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菊萍對著魚兒縱身躍下的時候,一雙手從後麵抱住了她,她轉身回頭一望,劉春蘭淚眼婆娑地看著她,滿帶哭腔地說:“姐,你這是幹嘛呀?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呀!”
蔣菊萍奇怪地看著劉春蘭,說:“傻瓜,你胡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想不開呢,我好著呢!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回賓館睡覺了嗎?”
劉春蘭看蔣菊萍思路還算正常,一顆懸著的心稍許平靜,問:“打你手機老不接,看看你究竟在幹嘛?”
蔣菊萍一臉疑惑,邊說邊摸口袋:“你打過我手機?我怎麽沒聽見呢?咦,我的手機呢?”
翻遍了口袋和挎包,也找不到手機,蔣菊萍說:“一定是掉KTV了。”
劉春蘭說:“掉醫院也有可能,要不等下我們回頭去找找。”
蔣菊萍說:“算了算了,沒手機倒落得個自在。”
劉春蘭說:“沒手機多不方便,有急事怎麽辦?等會再去買部新的。”
劉春蘭說:“等會再說了,會有什麽急事?有急事,他們會打你電話。”
劉春蘭說:“姐,我們回去吧,外麵挺涼的。”
“春蘭,你快來看,看到那些魚了嗎?”她指向江麵。
劉春蘭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看了看,說:“哪有魚呀,這個季節江麵會有魚嗎?”
蔣菊萍又仔細看了看江麵,說:“奇怪了,魚怎麽不見了,剛剛還有一大群呢,都怪你,把魚都嚇跑了,我剛剛是看到一群魚的。”
兩個人往賓館的方向走,劉春蘭對蔣菊萍說:“姐,明天我想先回老家一趟,從龍城直接坐火車回去。”
蔣菊萍奇怪地看著劉春蘭,問:“你不等我一起回老家嗎?”
劉春蘭說:“我回老家待兩天就去廠裏,到時我們再一起回去。”
蔣菊萍問:“有急事嗎?”
劉春蘭仰頭歎了口氣,說:“我想兒子了。”
第二天上午,蔣菊萍和劉春蘭在龍翔酒店門口分手,劉春蘭把一部新手機交到蔣菊萍手裏說:“和以前一樣的型號,新卡,老號碼隻能回去再補了。”
蔣菊萍問:“你真的確定不和我一起走?”
劉春蘭說:“我回去看看兒子,你是不是離不開我呀?”
蔣菊萍說:“好笑呢,誰離不開誰呀?我是擔心你被人販子給賣了呢。”
劉春蘭說:“我一個窮老太婆誰稀罕呀?你倒要注意哦,小心人販子打劫你這個富婆。”
蔣菊萍和劉春蘭相互調侃了幾句,便分頭打車去飛機場和火車站,先行打上的士的劉春蘭,看著蔣菊萍獨自拖著笨重的行李箱,眼淚頓時濕潤了眼眶。
喧囂的大街上,陽光把蔣菊萍的身影拖成了一道長長的虛線,顯得孱弱、疲憊、落寞、孤獨……
在擁擠的售票處,劉春蘭買到了回老家的火車票,一看離發車還有兩個多小時,便在候車室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對麵,一個嬰兒在一個時髦姑娘的懷裏哇哇大哭,姑娘的腳邊立著一個超大的行李箱,姑娘正哄著她的嬰兒,說:“寶寶乖,哦,寶寶不哭,寶寶不哭,寶寶乖,哦……”姑娘的哄無濟於事,嬰兒依然大哭不止,時髦姑娘的耐心好到了極點,一直不停地在哄。
憑經驗,劉春蘭對這個姑娘說:“她一定是渴了,你給她喂點水。”
姑娘對著劉春蘭感激一笑,說:“謝謝姐姐,我的奶瓶在包包裏,我……”
劉春蘭明白她的意思,對她說:“我幫你抱孩子吧!那邊有開水,記得要溫開水,不要太燙。”說完指了指打開水的方向。
姑娘很放心地把孩子交到了劉春蘭的手裏,然後從行李箱裏翻出奶瓶子和牛奶,不一會,姑娘回來了,她從劉春蘭手裏接過孩子,說:“謝謝姐姐了。”
劉春蘭笑了笑,問:“怎麽一個人帶孩子出門?”
姑娘說:“我老公在這裏工作,帶孩子來讓他看看,他說他想孩子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火車呼嘯著往老家的方向趕。
剛上火車沒多久,劉春蘭感覺P股還沒坐熱,手機便響個不停,阿坤問:“春蘭姨,我媽媽的手機怎麽關機了,你們在一起嗎?”
劉春蘭如實說:“她手機掉了,新號碼是……”
李高明找蔣菊萍,問:“春蘭,你表姐手機怎麽關機了,你和她在一起嗎?”
劉春蘭如實說:“她手機掉了,新號碼是……”
除了阿坤和李高明,還有幾個陌生的人找過蔣菊萍,除了這些,蔣巨峰也來了電話。
一看是蔣巨峰的電話,劉春蘭心裏就莫名地緊張,她的手機裏雖然一直存著蔣巨峰的號碼,但從沒和他通過一次話。
蔣巨峰的聲音聽起來既陌生又熟悉,帶有中年人特有的那種沙啞和威嚴,他問:“是春蘭嗎?我是蔣巨峰。”
劉春蘭惴惴不安地說:“大表哥,我是春蘭。”
蔣巨峰又問:“蔣菊萍呢,她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不用猜也知道大表哥是找蔣菊萍的,劉春蘭腦子裏有些混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遲疑了片刻,說:“我和表姐在外麵出差呢,現在不在一起。”
“嗯。”蔣巨峰還算客氣,說,“叫她回個電話給我。”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接完蔣巨峰的電話,劉春蘭長出了一口氣,趕緊打蔣菊萍的新號碼,蔣菊萍的新號碼提示是關機狀態,想想她此時應該在飛機上。
想到蔣菊萍在飛機上,劉春蘭有些放心了,她迅速編了條短信發了出去,說:“大表哥剛剛找過你,開機後記得回電話。”
夜漸漸黑了,窗外的湖光山色和流動的村落若隱若現,劉春蘭感到消停了許多,她不敢關機,一直也沒等到蔣菊萍的來電。
躺在臥位上,劉春蘭一點睡意都沒有,為了蔣菊萍,她昨晚幾乎一夜未睡,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早上的這個決定對不對,她不知道回老家的那個結果,會不會如自己所願?但既然決心已下,她就要為此付出行動。
張忠良失魂落魄、唯唯諾諾的樣子,一直在劉春蘭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蔣菊萍近乎瘋狂的歇斯底裏,還縈繞在她腦海。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恐怕沒有人能夠說服劉春蘭相信那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張忠良的落魄和卑微,蔣菊萍的強勢和憤怒,看似和她這個旁觀者毫無關係,但似乎又把她無緣無故地卷了進去。其實,她是多麽不想看到那令人揪心的一幕,她多麽後悔看到張忠良的脆弱和蔣菊萍的痛苦,雖然,那些和她毫無關係,但她就是有些放不下。
在龍城,看到張忠良和蔣菊萍的相互折磨,劉春蘭就想到了她和胡海洋,想到胡海洋,她就有了回老家和他重歸於好的衝動。
劉春蘭對蔣菊萍說回老家看兒子,顯然是騙她的,兒子早一天看晚一天看都沒關係的,她想看胡海洋倒是真的,胡海洋和兒子不一樣,早一天看和晚一天看不一樣,早一天看,胡海洋就是自己的;晚一天看,胡海洋說不定就是別人的了,也許就是阿珍、阿蘭什麽女人的。
和張忠良比起來,胡海洋從不欠別人的錢,胡海洋從不賭不嫖不玩女人;和張忠良比起來,胡海洋還算是單純的,他單純得就像一棵樹,他一直就是一棵樹,他像樹一樣守在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