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
隻寫你十八歲,寫你十八歲的胳膊
十八歲的腿,寫晨露綴在發梢時,你的目光
比晨露還濕,你側身的時候,玫瑰
看見了你,百合也看見了你
寫你低下頭時月亮的梳子
正梳著流水
一輩子沒到過
縣城的母親,這一次我要把你寫過長江,
把你從運河一路寫過來,從揚州、蘇州、杭州
拐個彎再把你寫回睢寧
你是急脾氣,那我就把你
直接寫到月亮上,把你寫進魏樓村的黃昏裏
十八歲的眼睛裏,驕傲與羞澀並具
我不讓那個男人打你,不讓
那個男人罵你,不讓
那個男人遇見你,不讓
那個男人娶你,不讓
你生五個閨女之後再生一個兒子,不讓
哮喘用一千條繩子糾纏你,不讓
饑餓用一千條河流擁抱你,不讓
那個男人早早丟下你,不讓
你一個人拉扯六個孩子,不讓
你趁我睡著時候悄悄離去
我愛你的時候,世界一片芳菲
我愛你的時候,芳菲到此為止
我要教你使用玫瑰與月光
不識字的母親,我給你寫下
這首情詩,第一句是
親愛的,第二句還是
親愛的,從未收到過情詩的
母親,你肯定接受不了
親愛的,我隻能告訴你,這是南瓜
對絲瓜的叫法,這是一滴血
對另一滴血的叫法,這是一個男孩
對比他大很多的另一個女孩的叫法
這是柳樹在杏樹旁邊
發芽,這是一顆心
死去之後,也無法取消
對另一顆心的牽掛
原載《揚子江詩刊》201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