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三,集鎮上幾個女孩子果然聚集在宋曉玫的宿舍裏,熱氣騰騰地擺了一桌子。宋曉玫沒有說安子蓼要來,她擔心他萬一耍了滑頭不來了,那就更沒有麵子了。
安子蓼沒有想到,對此事十分謹慎的馬參謀,竟然在晚飯前將皮鞋擦得鋥亮,而且不知道從哪裏拎出了一盒蛋糕。馬參謀對安子蓼說:“老弟,你是個重情重意的漢子,你做得對。為了保障你的安全,老哥我今天豁出去了,給你保駕壯膽。如果出現流言蜚語,老哥我給你擋住。”
那一瞬間,安子蓼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當安子蓼和馬參謀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屋裏的姑娘們像是吃了一驚,不認識似的看著這兩個人,發出一片歎息般的噓聲。宋曉玫盡管在心底盼望著這個場麵,但是當安子蓼真的出現的時候,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不知所措地揪著兩隻手,隻是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快的甜蜜的甚至是幸福的歡笑。
安子蓼大步跨進木板小屋,將身後自采的一束紅黃絢麗的山花亮出來,不由分說地插在桌子上的一隻醬油瓶裏。然後環顧眾女孩,大聲笑道:“嗬,好漂亮的陣容,好豐盛的晚宴。我們這兩個當兵的來,誰不歡迎,請舉手。”
信用社的小羅說:“駐軍首長親自光臨,曉玫好大的麵子,我們要妒忌了。”
安子蓼說:“還有沒有座位?沒有我們就站著了。”
宋曉玫的臉上鮮花盛開,從姑娘堆裏掙脫出來,迎著安子蓼和馬參謀,一連聲地說:“請嘛,到裏麵坐嘛。”
安子蓼伸手一讓,老馬大步上前,兩人從容落座。
小學老師秦小麗說:“曉玫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開始!”
宋曉玫說:“太謝謝了,太謝謝了。”然後就說不出話了。
見宋曉玫有些慌亂,秦小麗當仁不讓地指揮姑娘們上菜的上菜、開酒的開酒,一時間嘰嘰喳喳忙成一團。
一切就緒之後,秦小麗說:“你們首長不來,我們嘻嘻哈哈;你們一來倒好,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女孩子真的被嚇住了。誰來主持?”
小羅說:“首長成天給當兵的訓話,首長詞多。今天就請部隊首長主持怎麽樣?”
姑娘們一致拍手叫好。
安子蓼說:“老馬你來?”
老馬含笑不語。
安子蓼照左臉輕輕拍了一掌說:“那我今天就充當首長,過上一把首長癮了。現在,我宣布——宋曉玫二十二歲大壽慶祝大會現在開始。下麵由馬參謀代表我們黃河支隊的官兵致詞。”
馬參謀說:“那我就借花獻佛了。今天我們一祝宋曉玫生日快樂,二向在座的姑娘們表示感謝。本部駐紮此地,多有打擾。地方政府給了我們很大的支持。當然了,尤其是你們這些姑娘們,對於穩定軍心起了很大作用。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從某種意義上講,你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來戍邊的,你們是老邊疆了,你們在這裏點綴著,使這塊地方多了許多色彩、許多溫馨、許多人情味。為了表達我們的敬意,我大幹一杯。”
小羅說:“馬參謀說話還真的暖人心,我們姐妹們在這裏工作了這麽幾年,還沒有人把我們的意義上升到這樣的高度。謝謝親人解放軍,我們集體幹一杯!”
然後話題就熱烈起來,拘束在不知不覺中淡化,彼此很快地融為一體,把一頓打平夥性質的聚會渲染得氣氛空前熱烈。
錄音機嘶嘶啞啞地播放著流行歌曲,外麵的風聲雨聲全都飄向了遠處。宋曉玫漸漸放鬆了約束,感受到了一種真實的歡樂。情感上的障礙在歡樂的交談和碰杯中隱身而去,屋子裏彌漫的是痛快的話語和美妙的交流。
這些孤身在外的年輕女子平時都很寂寞,再加上生活在少數民族地區,性格裏也沾染了不少奔放的野味。兩瓶葡萄酒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有人提議唱歌,秦小麗唱了一首《媽媽的吻》,聲情並茂,博得一片掌聲;安子蓼獻了一曲《我們走在大路上》;馬參謀和糧站的一位姑娘合唱了《劉三姐》片段;小羅和另外幾個姑娘也都獻出了各自的拿手好戲。最後是安子蓼和宋曉玫對唱民歌《這山開花那山紅》。安子蓼的嗓門渾厚圓潤,粗獷中顯示了嘹亮的穿透力;宋曉玫樂感不錯,表現了良好的藝術素養,字正腔圓,清純柔和,細膩當中飄散著淡淡的甜美;二人似乎都有一定的音樂修養,配合得十分默契,彼此彌補得渾然一體珠聯璧合,將聚會推向了高潮。
唱了一支,眾人起哄,讓再唱一支。二人也是方興未艾,對視一眼,會心一笑,又對唱了一曲《紅山茶》,更是十分的投入,情真意切,韻味盎然。馬參謀起身離座,從醬油瓶上抽出鮮花,在姑娘們的歡笑聲和掌聲中獻給了宋曉玫。宋曉玫口裏唱著,又轉身將花舉在安子蓼的麵前。安子蓼滿麵春風,在接花的一瞬間,伸出手來,搭在宋曉玫的肩膀上,很自然地攬著她的肩膀。
這個動作有些出人意料,但又是十分自然貼切,恰到好處,頓時又贏得了一陣熱烈的歡呼。
安子蓼說:“邊疆的女孩子是最善良的。放肆地說一句,倘若不是因為有了女朋友,我真想從邊疆騙一個姑娘回去。”
秦小雨說:“要騙,恐怕也是曉玫吧。”
安子蓼開玩笑說:“其實我第一個要騙的恐怕還是小秦老師。”
眾人大笑。
聚會曆時兩個多鍾頭,直到九點多鍾才結束。姑娘們的興致仍然很高,分手時說:“你們可不能重一個輕一個,我們要是還有生日聚會,你們二位要是不賞光,我們可就要造你們的謠了。”
馬參謀和安幹事連連應諾,說姑娘們不嫌棄咱當兵的沒有文化,你不請咱們也來,沒準下回再多帶幾個能飲善侃能歌善舞的弟兄呢。
姑娘們說一言為定。
宋曉玫一直把他倆送到供銷社大門外。馬參謀找了個借口先走一步,剩下安子蓼和宋曉玫,就突然覺得有些窘迫。好在夜色正濃,遮掩了羞澀。
宋曉玫說:“謝謝你啊,安幹事。隻當你是個隻會帶兵訓人的官兒,沒想到你還是個很講情意的人。”
安子蓼說:“曉玫你別這麽說,其實我覺得你真是個好姑娘,我得感謝你對我的一份情意,可是你知道……有些事情我隻能這樣……”
宋曉玫打斷了安子蓼的話,但是卻握住了他的手,聲音很低卻很誠懇地說:“別說了,我明白了,我們就做好朋友吧。”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其實這樣可能更好。”
安子蓼的心裏突然一熱,明白自己要解決的問題都解決了,反而心裏有點欠欠的,覺得很對不起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真想放開了再跟她多說點什麽,可是轉個念頭,把熱辣辣的話頭又咽下去了,調整了一下情緒,恢複了常態,然後握了握宋曉玫的手說:“曉玫,謝謝你理解我。我會永遠記住這次美好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