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田雨,張忠良的臉是溫暖的。
要不是那次酒後亂性,要不是她閨蜜無聊多事,要不是田雨不給解釋的機會,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經曆和故事,想到這些,張忠良刻骨銘心的心得有二:一是世事無常,沒有後悔藥;二是婚姻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離婚。
那一幕,猶在昨天。田雨掌握了張忠良和阿紅的事實,在張忠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獨自安排好了離婚事宜。田雨攤開離婚協議書,一張卡,心平氣和地說,這裏是20萬,你給她留個10萬吧,一個女孩子跟你圖個什麽?
田雨臉上平靜、鄙視又傲慢的表情,在張忠良腦海裏揮之不去。
拿著離婚協議書,張忠良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無路可退。簽好字,他離開了貿易公司,外麵正下著淒淒秋雨,和他的心情一樣,無法預料的是——天氣一夜之間就轉涼了。
張忠良蜷縮在車子裏很久很久,有一種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
《世界末日》這部電影,前不久他還陪兒子看過,從電影院出來,兒子還問他:“爸爸,你說世界真的有末日嗎?”張忠良當時笑著回答說:“世界末日肯定是有的,但老爸可以預測絕對不在2012年。”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他可以預測世界末日不在2012年,卻預測不到自己的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世界末日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來了,看著麵前的這一紙離婚協議書,張忠良感覺自己白白折騰了好幾年,一下子回到了原點。
把20萬元全部留給了阿紅,失魂落魄的張忠良聯係遠在貴州的堂弟張忠年,他問:“忠年,你還在貴州嗎?”
張忠年感到很意外,說:“在貴州呢,哥有事嗎?”
張忠良說:“明天去你那裏看看,見麵再聊吧。”
傍晚時分,天空綿綿細雨飄個不停,最近以來,壞天氣和縣城一直形影不離。
在汽車裏蜷縮了一下午,張忠良終於理清了一些思路,他最後看了一眼夜幕中的貿易公司,發動汽車朝郊外駛去,在汽車駛出城的時候,他心裏不停地默念著:兒子我走了,貿易公司我走了,父母我走了……不過我還會回來的,等著我吧,我張忠良一定會回來的……下次回來的時候,我會還大家一個不一樣的張忠良。
從縣城東郊高速路口上高速,漂亮的檢票員對著張忠良甜甜一笑,說:“張總,又出差啊?”
張忠良對這個似曾相識的漂亮女孩勉強笑了一下,但他沒心思搭理她,他和她僅僅是認識而已。
高速上,張忠良一直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他有很多事情要想,但他盡量克製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他瘋狂地踩踏著油門,他要小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遠方,要把縣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急切地拋到身後。汽車的碼表一直定格在160-180之間左右擺動,張忠良覺得它還不夠快,它一點都不給力。他是空軍地勤出身,他知道駕機穿過雲層的感受,汽車油門在他的腳下一刻也沒有鬆懈過。蒙蒙細雨中,他的座駕像一匹瘋狂的野馬在廣袤的草原間肆意狂奔。
長途奔襲了一千多公裏,第二天上午,張忠良終於到達了貴州,到達目的地。
幾年不見,遠在貴州開廠的堂弟張忠年為堂哥張忠良接風洗塵,席間,大腹便便的張忠年問:“什麽風把忠良哥給刮來了?”
張忠良本來就不勝酒力,一臉紅彤彤地說:“不瞞忠年笑話,我是來投靠你的!”
張忠年以為張忠良在跟自己開玩笑,說:“不要笑話老弟了,我這個小廟怎麽容得下你這尊大菩薩。聽張忠心說你和嫂子的貿易公司一直是風生水起,我最近還計劃著帶我老婆去看看,看看我們之間有沒有合作的機會,我雖然搞得是冶煉這一塊,但平時也沒少和當地的貿易公司打交道,貿易公司貨源渠道多、信息廣,還經常接國外的單子,我們這行現在麵臨的困難非常大,國內的物料幾乎都沒什麽利潤,我有些同行一年要做好幾批國外的物料,利潤大了去了,忠良哥有什麽好的物料,一定不要忘記通知我一聲哦。”
知道張忠年不會輕易相信,事到如今,張忠良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對他盈盈笑的張忠良的老婆,說:“不瞞忠年,我和田雨已經分了。”
“分了?什麽時候的事情?”張忠年感到很奇怪,驚訝地問。
“怎麽會呢?你們夫妻感情這麽好,田雨不是挺能幹的嗎?聽說你們的婚姻在縣城曾經是一件很轟動的事情呢!”張忠年的老婆目瞪口呆。
“就前兩天的事情,兩人意見總是不合,我幹脆退出來算了。”張忠良借著酒精傷著的臉色,輕描淡寫地說。
“真是太可惜了,怎麽從來沒聽忠心說起過?”張忠年一臉疑惑。
“是啊,怎麽說分就分了,田雨老爸不是我們老家的副縣長嗎?聽說他以前是反對你們交往的,他對你們的離婚有什麽意見?”張忠年的老婆又問。
張忠良淡然地笑了笑,說:“我們離婚的事情,暫時還沒告訴其他人,先分開一段時間再說吧。”
“是啊是啊,分開是為了更好地了解,說不定哪天田雨嫂子想開了,又來找你回去呢。”張忠年安慰說。
“這夫妻啊還是不要分開好,古話不是說了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們看看,這天底下有幾對複婚的夫妻?好馬不吃回頭草嘛。”張忠年的老婆深有感觸。
張忠年瞪了她一眼:“女人懂個屁,你們女人都一個德性,嘴欠。”
為了搞活氣氛,張忠年對張忠良說:“離就離了,沒什麽了不起的,天底下什麽都缺,就不缺女人,忠良哥這麽英俊瀟灑,又有本事,有機會我給你介紹個貴州小妹,保證年輕漂亮,又賢惠。”
忠年老婆就臉掛不住,氣呼呼地對張忠年說:“就你有本事,找貴州小妹!你以為你在外麵幹的那些醜事我不知道……”
看到張忠年夫妻為了自己鬧得這麽不愉快,張忠良感到很不好意思,趕緊對張忠年的老婆說:“弟妹,你快消消氣,我和你們開開玩笑的,我玩兩天就走了。”
被張忠良這樣一勸,張忠年老婆有點不好意思,她說:“堂哥,你也聽見了,他不講道理,我不是衝你,哥你不要多心。”
“哈哈哈哈”,張忠良笑了幾聲,說,“我怎麽會多心呢,我們男人都是這樣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來來來,我敬你們夫妻一杯,感謝你們夫妻的盛情款待。”
從酒店出來,張忠年把老婆先打發走了,對張忠良說:“我請你出去放鬆放鬆?”
對張忠年的一番好意,滿腹心事的張忠良一點玩的心思都沒有,說:“泡個腳就行,腳開車都開出老繭了,找個修腳好點的地方修修。”
在足浴城,張忠年一臉狐疑地問張忠良:“哥,你剛剛說的話到底真的假的?”
張忠良問:“你指哪一點?”
“你來我這還是去雲南?”
“實不相瞞,我兩手打算,你是我兄弟肯定沒得說,你還有個媳婦,你有你的難處,我理解,所以,如果你實在為難的話,我就去雲南,反正都是混口飯吃。”
一聽張忠良說了實話,張忠年舒了一口氣,說:“那你還是留下來,我們一起幹吧!我正好缺個幫手,我準備搞個貿易部,專門針對對外貿易這一塊,盤活一部分閑置資金。這也恰恰是你的長處,至於待遇嘛,你盡管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張忠年態度誠懇,張忠良的為之心動,兩個人躊躇滿誌。
張忠良說:“好啊,既然你這麽有誠意,我就留下了。”
張忠年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其利斷金!”兩人興奮地握了一下手。
安頓好張忠良,回到家,老婆虎著臉問他:“他真得留下來?”
張忠年沒好氣地說:“留不留,關你什麽事?你幹好你的財務,守好你那一塊就是了。多一個家裏人多一份力,別人我不放心。”
看到張忠年似乎已經做了決定,她語氣緩和了,說:“老公,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了,你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嘛。”
張忠年不耐煩地說:“有話就說,我累著呢!”
老婆說:“你以為我是私心重,才不想他留下來?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為你著想,你想想,他以前也是做老板的,做老板的難免心高氣傲,一山望著一山高。他現在雖然落難不錯,那天他站穩腳跟了,可能就是你的競爭對手。我是有言在先,到時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還有,他來了,我弟弟怎麽辦?他是聽他張忠良的,還是張忠良聽他的。”
張忠年一聽老婆提到小舅子阿盛,頓時火冒三丈,說:“說來說去,你就是擔心你那個寶貝弟弟,你看看他,平時都幹了些什麽?他會幹什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說,吃喝嫖賭那樣他不精通?外麵的業務要是指望他,我十個廠都不夠他折騰,他拿什麽跟忠良比?”
被張忠年這樣數落,他老婆一時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反駁,嘟囔著一句說:“反正我是提醒過你的。”
張忠年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別囉哩囉嗦。他父親對我父親有恩,你知道嗎?”
說完,不再搭理老婆,獨自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