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旗
羊的腦袋已被破開,兩瓣或四瓣
放在砂鍋裏慢慢地燉,兩隻角微微地彎著
腦漿已空。羊小腿也在裏麵
從腳丫處破開,再砍成兩段。
最後放的是羊血,凝固後,切成方正的塊。
羊是溫順的,此時卸下重負,伏首鼎鑊
它曾經多麽美,多麽善良,多麽怯弱
看見它的時候,要麽在山坡上吃百草
要麽在崖壁上跳躍,比運動員輕捷
閑下來,就在平地上抵架,撞擊頭顱
雙方高高地躍起,奮不顧身地砸向對方
像一個勇士。不過任何時候聽
羊的叫聲,都布滿了悲傷,仿佛哭訴
仿佛叫娘。我從未聽見過羊被宰殺時的叫聲
想必也不會好聽到哪裏去
任何垂死的號叫,都不配譜上樂曲。
我們快樂地啃著羊的頭蹄,敲骨吸髓
手指緊緊地抓住羊角
嘴巴一下一下地咬合。記憶中
半夜裏老鼠啃咬木板磨牙,就是這個節奏。
原載作者博客“望旗山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