考資料

　　1.楊玉英主編《懷念周興》，群眾出版社，1999年版。

　　2.郝在今《中國秘密戰——中共情報、保衛工作紀實》，金城出版社，2010年版。

　　3.明軍、地久主編《中共特工秘錄》，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

　　4.李逸民《參加延安“搶救運動”的片斷回憶》，《革命史資料（3）》，文史資料出版社，1981年版。

　　5.洪沛霖《劍嘯石城》，群眾出版社。

　　6.周興《陝甘寧邊區政府工作報告》（民國28-30年）。

　　7.周興《延安市公安局〈延安市新市鄉治安工作總結〉》。

　　8.薩蘇、老拙《東方特工在行動》，文匯出版社，2011年版。

　　9.郝在今《周興：中共“特務頭子”》，《中國人物傳記》。

　　10.黃健民《“AB團事件”罹難者羅煥南恢複名譽始末》，《黨史文苑》，2006年第13期。

　　11.張家勝、劍萍《抗戰初期延安反特戰線的生死較量》，《文史春秋》，2007年第4期。

　　12.吳台亮《周副主席勞山遇險前後》，陝西省文史資料。

　　13.《中國人民公安史稿》，警官教育出版社。

　　14.周興《西北政治保衛局〈特務須知〉》。

　　15.斯諾《中共雜記》，中共黨史教學參考資料。

　　16.劉秉榮《蘇區肅反大事紀實》，花山文藝出版社。

　　17.張嚴佛《軍統活動紀實》，中國文史出版社。

　　18.卓琳《我所認識的周興》。

　　（劉雲和）

　　§§第四章 曆經磨難誌愈堅——記原炮兵政治委員金如柏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