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夜

第一節

　　嘉華大酒店的套房裏，蔣巨峰非常焦躁，他不停地走來走去，透過玻璃窗，遠山煤礦近在咫尺，遠望遠山煤礦，他的心情無比沉重。

　　一看日曆，顯示是周三，一看時間，想想這個時候田雨應該還在公司，蔣巨峰便拿起手機發了條信息給她，說：“今天是周三。”

　　不一會，田雨回短信了：“記得，下班聯係。”

　　蔣巨峰心裏有了數，為了晚上的節目，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便用溫開水提前服了一顆小藥丸。

　　和田雨在一起後，蔣巨峰總要提前做一些預熱工作，比如午休，比如服粒小藥丸什麽的，最近，服小藥丸的頻率有所增加。其實不用北京的段老交代，蔣巨峰也知道這種東西服多了不好，但是沒辦法，為了維持當年的“功力”，偶爾借助一下它的威力是必須的。遺憾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精力的不濟，蔣巨峰感覺質量大不如前，他感覺自己真老了，心理需求的因素已經遠遠大於身體，非但如此，讓他更加納悶的是：兩個人之間的床笫之歡，小藥丸好像沒有以前那麽給力了。一樣的藥丸服起來總有差異，特別是最近兩次，頗有點流於形式。更為糟糕的是，自從知道田雨是張忠良的前妻之後，和田雨雲雨的時候，張忠良的影子總會飄忽在眼前，每每那時，蔣巨峰就有點怪賈老三，當初是自己叫賈老三去調查張忠良背景的。

　　最近的房事不得意，蔣巨峰就懷疑段老送給的小藥丸已經過了保質期，仔細研究了下外包裝，發現離過期的時間還早，心裏便滿是疑問，但這事是不好問段老的，如果一問，段老還不知道怎麽取笑自己呢？

　　小藥丸服下才一個小時左右，蔣巨峰便感覺身體“想”有反應，他認為用“想”是很準確的，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前是直接有反應，現在是“想”有反應，由此看來，自己對自己的身體狀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北京的段老經常對他說：“巨峰啊！段某快步入耄耋之年了，你也過了知天命吧？我該頤養天年了，你能放手的就放手吧，讓晚輩們去折騰吧。”

　　每次經段老一點撥，從北京回到縣城的蔣巨峰，就真有隱退的念頭，還沒過兩天，古人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又把他拉回了現實，麵對繁花似錦太平盛世，其實已經是支離破碎、外強中幹的家族企業，蔣巨峰沒有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形勢所迫，眼下除了房地產和投資公司的效益還有點效益，遠山煤礦好焦坑水泥廠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周二從縣經貿委回家的路上，蔣巨峰對五弟蔣巨成說：“巨成，遠山的事情就放一放吧！”

　　五弟蔣巨成心有不甘：“之前談得好好的，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這到手的鴨子真的看著它飛了？”

　　蔣巨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人家國企也不是傻瓜，明擺著賠錢的買賣誰幹呢？別人也不敢擔保。”蔣巨峰指的是縣經貿委唐主任。

　　唐主任過了年就退休了，他在縣經貿委幹了將近20年，算是真正的老經貿，最近兩年，他一直在幫著協調遠推進山煤礦與國企重組的事。昨天，唐主任對蔣巨峰和蔣巨成說：“蔣家二兄弟，你們也看到了，我老唐真盡力了，遠山的情況，其實你們兄弟比我更清楚，如果提前一兩年談的話，說不定這個事情就談成了，現在搞得我是騎虎難下呀！”

　　唐主任的話雖然沒說透，但蔣巨峰心裏很有數，他隻是在給自己留麵子，不用唐主任說，其實蔣家幾兄弟都清楚，遠山煤礦前兩年就已經暴露出了資源枯竭的預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國企曾經給他們拋過重組的橄欖枝，當時，對於遠山要不要和國企重組？蔣家人都三緘其口，心裏都在想：遠山重組早晚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與其如此，不如再采個一兩年再說。

　　事到如今，蔣巨峰知道大家都想錯了，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字害人啊。現在遠山煤礦形同雞肋，國企也無情地表態說：“除非發現新的資源點，否則，一切免談。”國企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意思是你現在的遠山煤礦，就是白送給我，我也不要。

　　五弟對蔣巨峰說：“想得美，就是封掉也不白送給他，這個老唐也是，關鍵的時候老是掉鏈子，我們也沒虧待他。”

　　蔣巨峰意味深長地看了五弟一眼，說：“遠山煤礦的老巷道已經打得這麽遠，即使發現新的資源，恐怕也是一個天文數字的投資，再投，哪一年能回本呢？”

　　看到五弟一言不發，蔣巨峰又說：“也不能怪老唐，他的話你也聽到了，如果早兩年我們下了狠心，遠山也就‘嫁’給這家國企了，嫁妝不說，還攀了個富親戚。這事真不能怪老唐，怪隻怪我們太貪了。過了年，看看新主任是個什麽態度吧。”

　　蔣巨成細細體會著大哥的話，問：“那依照大哥的意思，遠山下一步該怎麽辦？”

　　“你暫且把遠山的事情都放下，等過了年再看情況，留兩個人就可以了，其他該遣散的遣散，該分流的分流，現場該清理的清理。”蔣巨峰頓了一下，接著用商量的口氣問弟弟，“要不，你先去巨蟒的地產公司幫幫忙，其他事情以後再說？”說完用目光盯著五弟，等他的態度。

　　蔣巨成對哥的安排有異議，他說：“大哥，我還是先在家休息吧，二哥他們那邊搞得好好的，我去怕會礙手礙腳。”

　　聽五弟這樣一說，蔣巨峰覺得不無道理，常言道，一山難容二虎，五弟和二弟都是家族裏麵挑大梁、獨當一麵的人，分開可以盡情發揮，各有千秋，要真把他們放在一起，恐怕還真會打起來，抑或手足相殘也未可知。

　　看著穩重老成的五弟，蔣巨峰感到很是欣慰，便說：“也好，這些年你為遠山的事情已經夠辛苦的了，也該好好休息一陣子，有事我會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