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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午夜來獾--關於自然生態文學

  張煒

  一

  這裏說一隻獾的故事,用以詮釋和感悟不同的生命與自然的關係、揣測其中的一些奧秘。

  在山東半島東部海角的林子裏,有幾條通向海洋的幹涸的古河道、一些無水的河汊。這種地理環境有利於一種叫做獾的動物的棲息。有一年當地要建立一處文化設施,就在林子的一角圍起了一塊荒地,麵積約有一百餘畝。從幾萬畝的林區來看,這一百多畝太微不足道了,而且是樹木相對稀疏的地方。它由一道加了柵欄的矮牆為界,算是與茫茫林野隔開了。幾幢不大的房子在柵欄牆內建起來,並養了一條叫“老黑”的大狗,它與看門人老陳形影不離。由於這個圍起的地場遠離鬧市,所以入夜後非常安靜,除了傾聽若有若無的海浪,再就是林中傳來的幾聲孤獨的鳥鳴。

  可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人們發現每到半夜大狗老黑就緊張不安起來,最後總要貼緊著老陳的腿盯向一個方向,脊毛豎起一陣猛吠。這樣的情形幾乎每夜都要重複,時間總是午夜。有人就問老陳那是怎麽回事?老陳肯定地回答:

  “那是一隻獾,它一到半夜就要翻牆進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

  日後有人尋過那隻獾的蹄印,稍稍研究了一番,結論是:這隻獾曾經在柵欄牆圍住的地方生活過,因為牆內有一截老河道,兩條幹水汊上有幾個洞穴,大概其中的一處做過它的家。總之,它每到了半夜就要想念家園故地,所以這才翻牆入內,夜夜如此。

  按我們的想象和推論,柵欄牆外邊是無邊的林野,那裏才是一個更廣大的世界,也更適合它的生存,而且有更多更長的老河道和水汊--但問題是隻有這片被柵欄圍住的地方才是它的出生地,於是任何地方都不能替代……這隻獾是如此的固執,無論是明月高懸還是漆黑一片,隻要到了半夜就要攀牆過欄進來,惹得老黑不停地吠叫。

  主人老陳不得不一次次平息老黑的怒氣:“讓它來吧,礙不了咱們什麽,它不過是進來溜達溜達。”

  一隻獾尚且要念念不忘自己的家園,更何況是人。

  事實上人對故園、對遭到踐踏的土地所表達的憂傷和憤怒已達到極點。比如我們有“自然生態文學”--它在國內通常被稱為“環保文學”。

  作為一個文學的主題,它與今天的物欲主義潮流是格格不入的,並且站在了這個潮流的反麵。它反對為了滿足物欲而向大自然無限度地索取,主張節製開發和保護環境。作為一個文學門類,它在世界上越來越時髦了。它闡述的主題和內容直接涉及到人類的生存之危,並預兆了更多、更複雜的問題,其意義遠遠超出了文學本身。

  人的不安與焦慮是一個老舊的話題,但人類在網絡時代所表現出來的巨大惶惑倒是前所未有的。人們安靜下來也會有“午夜的衝動”,渴望返回自然,就像那隻被柵欄矮牆圍在外麵的獾。不同的是人卻難得攀牆而入。由於隔了這樣一道不可逾越的牆,人對自然的叩問和深思就變得越發急切了,並且要用比以往更激烈的方式表達出來--文學方麵的表現隻不過是一個側麵,是其中的一種而已。

  網絡時代將海量信息推擁到周圍,充斥在各個角落,真正是無遠弗屆。人的日常判斷依據主要是遠離現實的二三手的東西,不得不在虛擬的生活中遊走,變得不安和脆弱:再也難以腳踏實地,常常要忍受一種極大的不自信和懸空感。人的內心也有一片安居的大陸,它現在正一點一點地抽離--這種難言的痛苦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我們。正因為這樣,二十一世紀的文學有了某種共同的匆促和焦慮感。嚴格來講,二十一世紀的文學如果缺少了這樣的恐懼,就談不上時代的深度,也是不真實的。

  二

  說到“自然生態文學”的寫作概況,因為我不是專門研究家,難以係統地總結,而隻能說說印象。我個人感到的真實狀況是:現在的文學寫作或者是不太關心自然生態,或者是格外關心。前者是十九世紀之後的文學所呈現的總的趨向,它伴隨了現代主義“向內轉”的集體特征,打量外部世界的目光紛紛收攏到了人的自身;後者則往往是依據現實功利而生出的強烈責任--這種通常被稱為“環保文學”的,常常是一些直接的呼籲之聲,一些記錄和陳列。

  環保文學與物欲主義主潮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這裏還需要做一個甄別。物欲主義導致了生態惡化,生態惡化又威脅到物質的持續增長,甚至是最基本的生存,所以人們才要大聲疾呼。這當然是容易理解的,是必須的和必然的。

  但作為文學的表達,它的目標和情懷,理應與現實的操作有所區別才好。這二者的混淆是可惜的。因為從現實層麵來說,為了向大自然有更多的、持續的索取,要求有所節製是必然的,采取嚴格的規劃也無可厚非。這是物質化社會存在下去的通行邏輯。而文學作品則不然,它感人至深的力量卻要來自非功利的心情,要有所超越。

  功利化的、太切近和太直接的文學表述,將自覺不自覺地成為物欲主義潮流的一個組成部分。

  我們可以設想,如果不是因為擔心生態惡化影響我們的生存,我們的文學還會痛心疾首地為之呼號嗎?答案是不一定或不太可能。原來我們所謂的生態文學中的焦思不完全是出於愛,不是出於人類對大自然應有的敬畏感和責任--也就是說,不是更高意義上的善意,而隻是因為恐懼、因為不能向大自然持續索取而產生的憂慮。這就是某些“環保文學”的遺憾。它沒有,也不可能化進生命的渾然和本能的感受之中,結果就從文學的肌體上剝離下來。

  其實所有的文學都應該葆有人性的深度好奇,深入生命世界的本質--如果剝離下來,成為了一個專門的文學類別,就會在文學表達上陷入過分的自覺,並表現出功利心的峻急。這就走向了反麵。

  實際上所有的文學寫作都應建立在自然生態的背景之上,而不是相反。無論何時何地,大自然永遠都是生命的基礎,文學表達一旦脫離,就會變得浮淺和狹窄。這恰恰也是網絡時代、一個文學小時代的特征。文學離開了萬千生命簇擁的自然和大地是不可思議的。

  但是,強烈而直接的功利性也會使“生態文學”喪失應有的詩意。人對大自然的各種欲望,包括依賴和敬畏,都是渾然天成的,是生命的固有之色--它在許多時候是拒絕分析的。在文學中,這種生命情愫與本能無法量化、無法抽出。我們所謂的某些“環保文學”,正因為使用了文學上的“離心機”,於是就從整個生命體驗中甩了出來。

  三

  二十一世紀文學與自然生態的關係呈現出某種怪異和畸形。它是漸變的、由來已久的。其實不僅是生態文學,任何題材的文學寫作與現實的關係,都應該是超越功利主義的。文學對現實的過分自覺,會走向自身的單薄和膚淺。比如在剛剛進入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中國的老中青三代作家都在改變自己的寫作主題,與以往的差距越來越大:手法更多了,狀態更活潑了,以往的那種簡單的理想主義、粗暴和單一的思想和藝術表達開始被拋棄。

  不過當代文學在具有了全麵激活、呈現蓬勃生機的同時,也表現出對物欲的徹底臣服,即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這個時期,生命的自然感受力大幅度退化,人們對大自然或者視而不見,或者目光變得尖利起來--那是攫取的目光。

  時至今日,二十世紀末開始的那股物質主義潮流更加猛烈了。在文學寫作上,即稍稍超越於“時代”和“潮流”者雖然極少,但總還是有的。比如縱觀新時期至今的一段文學裏程,會發現為數不多的“個案”,他們的麵貌多少有些不一樣,總算保持了一點生命的自然氣息。

  這一部分人並不完全依從時代的風尚,也沒有那樣及時和匆忙地調整自己的寫作,而是一如既往地遵循心路的指引,服從自己對生活的長期探究,從而滿足個人的藝術表達。這使他們有可能成為一些單獨工作的人,葆有一份生命的淳樸。

  人陷入物質主義潮流之後,再要葆有對大自然的敏感和敬畏之心將是十分困難的。曆經了現代主義對“心智”的全麵開發,又進入了一個物質與網絡的時代,作家讓自己的心身重新感知大地,這是難上加難的事情。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是一個農業國,人與自然的關係理應是比較親密和貼近的。但是進入劇烈的市場競爭之後,這種關係不僅蕩然無存,而且走向了一種底層機智和實用主義的劣質,表現在文學寫作上,就是各式各樣的機會主義的盡情表演。

  中年作家盡管處於最富創造力的年華,但因為具備了利益熟透的生存經驗,所以難以通過前所未有的道德考驗。他們本來應該成為這個時期重要的文學和精神指標,卻沒能阻止自身的潰散。這個時期的文學表達是充分物欲化的,無法避免汙穢、性和暴力,犬儒主義,粗製濫造等等,有時會有一種被淹沒感。涉世不深的年青一代因為昨天的記憶不多,成長在新的物質環境中,於是擁有了格外隨意和潑辣的表達--他們與整個潮流的關係常常是親密無間的。

  在今天,不同年齡段的寫作,在各自的創作所追求的目標上,實際上有一種異曲同工之妙:鮮有例外地追逐著市場效應。這就進一步脫離了永恒的思索,喪失了大自然的坐標,不再追求真理,格局空前變小。

  閱讀中國當代文學,每每會有這樣的一種感受:我們擁有當前物欲世界的最龐大的一支伴奏隊伍。在這方麵,我們如今真的已經是“後來居上”了。透過表象的種種分析,很容易得出的結論是:長期處於落後狀態的第三世界,急於學習發達國家的文學,也極有可能學到其中最壞的部分,毫不猶豫地丟棄自己美好的民族傳統。時至今日,他們要比以前所鄙視的“墮落的西方”更多更淋漓地寫到性和暴力、更大幅度地展示“人性的惡與委瑣”--這在通常情況下會是閱讀中更為刺激的部分,也是“解構”和“解放”的靈藥和猛藥。

  中國傳統通俗小說中並不缺少這樣的元素:我們有千奇百怪和極盡想象力的關於性和暴力的描述,這方麵並不稍遜於商業主義物質主義的西方。從曆史上看,中國古代的齊國在發展經濟的最能幹的人物管仲的管理下,國都臨淄建立了世界上最早也是最龐大的妓院。至於說暴力和酷刑,同時期的秦國有一個宰相商鞅,他炮製的嚴刑峻法大概是人世間最罕見最殘酷的。不幸的是這二位總是受到後人不吝言辭的極度稱讚。所以說無論東方還是西方,文學與生活都有各自的傳統,二者在交流和學習中總要對接,問題是不要把其中最可怕最惡劣的部分交集起來,一旦這樣也就糟透了。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希望在這場震耳欲聾的物欲大合奏中聽到獨奏和獨唱,看到能夠置身於生命曠野中的人--十三億人口的大國,五六千年的古老文明,總會貯藏起這樣的精神能量。

  四

  在曆史上,對現實的功利性有所超越的文學總是難忘的。這裏談談孫犁和汪曾祺,他們在當時和今後的意義,都給我們以啟示。

  先說孫犁。這位文筆優美的作家經曆了戰爭,是我們熟悉的那一代革命作家。這個創作群體的主要特征是配合戰爭和階級鬥爭,以筆為槍,其作品是隆隆前行的革命列車上的一件件行李--有時也被視為“齒輪和螺絲釘”。可孫犁稍有不同的是,他的作品在同樣擁有濃濃的戰鬥和硝煙氣息的同時,個人誌趣也得到了很好的保留。他描述山地的鬥爭,蘆葦蕩裏的戰火,公社化的過程,但這更多的隻是作為一種生活背景出現的--更大的背景卻是山川大地,即令人迷思和愛戀的自然,它下麵發生的故事才是各種各樣的,作家要用自己的筆來描寫和繪製。

  這就有了一個個迷人的女性形象,她們含蓄的耐人尋味的心情表達得多麽生動逼真。這在當時的文學中是十分少見的,現實功利性較弱,因而顯得格外觸目。作家對女性的涓涓柔情,特別的愛惜之情,獨到的觀察,都充盈在字裏行間。這是比一般的兒女情長更深邃更細致的東西,它來自恒久不變的人與自然的關係:最別致的青春形象,迷人的天籟,無法言表的生趣。可見在那個統一的潮流和文學氣氛中,孫犁在一定程度上超脫了出來,保護了自己的藝術空間,並在這個空間裏生長起來。

  再說離我們更近一點的汪曾祺,他的主要創作期就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代表作更是八十年代初產生的。同時期的作家在寫什麽?大家大致在寫兩個方麵:一是繼續對極“左”文化專製的控訴,二是對新時期新氣象新成就的歡頌。但汪曾祺基本上沒有寫這兩方麵的內容,而是獨自沉浸到往昔的回憶中去,把老舊生活的場景一一追記下來。這其中滿是他的個人誌趣和性情,十分飽滿。

  他玩味往昔的做法,今天也許不算多麽特異,在當時卻是極為另類的,一般讀者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那時候人在現實的“潮流”之中,也就無暇顧及大自然所賦予的斑斕人性、大自然本身。

  由此可見,孫犁和汪曾祺都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脫離自己身處的現實潮流,盡可能地保存了自己生命中應有的單純和樸實,具有一定的精神自由。當然,他們因此而成為那個時期難得的文學收獲。

  那麽到了時下,我們究竟有什麽值得樂觀的方麵?這才應該是討論的重點。我們的樂觀在於:目前羅列的這一切雖然令人憂慮,但還不是完全無望,因為屈指算來,在短短的半個世紀的曆史中,作為寫作群體這起碼是第二次對潮流的“順馴”了--上一次是六七十年代,那時的文學主潮是寫“階級鬥爭”;而這一次則是對物質欲望的集體追逐和仰望。

  這兩股文學潮流從表麵看起來是呈現兩極狀態的,但它的內裏、它的本質含義都是相同的:寫作匯入並跟從社會思潮與時尚,其境界並沒有區別和超越現實操作的功利層麵。當代文學在這兩個潮流中都未能幸免,也都是同一種命運。從人性和藝術的規律上看,我們有理由相信以後的文學命運也要大致如此。不過我們麵臨的是本世紀的下一個十年或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於更長的一段時間,我們是否可以企望藝術家的想象力、獨立性和人格的力量,有一個稍稍不同的麵貌?

  中國有句老話:“事不過三”,意思是說,同類錯誤重犯“第三次”就很愚蠢很不妙了。由此說來,我們的當代文學仍然是有希望的。

  五

  東部半島上那隻午夜出沒的獾始終是沉默的。可是它即便發聲,我們也無法與之交流,隻能一邊窺視那張可愛的花臉,一邊猜測它的行為以及心緒。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它不是為了“生態”問題而來,它還沒有那樣的自覺。它對故園的留戀是一種本能的、自然而然的;它在黑夜裏嗅著往昔,走走停停,如此而已。對這道矮矮的柵欄牆和所有的人工痕跡,它除了費解還有恐懼,所以它對自己的行為非但沒有強調和炫耀,而且絕不呼喊和喧嘩。它甚至有些羞澀,當然不會在陽光下進入,而必要選擇自己的午夜。它有家園記憶的本性,是這個本性讓它痛苦。

  比起這隻獾,我們現代人也許喪失了這種痛苦--那種摻雜了懼怕和莫名羞澀的情態,我們人類是沒有的。我們麵對自然也許是清晰的責任感,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各種勇氣--可也恰恰是這種勇氣,把我們賴以棲身的大自然給徹底毀掉了。

  我們急切的功利性無所不在。我們的傳統中也許有著過多的實用主義的心智,並且從現實操作的層麵上給予了不適當的推崇。比如長期得到讚賞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我們就將現實應用和精神推崇混為一團--現實生活中,有人正是出於對“覆舟”的恐懼,才有了對“水”的善意。可是我們不禁還要設問:既然乘舟者也來自“水”,“水”才是他的母體,即便“水”不能“覆舟”,不是也要對它愛惜與敬畏嗎?這應該是乘舟者的本能與責任。因為懼怕而不得不施與的“善意”,當然是大打折扣的。

  我們文學中對待自然的態度,一如對待“水”的態度:現實的社會治理不可不考慮這種“水舟”邏輯,可是文學上卻要上升到道德與理想的層麵,回到生命的感動。這是有所不同的、不容混淆的。我們熱愛自然,保護自然,不是因為害怕報複,更不是為了有效地索取,而僅僅因為她是萬物的生母、她的無可比擬的美、她的神秘動人,還有--我們隻是她的一粒微小的分子……

  如上說到的那隻獾,它僅僅是置身於自然之中,與萬千生命融為了一體。它是懵懂渾然的,可能絲毫談不到自覺--就這一點而言,與我們人類是有本質區別的。人早就從那種渾然之中走了出來,與自然傲然對立,所以就與大自然的情分上論,已經遠遠不如一隻獾了。

  從文學中考察人與自然的關係,會發現不久前的人類還不是完全如此的。比如我近來再次讀了《白淨草原》,這隻是十九世紀的作品,它記錄的天籟、神秘無盡的自然,更有人與之不可分離的依存關係,那種生活狀態,又一次深深地打動了我。這喚起了我的陶醉,我追求的另一種生活,以及願意為保衛我們曾經有過的那種日月而鬥爭的衝動。它不是“自然生態文學”,但它顯然更有力量和作用。還有《離騷》,它寫滿了自然之美;甚至連《瓦爾登湖》,也不是我們慣常所理解的那種“自然生態文學”。再近一些,就說孫犁和汪曾祺吧,他們的柔美篇章裏有多少大自然的描寫。他們自己和筆下的人物,都是躺在大自然母親的懷抱中呼吸的生命--他們的這些作品因為真實自然和格外飽滿的生命內容,才讓我們更加感動,並能夠長久地記住。

  對比一下,我們就能夠很容易地將不同時期的文學質地區別開來:以前的人對於大自然的情感是難以分離的,是混沌無界的,是沉浸其中的;人對自然的歌頌或牽念不是出於無奈之情,也不是因為逼迫而生出的責任心,更不是出於對物欲的關切而推導出來的功利心;那時的“生態文學”如果有的話,當是更純粹和更高境界的,因而也是更為激動人心的。

  說到這裏,我們可以明白這不僅僅是在談論“自然生態文學”,而是憂慮我們現代人的生命質地、不同的質地所呈現出來的不同情狀、網絡時代文學中的生命倫理問題。

  如果說梭羅隱隱表露了對於現代化即將來臨的恐懼和深憂,那麽現在已經再也找不到“瓦爾登”了,我們已經陷入無可逃遁的絕境。我們在嚐試追問:我們文學中一以貫之的強大的人道力量、我們追求真理的恒心,今天能否恢複?在這種修複中,我們可能會對物質主義保持一種戒備,這並不難;難的是其他,比如我們怎樣還原和追溯渾然一體的思想境界--人對自然擁有了“現代”理解力之後,還能否尋求和借助生命中的本能力量?這種力量由於沒有了簡單和直接的責任與功利,從而具備了更深更強的文學感動力。

  因此我們才注目那隻午夜來獾,稍稍留心它的行跡,體味一下它與我們有什麽不同,它的沉默和羞澀到底來自哪裏、因為什麽?

  原載《天涯》201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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