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葉文
去年我在深圳打工,突然接到家裏打來的電話,說父親不行了,讓我馬上回家。
我匆匆忙忙打點行裝,坐上了回家的火車。回到家時,父親已經奄奄一息,也許是回光返照,見到我時,父親睜開了眼睛,用顫抖的手在枕頭下麵摸出一部手機給我,想說什麽,但就是說不出來。
處理完父親的喪事,我拿出父親臨終時給我的手機,這是一部老掉牙的摩托羅拉,外表的漆已經磨得發白,這也許是父親認為最“值錢”的遺產,但對我來說一文不值。我查了一下話費,發現父親的卡上還有兩百多元,我的手機是雙卡機,我把父親的卡插到我的手機上,然後把舊手機丟到了垃圾裏。
晚上,我正在看電視,手機“嘀嘀嘀”響了,我正要接聽,對方掛了電話。
第二天晚上,手機又響了,我還來不及接電話,對方又掛了。
一連三個晚上,都是這樣。我查了一下通話記錄,打了個激靈,每天晚上打來電話的都是同一個手機號碼。這人是誰呢!他為什麽天天晚上打父親的手機?
我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就把電話回撥了過去,聽到卻是“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父親的手機號碼他不接,換一個手機號碼他也許會接的。
於是,我用自己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對方還是不接電話。換了妻子的手機,也是這樣。
我的強脾氣來了,你以為你不接電話,我就查不出你是誰嗎?
第二天上午,我來到移動公司營業廳,給那個手機號碼充了20元的話費,當看到自動交費機上打出的話費單上“劉奇山”三個字時,我大吃一驚。劉奇山是父親的戰友,可他三個月前就死了,他一個死人怎麽可能天天晚上打騷擾電話啊!
這人到底是誰呢?我的母親死得早,難道父親……
以後每天晚上,我的手機還是被這個號碼騷擾。我想,找到劉奇山的老婆鄭阿姨,事情也許會真相大白。
星期天,我吃了早飯,買了蘋果、橘子、奶粉來到鄭阿姨家。鄭阿姨見我來了,十分熱情,又是削梨又是沏茶。等鄭阿姨進衛生間了,我看見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悄悄用手機打了那個騷擾號碼,桌上的手機“嘀嘀嘀”響了起來。
鄭阿姨出來,我開門見山地問:“鄭阿姨,是不是你天天晚上打我父親的電話?”
鄭阿姨苦笑了一下:“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是你劉叔臨終時交代的,他要我一直打到你父親的手機停機時為止。”
我問她為什麽,她告訴了我事實的真相。
原來劉奇山和我父親是戰友,對越自衛反擊戰時劉奇山救過我父親的命。去年他倆都查出了癌症,而且都是晚期,雖然被病魔折磨得苦不堪言,但他倆彼此牽掛,互相鼓勵。每天晚上劉奇山都會給我父親打一個電話,就是告訴他,我還活著,你也要堅強地活下去,同時聽到父親的手機鈴聲,他也知道,父親還活著。
我的眼淚“撲簌簌”地滑落下來,這就是兩個戰友的生死之交,難怪一向節儉的父親臨終時手機裏還有兩百多元話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