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這條路,蔣菊萍和劉春蘭都走得不太順利,從遭遇來看,雖然經曆的過程不同,從結果來看,她們的命運是一樣公平的。
從這些結果不難看出,婚姻就像一部曆史教科書,形式單一,劇本雷同。
和曆史教科書唯一不同的是婚姻的經驗是無法借鑒和複製的,當每個人都靜下心來審視自己的婚姻,得出了都是不一樣的答案。
蔣菊萍更喜歡把婚姻比作豔麗的玫瑰,在層層美麗外衣包裹的花蕾裏,隱藏的花粉才是導致婚姻致命的導火索,離婚就像一場流行病毒,一個噴嚏,輕輕鬆鬆就傳染了一大批人。玫瑰沒有錯,花粉也沒有錯,當然,感冒也沒有錯,錯的是當下這個壞天氣,壞天氣加上這致命的玫瑰花粉,婚姻就如火燒連營兵敗如山倒。
和蔣菊萍一樣,劉春蘭也是這場世紀病毒的受害者,如果說得悲天憫人一點的話,劉春蘭也是被她這個做表姐的傳染了,說得再偉大一點,也是她這個做姐姐的沒有做好表率作用。在婚姻這個問題上,她對劉春蘭或多或少是有一點點責任的。
如果把蔣菊萍和阿豹的婚姻比做一葉不堪一擊的小舟來看的話,那劉春蘭和胡海洋的婚姻絕對稱得上是一艘巨型的航空母艦,不幸的是,在布滿暗礁的汪洋大海中,小舟和航空母艦承受的是一樣的結局。
曾幾何時,暴風雨來臨之前,一切都無聲無息毫無預兆,頃刻間,小舟和航空母艦都被巨浪掀翻了。看來,在看似風平浪靜的海平麵上,再好的大力水手隨時都麵臨著失手的危險。
蔣菊萍16歲就跟了阿豹,作為同齡人,別說阿豹,她也一樣不懂事。而胡海洋和表妹劉春蘭的婚姻確實也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胡海洋出生普通工人家庭,隻是水電公司的一個普通工人,劉春蘭傍上蔣菊萍家的背景,也算得上豪門。從性格、收入、長相來講,劉春蘭都是優於胡海洋。
世事難料,劉春蘭和胡海洋曾經堅如磐石的婚姻,現在也一樣不穩定,看似搖搖欲墜的感情,一直在風雨中跌跌撞撞前行著。
對於婚姻方麵的思考,蔣菊萍總是匪夷所思、雲山霧罩,她現在回到老家去,看見陌生男女走在一起,她首先都會揣測很長時間,然後再想:這一對是夫妻嗎?他和她是原配嗎?他們不是一對吧?諸如此類的,總會把她搞得無所適從。從前碰到老熟人張口閉口都習慣問對方的家人怎麽樣,現在可不敢隨便這麽問了。有意思的是,和蔣菊萍一樣,很多人都在刻意回避婚姻這個問題,這個習以為常的話題反倒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雷區。即使討論到這個話題,大家的臉上都寫滿了默契。想到這些,蔣菊萍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就拿她來說好了,如果別人問起她和張忠良的關係,她一樣是不方便回答的。她現在和張忠良沒名沒分、不清不楚。有名有實又怎麽樣呢,別人還不是一樣會妄加揣測的。她和張忠良的事實就擺在這裏,有幾年了,關於他們的謠言在當地早就不是什麽新聞了,按理說,劉春蘭是最知道她和張忠良之間的內情的,但劉春蘭實際上什麽都不知道。別說是劉春蘭,恐怕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在想什麽,她還愛張忠良嗎?她有想過他嗎?如果說一點不想那肯定也是假的,如果想,她想他什麽呢?是想著他的人還是想著那筆債?
想到“債”這個字眼,蔣菊萍又開始沉重了,在這個與家鄉遠隔千裏的小山溝,在這個滿眼世界的竹林環抱的靜謐之地,在這個木棉花盛開、蒲公英花絮飛揚的季節,在這個走了一年多的有點破敗不堪的水泥馬路上,她突然迷離於“債”這個字眼。
兩人默默走著,蔣菊萍的手機突然響了,是胡海洋的電話,她覺得很意外,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劉春蘭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說完覺得不夠恰當,又補了一句,“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你家‘鬼’來電話了。”她覺得胡海洋不配做曹操,做鬼還比較形象。
“電話怎麽打到我這裏來了,她幹嘛不打你電話?”蔣菊萍還是一臉疑惑,又問,“接還是不接?是找你的吧?”
劉春蘭一臉平靜,淡定地說:“接不接隨便你,手機是你的,接不接是你的事。”
蔣菊萍沒再多想,她用手指嫻熟地劃了劃接聽鍵,手機那邊傳來胡海洋的聲音:“蔣姐你好!”
“你好!”蔣菊萍的回答不鹹不淡。
“那邊還好吧?很久沒看見你們了。”蔣菊萍心裏清楚,胡海洋說的你們包括劉春蘭。
蔣菊萍沒說話,她等著胡海洋說事。
電話那頭胡海洋也沉默了一小會,接著說:“蔣姐,春蘭和你在一起吧?你告訴她一聲,孩子在我媽媽那邊挺好的,孩子挺想她的,叫她有時間回個電話給我。”
蔣菊萍感覺到胡海洋的聲音有點顫抖,不難想象出他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蔣菊萍再次看了看劉春蘭,劉春蘭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蔣菊萍的電話好像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在劉春蘭的臉上找不到答案,蔣菊萍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似乎悟出了什麽,對胡海洋說:“我們這邊挺忙的,有事你自己打她電話吧!”
蔣菊萍不想再和胡海洋糾纏下去,事實上她和胡海洋確實是無話可說了。
“她老是不接我電話,孩子找她她也不接,我隻是想告訴她我們都挺好的,叫她有時間回個電話給我。”胡海洋的語氣還是諾諾的,好像稍有不慎就會招至蔣菊萍的一頓爆罵。
蔣菊萍本來是真想罵胡海洋一頓的,這個念頭可能在接電話之前就有了,她甚至把怎麽罵胡海洋的詞都想好了,但就在預感到胡海洋快要掛電話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改變主意了,她不打算罵胡海洋了,她一點想罵他的意思都沒有了,那點感覺一點一點很快就消失了。
蔣菊萍再一次感受到了語言的無能,她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重複看了一眼一臉平靜的劉春蘭,劉春蘭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空洞與迷離,默然地望向遠方。
蔣菊萍突然覺得胡海洋好可憐,她想到了兒子阿坤,想到了她以前的愛犬“史努比”,似乎阿坤和史努比都在用複雜的眼神望著她。
“沒事就掛了吧!”蔣菊萍嘴巴張了張,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蔣菊萍不知道胡海洋有沒有聽清她這句話,她也許隻是張了張嘴巴,她感覺到自己的嘴唇確實是動了動。
蔣菊萍不知道胡海洋還對她說了什麽?她的耳朵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她一點都聽不清胡海洋說了什麽,或許胡海洋什麽也沒再說。
§§第二章 蔣巨峰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