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顯祖的“臨川四夢”,尤其是《牡丹亭》,不僅在國內有著深遠的影響,而且在國際上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本文對走向世界的湯顯祖研究情況進行追溯與回顧,意在表明,從國內與海外的情況看,湯顯祖研究的國際化傾向已初露端倪。
一
早在17世紀,《牡丹亭》這部名著就已遠傳海外,至今有三百多年了。自20世紀以來,各種外文譯本相繼問世,研究這部名著的外國學者也日益增多。當代著名戲曲理論家郭漢城在為《湯顯祖研究論文集》所作的序中說:“外國有莎士比亞學,中國已經有《紅樓夢》學(即紅學),也不妨有研究湯顯祖的‘湯學’。”
據日本《禦文庫目錄》所載,正保三年(1646,清順治三年),禦文庫收藏明刊本《牡丹亭記》(臧懋循改本)六本。又據《江戶時代船舶載書目研究》記載,享保二十年(1735,清雍正十三年)傳入《還魂記》一本;安永八年(1779,清乾隆四十四年)傳入《玉茗堂四夢》一部。可知清初這部名著就已傳入日本,而且為臧改本,刊印清晰,插圖精美。岸春風樓翻譯的《牡丹亭還魂記》於1916年由日本文教社出版;宮原民平譯注的《還魂記》由東京國民文庫刊行會出版,收入《國譯漢文大成》第十卷(1920-1924);鈴木彥次郎和佐佐木靜光合譯的《牡丹亭還魂記》由東京支那大學大觀刊行會出版,收入《支那文學大觀》(1926-1927)。另外,還有岩城秀夫的譯本《還魂記》。
《牡丹亭》最早譯成的西方文字是德文。1929年,徐道靈(HSUDauLing)撰寫的德文《中國的愛情故事》一文中,就有關於《牡丹亭》的摘譯和介紹,該文載《中國學》雜誌第四卷(1931)。據《劇學月刊》第三卷第十一期記載,1933年,北京大學德文係教授洪濤生(Prof。Q。HunahauSen)將《牡丹亭》譯成德文,並應北平萬國美術所的邀請,瑞笛歌扮柳夢梅,梅海琳扮杜麗娘,王素馨扮春香,莫樂扮花郎,倒雍君扮花神。1935年,他們再精製戲服,在上海蘭心大戲院演出。洪濤生並擬率團回德國演出,將中國戲曲藝術帶給德國及歐洲觀眾。從《劇學月刊》此期所附五幀演出劇照來看,這次德文譯本《牡丹亭》演出,隻是幾個折子戲,如《勸農》、《肅苑》、《驚夢》等。另外,譯本的目的是為了演出的需要。其實,早在1931年,洪濤生就已與Dr。ChangHing合譯德文本《牡丹亭·勸農》,載於《中國學》第六卷。上述1933年洪濤生個人的德譯本為《牡丹亭》的《肅苑》、《驚夢》二出。1935年,又譯《寫真》一出,載於《東方與西方》雜誌。直到1937年,才譯成德文《牡丹亭》全本,分別由蘇黎世與萊比錫拉施爾出版社出版。
法文譯本有徐仲平所譯的《中國詩文選》,選譯《牡丹亭·驚夢》及譯介文字,1933年由巴黎德拉格拉夫書局出版;最新的譯本是安德裏·萊維的法文全譯本《牡丹亭》,於1999年在巴黎出版。
俄文譯文出現較晚,有孟烈夫於1976年出版的《牡丹亭》片斷,收入《東方古典戲劇》(印度、中國、日本)一書。
《牡丹亭》最早的英譯本是1939年哈羅德·阿克頓(H。Acton)選譯的《牡丹亭·春香鬧學》,載《天下月刊》第八卷4月號。美國柏克萊大學的白之(CyrilBirch)教授是第一位將《牡丹亭》全本英譯介紹給西方的學者。賽琍爾·伯奇(CyrilBirch)也於1965年在《中國文學選讀》中選譯了《牡丹亭》的部分場次,並於1980年在印地安那大學出版了全譯本。國內譯者、中國科技大學張光前教授的英語全譯本於1994年由旅遊教育出版社出版。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原大連外國語學院院長汪榕培教授對湯顯祖研究所作的突出貢獻。汪榕培曾曆時十載,完成英譯《老子》、《莊子》、《易經》、《詩經》、《漢魏六朝詩三百首》、《陶淵明詩歌》等中國古典文學作品。2000年,他的英漢對照全本英譯《牡丹亭》由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出版。2003年,海內外第一個《邯鄲記》英文全譯本由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列入漢英對照“大中華文庫”叢書)。汪榕培為自己的譯文製訂了“傳神達意”的目標,他的《牡丹亭》、《邯鄲記》英文全譯本也確實做到創造性地準確再現原劇的風采,受到了海內外湯劇愛好者的好評。目前他竭盡全力翻譯《紫釵記》與《南柯記》,也已經全部出版。這樣,“臨川四夢”就有了全部的英譯本,它必將推動世界範圍內的湯顯祖研究向縱深發展。
國外對湯顯祖的研究早在20世紀初葉即已開始,日本著名的中國戲曲史專家青本正兒在1916年出版的《中國近世戲曲史》中,首次將湯顯祖與莎士比亞相提並論。青木正兒的學生、山口大學人文學部教授岩城秀夫在1970-1980撰寫了長達411頁的論文《湯顯祖研究》。八木澤厚《論牡丹亭的版本及其成立年代》載《斯文》22編1號。東京理科大學文學部語文第二研究室還編有《還魂記校勘記·語匯引得》。美國柏克萊大學的白之(CyrilBirch)撰寫了論文《牡丹亭或還魂記》(1974)和《牡丹亭結構》(1980),另外還有J。Y。H。Hu的論文《從冥府到人間:牡丹亭結構分析》(1980)和夏誌清的論文《湯顯祖劇作的自我與社會》(1970)等。俄國漢學家索羅金·馬努幸也發表了不少研究湯顯祖的論文,如1974年發表的《論湯顯祖的紫簫記》、《湯顯祖的戲曲紫釵記》等。
日本的岩城秀夫是這方麵有代表性的研究者之一。他的長篇著作《湯顯祖研究》,被收入岩城秀夫最重要的著作《中國戲曲演劇研究》,構成該書的第一部。1972年由日本創文社出版。《湯顯祖研究》分兩部分,上篇為“湯顯祖的傳記”,下篇為“湯顯祖的劇本”。上篇以湯顯祖生平經曆、交遊情況為線索,勾勒出明代從嘉靖至萬曆年間文化思潮的輪廓;下篇從湯顯祖與友人的交往或與論敵的齟齬出發,研究湯顯祖文學活動在明代的地位。上、下篇共同的特征是以具體的個人為中心寫曆史實態,通過人解釋文學與文化。
岩城秀夫以十章、二十多萬字的篇幅對湯顯祖的生平、劇作、戲曲理論以及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作了全麵的評價:
中國戲劇在明代萬曆年間(1573-1619)就已經相當繁榮。湯顯祖在那個時期就作為一個傑出的、有名望的戲劇家。他比莎士比亞早生十四年,奇怪的是他們兩人的死是同年的。還有他和近鬆門左衛門相比大約早一百年。他的著作雖然不多,但是象湯顯祖獲得這樣多人的喜愛那是很少有的。
在上篇中,岩城秀夫把湯顯祖放在與明代數位著名人物的關係中進行研究。這些人物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張居正、王世貞、李贄、達觀。岩城秀夫很重視這些人給湯顯祖的生活經曆和文學創作帶來的變化。正是在湯顯祖與同時代人物的複雜關係中,岩城秀夫為他確定了曆史位置。
在下篇中,岩城秀夫在上篇的基礎上研究湯顯祖的創作,以他的性格和人際關係解釋他的文學世界。岩城秀夫指出,《紫簫記》因是非蜂起而不得不草草收場,這的確是再寫《紫釵記》的誘因,但後者並不是前者的續作。《紫釵記》其實是將《紫簫記》中被刪掉的危險成分重新寫出。寫作這個劇作時,張居正已經去世,所以湯顯祖可以在劇中寫進盧太尉這個人物。湯顯祖的諷刺實際上也適用於申時行,所以在申時行當政時大概遇到了出版阻力,以至直到萬曆二十三年(1595)才得以刊行。在對《南柯記》與《邯鄲記》的分析中,岩城秀夫特別注意到達觀對湯顯祖的影響。湯顯祖形成了濃厚的出世思想,其形成的重要契機則是達觀的來訪。晚年的湯顯祖反抗時政的方式是棄官,他的消極出世思想也主要來自達觀的淨土教。
與此相對,岩城秀夫認為,《還魂記》是一部戀愛至上主義的作品,它的影響來自李贄:“李贄標榜真實人的姿態,對於失掉‘真’的‘假’不斷否定與斥罵;‘真’是情的根本,自然的情欲就是‘真’。而湯顯祖也強烈肯定男女之‘情’。《還魂記》就是從肯定欲望出發的。”
在《湯顯祖研究》下篇的第五章中,岩城秀夫還涉及了一個重要問題,即湯顯祖與沈璟圍繞《還魂記》改作問題的糾紛。岩城秀夫指出,沈璟與王驥德同屬吳江派,隻用昆曲的尺度衡量《還魂記》,故斷定其無法上演,隻肯定它在“案頭”的文學價值。在這種情況下,為了迎合“俗唱”而改動湯顯祖嘔心瀝血扶植宜黃腔的力作,自然會觸怒湯顯祖。
在《湯顯祖研究》中,岩城秀夫將作家研究在解讀作品中的作用發揮到了極點。同時,岩城秀夫最獨特的思維方式是他對曆史真實性的看法,他對同一問題往往從不同的角度加以關注,從多元視角解釋中國戲曲和劇作家,無疑是解讀戲曲文本和寫作作家論的新的方法論的一種可貴嚐試。
以博士論文而言,1974年漢堡大學TangshangLily《湯顯祖的“四夢”》出版;1975年明尼蘇達大學C·Wangchen的博士論文《邯鄲記的諷刺藝術》出版;1990年代有華瑋的博士論文《尋求“和”:湯顯祖戲曲藝術研究》(The Search for Great Harmony:A Study of TangXianzu‘s Dramatic Art)(1991)、榮賽星(Sai-singYung)的博士論文《邯鄲記評析》(1992)、陳佳梅(Chen Jiangmei)的博士論文《犯相思病的少女的夢幻世界:婦女對牡丹亭的反映(1598-1795)研究》(The Dream World of Love-sick Maidems:A Study of Women’s Responses to The Peony Pavilion,1598-1795)(1996)。此外,王益春(wangI-chun)的博士論文《夢與戲劇:16-17世紀之交中、英、西班牙之劇作》(Dream and Drama:in Late Sixteenth Century and Early Seventeenth Century China,England and Spain Theatre)(1986)、周健渝的博士論文《才子佳人小說:17到19世紀中國一種敘述文學體載的曆史研究》(1995)和沈靜的博士論文《傳奇戲劇中文學的運用》(2000)亦述及湯顯祖劇作,卡塞林·斯瓦特克(Catherine Crutchfield Swatek)的博士論文《馮夢龍的“浪漫之夢”:牡丹亭的改編裏抑遏的策略》(Feng MenglungsRomantic Dream:Strategies of Containment in His Revision of The Peony Pavilion)(1990)則論及湯劇的流傳。
國外的文藝界、學術界對湯顯祖及其劇作也作了很高的評價。在前蘇聯科學院主編的《世界通史》第四卷中,談到中國明代文化時說:
在16世紀的戲曲作品中,湯顯祖的《牡丹亭》很重要。這部作品對舊道德基礎進行了挑釁。
英國《新版不列顛大百科全書》中對湯顯祖評述道:
明朝對於戲劇文學的最大貢獻,是創造了一種多幕的戲劇形式,即“南戲”。皇室成員、聞名學者以及官員,如王世貞,尤其是湯顯祖都寫了劇本。……感傷的浪漫主義是明朝戲劇創作中的一個最突出的特點。
又說:
16世紀初年,蘇州的音樂家魏良輔花了十年時間,在南方民間流行的曲調基礎上,創造了一個新的樂律格式,稱之為昆曲。最初,它隻是用在簡短的演奏中。16世紀的詩人梁辰魚把它運用到大型戲劇中去,於是,它便很快地推廣到全國,直到20世紀後京劇出現時止,一直控製了劇台。重要的昆曲劇作家有湯顯祖,他的戲曲以細膩感人而聞名。
二
盡管湯顯祖四百多年來一直受到文學界和戲劇界的重視,然而“湯學”的逐漸形成卻是20世紀的事情。中國20世紀的湯學研究(尤其是對《牡丹亭》的研究)大致可以分為前半世紀和後半世紀兩個階段。前半世紀的研究較多地繼承了明清以來考辨本事、製曲度曲、曲辭鑒賞的傳統,較少觀念的更新和理論的說明,研究者僅有少數曲學專家和文學史家,前期有王國維、吳梅、王季烈、盧前等人,後期有俞平伯、鄭振鐸、趙景深、張友鸞、江寄萍、吳重翰等人。後半世紀的研究雖然曾經受到庸俗社會學和極左思潮的影響,但是在1957年前後圍繞紀念湯顯祖逝世340周年活動,還是形成了一個研究的小高潮。1970年代後期以來,湯顯祖研究逐步深入和發展。全國學術界在1982年以紀念湯顯祖逝世366周年為契機,在湯顯祖的故鄉舉行了隆重的紀念活動並隨之將湯顯祖研究推上一個新階段,論文和著作的數量都有大幅度的增加。
最近二十多年出版的湯學研究著作主要有:黃芝岡的《湯顯祖編年評傳》(1992)、徐朔方的《湯顯祖年譜》(1980)、《論湯顯祖及其他》(1983)、《湯顯祖評傳》(1993)和《湯顯祖全集》(1999),黃文錫和吳鳳雛的《湯顯祖傳》(1983),毛效同的《湯顯祖研究資料匯編》(1984),江西省文學藝術研究所的《湯顯祖研究論文集》(1984),龔重謨等的《湯顯祖傳》(1986),周育德的《湯顯祖論稿》(1991),徐扶明的《牡丹亭研究資料考釋》(1987)和《湯顯祖與牡丹亭》(1985),項兆豐的《湯顯祖遂昌詩文全編》(2000),鄒元江的《湯顯祖的情與夢》(1998)、鄒自振的《湯顯祖綜論》(2001)、《湯顯祖》(2004)和《湯顯祖與玉茗四夢》(2007),《湯顯祖研究在遂昌——中國湯顯祖研究會首屆年會論文集》(2002),李曉和金文京的《邯鄲記校注》(2004),周育德和鄒元江主編的《湯顯祖新論》(2004),程芸的《湯顯祖與晚明戲曲的嬗變》(2006),程林輝的《湯顯祖思想研究》(2006),楊安邦的《湯顯祖的交遊與戲曲研究》(2006),趙天為的《牡丹亭改本研究》(2007),謝雍君的《牡丹亭與明清女性情感教育》(2008)等。最值得一提的是,在上世紀末出版的《湯顯祖全集》(1999)全書4冊2627頁,新收錄“製藝”一卷和多篇佚文,是目前為止內容覆蓋最完整的湯顯祖著作全集,這部大書出自湯顯祖研究的耆老徐朔方先生,把湯學研究推向一個新的高峰。
港、台地區學者的湯顯祖研究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曾任美國紐約佩斯大學教授,兼任耶魯大學、台灣大學、新竹大學客座教授,現任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主任的鄭培凱先生,1995年在台灣允晨文化公司出版了《湯顯祖與晚明文化》一書。此書收入作者的《湯顯祖與晚明政治》、《牡丹亭的故事來源與文字因襲》、《湯顯祖的文藝觀與牡丹亭曲文的藝術成就》、《一時文字業,天下有心人——牡丹亭與紅樓夢在社會思想史層麵的關係》、《解到多情情盡處——從湯顯祖到曹雪芹》、《湯顯祖與達觀和尚——兼論湯顯祖人生態度與超越精神的發展》等六篇論文,藉著探討湯顯祖的政治生涯與文學戲劇藝術創作,追索湯氏對人生意義的觀照與思考,並透過湯氏的曆史文化關懷,呈現晚明文化風氣與氛圍及其發展的動向。探討的重點是具體的社會、政治、文化情況與藝術探索的關連,涉及藝術想象與曆史現實的互動辯證關係,通過分析與陳述具體的曆史材料,發掘湯顯祖進行藝術思維所觸及的人生實存與文化意義等問題。作者專長明清以來文化意識史及藝術思維研究,《湯顯祖與晚明文化》可謂是這方麵的一部力作。
同年,大陸學者、蘇州大學王永健教授亦在台灣誌一出版所出版了《湯顯祖與明清傳奇》一書,收入作者二十篇論文,其中專論湯顯祖與“玉茗四夢”的,有《湯顯祖研究與“湯學”》、《湯顯祖也是位有創見的史學家與教育家》、《因情成夢,因夢成戲——試論臨川四夢的夢境構思和描寫》、《玉茗堂派初探》、《湯詞沈律,合之雙美——略論戲曲史上的湯、沈之爭》、《論吳吳山三婦合評本牡丹亭及其批語》、《吳吳山還魂記或問十七條評注》等七篇。在《湯顯祖研究與“湯學”》一文裏,作者從“曆史的回顧,存在的問題”、“坎坷的人生,複雜的思想”等方麵,切入湯顯祖研究的曆史與現狀,呼籲“臨川四夢》是藝術整體,應該對它進深入的研究”。
台灣出版的湯顯祖研究專著還有:潘群英的《湯顯祖牡丹亭考述》(嘉新水泥公司文化基金會1969年版)、呂凱的《湯顯祖南柯記考述》(同上,1974年版)、梁冰枏的《紫簫記與紫釵記兩劇的比較研究》(友寧出版社1988年版)、陳美雪的《湯顯祖研究文獻目錄》(同上,1996年版)等。此外,台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還於1998年在台北召開了“明清戲曲國際研討會”,發表了不少湯顯祖研究專題論文。
2004年4月,台灣漢學研究中心與中研院文哲所、台灣大學文學院合辦“湯顯祖與《牡丹亭》國際學術研討會”,會中宣讀湯顯祖研究論文二十九篇。此次會議論文由華瑋主編,已於2005年結集出版。所收全部論文如下:曾永義《再說“拗折天下人嗓子”》、吳書蔭《湯顯祖交遊和詩文創作年代考略》、葉長海《理無情有說湯翁》、趙山林《試論臨川四夢的文學淵源》、王瑗玲《論湯顯祖劇作與劇論中之情、理、勢》(以上湯顯祖及其文藝思想);何慶明《愛情與時代的辨證——牡丹亭中的憂患意識》、張淑香《杜麗娘在花園——一個時間的地點》、伊維德《“睡情誰見?”——杜麗娘、玫瑰公主和溺愛父親的煩惱》(王宇根譯)、田曉菲《“田”與“園”之間的張力——關於牡丹亭·勸農》(以上《牡丹亭》論析);朱萬曙《明人對〈牡丹亭〉的評點批評及其傳播功用》、根ヶ山徹《徐肅穎刪潤玉茗堂丹青記新探》、江巨榮《才子牡丹亭對理學賢文的哲學、曆史和文學批判》、商偉《一陰一陽之謂道——才子牡丹亭的評注話語及其顛覆性》、奚如穀《論才子牡丹亭之西廂記評注》(孫曉靖譯)(以上《牡丹亭》評點);宇文所安《牡丹亭在桃花扇中的回歸》、蔡九迪《重身與分身——明末戲曲中的“魂旦”》(李雨航譯)、史愷悌《挑燈閑看馮小青——論兩部馮小青戲曲對牡丹亭的“拈借”》(戴聯斌譯)、華瑋《從續牡丹亭看清初對牡丹亭的接受》、大木康《讀臨川夢》、劉夢溪《牡丹亭與紅樓夢——他們怎樣寫“情”》、王德威《遊園驚夢,古典愛情:現代中國文學的兩度“還魂”》(以上《牡丹亭》的回響);陸萼庭《“遊園驚夢”集說》、洪惟助《從撓喉捩嗓到歌稱繞梁的牡丹亭》、周秦《沈湯之爭的曆史觀照》、李惠綿《審音鑒古錄·牡丹亭折子戲的改編與表演》、鄭培凱《梅蘭芳對牡丹亭的詮釋》、王安祈《如何檢測昆劇全本複原的意義》、林鶴宜《從“驚夢”、“尋夢”到“如夢之夢”——談古今劇場兩個居然照應的時空觀》(以上《牡丹亭》與劇場藝術)。
台灣女學者、台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華瑋博士多年來著力於《牡丹亭》的版本研究。她在《論才子牡丹亭之女性意識》中指出:清雍正年間“笠閣漁翁”刻《才子牡丹亭》是一部內容特殊的《牡丹亭》評注本。此書之女性意識與它的情色主題不隻密切相關而且同樣突出。批者深刻體會杜麗娘的慕色心理,將一化為多,正視性欲與身體經驗於女子人生之重要,對於情色強調其正當性、自主性以及男女平等,勇於挑戰禮教父權。同時,批者也經常不忘借題發揮,往往超出《牡丹亭》文本含義,以宣揚女性之才智與領導能力不讓於男性。批者雖然一方麵認同女性作為“人”,與男性有同等的價值,另一方麵則相當關懷女性的特殊人生境遇與生活福祉。這種女性意識的凸顯,與清初的社會環境,批者個人的思想背景,以及閱讀市場女性讀者的需求都有關係。
華瑋博士力邀大陸學者、複旦大學江巨榮教授聯袂點校《才子牡丹亭》,並於2004年由台灣學生書局出版。此據美國柏克萊大學藏本,錄《牡丹亭》原劇及批注序文、批語、附錄文字等,刊行麵世。《才子牡丹亭》是一個獨特而罕見的《牡丹亭》評本;批者是清初學者吳震生(號笠閣漁翁)和他的妻子程瓊;此箋注本的特點是廣泛引據文史,有其相當的史料價值;而其中心思想是“色情難壞”,對禁欲主義進行批判,對封建禮教予以反詰,還涉及其他的社會關懷。無疑,對《才子牡丹亭》的正確評價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江巨榮、華瑋在該書“導言”中指出:
《才子牡丹亭》的內容很複雜。它既表現為晚明思潮的繼承和發展,又表現出這種思潮的極端化。它既發揚了《牡丹亭》的思想光彩,又對作品作了許多曲解和傷害。它既有不少深刻見解,真知灼見,又有許多奇談怪論,胡言亂語。可說是精英雜陳,良莠互見。但無論是精華,是糟粕;是優長,是局限、缺陷,它終是一部規模最大,評點最係統,資料最豐富,方法最特別的《牡丹亭》評點之作,是古代戲曲的第一奇評。它不僅對湯顯祖與《牡丹亭》研究,而且對清代思想文化的研究都不無裨益。
進入21世紀,中國內地召開了多次湯顯祖研究的學術會議。2000年夏,在北國濱海城市大連,舉行了紀念湯顯祖誕辰45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同年10月,湯顯祖的故鄉也開展了撫州撤地設市暨湯顯祖誕辰450周年紀念活動。次年8月在浙江遂昌召開了中國湯顯祖研究會首屆年會。2006年9月,相繼在撫州和遂昌,舉行了紀念湯顯祖逝世39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2012年12月,南昌大學召開了紀念湯顯祖誕辰460周年學術研討會。2011年4月,遂昌舉行湯顯祖——莎士比亞文化高峰論壇暨湯顯祖和晚明文化學術研討會。2012年9月,江西舉辦了中國(撫州)湯顯祖藝術節學術論壇。據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於2016年隆重紀念世界三大文化巨人——西班牙的塞萬提斯、英國的莎士比亞和中國的湯顯祖逝世400周年。可以預料,湯顯祖及其“臨川四夢”必將在21世紀的國際講壇與舞台上得到“還魂”與“回生”,湯學必將成為國際性的顯學。
(本文為2007年12月蘇州“第四屆中國昆曲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刊周秦等主編《中國昆曲論壇2007》,古吳軒出版社,2008年12月)
§§第二章 紅學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