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中國詩歌排行榜

第六十一節 朱雀行

　　藍野

　　在這裏，我們找到了給未來寫信的郵局

　　在貼滿了高鐵票、登機牌的小店牆壁上

　　小心翼翼地將兩張汽車票藏下

　　它們與我們分別了！它們與我們分別了

　　如葬在萬水千山之間的兩片葉子

　　順應著命運的安排……

　　我們各自寫了信，像兩個懷著遠大理想的孩子

　　寫下了夢幻與期許

　　多年以後，此刻的情景，——你在埋頭長久地書寫

　　我寫過了，便站在漏雨的店堂裏

　　和守店的絨線帽子女孩談論光陰——

　　這些，會乘著一張張紙片，穿過時空的阻隔

　　找到我們，如日暮的小鳥找到歸宿

　　江岸和小巷子裏的燈紅酒綠

　　給山城的夜晚披上一件彩衣

　　這喧鬧的酒吧之城，這狂歡的偶遇之城

　　總會有孤單的人，如山頂那盞孤單的燈

　　自個兒行走，自個兒長久地發呆……

　　廊橋喧嘩的市場上，我們找不到舊日的賣書人

　　一條溫暖的圍巾搭在胸前

　　落雨的夜間，也有了彩虹圍繞著我。

　　每個小店，臨門的小廳裏都有一位怕冷的南方人

　　用手臂，用身體，輕輕圍抱著電火爐

　　如抱著初識的情人，不敢用力，又舍不得放下

　　一座大院子的門廊外，我們

　　成了不能登堂入室的人

　　沒有什麽，所謂文化不過是院子裏的幾塊青磚

　　估計，導遊詞是這樣的：

　　那個男人坐過這裏

　　離別之時，那個女人衝動地擁吻了這棵榕樹……

　　有人在雨中跑了好遠

　　想買一張門票，而賣票人已收拾了攤子

　　這就夠了，如這街巷裏的石板路，幾百年臥在這裏

　　被遊客和鄉民踩踏得光滑明亮

　　麵對奔跑著的買票人，我得到的足夠多

　　這條河的落差，這條河的嘩嘩流水

　　這劈裏啪啦的冬日小雨

　　正適合我踏實、安靜的睡眠。

　　如那個喜歡在旅店和小舟中寫信的歸鄉人

　　在溫熱的小旅館，我找到了

　　——人到中年最安恬的一夜

　　兩個為逃票而繞道的人，蹦蹦跳跳

　　在短暫的尋找中，命名了他們的旅途

　　——舟楫之旅，薑糖之旅，冰雪之旅，歲晏之旅……

　　就似這用比喻堆砌出來的朱雀城，

　　靜止和流動，都有著太多的名字

　　原載《南飛燕》2014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