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
女人衝我笑了一下,欲說還休的意思。
我趕緊低下頭,把記憶中熟悉的女性名字梳理了一遍,顯然,不認識!
抬頭看女人,女人衝我又笑了一下,又很含蓄,欲說還休的意思。
我不低頭了,一邊用目光在女人臉上掃描,一邊在腦海狠狠過濾,抱歉,沒記憶!
這當兒女人再衝我笑了一下,依然很含蓄,欲說還休的意思。
我有點不知所措了,目光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巡視了一遍,還好,沒什麽離譜的地方。
一笑二笑三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了。我狠狠拍一下自己腦門,碰上風塵女子了,一定是的!
我都要淪落風塵了呢,如果我是個女人。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去一家單位麵試了,再沒單位錄用的話,我將跟這個城市說再見,回家侍弄那一畝三分地去。
家裏,有老娘倚門相望呢,娘的笑容雖然苦澀,但能讓我睡得安穩,我記不清昨夜是第幾十次失眠了,為生計。
對這個同樣也為著生計的女人,我想不該吝嗇自己的笑容。我報之一笑,說,很抱歉,我不能關照你!
女人臉上很燦爛,說,你的笑對我就是一種關照呢!
說完,女人深深衝我鞠了一躬!
居然,有女人向我鞠躬,我還能給人予關照!我心裏美滋滋的,麵帶微笑穿過了馬路,對麵的摩天大樓中,有個單位沒準正需要我的關照呢!
這麽想著,我走進了電梯。
就這樣,我輕鬆地被那家公司錄用了。據主考官說,我是那天參加競聘中最自信的一個人,因為我的心態最為陽光,自始至終都有如春風拂麵,甚至在答錯題時也沒半點沮喪。公司不在乎人的學曆,公司看重人的心態,據說這是借鑒國外某知名企業的用人觀念。
也就是說,如果有可能,我真該感謝那個笑得很含蓄的女人。
隨著財富的不斷積累,我早已跳出原來的那家公司,有了自己的事業。
我開始留意那些徘徊在街頭的風塵女人。
街頭上的風塵女人很多,但笑得很含蓄欲說還休的女人卻杳如黃鶴。她們也笑,是萬種風情的那種笑。
我不會給萬種風情的風塵女人鞠躬的,包括簡單的關照,也不會給!
那天,輪到我做主考官了,我的公司擴大規模,招人是必然的了。
有一個學曆低的男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他的競爭對手中,學曆比他高的有之,背景比他強的有之,嚴格地說,他隻能作為那些競爭對手的陪襯。
可我分別感到一陣拂麵的春風在他臉上綻開,似曾相識,我心裏一跳。
我問他,路上遇見誰了?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提這樣的問題。
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想了想笑著回答。
怎麽個莫名其妙法?我問。
就是衝我無緣無故地笑啊,笑完了還鞠躬!男孩話沒說完呢,我整個人已衝出了辦公室。
樓下如潮的人流中,我一眼看見了那個女人。
幾個穿白大褂的護士正推推搡搡把她往一輛車上塞。
我撥開人流趕過去問,怎麽回事?
沒人回答我,護士們正手忙腳亂地推搡著。
我衝女人笑了一下。
女人沒反應,她應該記得我的啊!
我隻好衝女人又笑了一下,並說了一句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很抱歉,我不能關照你!
女人忽然有了反應,女人很含蓄很欲說還休地笑了一下,女人說,你的笑就是對我的關照呢!
女人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很燦爛。
我不再遲疑,立馬衝女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說,謝謝你!
那群護士不耐煩了,一個護士發了話,添什麽亂啊!給一個瘋子鞠躬,還說謝謝,她能聽得懂嗎?
什麽?瘋子?我抬頭看了一下那輛車,果然印有某精神病院的紅色大字。
瘋子就聽不懂謝謝嗎?麵對絕塵而去的汽車,我喃喃自語。
人有時候是需要別人的關照的,盡管她是一個瘋子!
我回到公司,在台曆上寫下這麽一句話,然後對那個尚在辦公室等我的男孩說,希望你能留下來,關照一下我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