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心動魄的’98洪水不期而至,長時間大麵積降水使長江中上遊所有支河水位全部暴漲。小河滿了大河漲。洪水一瀉千裏,幾乎全流域泛濫。中央新聞單位抽調優秀采編人員趕往災區。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人員調配行動。災區就是戰場,災情就是命令。曙初被緊急通知趕向長江中段的北江省。這是他的故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現都浸泡在大水中等候救援。他多想順路回家去看一眼,但任務在身容不得他一秒鍾的停頓,便隨救災部隊前往最危險的堤段出發了。這是長江上最重要的堤壩,一旦決堤京廣線大動脈將被衝毀,大都市江城三鎮也淪為汪洋沼澤,千萬人口流離失所,中國南北交通徹底中斷。中央領導看到了形勢的嚴峻,立刻指令前線抗洪救災指揮部組織壯勞力上堤搶築圍堤,加高堤頂,嚴防死守,絕不能讓長江水破堤潰決而出。
烈日下肩扛沙土包的戰士川流不息,打樁的打樁,築壘圍堰的人群跳入滔滔江水中用身體阻擋驚濤對堤岸的衝刷。曙初寫下現場特寫,拍下大量的感人鏡頭,迅速傳回總社在江城的前線指揮大本營。春陽也從南方省抽調到大本營參與指揮調度工作。南方分社的主要采編力量基本上都集中到長江中遊沿岸。全國一盤棋,這就是國家的力量,也是國家的優勢,時時刻刻都能把全國最優秀的記者聚攏在一起完成大戰役的報道任務。這支采編隊伍長期活躍於一線基層,熟悉民情、社情,一到達目的地,就能展開工作,高效率全方位地運轉。因此,’98大災大難,某中央新聞機構的采編始終走在最前沿,準確、快捷報道了每一個新聞現場細節和突發性情況。
春陽給曙初打來電話,叮囑他在大壩危險地段要注意安全,另外問他要不要抽空兒回遭災的家看看。曙初說,現在哪顧得上,每一條船都是生命的方舟,我不能去占用,再說我這邊千頭萬緒哪走得開。春陽停頓了一會兒說,你做的對。這樣我讓在西線采訪的老閔去你家看看。他正好在正義縣值守,你把地址報給我。
曙初說,謝謝欒總關懷,如果老閔有空就順便看看兩位老人。不要因這事牽扯太多精力。
春陽說,這點我會交代老閔,你就別多慮了。
過了幾天,領導要上堤視察訊情。幸好通往江城的陸路尚未中斷,首長一行順利到達江岸,登上江堤,浩瀚江水盡入眼底,渾濁咆哮的江水在人們馴服下極不情願掉頭東去,江堤雖得到加固,但由於連日浸泡,泥土已十分疏鬆,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這也是讓領導寢食不安的地方。而眼前的情勢似在加劇這種可能性,洪水高位不退,時時都在覬覦這岸邊的綠草、樹叢,恨不得決堤而出,如脫韁的野馬不受人們的羈絆自由自在地狂泄四方。
領導站在高處手拿擴音機說,同誌們,決戰決勝時刻就在今夜,頂過這場洪峰,我們就有可能戰勝今年入夏以來最大的洪峰。這場洪峰過後,長江中下遊水位才有可能回落。我們在這艱難時刻一定要團結一心,眾誌成城,不畏艱險,不怕苦難,奪取’98抗洪的最後勝利。同誌們有沒有信心?
江堤上響起排山倒海的回音:有。
曙初看到首長背後的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春陽也隨著首長一行從江城來到一線跟隨采訪。他悄悄移步走向春陽。春陽拍了他的肩,充滿讚許的目光。
曙初也沒吱聲。不一會兒,新的戰鬥計劃布置完畢,首長立刻與現場的解放軍將領、水利專家會商決戰。春陽悄悄地說,我們遭遇的是百年一遇的大災大難。我們不害怕,但也不狂妄。如實客觀報道人民群眾戰天鬥地的情懷是我們新聞工作的光榮義務與責任。曙初,你這十多天來的現場報道做得很好,很有現場感,也充滿激情。有助於人們了解抗洪救災現場進行時的狀態,激發全國人民戰勝困難奪取勝利的勇氣。
春陽停頓了一會,想起一件事說,昨天老閔到指揮部來匯報西線情況,他抽空到你家看望你家人。你家裏情況一切安好,大水雖在腳底下流,你家那位置暫時還沒有危險。你父親囑老閔轉告你不要牽掛家裏,以國家社稷為重,蒼生為重,工作為重。
曙初的淚水盈滿眼眶。父愛如山,父親一直是他心目中的英雄。由於家庭出身成份的緣故,父親從小就在受歧視的環境中成長。也許是政治上飽受壓抑,雖數理化成績優異,高中畢業時,卻不敢報考國內的綜合性大學,隻選考了相對專業性強、比較冷門的江城音樂學院作曲專業。然而,十年浩劫粉碎了父親偏安一隅的僥幸想法,一群紅衛兵衝進殷家把父親視為生命的鋼琴當柴火劈了,然後堆在一樓空地燃起熊熊大火。一家人離開幾十年的故土,被生產隊扔在一座廢棄的養豬場安身。父親從此再也沒回到大學上一天課。直到八十年代初才按政策落實回到小縣城,父親被正式安排工作。但是,韶華已逝,做慣農活、粗活的雙手再也彈不出行雲流水的鋼琴聲,最美好的時代隻能留在夢中。後來,曙初不止一次問過父親,這輩子你本來有機會成為作曲大家,也可能小有成就,不至於到晚年一事不成,碌碌無為吧?!
父親引用羅曼·羅蘭的話講述他的心態:如果你希望一個人愛你,最好的心理準備是,並不是非他(她)不可。你要堅強獨立,讓自己有自己的生活重心,有寄托,有目標,有自己的朋友圈子。總之,讓自己有足夠多使自己快樂的元素,然後,很從容地接受或拒絕對方的愛。我就是在不斷變動的生活狀態中尋找那讓我生活下去的“元素”才撐到雲開日出的一天。
曙初一直記住父親的話,無論再困難他都把父親當做自己的標杆,永遠向他看齊。
長江退水那天,軍民在堤壩上齊聲歡呼。曙初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興奮地跳起來,誰知堤壩地麵又濕又滑,一跤跌了個四肢朝天,誰知正好小腿碰在一塊大石頭上,登時疼得他呲牙咧嘴,暗暗叫苦,情況不妙,可能摔斷骨頭了。旁邊的戰士見他爬不起身,急忙上前攙扶,更加劇了痛楚,全身冷汗直冒。戰士們見情況不對頭,把他抬到臨時醫療救護站要醫生看看。隨隊醫生正好有外科的骨科醫生,伸手一摸立刻判斷骨頭斷了,要將曙初立刻轉院上送。救護車打著雙閃把曙初送進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立即進行手術。春陽和老閔聞訊後趕到醫院探視。手術三天後,曙初的傷情非但沒減輕,反而更痛了。曙初想起他們老家有個潘醫師,是祖傳接骨功夫,便讓老閔通知自己的父親他兒子眼下在江城住院。第二天一早,父母就帶著兩個弟弟趕到江城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要把曙初接走。母親撫摸著曙初打著石膏的小腿,眼淚噗噗地往下掉。兒子從小到大還從來沒遭過這麽大的罪,這人越大越不讓人放心了。
父親說,這接骨手藝還得靠鄉下郎中的獨門絕活,城裏喝洋墨水的醫師差些火候。說著,叫曙初兩弟弟攙起曙初就走。
曙初忙說,這出院手續還沒辦呢,起碼我得跟我領導打聲招呼。
父親說,接骨搶的是時間,你已誤了三天趕緊走吧。
正義縣的潘醫師是曙初家的老街坊。據說他們祖上先人,一天下地鋤草,路遇一條大蛇,先人用鋤頭斬去那蛇的尾巴,蛇灰溜溜跑了。先人幹完農活準備回家又看見那條蛇,不過蛇嘴裏含著雜草。先人看著驚呆了,蛇把草咬爛敷在傷口上。先人過去攆走蛇,把那個草撿起來看看,記住了草樣子。一天孫兒上高樹掏鳥窩失手從高空摔落摔斷了腿,無錢請郎中,先人束手無策之際突然想起來,不妨一試。結果用那草藥敷上半個月,腿腳消腫明顯。再過兩天後,腿就能慢慢行走了。周圍人於是都來看看潘家這位厲害的郎中。後來先人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孫子。孫子愛鑽研,學習骨科學,研究骨骼,就用手觸摸人體骨骼,辨別位置走向,孫子手法精湛加至配以接骨草接骨聲名遠播。
正義縣凡有損筋斷骨的,都找潘醫師,基本上是手到病除,接骨正位,從沒發生錯位移位現象。父親把曙初從江城接回正義,顧不上去家裏,先把兒子送到潘醫師這裏。潘醫師從小看著曙初長大,自是十分歡喜這個孩子,尤其這幾年見老殷家老大越來越有出息自然十分高興,看病時多用了幾分神氣。潘醫師屏聲斂氣觸摸這曙初小腿骨骼,眉頭緊皺,說,這骨接偏了,要重新接位。
曙初父親說,潘醫師,一切拜托您,醫術上的事全權憑你決斷,我們家屬概不幹預。
潘醫師應允點頭,老夫自當盡心。
潘醫師仔細地在曙初小腿上捋了一遍,然後手停留在小腿斷裂處五公分的位置,使勁一用力,隻聽得“喀嚓”一聲,小腿骨頭重新移位接上了,再上夾板固定。潘醫師對曙初父親說,回家好生躺著,三天三夜別下地,保準你骨頭沒接錯位。父親千謝萬謝,讓老二、老三把曙初抬回家。三天裏,父親陪著曙初說話,說殷家史和他們三兄弟往事,許多事是第一次聽說他聽了既新鮮又刺激,似乎又回到溫馨的中學時光。他記起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講過一個猶太人父親與兒子的故事,以此來教導他們認真做好每一件事。一猶太人與兒子運行,路上看到塊鐵,讓兒子撿。兒子懶得彎腰,裝沒聽見。他自己撿,路過城鎮時換了三文錢,又用這錢買了18顆櫻桃。兩人過荒野,兒子又渴又餓。他故意丟下顆櫻桃,兒子慌忙撿起來吃。他邊走變丟,兒子彎了18次腰。父親以此故事告誡道,不做小事,你會在更小的事上操勞。
想起這些往事,曙初覺得他的父親太了不起,從小就給他種下了如何做人做事的種子。這種父親相當厲害,能把一個很深奧的道理通過一個司空見慣的故事講得如此清楚與透徹。此次上蒼給了他這次難得的機會,他近距離地重新審視與了解自己的父親。這種審視與了解同幼時的盲目崇拜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常言說知子莫若父。反過來說,對父親的理解也是同樣的。在更趨成熟的理解中理性與客觀多了幾分。在父母親和兄弟姐妹為自己忙碌的身影中,曙初念叨著心底的肺腑之言,我的一生中要珍惜五個人:1.一輩子守候在你身邊的人——父母!2.總喜歡和你爭嘴搶東西,但卻默默地愛護著你,你們有最親密的關係——手足!3.他是你最甜蜜的負荷——戀人!4.無處不在、關心你給你幫助的人——朋友!5.在人生道路中漸漸學會釋然,懂得感恩,真誠待人的人——自己!
三天後去醫院拍了張片子,骨頭接的紋絲不差。仗著年輕,傷口恢複得比預想要好。曙初想,民間自有身懷奇術之人,幸虧父親果斷處置,否則這條腿基本廢了。這對常年累月在外跑,太需要一雙健全的腿的他來說,將是致命性的打擊。
李雯接到曙初的信已是半個月後。那天殷家巷出奇地靜,大水退後,人們更忙了,忙著抓住災後的好天氣搶種反季節菜蔬,把受災程度降低。這正義縣是個小縣,許多人家都是亦工、亦農、亦商,在縣城周邊都有小塊地搞種植,也算是降低生活成本。一個姑娘拿著封信匆匆對著門牌號,終於找到了曙初的家。不一會兒,巷子裏傳出消息,殷家未過門的大兒媳婦上門了。
曙初沒料到李雯成了不速之客,既驚喜又忐忑。驚喜的是他已好幾個月未見李雯了,心中倒有了幾分牽掛,忐忑的是他從未在父母麵前提起過李雯,他們又會怎麽看待李雯。這一切他都不得而知。
曙初媽倒是歡天喜地的,早就盼著兒子討上媳婦。見了俊俏的李雯,笑得嘴都合不攏。
父親倒無任何反應,隻是威嚴地看了曙初一眼,便出去遛彎了。父親向來不幹預兒子的私事,他那一眼是告訴曙初,這殷家巷大大小小街坊都是沾親帶故的,都瞪著一雙雙機警的眼睛在盯著你殷曙初,你小子可千萬給我注意言談舉止,別落笑柄給街坊們。
屋子裏隻剩下曙初和李雯。李雯漲紅著臉說,我接你信後才知你也上戰場了。你這一掛彩,我心都提在半空就拿定主意過來看看。邊說邊仔細看著他的受傷地方。
曙初笑笑說,沒事了,再過幾天就可以拆石膏和夾板,我想早點回去上班,一大攤事兒等著處理。天天躺著,坐著,人都快被逼瘋了。
李雯說,你就是賤,讓你好好休養,你又耐不住寂寞,又在想著你的采訪呀,麵談呀,如何構思寫稿呀等等。今日的消停正是為了明天的折騰,這樣你就心態平和了。
曙初說,你這大老遠從南方跑到北江省,部隊哪裏有假給你?
李雯神秘地笑說,本姑娘告訴你,我已申請了退出現役,將轉業回越北,這段時間我正待分配,所以嚴格意義上講,我已不再是個軍人,是個待崗的失業人員。現在對我來說剩下最多的是時間。所以我可以好好陪你。
曙初驚訝地說,上次在越北碰麵你萌生退意,我還隻是以為你說的是玩笑話。想不到今日夢想成真。人變不如時間變得更快。
李雯說,本姑娘看準了的事從不拖泥帶水,斬立決,即刻生效。
曙初癡癡地看著她,聽著她喃喃私語。
李雯說,我身邊有好幾個女孩子老是抱怨周圍的環境,又下不了決定離開。
李雯邊說邊眼神開始迷離,漲紅著臉頰,眼睛半睜半閉。正處溽暑,天氣又悶又熱她白淨的脖子泌出了點點汗珠,胸口衣服也因為熱而顯得淩亂,露出了若隱若現的一道乳溝。曙初不敢麵對她。
曙初說,李雯,謝謝你來看我。人可能並不需要山盟海誓,一個眼神,一個承諾也許就注定了前世姻緣。我記得張曉風曾說過一段話,至今在我心頭縈繞:愛我,不是因為我美好,這世間原有更多比我美好的人。愛我,不是因為我的智慧,這世間自有數不清的智者。愛我,隻因為我是我,有一點好有一點壞有一點癡的我,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我,愛我,之因為我們相遇。當我們今日在正義縣殷家巷相遇也是一番別有風味在心頭。相遇才有今日的相見。相見時才知人海之中每個人早有前世之緣。
李雯安嫻地坐在曙初身旁,不再言語。曙初的話勾起她心中的漣漪。相遇,人生不就是一次次的相遇嗎?相見就是為了這一次的相遇。
曙初忽地拉住李雯的手說,夢裏尋你千百度,驀然回首那麽卻在燈火珊爛處。今日的李雯就是我的尋夢之人。
向來大大咧咧的李雯這時倒顯出幾絲羞赧,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著大眼睛。
曙初覺得此時的李雯是那麽的美,那樣的讓他心旌搖動。他腦海中徘徊著徐誌摩曾非常有詩意的話:愛你樸素,不愛你奢華。你穿上一件藍布袍,你的眉目間就有一種特異的光彩,我看了心裏就覺著無可名狀的歡喜。樸素是真的高貴。你穿戴整齊的時候當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尋常的,人人都認得的。素服時的美,有我獨到的領略。此話太貼合了此時曙初的心境。他偷偷用眼角餘光瞟瞟李雯。她眼睛微閉,靠在椅背上專注地沉入遐想之中,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慢慢地,曙初感覺她的眼皮微微顫動,白皙的臉上現出兩抹緋紅。這種細微的變化讓他感到他們之間那種牽動心懷的綿綿愛意和驛動的敏感。
他不想破壞這種寧靜與溫馨,一任時光靜靜流淌。
李雯推著曙初去看被洪水洗劫後的江岸。滿目瘡痍似在敘說昨天曾發生的一場場人與自然鏖戰的情景。麵對夕陽,曙初、李雯的身體被陽光剪出大致輪廓,或凝重,或渾然。這時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小孩,手裏捧著一束玫瑰花,走到了他身邊,畢恭畢敬地說,大哥哥,姐姐長得好漂亮,給你這位漂亮的女朋友姐姐買枝花唄!
曙初認識這小孩,每天都到江邊。隻要見了一對對戀人就會主動上前兜售他的花。曙初被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惹笑了,開著玩笑地說,是你哥哥我帥,還是姐姐漂亮。
小男孩想了一下,閃著調皮的目光道,姐姐是女人中最漂亮的,哥哥是男人中最英俊瀟灑的。你們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曙初笑著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說,人小鬼大。你數一下還有多少玫瑰?
小朋友有點疑惑不解,但頓了一下,還是數起來。
1、2、3……15,大哥哥是15枝。
他一聽,這個數字還真的不錯,多少錢一枝呢?
10塊錢一枝,求求你大哥哥買一枝吧。
曙初從錢包裏取出一百五十塊錢,笑著說,這十五枝我全部買下了。說完把錢遞給小男孩。曙初接過玫瑰非常鄭重地雙手敬獻給李雯。李雯接過這束玫瑰,臉頰埋在花叢中,鼻翼嗅著幽幽的花香。她太激動了,這束玫瑰對她意味著什麽,她不由自主地抓住輪椅扶手上曙初的手,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離他們跳動的心更近了。西墜的太陽似乎不好意思看到他倆羞澀、激動地相互依偎在一起,悄悄消失於地平線以下,大地複歸幽暗與深邃。而在李雯心頭一直在徘徊著西蒙娜·德·波伏瓦的一句話太貼合此時的場景與她心靈的感覺:我羨慕他,他不知道地球是這麽大,人生是這麽短促,他不知道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他有頭上這一小塊青天便滿足了。而我要求一件東西專屬於我,仿佛我在世界上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愛;但是我又件件都想要;而我的雙手卻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