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得知宋汶已經醒來的警方派了位四十來歲的大媽來錄口供。畢竟都是女性,又是長輩,一定程度會減少錄口供中不可避免的尷尬和失控。
“汶汶!”岑亮還是有些擔心,試圖說服宋汶讓他留下來旁聽。
“沒事!”宋汶笑搖搖頭。
“不要勉強自己。”見宋汶不為所動,沒有挽留的意思,岑亮隻好千叮萬囑一番才離開病房。
開玩笑!宋汶好不容易才弄了那麽一出,誓要將吳晗徹底踢出局的。岑亮要是在這裏,不會因為她接來下來的話而發狂再次發生血案,她的“宋”字就倒過來寫!
“他很愛你!”四十來歲的大媽總結道。
“嗯!他是我遇見的最好的人!”宋汶微垂著頭,想著那個人的音容相貌一言一行,笑得一臉幸福。
“丫頭可要牢牢抓住嘍!”大媽打趣道。
“可是,是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要曆經那麽多磨難才終成眷屬?”宋汶抬頭,憂愁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兩個人,在曆經磨難後才能鍛造出更加堅強的心,才能更加緊密相連。”大媽握住宋汶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以示鼓勵。在她眼裏,宋汶年紀也就她家閨女一般。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就怕這些小年輕們遇事想不開做傻事。
“是嗎?”宋汶不置可否,轉頭看著窗外出神。
大媽也不催她,靜靜地等著。
“大概四年前春天,我母親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吳晗的母親。哦!就是那天差點強了我的那個人!”宋汶深吸一口氣,心頭理清思路,就算再不願意她也要將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倒騰出來見見光。
“相處那麽久,他其實並不知道我喜歡的是芒果而不是橙子,我喜歡的冷飲是刨冰而不是奶茶,我喜歡看動漫,喜歡恐怖驚悚片兒而不是愛情文藝片兒。從一開始,他就把他記憶裏的那個人的所有喜好全部轉嫁給了我,沒有問過我的意願是否喜歡。”宋汶說著說著就有些鼻酸。明明是想好了的,隻當是別人的故事一樣來陳訴就行,可總忍不住情緒失控。沒有誰會願意被別人忽視意願替身成別人。
“那個時候腦袋發昏,想著他的體貼溫柔,那些也並不是很反感的喜好也就沒在意那麽多,一心想著將來要怎樣怎樣的好好跟他過日子。”宋汶吸了吸鼻子,仰頭,眨了眨眼睛,試圖將欲奪眶而出的眼淚憋回去。
“你知道嗎?”宋汶笑了,卻是諷刺的。
她轉頭,看向她的唯一傾訴對象。
“他和她的前任死灰複燃的時候,我媽因為自責每天半夜偷偷坐在客廳裏哭!沒有哪家父母不會不希望自家兒女能找到一個能過一輩子的人的!”那盈滿眼眶的眼淚終是承載不住滿心的悲傷溢了出來。
“好了!好了!沒事了!好孩子!”大媽滿是心疼,上前將人摟在懷裏,輕拍著她的肩背以示安慰。
“大約一年後,好朋友實在是看不慣,拉著男朋友的死黨……”良久,宋汶重拾心緒,將她、岑亮、吳晗、汪曉霖的種種,悲傷的,快樂的,一一說道出來。
“呼!”林芸芸抱著印著朱學曄Q版形象的馬克杯,窩在沙發上傷春悲秋文藝了一把。
離宋汶出事已經過了一天,想想還真是驚險萬分。也因此,岑亮因為害怕宋汶出現什麽心理陰影而不得不勒令她繼續呆在醫院裏。
但是,作為女人的第六感總覺得這件事詭異得很!到底問題出在哪,卻是霧裏看花,真真假假理不出個頭來。
“想那麽多做什麽!那種人渣就該到那種地方好好調教調教!”她搖搖頭,否定著腦子裏閃現著種種關於“為什麽宋汶會同意單獨見吳晗”的原因。
“這一點都不像是她的風格啊!”林芸芸抿了口水,低眸出神。
按理說,隻要是宋汶不喜歡的人,她基本采取“三懶”政策:懶得搭理、懶得說話、懶得聯係。更遑論是騙了她傷了她的人?
“不會是?”林芸芸不知道為什麽回想起曾經被她坑得很慘的岑亮。
“哇嗷!”不知不覺晃了神,以至於手不自覺鬆了馬克杯,撒了一地一沙發的水!
“嘖!”林芸芸皺眉,撿起摔在地毯上的杯子。然後,來回踱步一臉焦急,口中不知道念念有詞著什麽!
“千萬別是我想的那樣啊!”良久,林芸芸腳一跺,急衝衝地紮進房間裏,找著衣服褲子直往身上套。
她,急需去證實一件事情。
G市第一人民醫院。
“喂!Amy。有事?”汪曉霖一邊將給父親拿的藥放進包裏,一邊接電話。
“你在哪?”Amy語氣有些急。
“我在醫院。”
“哪個醫院?”
“第一人民醫院啊!”
“哪兒?”
“花園!”
“在那等著,我馬上過來!”Amy說完就掛了。
“搞什麽?”汪曉霖一頭霧水。
五分鍾後,Amy成功與汪曉霖回合。
“你說什麽?這不可能吧!”汪曉霖難以置信於Amy所講的,吳晗差點強了宋汶的事實。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吳晗怎麽會衝動到做這種事情?他這一鬧,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Amy一個頭兩個大,這已經超出他們當初的預料。
“不要急!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了解那三個人是個什麽情況!”汪曉霖心也很亂,強製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裏快速地運轉起來,計算著失去吳晗後如何平分製衡宋汶、岑亮和自己的力量。她絕不能讓岑亮偏向宋汶那頭!
“吳晗不用指望了,他已經被拘留。宋汶目前還留院觀察,就在市一醫!”
“在這家醫院?”
“要去看看嗎?”
汪曉霖不語,低頭想著什麽。
“咦?”Amy也不擾汪曉霖,不經意抬頭一瞥,就看見百米之外,隔著一道樹叢一坐一站的兩個人。
“快看!”Amy拉了拉汪曉霖。汪曉霖抬眸看去,竟然是林芸芸和一身病服的宋汶?
“其實,我都已經沒事了!阿亮就是大驚小怪不讓人出院。”宋汶張開雙臂,搖搖晃晃地踩著花壇的邊緣。
“他也是擔心你!”林芸芸有些心不在焉地應道。她擰著眉,糾結地看著宋汶。
“我知道他擔心我,可我也不是玻璃做的啊!哪有這麽嬌氣!你看我不也是生龍活虎的嘛!”宋汶有些無聊地扒著花壇裏三葉草,試圖找出幾棵四葉草來。傳說中寓意“幸福”的幸運草。
“宋汶!”林芸芸心頭百爪撓心,她終是忍不住要問了。
“嗯?怎麽了?”毫無所覺林芸芸情緒失常的宋汶抬頭,不解地看她。
“跆拳道你雖然沒有考級,但是,論實力也算是黑帶!你不可能會被吳晗所傷!”林芸芸緊盯著宋汶。
“你在說什麽啊?”宋汶一驚,眼中很快地閃過一絲慌亂後又趨於平靜,卻也不敢再看林芸芸,轉開臉扒拉三葉草,試圖裝傻充愣蒙混過去。
汪曉霖和Amy貓著腰慢慢靠近兩人,躲在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樹後。
“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林芸芸自信沒有看錯宋汶眼中的慌亂。看來,事情真正的原委已經坐實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她疾步上前,雙手扣住宋汶的雙肩,低聲喝道。
G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四樓走廊上。
“請假這幾天就好好陪陪宋小蚊子吧!”朱學曄扯了扯領帶對身旁的岑亮說道。
“是得好好陪陪她了!”岑亮現在都還心有餘悸。那段時間汪曉霖鬧騰得厲害,弄得他心情煩躁從而忽略了宋汶。現如今,他得好好看著她才成。
“咦?沒在?都跑哪兒去了?”岑亮打開4-2病房的門,房裏卻無人。
“打電話試試。”朱學曄說罷摸手機打林芸芸的電話。
“鈴鈴鈴!”宋汶病床前的抽屜裏傳來林芸芸的手機鈴聲。
“得!兩人都沒帶手機!”岑亮上前拉開,見裏麵放了兩個手機。
“你們是找一床的宋汶?”這時,一個小護士拿著托盤經過門口,探頭問道。
“對!”岑亮應道。
“我剛剛聽她和她朋友說要到花園去走走。”
“好的!謝謝!”
“不客氣!”
花園。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現在不挺好的嗎!”宋汶雙手抓住林芸芸的手用力往外一翻,掙脫她的桎梏。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就算要擺脫掉吳晗的糾纏你至於這樣嗎?”林芸芸看她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來氣。
“不然怎麽辦?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岑亮跟別人走嗎?”宋汶心裏一陣煩躁。她不想聽誰的教訓,事情已經發生,沒有她後悔的餘地。
在宋汶和林芸芸對峙的十點鍾方向,也就是汪曉霖的正對麵方向,岑亮和朱學曄停住了腳步。
“你心裏不痛快不高興,難過的傷心的,你可以找我們說。你這樣把自己搭進去算什麽?萬幸沒有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伯父伯母怎麽辦?岑亮怎麽辦?”林芸芸真有種一爪掐死宋汶算了的想法,太不讓人省心了。
“我有分寸的!沒有萬全之策我是不會亂來的。”宋汶自知理虧,也不好說什麽,訥訥地說道。
“屁!別給我鬼扯什麽分寸!你有那種東西嗎?”林芸芸有些哭笑不得,宋汶那種有時候超出常人常識的想法能叫“分寸”那就有鬼了!
“你別罵了行不行?反正吳晗現在敢在百米外出現,我就打電話報警,從此清清靜靜不好嗎?”宋汶擰巴著不想再談這事兒。
“那你接下來是不是打算也把汪曉霖給坑了?這樣,你和岑亮從此以後就能甜甜蜜蜜不分你我了!”林芸芸不禁翻白眼。
宋汶聽罷臉色一僵,林芸芸一看就知道猜對了。
“芸芸!”良久,宋汶歎了口氣。
“你知道嗎?我其實很羨慕你。我沒有你那麽幸運,第一次就好運地遇上學曄哥。我和他都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憑什麽就因為汪曉霖和吳晗而放棄?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宋汶蹲下,坐在花壇邊,雙手捂著臉,滿是疲憊。
“可是,就算不甘心也用不著這種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極端方式啊!”林芸芸一聽火氣又上來了,這不是以身涉險的理由!
“岑亮!”還沉浸在震驚中的朱學曄眼角瞥到身邊怒火中燒的男人衝出去時,忍不住驚呼。
宋汶、林芸芸一驚,猛抬頭!
岑亮怒目圓睜,緊握著雙拳,滿身煞氣地一步一步朝宋汶走去。
宋汶謔地站起身來,難掩臉上的慌亂,手足無措地看著逼近的岑亮。
他每朝她走一步,那一腳都仿佛是踏在她心髒上一樣,痛且窒息。
“曉霖!”Amy忍不住興奮地低聲叫道。
“噓!”汪曉霖也難掩一臉亢奮。
一場好戲就此開場!這一下,岑亮和宋汶之間勢必會產生極大的裂痕,老天這是在幫她啊!
啪!
岑亮想都沒想,直接狠狠地給了宋汶一巴掌。
“岑亮!你!”林芸芸難以相信岑亮會出手打人,心急地就要上前去拉宋汶。
“別去!”朱學曄趕忙將人拉住。
“可是?”朱學曄攬住她的肩,搖了搖頭。這兩個人的心結隻有他們自個兒去解決,旁的人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你可真是長本事啊!”岑亮咬牙切齒。
他的心很疼,那一巴掌雖然打在宋汶臉上,疼的卻是他。他怎麽都想不到傷成這樣的人會是導演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宋汶低著頭,散亂的頭發掩去了臉上的情緒。
她像是一部生鏽的機器般,機械地,遲緩地抬手摸了摸被打的臉。
疼!真的很疼,就像一把刀子毫無預兆地捅進心髒裏一樣。
“嗬!”良久,在岑亮灼灼目光下,宋汶嗤笑一聲。
抬頭,烏溜溜的眼睛裏一股子冰冷投射而來。
“我、沒、錯!”宋汶鏗鏘有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眼中的恨意鋪天蓋地。
岑亮不覺一怔,被她眼中滔天恨意震懾住。
“他們兩個算什麽東西?憑什麽我們應該相親相愛的時間要浪費在這種人身上?當初不高興就分手。後悔了,一句‘我錯了’就要回來,地球人死絕了沒人愛了?”那一巴掌,揭開了宋汶積壓在心口的所有怨恨,瞬間就像一口激凸噴湧的火山。怨恨之深使得原本狹小的胸腔被衝撞撕裂,尖銳的鈍滯的各種疼痛讓她身心疲憊,搖搖欲墜,隻憑著那股子倔勁支撐著。
“我隻是愛你,想要跟你過一輩子,有錯嗎?”宋汶眼中積蓄著的,倔強的不肯落下的眼淚終不堪重負決堤而來。
“汶汶!”岑亮的心被宋汶一字一句所承載的痛苦生生撕開,眼睛被她眼中的恨灼傷,顧不上那些個彎彎繞繞的思緒,跨步上前,狠狠地將人抱住,恨不能將其揉進骨血。
是啊!
我們隻是相愛
要
一輩子在一起
為什麽,就那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