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夜

第二節

　　賈老三果然沒有讓蔣巨峰失望，很快就為他的母親物色了這麽一棟別墅。別墅的主人是個退居二線的老幹部，早兩年隨著女兒女婿去了省城，別墅一直空著。母親對這個清靜之地也非常滿意，她唯一的要求是想和大女兒蔣菊蘭一家住在一起。能夠搬來住別墅，蔣菊蘭一家也很高興，住了那麽長時間的單位福利房，突然就住進了別墅，全家人能不高興嗎？妹夫胡劍鋒自從住進別墅之後，連走路的姿勢都變了，腳下虎虎生風，整個人生機勃勃，雄姿英發，瘦臉上好像喝了二兩小酒，成天紅得跟猴子P股一樣。蔣菊蘭一家也清楚，別墅的錢雖然是大哥出的，但真正沾的光還是老母親的。

　　來到北山別墅，蔣巨峰獨自推開鐵門，鐵門沒有上鎖，院子裏安安靜靜的。看得出來，妹妹和妹夫都去上班了。

　　蔣巨峰上了二樓，輕輕地喊了一聲：“姆媽”。

　　蔣巨峰剛喊完，母親曾小妹打開房門走了出來，透過虛掩的房門，蔣巨峰看見母親的臥式內已是煙霧彌漫，氤氳繚繞。

　　蔣巨峰以前對這種氤氳之氣是有些不屑一顧的，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心裏就有了一些敬畏感，甚至，或許還萌生過些許浸淫其中的念頭。

　　“怎麽還沒動身？不要讓幺妹等急了。”母親說。

　　“時間還早，路上好快的，你吃了早飯嗎？”蔣巨峰關切地問。

　　“早也吃過了，你妹妹今天早上給我煮了韭菜餃子，我又吃不下幾個，煮了一大盆，他們又吃不了，隔餐又不好吃，真是浪費呀！”母親開始絮叨。

　　“媽，煮多了那就多吃點，多吃些身體才好。”蔣巨峰說。

　　“姆媽吃不下了，吃多了消化不了，廚房還有，你去吃點再出發吧。”母親說著，顫顫巍巍又返回了房間。過了一會兒，她又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包裹和一個小掛件，她舉著小掛件有點神秘地對兒子說：“大仔呢，這個是我在菩薩麵前求來的，是保你出入平安的！”說完又指著那個包裹說，“這個你帶給你幺妹，都是她以前留在我這裏的厚衣服，天氣涼了，你叫她記得增些衣服。”

　　蔣巨峰接過母親手裏的兩樣東西，點頭道：“曉得了，我過兩天就回了，你自己注意身體，特別是下樓梯的時候要注意慢一點。”蔣巨峰不知道已交代過母親多少次了，他每次都是這樣交代母親的，不厭其煩。

　　沒有特殊情況，蔣巨峰幾乎每天都要去大妹家看上一眼母親，現在的他，看母親和待在酒店已然成了他最主要的習慣，這兩樣看似毫無關聯的東西，已悄然成了他的主要生活，和待在酒店不同，他每天陪在母親身邊的時間很少很少，有時候甚至隻是看上一眼就走了，但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瞬間和念想，他覺得，能看上母親一眼他就放心了，他一天的生活就比較完整了。

　　下得樓來，蔣巨峰把那個包裹順手放進了大妹蔣菊蘭的房間，然後很小心地把小掛件揣進了貼身的口袋裏。

　　按照之前的交代，女兒蔣麗和外甥阿坤已經在車上等著了，蔣巨峰一上車，女兒蔣麗臉上就好像有點不滿意，說：“老爸怎麽這麽久？都幾點還磨磨蹭蹭的。”

　　蔣巨峰瞪了她一眼，說：“也不上樓看看奶奶？”

　　蔣麗被瞪了一眼，馬上辯解說：“我昨天才看過奶奶了，不相信你去問奶奶。”說完，指著表弟阿坤說，“他都很久沒看外婆了。”

　　阿坤沒想到表姐蔣麗會把矛盾轉移得這麽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蔣巨峰，然後狠狠地瞪了一眼蔣麗。

　　蔣巨峰沒理他們，對蔣麗說：“打個電話給你大姑，叫她把房間裏的衣服藏好，別讓你奶奶看到了。”

　　蔣麗不明所以，一臉疑惑地問：“什麽衣服？”

　　“叫你打就打，她知道的。”蔣巨峰說。

　　“哦。”蔣麗似懂非懂，她照著蔣巨峰的意思打了蔣菊蘭的電話。

　　蔣菊蘭沒有多問，隻是說：“記得代我向你小姑問好，我給她的東西昨天已經放在你老爸車子的後備箱了，記得給你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