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

第二十二章 我愛華盛頓

　　陳應鬆

　　我愛華盛頓

　　如果你恨它，也要去華盛頓，如果你愛它，也要去華盛頓。

　　這是根據一句經典台詞改的。為什麽要去華盛頓？原因很簡單，因為它是美國首都。

　　對美國的言說可說是千頭萬緒，不好開口。過去我在長篇小說《獵人峰》裏痛罵過他，在《我的鄰居》裏恨過他（也可以用“它”字吧？）華盛頓的冬天可說是一個風大、寒冷而又可愛的城市。傻瓜相機裏照出來的鏡頭可放很大，因為它的天空纖塵不染，建築仿佛全是新的，或是被水龍頭衝洗過的。天空藍得恐怖，就像是在另一個世界的空間。

　　它的建築，全是古希臘式的，全是大理石的，高貴、典雅、莊重，宛如神話。人煙稀少，就像走在遠遠的郊野，一路開玩笑說，這不像是米國，像是黃陂（武漢的一個縣）。但更像是公園。而白宮及周圍的建築群就真的叫國家公園。這個“公園”太大，太散，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還要跨越州界、大河。但也有一個中心，這便是在一條中軸線上的林肯紀念堂、華盛頓方尖碑、國會山的白宮。一個大國首都這麽少人，真的沒想到。

　　這個首都的設計應該說是獨具匠心的。事實如此。1789年，美國聯邦政府正式成立，喬治華盛頓當選為首任總統。當國會在紐約召開第一次會議時，建都選址問題引起激烈爭吵，南北兩方的議員都想把首都設在本方境內。國會最後達成妥協，由總統華盛頓選定南北方的天然分界線--波托馬克河畔長寬各為16公裏的地區作為首都地址，並請法國工程師皮埃爾夏爾朗方主持首都的總體規劃和設計。這個法國人為美國增色不少。

　　但為什麽不把首都放在紐約？看來美國人有眼光，紐約如今已經是水泄不通了，跟咱們北京差不多，跟莫斯科也差不離，就是個大塞車的下場。

　　58萬人，當然不會擁擠。中國的一個地級市也比他人多。華盛頓全稱應為“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所以你在說首都周圍這個地方時，你必須說華盛頓DC，否則美國人不知道你要去哪裏的。

　　波托馬克河雖然穿過首都，卻是野的，絕無汙染，野鴨、雁鵝大群的在水裏隨波逐流，兩岸都是植物，少有人煙。我們先去的林肯紀念堂在河之北的馬裏南州，白宮、國會、最高法院以及絕大多數政府機構均設在這邊。對岸是弗吉尼亞州，五角大樓即美國國防部在那邊。

　　林肯紀念堂和所有華盛頓的建築一樣，用純白色的大理石建成。高大巍峨，我們的毛主席紀念堂可能參考了此，但沒有如此威嚴和雄偉氣勢。台階非常陡，有可能人仰馬翻。台階是57個，是他在世的年齡。36根石柱子，象征他當時領導的36州。北風如刀，爬上去隻有進入一座不太親切的神廟的感覺。林肯坐像森嚴不可侵犯。林肯為美國第16任總統，也是唯一的平民總統，出身低微。他領導了美國南北戰爭，頒布了《解放黑人奴隸宣言》，1865年4月15日晚上，林肯被南方奴隸主收買的一個暴徒刺殺，在華盛頓的福特劇院，他正陪他夫人看戲，也是唯一一次陪夫人看戲。人咋就這麽倒黴！

　　從紀念堂往前看去，就是一個長方形湖，盡頭就是華盛頓紀念碑，高169米，整個華盛頓的建築不允許超過此。說到這座方尖碑，很有特點。雖都是白色，上下有色差。什麽原因呢？1848年此碑開始建造，但1854年南北戰爭又停止了，1876年戰爭結束又重建，就有了兩種顏色。此碑有190個國家運來了大理石，當時的清政府也運來了兩塊，上刻有福建巡撫司題詞：“華盛頓，異人也。起事勇於勝廣，割據雄於曹劉，既已提三尺劍，開疆萬裏，乃不僭位號，不傳子孫，而創為推舉之法，幾於天下為公，乎三代之遺意。其治國崇讓善俗，不尚武功，亦迥與諸國異。餘嚐見其畫像，氣貌雄毅絕倫，嗚呼，可不謂人傑矣哉！米利堅合眾國以為國，幅員萬裏，不設王侯之號，不循世襲之規，公器付之公論，創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華盛頓為稱首哉！”此公不僅對華盛頓了如指掌，評價還奇高。

　　華盛頓征戰多年，從未受傷，但子彈多次打穿過他的帽子，他有一句名言：“敵人的子彈聲音很悅耳。”不錯！一個站得很高的人，視死如歸的人，很喜歡聽敵人的子彈。現在他就站得很高。

　　紀念堂的右邊，是越戰紀念牆。為華人建築師林纓所設計，林纓是林徽因侄女，網上說她是百年美國100位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這麵牆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建築，隻不過是顯示了對人、對死者的尊重。就是依路的起伏將5萬多戰死的美軍名字一一刻在了石頭上。還在旁邊將名冊放在雨不能淋的箱體中，查檔案一樣可以很容易找到犧牲的名字在哪區哪塊石頭上，便於獻花。

　　紀念堂的左邊是韓戰牆。牆上是用激光雕刻出的韓戰美軍的群像。而草地上是一組美軍身披白色袍子的雕塑，十分新穎。有點像我們的《奇襲白虎團》中誌願軍披的東西，在雪地上打仗的。韓戰的紀念有創意。特別是一組雕塑，一個女兵抱著一個死去的男兵，極度悲痛，旁邊一個士兵仰天長嘯，很震撼，有點像俄羅斯聖彼得堡的圍城紀念館裏的那組雕像。19尊雕像加上19塊大理石激光雕像，加起來38，象征韓戰停火線三八線。

　　一個國家的紀念牆，反戰意味甚濃，這也難得。

　　傑弗遜紀念堂位於華盛頓紀念碑正南方，是1934年為紀念傑弗遜誕生200周年，由國會撥款建成的。這座紀念堂，按傑弗遜喜愛的羅馬神殿式圓頂建築風格設計，是一座高96英尺的白色大理石建築。雖沒有林肯紀念堂高大，也很壯觀別致。大廳中央聳立著高近6米的傑弗遜總統立身畫像。身後的石壁上，鐫刻著傑弗遜生前的話：“我已經在上帝聖壇前發過誓，永遠反對籠罩著人類心靈的任何形式的暴政。”《獨立宣言》是由傑弗遜起草的，據說他把自己關了15天，寫成此文。上稱：上帝賦予人的生命權，人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權力；私有財產高於一切，如果受到侵犯，可以向對方開槍，有權保衛自己的財產。這也就是為什麽美國人凡21歲之後可以擁有槍支的法律依據。對付權力這頭怪獸，可以用槍來推翻。當然，這一法律也有問題，校園槍擊案增多，有呼聲要修改憲法限製槍支。

　　白宮周圍就是美國各部委，眾多博物館，國會圖書館、華盛頓歌劇院、國家交響樂團、肯尼迪藝術中心都是世界聞名的。建在被稱為“國會山”全城最高點的白宮是華盛頓的象征，也是美國的象征。這座白得耀眼的建築親眼見更有魅力，是美國曆屆總統辦公和居住的地方。隻要你選上，你就得帶全家住進這裏。橢圓形的美國總統辦公室設在白宮西廂房內。美國總統常在那個“玫瑰園”的草坪裏舉行歡迎貴賓的儀式。國會大廈和白宮之間有“聯邦三角”建築群，其中包括聯邦政府機構以及國家美術館、國家檔案館、泛美聯盟、史密森國家博物館和聯邦儲備大廈等。我還看到有美國之音總部、印美元的什麽工廠，一些造型特別令人難忘的博物館，如航天航空博物館、印地安文化博物館，這些都代表一個世界最發達國家的科技水平和文化水平，可不是一般的名不虛傳。走近這些大樓，氣派如遠古的傳說，有一股氣勢，感覺該美國牛B，人家也有本錢牛B。白宮前有幾棵大樹，有一個湖，已結冰，一些水鳥縮著脖子在冰上棲息。不遠，一些抗議者插的抗議紙牌，很藝術地布滿在草坪上，如一片魂幡。大約是抗議奧巴馬的財政政策，為富人減稅的政策之類。沒一個人，就是那些紙牌，安安靜靜。

　　鬆鼠很多，在樹叢間跳來跳去。在路上跑來跑去，不怵人，好玩極了。在美國，我認為最可愛的是鬆鼠。在賓夕法利亞大學的校園也是，在舊金山的金門公園裏也是，好多好多鬆鼠。

　　美國真正的白宮是指另一處建築，並不出名，但是美國政府的中心。它前麵的廣場上有露天演出，舞台搭起來了，估計是聖誕演出的。我們到達的時候離聖誕還有20天，但美國已經很有聖誕氣氛了。在露天演出的草地上，有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為國家聖誕樹，但不是很高大，上麵有3萬多盞燈。據說克林頓當政時，此燈的電費預算在國會沒有通過，作為總統的克林頓隻好自掏腰包，從自己的積蓄裏取錢出來交電費。這真有意思，這個國家很搞笑，不就那麽點電費嗎。

　　美國的國家藝術館，收藏甚豐，從13世紀到19世紀的歐洲藝術品很多，從殖民時期至20世紀美國的油畫和雕塑作品也盡悉收藏，看不過來。我們在一張據說是美洲唯一一幅達芬奇的畫前照相，可以拍攝，這在其他國家的藝術館是不行的。

　　最難忘的是在航天航空博物館，看到了自萊特兄弟開始試製的第一架飛機，到現在最先進的航天器，包括太空艙、登月艙。這一百年，航天航空技術突飛猛進，不知再過一百年天空是一幅什麽景象，人類又要玩出什麽新花樣來？大約上金星火星是沒有問題的，移民月球是沒有問題的。我在那個曾上了月亮的登月艙原物前留了個影，最是有意義。裏麵還有大量的互動和親身體驗的項目，但我們沒有時間去玩了。

　　一個建國才200多年的國家，有什麽資格當世界的龍頭老大？雖然美國政黨惡鬥，經濟衰退，但不足以動搖它的根基。不管你是否恨它愛它，我們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恨紐約

　　一個恨字，很難說出口。

　　紐約有摩天大樓，紐約有自由女神，紐約有華爾街，紐約有世界最繁華的盛景。有人恨它，進行了精心策劃，駕著飛機去撞它的大樓，當時應該是世界最高的大樓吧，竟然成了。就像是好萊塢驚險大片，是大片，也沒有這般真實、可怖、壯觀。莫非是地獄裏的景象？莫非是世界末日？恨紐約，有時候上升到民族的自尊。這種恨的力量之強大，就是911，那種恨與天齊，實在是酣暢淋漓。隻可惜多少“群眾演員”是被挾持和綁架，將他們化為灰燼的手，是撒旦魔鬼的手，也是世界多少卑微者被逼得忍無可忍的手。

　　以我這個年紀的旁觀者看，其實美國人隻要退出世界許多地方，回到他自己的“天堂”，世界上的人不會恨他。他的身影，他的槍，他的坦克和軍艦，為什麽要在全世界出現呢？

　　有人說我的想法太幼稚。有人輕鬆地說，這世界，得要美國佬管一管。沒有他們，這世界亂成一團了。

　　有喜歡美國的說，美國從來沒占我們一寸土地，不像俄羅斯毛子，美國還幫我們抗戰。美國也說，他們不是對著中國人民的，是對著……

　　但世界的秩序因為國家宿命，已經讓美國成為了上流社會，一些國家突然成為了底層。譬如中國。中國說崛起，世界老二，別人看不看得起你！就一個兩千多年前的孔子不足以征服世界。各級衙門修得比白宮還豪華，也不足以征服世界。這三十年，中國人勤扒苦做，沒日沒夜，積攢一點經濟基礎。做的活其實是在為美國人和歐洲人打工。以眾多的血汗，以人海戰術，以生命，去賺取外匯。錢呢？還在美國的荷包裏--全被他借走了。中國現持有美國國債9000多億美元。我看到在美國一些港口，不僅集裝箱全是中國的，連碼頭都是中國建的。如今美國的旮旮旯旯都充斥著中國貨，超市裏吃的穿的用的，全是Made In China，全是中國萬裏迢迢送去的。然後要你的貨幣升值他的貶值，據說美元與人民幣兌換價到1比4，美國就基本賴掉了中國的錢。也就是說白給他吃穿用了。中國人一天十幾個小時在成衣廠製鞋廠幹活，美國人一天十幾個小時在咖啡館公園裏閑坐。美國一個人的消費是中國一百個人的消費。美國政府現在欠世界60萬億美元債務，根本就不可能還清這筆錢了，美國根本不急，為了賴賬就是開動印鈔機讓美元瘋狂貶值。

　　計算一下，中國的這9000億不僅可包攬他們2010年全部軍費7000多億，還可剩餘1700億美元，他們當然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美財政部還於2008年公布中國持有的美國垃圾股票、垃圾債券達12050億美元。中國貪官流入美國的錢更是不計其數。

　　紐約華爾街的金融寡頭坐擁世界之利，確實是群寄生蟲和毒蛇，把世界經濟搞亂，什麽次貸危機、金融風暴，全是美國人搞的鬼。連他們的總統奧巴馬都憤怒地說華爾街金融寡頭們“貪得無厭”。

　　我恨紐約，恨得有理。

　　無意間在華爾街摔了一跤。把嘴摔破了。有人說你是拜碼頭；有人說你喜歡抨擊美國，美國要你閉嘴；有人說，不是一般人能在華爾街摔跤的。言外之意，沒有個幾百億（美元）你能在華爾街摔跤！李嘉誠有沒有資格？

　　從新澤西州進入紐約，過了一個什麽“荷蘭隧道”，就是曼哈頓了，就到了世貿大廈的911遺址。可一切都沒什麽兩樣，仿佛這兒什麽都沒發生似的。遙遠的中東恐怖分子冒著必死之決心，弄出了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人類曆史將怎樣記載這一場景？它寓意什麽？世貿大廈，主樓呈雙塔形，各高412米、110層，四周均是玻璃外牆，有“世界之窗”之稱。樓有108部電梯。飛機戳進去時，怎麽會讓一棟樓倒塌呢？恐怖分子絕沒有想到。但飛機上裝滿了航空汽油，形成8000多度高溫，鋼結構瞬間全部熔化，一層層銼、銼、銼了下去……頓時灰飛煙滅。這場景將永遠烙在全世界人的心中。我記得那天我在家寫作，珠海的弟弟突然來電話說，哥哥你快看電視，整個美國都在起火爆炸了！聽說當時訪問美國的中國記者團看此景當即跳起來叫好。豈止中國人，還有多少國家的人發自肺腑地歡呼。這種歡呼簡直非常卑鄙邪惡，但人心已經這樣了，誰的錯？

　　現在的911遺址上，正在建一個公園，也在建一座更高的大樓，工地上熱氣騰騰，塵埃落定。美國人忘了，世界上的人也忘了。還是蜂擁而至，眨眼就到了伊麗莎白港，去看自由女神像，不就是朝聖嗎？

　　曼哈頓是一個島。曼哈頓，曾經是美國資本主義腐朽沒落的一個標誌。它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島。這個長20公裏、寬4公裏的島就是紐約市金融、商業中心。伊麗莎白港正對著華爾街。華爾街不是一條街--就像唐人街也不止一條街而是一群街一樣--是許多大銀行、大交易所和大壟斷組織聚集中心。百老匯、華爾街、帝國大廈、格林威治村、中央公園、聯合國總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大都會歌劇院等名勝都集中在曼哈頓島上，這些擁擠的，生機勃勃的房子群，就象征著資本主義。

　　港口有一古老的鐵帆船，是為港口的標誌吧？上船風大，凍得人直哆嗦，船向自由女神像馳去。可以看到正在維修的布魯克林大橋，世界第一座懸索橋，建於1883年。連接曼哈頓和布魯克林區。

　　噢，那就是自由女神像，在中國網上常被惡搞的對象，比如她被一個秦俑撩開裙裾行事。雖有點邪，但卻很有創意。現在我們看到的她，就是凜然不可侵犯的自由之神，她的鎮靜，她的威嚴，她的神聖，她手拿著的《獨立宣言》，她高舉起的燃燒的火炬，就是在召喚，在向時空深處，向全世界的人，作英勇的召喚！這個女神是法國雕塑家奧古斯梯巴陶第的作品，女神是根據他懷孕的老婆作模特兒，所以肚子有點腆出。另外的部分是那個設計艾菲爾鐵塔的艾菲爾弄的，93米高。之所以顯得高大，是因為在一個小島上，視野開闊。這尊像是法國送給美國獨立100周年的禮物。

　　我在船上買了兩個較大的女神像，Made In China，但中國買不到，在美國買有紀念意義。給田禾送一個，他跟我一樣，沒什麽自由，不抽煙，不喝酒，不喝茶（葉），不打牌，不應酬，曠世宅男。買個自由神是一種鼓勵，一種精神鴉片吧。大盒子，又沒有大袋子裝，以為上岸就上車放著的，哪知上岸了卻往華爾街走。要抱著這麽個懷孕女神。華爾街人又多，又是照相又提大盒子，還要跟上隊伍，身體的節奏亂了，正跑著，撲通一下，摔了。一條我最喜歡的牛仔褲，摔出一條大口，謝天謝地，腿卻未傷。

　　華爾街上看了個啥？隻有恨意。見了那尊象征牛市的牛雕塑，鑽進襠裏捏它的睾丸。它蛋疼，我嘴疼。

　　從華爾街到唐人街，就是兩個世界，兩個國家。唐人街亂糟糟的，很多的街，很多的中國字，五星紅旗、青天白日旗到處都是，還有孔子像，林則徐像，於右任題詞牌坊，關帝廟。全是中國人，以為回到了中國。這縱橫交錯的唐人街，感到中國人生存能力太厲害了。紐約有100萬華人。紐約一共700多萬人口。但是唐人街的破舊與華爾街的奢華相比，你根本不敢相信你所在的地方是美國，且是紐約（當然後來我看到了最好最漂亮的舊金山唐人街）。紐約竟是這樣的嗎？為什麽不進行舊城改造？為什麽不學中國搞一場你死我活的拆遷運動？從唐人街看，美國的所謂幫助他國其實是一個鬼話。美國也有他的虛弱之處，美國也自顧不暇。或者說華人社區根本是被他們遺忘的世界。

　　我們去了聯合國總部。聯合國總部不屬於美國領土。它的外麵，一長溜國旗，有192個國家的。這地方狹窄，不大的廣場上是兩個雕塑，一個是破碎的、千瘡百孔的地球，一個是手槍頭打上了結。寓意明了：地球完蛋了；不再戰爭，祈望和平。事實是：我們的地球危機重重，依然戰火連綿。隔著一條街，有一些抗議示威的人，聽不懂他們要抗議什麽。

　　在聯合國，一層是許多國家的照片、聯合國的曆史之類，還有曆屆秘書長照片。各個國家窮人照片最多，照片全是窮人苦中取樂的，中國的打工仔也有。很溫暖的，很激勵的。聯合國大約就是一個義工組織吧。再就是一些商店，出售聯合國紀念品的。我買了一件T恤，一個和平鴿馬克杯。賣T恤的兩個老太太至少70歲，這個年紀竟在聯合國賣東西。我一向以為，聯合國沒什麽作用，該聽誰的，還聽誰的。該獨裁，還獨裁，該專製，還專製。該造核武，還造核武。第五大道是紐約繁華的象征，還有百老匯。理所當然是紐約的商業中心、文化中心、購物中心和旅遊中心。這裏還是世界上租金最貴的地方，年租金每平方米達7.4萬元人民幣。它還是世界五大購物中心之一。聖誕節一個月，各大公司都競相推出聖誕櫥窗。第五大道上各家名店的櫥窗文化已聞名百年。不管怎樣，不管世界多麽混亂危險，也不管美國軍人在伊拉克、阿富汗陣亡了多少，聖誕依然是他們最為熱鬧的喜慶節日。在洛克菲勒中心一帶，街道上全是彩燈璀璨的聖誕樹，49街有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燃起了燈，因為剛下過雪，街下麵一個大溜冰場人頭攢動。街上更是人流洶湧，水泄不通。各種玩雜耍的、做廣告的占據街頭，公汽二層是敞開的，人們冒著嚴寒坐在上頭，興致勃勃地看著街景。華燈初上，紐約一片燈海，恍若幻景。每個店都打折30﹪，包括最為有名的精品百貨店（Saks Fifth Avenue）。巴寶莉、Charles Nolan、Cynthia Steff、橘滋、波士，全都有折扣。托了聖誕老人的福。百老匯一帶更是燈火輝煌，廣告巨大。這裏的廣告價格是以秒來計的。中國的三九胃泰過去在這裏打過廣告，估計是血本無歸。也不會有美國人買這種中藥產品。

　　美國活在自己的霸氣和生活裏，他不太會理會別國，他不會小心謹慎，不會在意他人的感覺。我的感覺是：任何向他獻媚都不會有什麽回報，隻會把自己弄得很賤。隻有像委內瑞拉、伊朗、古巴和朝鮮，和拉登，他才會怕。美國極像是端著架子讓人惡心的官員，你隻有蔑視他，朝他臉上啐一口，他才把你當回事兒。當然，這要冒點風險。

　　我敬費城

　　此次到費城是參加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詩歌交流。賓夕法尼亞大學在費城，她最為有名的應是學校創始人本傑明富蘭克林，還有世界上最著名的商學院沃頓商學院，與哈佛商學院排世界前兩名。富蘭克林是電學科學家，也是偉大的政治家。美國有兩個版的100美元是他的頭像。我們曾在中學時讀過他的“風箏實驗”的故事，一些名詞如正電、負電、導電體、電池、充電、放電等就是他發明的。他還參加起草了《獨立宣言》。

　　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建築太漂亮了，隻能這麽形容。但你要親自來看，才知道“漂亮”是什麽意思。書上說是由卡普和斯特沃森設計，兩位建築師融合了英國牛津大學與劍橋大學的建築風格，在保留一些哥特式建築古老元素的同時，創新並發展出了全新的校園哥特式建築風格。這樣說我的感受吧：她的建築都是單獨存在的。好像是多條街道--我們進入時（在38街周圍），更多童話般的建築矗立在我們麵前，感到一種連續衝擊。一棟一棟的，就叫夢幻組合吧，就叫世界建築奇觀吧。我的母校武漢大學我們老認為她是中國最美的大學，還有吹牛是世界最美大學，在賓夕法尼亞這樣的大學麵前，確不算什麽。怎麽說？國內大學建築，不管武大廈大，清華北大，都是小兒科，甚至有點寒磣。貝聿銘、梁思成、林徽因這些華人建築大師，都畢業於這所大學。我想，學建築的，隻要在這裏熏陶幾年，他的思維，他的設計理念，一定會成為世界一流，這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校園裏的環境也好，到處是金色的樹，到處是咖啡館，到處是古老的閱覽室，到處是鬆鼠。

　　咖啡館很多，我們的活動就是在校園裏的一個咖啡館舉行的。中美詩學學會副會長伯恩斯坦先生恭候我們。他是美國語言派詩歌的代表詩人。其他的詩人都是校內的教授或者年輕老師。

　　賓夕法尼亞大學有著很強大的詩歌傳統，比如中國所熟悉的詩人艾茲拉龐德就畢業於該校，林徽因也是有名的詩人。

　　這次中美詩人的詩已經互譯，印成了冊子。互相朗誦。在西方，朗誦自己和別人的作品是一種很常見的交流形式。我的是一首《農民》：“你故意營造一個荒寂又遙遠的村莊/讓我憂傷和無望的懷想/你故意讓院牆坍塌，道路泥濘/讓微弱的燈，點在黑暗深處/農耕時代的幸存者，像民歌。/依然為我們提供食物、大豆和烈酒/和泥土的氣息/（泥土若沒有人翻動/誰再會懷念它呢？）/莊稼和家園的看守人，衣衫陳舊/用汗水取暖/在田壟和阡陌的鐵鏈裏掙紮/像他們的祖先一樣/對付野獸、荒草、幹旱和洪水。像祖先一樣/在陽光下暴曬，眼裏滿是哀求和詛咒/時間已經過去幾千年（甚至更長）/穀穗的形狀沒有改變/犁和耕牛的形狀也沒有改變/牛溫馴的時候，就像他們/隻能打動微小的自己/望著田野，抽著煙/一次次在心裏同莊稼說話/這些喃喃自語的人/唯有與雨水呼應/這些梟首鵠麵的人/被飛速的現實一次次遺棄/就像自己的院落/成為時光的戰場/他們會牢記祖先的遺訓：/每一年，即使饑餓/也會留下種子”。

　　我用中文朗誦，對方用英文朗誦。效果確實不同，我對英文基本是白癡，但感覺美國人也可以理解中國詩人對農民的那份感情。然後我又朗誦了格裏高裏江尼康的《多年以後》：“有一棵樹，他記得，/樹枝上/很多房間/被樹葉掩藏。/如果他找到這棵樹，或許很快，/他得從樹下向上呼喚/呼喚樹上的人放下一架梯子來。/他想，他知道是誰住在那裏，/都是他過去的情人，/甚至還有他久未見麵的妻子，/一個幸福的大家庭。/他已離家多久？/他又能走進沙漠多遠？/如果不穿鞋，不戴帽。/現在他看見遠處/閃爍的綠色，他聽見/樹葉裏的水聲。/‘親愛的’，他柔聲呢喃，/將手置於樹幹。/然而樹卻猛烈搖晃。/就在他的四周，小鳥們/從樹上紛紛落下，/唱著跑調的歌。”

　　這首詩大約是語言派詩歌的一個標本吧。有點不知所雲。但這首還算是好的。我看到伯恩斯坦的詩集，幾乎讓人犯暈。與其說是詩，不如說是囈語。所謂語言詩，如評論家所說：語言大於詩。它泛濫著似乎是無窮無盡的語言、詞句、東拉西扯，但就是缺乏詩的元素--詩的情愫、詩的韻味、詩的結構，詩的激情更沒有。固然它是反抗權威、官方、資本和秩序，通過顛覆話語霸權來解構世俗社會。想法總是好的，所以有人說伯恩斯坦與其說是詩人，還不如說是詩歌理論家，他更擅長的是理論思維，而缺乏詩歌寫作的靈性。誠如他宣稱：“我一直感興趣的是詩歌的破碎、錯亂、不對稱、不和諧的結構，也就是我說的言語聲律障礙，即運用破損聲音的作詩法。”破碎總不是作品，隻是一種語言的拚圖。解構語言，還要重建一種語言。對語言詩派，有一句很有趣的黑色幽默評論：“詩死在了語言裏。”

　　還是說《多年以後》這首詩吧，它可能表現了生活的一種悖論，但卻不夠。我們苦心經營的生活，卻被我們遺忘和拋棄了。有一種荒唐的悲劇因素。我不敢恭維這種流派，這隻是教授們的一種消遣罷。這種先鋒，麵目可疑，竟然進入了美國主流詩歌。我喜歡惠特曼和金斯堡，語言派說與他們有直接關係，我認為這是一廂情願。當然，我最喜歡的是美國的自白派。比方我引用過的安妮塞克斯頓的，西爾維亞普拉斯的，羅伯特洛威爾的。

　　他們的詩也給我們一種啟示，反抗政治的霸權和秩序是重要的，文學就是應該這樣，標新立異也很重要，反叛是文學新生的標誌。但實踐與理論的差距不可不正視，一種流派更需要有力的創作來支撐。但我很佩服這些美國教授們，寫詩總比光做學問可愛。這次交流非常愉快，主人對我們的接待很熱情，朗誦詩，吃喝，聯歡，參觀校園……

　　徜徉在校園裏，看到最老的建築學院的圖書館裏，學生們在靜靜讀書，有一種高貴古老的氣息彌漫著。學生們有各種膚色。在這裏讀書太好了。

　　費城沒有多少高樓大廈，但老建築很多，保存得非常好，這裏做過美國十年首都。城市的發育很成熟。每個城市都有這種感覺。而我們的城市還在草創時期。高樓正在崛起，但也滿目瘡痍，塵土飛揚。還有拆遷的血淚與黑暗。

　　我們去參觀美國的自由廣場，也就是100美元背麵上的地方。因為這裏有他們國家的象征：自由鍾。

　　就是一口破鍾，可對於美國是何等重要，它在美國的知名度僅次於自由女神。自由鍾是美國自由精神的代表，是美國人的驕傲。它參與了美國建國初期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第一次宣讀《獨立宣言》，敲它，合眾國憲法通過，敲它，華盛頓的逝世，當然要敲它。就是這口小小的鍾，宣告了美國的自由和獨立。

　　在國家獨立曆史公園的中心草坪上，並專門為其製作了玻璃大房子，加以保存。玻璃房子裏，循環放著一個小紀實電影，這口鍾到美國各地展出，那種人山人海歡迎的場麵，有點像我們的“文革”，有點像迎佛指舍利的景象。

　　這口鍾上刻著的銘文是《聖經》中《舊約利未記》的一句話：“向世界所有的人們宣告自由。”了解美國曆史的就知道，自由與獨立曾是美國人最為渴望的。所以許多詩人在此鍾誕生後寫了許多詩歌頌它。其中有一句是：“敲響那口神聖的鍾吧，直到所有奴隸都獲得自由。”這句詩像廣告貼在玻璃房子大廳裏，對來參觀的各國人都是一種慫恿和鼓舞。

　　鍾已經出現了深深的裂痕（是在一百七十多年前華盛頓生日時被兩個小孩敲破的，他們有何資格敲？），可已經成為了美國人的圖騰。現在，自由鍾隻是一個象征，凝聚美國的是此鍾的精神，是他們形成已久的價值觀。但奇怪的是，在那個與鍾不遠的圖片展上，竟有一幅巨大的達賴像，還做著勝利的手勢。達賴不配，美國人另有企圖。

　　其實，去費城是一個很遠的路程，我們驅車經過了弗吉尼亞州、華盛頓特區、德拉瓦州、賓夕法尼亞州。幾個小時的車程沒有看到一座高山，全是平原，美國土地肥沃，全部機械化，一個人可輕鬆種2000畝地，他成為糧食出口大國就不稀奇了。在費城，以及整個中西部（不是紐約、華盛頓、加州那些地方），一棟兩層樓帶庭院加兩個車庫的房子，這兩年隻要6-7萬美金，也就40萬人民幣的樣子。算去算來，如今全世界，中國的房子最貴，已超過東京的數倍。而中國人的工資卻是美國人的十分之一，物價還比美國高許多。比如說中國製造的紡織品，便宜得直笑。一條名牌牛仔褲，也就十幾美金。網上說，甭說中國人，用美國工資也買不起中國的房子。詩人田禾說他在北京的一套280平米的房子已經標價到870萬了，也就是說，他在北京的一套，可買美國中西部的20套兩層樓別墅。不過，與杭州西湖邊每平米12萬元的房價比，北京又是小巫見大巫了。田禾這一套如在西湖，是3000-4000萬。更可以在美國買100套別墅！嗚呼，信不信由你。

　　我暈拉斯維加斯

　　新澤西州的自由機場要坐5個小時的飛機，且要越過三個時區才能到達沙漠賭城拉斯維加斯。自由機場過去叫紐瓦克機場。這裏對中國人並不陌生。一是當年911事件恐怖分子的三架飛機，就是從這裏起飛去紐約，遭此重創，改為自由機場；二是2010年一對華人學生情侶，女的從加州來新澤西看男友，走時已安檢，男的依依不舍，竟從一個欄杆鑽進去，與女友熱吻。但機場監控發現一個人提著東西進入安檢後的候機室。要想經受過911後的此機場，那還非同小可？馬上所有飛機停飛，機場癱瘓6個小時，一萬多安檢過的人重新安檢。而此兄完全不知，早駕車回家睡覺去了。但各地監控把此人鎖定，把他從夢中抓起來，隻罰款500美金。其實，他這一鑽，機場損失近億。老兄躲過一劫。因為美國的法律隻能罰500美元了事。

　　我們一到達拉斯維加斯機場，賭博的氣息就撲麵而來！機場裏全是百家樂之類的機器，許多人在那裏賭。我真怕有人因為賭興奮了而誤機。

　　賭城不就是賭博嗎？且慢。這個賭博城可不是一般的賭城，是世界上最豪華的賭城，是聚集了天下財富的賭城。沙漠什麽也沒有，隻有想法兒聚集世上富人的錢。於是在這片內華達州赭紅色的沙漠裏，神奇地矗起了一座漂亮得可在全世界排前幾名的新城。這裏的每一棟建築都是藝術傑作，世界的建築大師都想把自己的作品建在拉斯維加斯。這些時尚超美的建築，衝抵了人們對賭博的厭惡。建築棟棟令人震驚，想象力尤其豐富大膽，色彩尤其豔麗，有綠色的，有紫色的。而這些中有的是童話城堡群、埃及金字塔、艾菲爾鐵塔、威尼斯水城之類，這些全是賭場，巨大的賭場，巨大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這些賭場都有一個名稱：主題賭場。

　　拉斯維加斯屬內華達州，內華達是西班牙語雪山的意思，拉斯維加斯也是西語，是放牧的草地的意思。當年這兒是墨西哥的領土，包括新墨西哥州、亞利桑那州等，都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說是有一天，一隊商旅尋找水源，發現了此地有水草和水，於是定居下來，才有了拉斯維加斯。這裏多墨西哥人的後裔，許多人長相是美洲人，戴牛仔帽，非常瀟灑，非常有異國情調（美國的異國情調）。美國有7個州為墨西哥人的土地。美國人也曾是侵略者。

　　在中國，黃賭毒是連在一起的，但拉斯維加斯很奇怪，沒有黑社會，也沒有公開合法的妓院。黑社會退出拉斯維加斯已很久，這是政府操作的結果。當年賭場老板發現，妓院老板賺的錢比他們還多，就聯合起來，將妓院攆出了拉市。但現在暗娼也不少，電話預約，報紙上也登有很多，包括當地華人報紙。還有大巴、出租車和街頭一些報箱裏，許多小冊子，都是明碼標價的妓女廣告。

　　你進入拉市的主街最先看到的就是金字塔賭場，完全仿照埃及金字塔，但是是一個酒店賭場。順便說一句，凡賭場就是酒店，酒店就是賭場，就是休閑娛樂中心，就是購物中心。賭場有多大呢？大到超出你的思維；奢華到什麽程度？奢華到極致。資本給人豪氣，資本給人想象力，資本創造現代文明。這裏匯聚了天下的財富和智慧。“金字塔”內部，尖頂周圍，全是房間，就像蜂巢，或像燕子窩，住在上麵是懸著的，如住懸崖上一樣，可要勇氣。驚歎的是建築師的想象力和大膽。向下俯瞰，就是賭場。外麵當然是獅身人麵像。

　　拉撒賭場粗粗看了一下，有什麽花神、酒神之類的主題區。在任何賭場都有主題區，將不怎麽光彩的賭博弄得很文化，很高雅，很文明，很驚豔，是拉斯維加斯的一大特色。米高美大酒店以好萊塢、南美洲風格、卡薩布蘭卡及沙漠綠洲等為主題。金殿賭場飯店則是巨大的火山爆發，還有熱帶波裏尼西亞叢林，熱帶植物景觀、瀑布、沼澤。入夜後每15分鍾就噴一次火山，蔚為大觀。還有巴黎酒店、百樂吉飯店、蒙地卡羅、比爾賭場、奧舒亞賭場、哈拉斯賭場酒店、火鶴酒店（或稱弗朗明哥酒店）、以海盜為主題的金銀島酒店、曼德勒海灣賭場度假村等等。

　　我們還去了百樂門大賭場，一派熱火朝天的局麵。又去了威尼斯人大賭場酒店。這基本不是賭場了，是一個旅遊的去處，是一個人造的遠離歐洲的威尼斯，是人間奇觀。在一樓，有世界級的交際舞比賽，事實上拉斯維加斯不僅僅是賭場，還是世界最繁忙的會展中心和文化中心。當然如你不賭博，這裏也是遊玩的好去處。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能找得到樂趣。在裏麵，有世界應有盡有的奢侈品商店，也有藝人。威尼斯著名的鍾塔、歎息橋、運河、聖馬可廣場都在這裏惟妙惟肖地複製出來了。在三樓，就是運河，屋頂是天空，白雲飄飄，你無法想象是在室內，還有那運河，還有那船，還有那唱歌的男女。而聖馬可廣場上（其實也是在室內），吃喝玩樂的，玩雜技的，熱鬧非凡。唉，資本創造的奇跡。威尼斯人賭場酒店是拉斯維加斯最奢華的酒店。

　　我們住在百利（Ballys）酒店，當然也是一家大賭場。百利酒店位於拉斯維加斯大道中心，多年前尼古拉斯凱奇主演的電影《拉斯維加斯的蜜月》就是在這個酒店內拍攝的。它一樓的賭場有67000平方英尺，老虎機森林密不透風。跟這裏的任何賭場一樣，是沒有任何窗戶和時鍾的，就是讓你賭得昏天黑地，不分日夜，就是讓你賭得褲子都輸掉，身無分文而歸。豈止這樣，酒店總台裏麵也沒有時鍾，這是拉斯維加斯一大特色，一大陰險的特色。而且，一過半夜12點，空調通風口會輸入氧氣，哈哈，人頓時神清氣爽，通宵達旦。一邊賭，還可一邊看表演。這裏麵有一個歌廳，你可以與歌手或樂隊的音樂一起起舞，人人瘋狂。還可看免費的不間斷的脫衣舞表演秀。在這裏麵的人，有許多是老頭老太太，跳舞，賭博，他們好快活好開放啊，西方的老人絕對是幸福的。

　　我們晚上去街上看夜景，看了世界最大的噴泉，那個壯觀，讓人震撼。還看了逼真的海盜表演，整個拉斯維加斯在瘋狂享樂，而這時候，中國人或許在血汗工廠裏加班加點。我的感覺是，美國活了，世界其他國家就沒法活了。

　　百利雖然是星級酒店，但裏麵設施一般。據說是故意而為。不能讓你住得很舒適，因為他要的是你到賭場“送錢”。許多人行李一放下，就直奔賭場，房間根本沒人住。我睡了一覺，想起來還是去賭場轉了轉，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也不知道拉斯維加斯有何魔法，估計是手癢了。果然，賭場依然熱鬧，人滿為患，笙歌美酒加金錢。小試了幾把，當然美金白送給美國鬼子了。什麽“百利”，是他們的利。這裏主要是玩21點、百家樂、老虎機、骰子，還有輪盤賭等。押注從15美金到5000美金不等，也有VIP室專門為你一人準備的，可下幾萬美金一注。而當年傷痕文學的主將盧新華據說淪落到就在這兒發牌。發牌（當莊家的）果然有中國人，笑眯眯的邪惡的眼睛，怎麽也玩不過他們，這些助紂為虐的混蛋。早晨起來下去看，依然滿當當的人還在賭。永遠的不眠夜！俺服了你，拉斯維加斯，令人發暈的亢奮和腐朽和美麗和神奇的城市。

　　好萊塢很好

　　洛杉磯的好萊塢，美國文化的輸出地，無可阻擋，每當他的大片出來時，全世界幾乎同時放映。中國如此抵製美國文化，還是隻進好萊塢大片。俺也搞不懂。可能一部大片，會拯救一個奄奄一息的電影院吧。其實，我認為小國的電影更好看，更有樸素真實感人的藝術魅力。我不喜美國大片，一個寫作者，我更看重的是角落裏的生活，最僻靜處的聲音和眼神，一些連上帝都看不到的地方的場景。這些在第三世界的電影中能找到。

　　好萊塢上世紀20年代最為風光，1923年，來自芝加哥的地產商買下了如今好萊塢這片山地，準備搞地產開發，想取個名字打在山上做廣告，想到了自己在芝加哥的莊園叫好萊塢，於是有了此名。電影發明後，因為加州有名的陽光，而當時拍攝全是用自然光，加州耀眼的陽光成為了電影人的首選，且這裏一年四季陽光明媚，少雨，於是電影拍攝向洛杉磯轉移。

　　雖是冬天，但這裏的陽光依然很豔，早晨起來，陽光明亮得不行，街頭所有的植物都綠得發亮，還有一些熱帶的花卉，非常獨特好看。早起就可穿T恤。而此時的紐約大雪紛飛。上了街，滿街的人都是T恤短褲加拖鞋，加上一些熱帶植物在太平洋的風中搖曳，這情調就出來了。

　　市中心最繁華的大道叫明星大道，就是好萊塢大道，兩邊的人行道上鑲嵌有銅的五角星和人名，有2000多個，中國人一說有3個，李小龍、成龍和一個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演員；一說還有李連傑、周潤發、吳宇森什麽的。創意總是好的，但街道有點陳舊，那些名字在地上任萬人踐踏，也不是很吉利的事。我看到一條狗在一個明星名字上拉尿，而且許多星破碎了。街道的所有商店都是與好萊塢電影有關的，各種商品都是電影的配套產品。各種T恤、小金人像、各種電影人物玩偶、馬克杯等等。

　　街頭還有一些扮成明星的人，你與他們合影，一個一美金。我與“卓別林”照了一張。還有蜘蛛俠、夢露什麽的，很多。還有扮成動物的明星。

　　我們去了奧斯卡頒獎大廳，紅地毯已經撤掉，但的確很氣派。每次頒獎典禮，總是幾十個國家實況轉播，中國也加入了這個隊伍。每個演員都想在這裏走上一遭，那也隻是演員的夢想而已罷。電影演員的粉絲還是多，這裏蠟像館正在為一個我們不熟悉而美國人熟悉的漂亮女演員造蠟像，舉行一個儀式，各種攝像器材都搬出來了，就像在拍攝一部大片，人山人海，進行交通管製，還不能拍照（其實你拍了他又不敢刪），你還可以到馬路對麵去拍。那個場麵很狂熱。就在這裏，許多世界級明星的手模也在地上，竟然也是一景。商業炒作想想也蠻無聊的。

　　走在洛杉磯的大街，強烈感受到洛杉磯把電影業發展到了極致，拉斯維加斯把賭博業發展到了極致，都成為了旅遊。以洛杉磯為例，一年有200億的收入，而電影業就達90-100個億。

　　我們去好萊塢，一個夢幻世界。好萊塢電影中的各種場景比比皆是，Shrek PrincessFiona（那個怪物）、Donkey（驢）正在一個小屋裏伸出大腦袋搖頭晃腦同人說話，極盡搞笑，Sponge Bob（海綿寶寶）、Curious George（《喬治曆險記》中的那個家夥）、The Simpsons等等。這就是不到百年的好萊塢創造的偉大經典文化符號，已經成為美國文化或者西方文化的標誌。

　　好萊塢就是一個遊樂園。但其實最早發端就是各種攝影棚。我們後來的西部影視城、橫店影視城就是學的他們的，但氣派上不如人家，好像很低端。

　　環球影城裏有各種動物演員與演員們聯袂演出，有《終結者2》的3D電影，有《藍調兄弟》，有《水世界》，等等。按他們的說法：參觀這座著名影城，“為獲得終極好萊塢電影體驗做好準備”，走進電影幕後探索好萊塢電影的拍攝場地，體驗以史蒂芬斯皮爾格個人創意建造的好萊塢曆史上最大的電影布景街道擴建，舒適地坐在內置有最先進的高清顯示器的有軌電車內，沉浸在完整豐富的外景場地體驗之中，趕往經典電影及熱播電視劇的世界，包括《大白鯊》、《精神病人》以及重磅連續劇《絕望主婦》等。

　　讓你的心跳加速，求生的本能空前增強--身高35英尺的霸王恐龍和號稱世界第八大奇跡的金剛之間正在展開一場殊死搏鬥。

　　我們第一場就是看的彼得傑克遜創作的金剛360度3D電影，6個人坐一個艙室，進入虛幻的太空世界，金剛森林、各種巨獸，人們在太空遨遊，驚險得每個人大叫不已，有心髒病高血壓的可能承受不了。但也不必害怕，你就在自己的座位起伏顛簸，閉上眼睛一切都沒事了。這個國內有看過，不過人家的是原汁原味而已。當然，人家的也體積超大，其構思神奇，畫麵有大氣魄，大想象。

　　坐上有軌電車，繞好萊塢一周，這是重頭戲，等待的人很多。上了車，開動後，就進入好萊塢世界的神奇了，上車前還必須戴上特製眼鏡，也是3D的。我們的電車逶迤進入到拍攝各種電影的街道，歐洲19世紀的街道，20世紀的街道，美洲的，非洲的，更古老時代的，現代的，鄉村的，小鎮的。最貧窮巴黎窮人區的也有。一路上看到拍攝的各種道具，有大猩猩在路邊，又遭遇到汽車爆炸的場麵，還有一些恐龍吐水，濕你一身。

　　在一個很偏僻的“鄉村”，突然電閃雷鳴，雨水下來，屋簷開始滴著雨線，人仿佛置身於歐洲19世紀的某個鄉村的雨中。突然，從山坡上洪水滾滾而來，所有的東西瞬間衝毀歪斜，湮沒在山洪中……這般真實凶猛，未曾見過。

　　接著，電車進入一個模擬的地鐵，也是20世紀初的地鐵吧，非常真實，各種細節告訴我如此。突然地震了！天崩地裂！地麵上的小汽車、大巴從裂縫處砸下，各種電線短路，火花閃閃。汽車砸向地鐵車廂，接著洪水灌入地鐵，將一切淹沒摧毀。太逼真了！

　　那些我們已知和不知的電影場景的重現，讓人大開眼界。與那些經典的好萊塢電影離得這麽近，如鮮花盛開的村莊，花真得不能再真，還有汽車爆炸、大白鯊與人的驚心動魄的搏鬥，就發生在眼前。特技處理的效果實在很絕。每到一地，關於某場景的電影就會出現，表示是在此拍攝的。

　　最讓人震驚的是一個拍攝空難電影的現場，估計是《劫後餘生》，更加巨大逼真，可說是超巨大，這個場景花了多少錢多少智慧！中國人是沒這個毅力和恒心及敬業精神弄出來的。一架波音飛機斷裂成幾截，散落在電車路兩邊，墜落時可能砸中了汽車，產生了爆炸和火災，汽車在燃燒。機尾、機翼、艙室，每一個斷裂處的真實，每一個座椅，每一個散落的物件，估計細節要有10萬種或者100萬種或者1000萬種。什麽都要考慮到。就是一個真實的災難現場，噩夢重現。你不得不服，沒有偷工減料，沒有投機取巧，估計也沒什麽穿幫之類的笑柄吧。這樣的電影道具拍出的電影，自然會征服世人的。不糊弄自己，就是不糊弄別人。

　　再進入一個隧道，要戴上眼鏡了。許多史前怪獸向我們的車發動了攻擊，血盆大口與巨齒撕扯我們的電車，將我們的電車像抻麵條一樣的亂搗，所有人發出尖叫，恐怖真實。但始終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這一趟約半小時的行程，讓人天上地下，史前史後，如在幻景中遊曆，也是一次曆險。等車停下，回到原地，人還沒反應過來。說白了，就是一個“細”字，一個“真”字，一個“大”字。看過之後，感覺他們的文化是拚命做出來的，憑硬本事進入他國的，入侵或者取代你，理所當然，誰叫你不努力。美國人做當代文化有一股別人沒有的精神。我們跟他們比，就像無所事事不求上進的懶鬼。活該人家牛逼！就像一句鄉土老話：辛苦換得快活吃。這句話說的是美國人。至少是美國的電影人。

　　而後的《未來水世界》表演則是更令人歎為觀止的節目。首先道具的製作可用壯觀來形容。整個是鐵皮、鏽蝕的機器等。心想這種東西我們也做得出來，比這豪華和現代的不費吹灰之力。但細看，一切都是那麽精心。就是20世紀初西方工業化時代的一個遺址，鋼鐵廢物，破碎的躉船和汽艇、機動船，古老的吊車，還有畫著骷髏的化學儲藏罐，等等。

　　大致故事為：未來景象，工業時代結束了，地球變暖了，兩極冰川融化了，各大洲淹沒在滾滾波濤之下。勇敢的女主角Helen發現了僅有的幾塊陸地之一，想要同其他幸存者在島上共同居住，可問題是，殺人惡魔Deacon和他的邪惡煙民盤算著占有這塊陸地，但它並不會涉及無辜的Waterworld民眾。Mariner和Helen擊敗這群殺手，並開始島上新生活的唯一機會。這場演出就是一部真實壯觀的好萊塢大片，有故事，有細節，槍炮、飛機都用上了--有一架老式飛機竟從天而降，從外飛進來，落入水中。場麵巨大，想象奇特，演員表演驚險投入，甚至許多特技都是好萊塢式的震撼，如一片火海，如兩船相撞，如飛機的飛越，水上摩托的飛越，驚心動魄。每天這麽向全世界慕名而來的遊客不間斷演出，如果不是世界級的精品，能抗得住嗎？

　　此大型表演，源於1995年推出的由kevin Costner主演的經典電影《未來水世界》。但是簡化版的真人真景秀。這種氣魄，沒有足夠的底氣和力量不消試得。拜人家為師也沒什麽丟臉的。

　　舊金山說金門大橋

　　舊金山過去叫三番市。在電影中這個城市是黑道火並、打打殺殺的險惡之地，特別是華人的黑道。因為這個城市是中國人最早到達美洲的碼頭。80萬人口中，華人就有20萬，主要是廣東人。19世紀修建舊金山鐵路時，大量華人來到這裏。這個城市浸透了華人的血淚。天使島是中國人來此的第一站，先要在島上關幾個月才能上岸。謂之審查身份。

　　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這個城市黑道已無蹤跡，唐人街幹幹淨淨，比紐約的唐人街不知要好多少倍，看得舒服，估計也住得舒服。這個地方本來就是世界宜居的5個城市之一，房價是全美最高的，一般美國的平均房價一棟帶車庫的別墅是15萬美金，這裏要80萬。算起來是5倍。之所以宜居，除了黑人少外（黑人少治安就好），就是它的氣候。舊金山是美國“早穿棉襖午穿紗”的城市，沒有冬天也沒有夏天，是一個沒有空調的城市，年平均氣溫11-17度。我們在最寒冷的季節到達這裏，也是10多度。剛下過雨，稍有涼意。據說馬克吐溫非常喜歡舊金山，在這裏住過10年，他有句話是：“我經曆過最寒冷的冬天，它在舊金山的夏天。”

　　舊金山的海灣實在太漂亮了，但這裏是不可遊泳的地方，主要是水溫太低，常年隻有4度。金門大橋是這個海灣最吸引人的。但它臭名遠揚，被稱為自殺大橋。

　　舊金山最有名的還是讓世界改變了生活方式的矽穀。什麽英特爾公司、甲骨文公司、雅虎、惠普。這裏還有世界上最有名的製藥公司，如輝瑞、拜爾。這裏的人還破譯了人類基因，克隆出了第一個人（用自身細胞產生的）。以後人類可以不用男女交媾，自己克隆一個自己。但這很可怕。

　　舊金山有名的東西太多，比如斯坦福大學，比如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舊金山分校。舊金山分校隻有醫學，卻拿過36個諾貝爾醫學獎。斯坦福大學可能還不止這個數。一個分校，隻有一個專業。

　　舊金山有名的還有一個金門公園，還有一條花街。花街可能是世界一奇。而花街周圍全是那種陡坡街道，有多少條？數不清。可能當初建街時，都在這山坡上，一鏟子鏟下來，45度的山坡也成街了。這麽陡的街，在重慶也沒有，重慶是山坡，但不是直開的，是橫著建的。於是街與街成上下。這兩邊的房子建得也恐怖，車卻從上往下開，給人的感覺是要豎過來，如玩雜技。停車的，斜著停，好像要翻過來。如是膽小的人，根本不敢在此開車。花街就在最上麵，到了山的頂端。這街可能太陡，設計者把街又弄成了盤山公路，彎彎曲曲，車從花街下來，盤旋而下，也如俯衝，開這樣的車要車好，技術好，膽大。舊金山人看來習以為常了。這盤旋的陡坡兩邊又種上了巨大的繡球花，冬天依然盛開。我隻是想，這兩邊街道上的人是怎麽生活的？怎麽出行？如是老人，一步不穩，不會一直翻到路的盡頭，怕也有幾百米。好在舊金山不下雪，不會結冰。但若是下雨也夠受的。肯定有因為車失控而衝下路底的。

　　舊金山還有一座跟金門大橋同樣古老的海灣大橋，但因為人們覺得在此橋上自殺沒意思，不時尚，不浪漫，海灣大橋就被忽略了。

　　還是說金門大橋。別的不說，說自殺。這大橋是世界第一座懸索橋，1933年動工建設，設計師是約瑟夫斯特勞斯，被譽為近代橋梁工程的一項奇跡。鋼塔聳立在大橋南北兩側，高342米，相當於一座70層高的建築物。塔的頂端用兩根直徑各為92.7厘米、重2.45萬噸的鋼纜相連。鋼塔之間的大橋跨度達1280米，為世界所建大橋中罕見的單孔長跨距大吊橋之一。橋麵距水麵近70米（有說60，有說72的）。現在當然不算什麽了，這是約80年前的事。通車的1938年，斯特勞斯這位老兄竟從自己設計的橋上跳下去了。原來，他為自己設計了一個自殺的跳台。據說他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這可好了，從此以後，全世界的人紛紛仿效，緊隨其後，有宣稱--就是發了宣言要自殺有名有姓後來真死成了的達2800多人，無名的自殺者更是不計其數。

　　據說橋太高，在沒入水之前，人就已經死了--這隻是一說，入水後，鯊魚就將其吞食掉，凡是入水後的人，往往屍骨無存。但也有人活著回來的，在網上我看過的一部紀錄片《金門大橋》中就有此講述。

　　這座紅色的大橋在我的記憶中，總是像在雲端一樣，但當我們真實地靠近它時，發現並不是如電影電視中看見的高大，仿佛建在一個無底深淵之上的，至少不是走在雲端裏的那種感覺。那些趨之若鶩的自殺者，也可能在電影電視看後出現了我一樣的感覺--認為這樣在雲端裏的自殺有很刺激的誘惑，就像踏入夢中，而不是走向地獄。

　　第一天我們去看金門大橋時，逢雨，我們又沒帶雨具，隻好遠遠地看著那個大橋籠罩在朦朧的雨霧中。

　　第二天，我們去往納帕山穀的葡萄酒莊參觀，正好要經過金門大橋，而且這天陽光明媚，是看大橋的好時機。進入引橋，兩邊的樹林深邃，濃霧撲麵而來，陰風慘慘。感到陰氣太重，難怪這橋成了自殺之橋。人在此，有一種鬼魅氛圍，很容易自殺。沒有這種親臨的體驗，你無法理解這座普通的橋為什麽會成為自殺者的“天堂”。

　　這大橋為什麽多霧，總是在霧裏？因為它兩邊是山，是一個海峽口，霧是順著海麵進來的，並且凝滯在此，終年不散，所以霧很濃很低。我們開車到大橋另一頭，卻沒有一點霧，怪哉！可以清晰地看到橋下不遠的海岬，可以看到那個“魔鬼島”（就是這個不吉利的名字！）。

　　金門大橋總是壯觀，紅色的巨龍，顯出一種古老的氣勢。還可以看到與它同年建造的海灣大橋。我坐在那裏，吹著海風，欣賞著這一半在陽光中，一半在濃霧裏的大橋，似乎沒有什麽異樣。就是一座橋而已，橋上車流滾滾，人們正常生活。可80年來，這座橋害死了多少人啊。我們去的這年，已死30多人。前一年，是39人。這事兒為什麽會出現在美國？是否有更深的原因？不得而知。

　　為防止在橋上投海自殺，橋上其實遊弋著許多安全人員，不分晝夜值班巡邏，並且應用現代化設備--閉路電視，實行“自殺監視”。可是，防不勝防，自殺隊伍依然前仆後繼。

　　有人分析原因說，在這兒自殺，你可以得到其他地方得不到的絢麗的死亡。這兒是死亡聖殿，隻要跳了，你就是獻給死亡的神聖燔祭。有關於在金門大橋下麵加裝網兜，防止自殺的方案，但這個巨大的工程論證了幾十年，一直沒有付諸實施。可能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允許美麗浪漫的自殺也應視作是一種個人選擇的自由。選擇生和選擇死其實是一樣的道理。你沒有權力阻止一個人漂亮地結束生命。

　　還是說說前麵提到的那部記錄分析金門大橋自殺的片子《金門大橋》吧。導演埃瑞克斯帝爾及其攝製組為了探究金門大橋為什麽讓自殺者青睞，在2004年全年利用白天的時間，分別在金門大橋的兩端進行拍攝，記錄下了這一年超過20起死亡事件（此外還阻止了好幾起）。他們同時還錄音采訪了當事人的朋友、家人和目擊者，痛心地講述細節和詳情，是如何與意誌消沉、藥物濫用和精神疾病進行鬥爭的。

　　在武漢，長江上大橋多，也常傳來跳橋自殺的報道，而分析原因，幾乎與美國結束生命的原因一樣：丟了工作，失戀，愛人的背叛，精神病，抑鬱，孤獨，還有更奇怪是：“很容易”，來這裏很容易。一個被采訪的救過來的女性說，她每年都會從外地來這兒，太容易了。還有的嚐試著死亡，“就像求職和選擇讀一所大學”。還有一種是：大橋的暗示。據說有人走到這裏，沒有任何先兆，走著走著，就突然越過橋去往下跳。一個父親，先丟下自己的孩子，自己也跳了下去。暗示的力量太大。隻能說是魔鬼的蠱惑。因為魔鬼島就在前麵嘛！

　　影片記錄的自殺的瞬間真的驚心動魄，讓人難以置信。我印象最深的有一個年輕人講述他的自殺經曆。原因我忘了。他說他在大橋上滿臉淌著淚水（傷心），可是橋上那麽多騎車的、遊玩的人，沒一個發現他的悲傷。沒一個人勸勸他，問問他。有一個講德語的女人還要他幫拍張照片。他說，當時她根本沒在意或者看到我臉上滾滾而下的淚水，因為她玩得太高興了。他還真幫那個女人拍了張照片，並且說：“祝你玩得愉快。”

　　這個德國遊客難道在拍照的時候也沒看一下前麵的拍照人臉上的淚水嗎？且是“滾滾的”。唉，這個世界怎麽啦？不太在意別人的一切，冷漠。而每個人內心裏的無法說出的悲傷、失敗感、絕望，真的無人能助嗎？

　　每個人都有生命黯淡的時刻，情緒低落的時候，誰來救救他們？影片中唱的：“在這最黑暗的時刻，一張堅強的臉將要崩潰。”沒有人撫慰一個行將絕望的人，自我拯救又太難，崩潰就在眼前，而且這種崩潰和浪漫攪在一起，衝淡了悲劇性，讓人充滿一種熱望。瞬間也許就是永恒……

　　海鷗淒厲的叫聲，詭譎的霧氣啊，在說些什麽呢？一座通向雲端的橋，它沒有最後，隻有幻景。所謂結束，是一個擴展得越來越大的世界，雲霧飄飄……

　　最殘酷的是影片拍到的一個長發男人在那兒長久地徘徊（攝像的人為什麽不通過警察製止他？），我們看到了他內心的掙紮。這位仁兄是個失業者，但是過了幾天，一個公司的通知來了，他可以去上班了，正是他很喜歡的一個職位。但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正如他的一個朋友哭著說的：他對我是一個很大的傷害。是的，死也是一種對他人的傷害，對活著的人，對親人，對好友。

　　“失去你之後，我度日如年。沒有你陪我纏綿。傷痛不會過去，我該怎麽辦？”在萬家燈火燃起來的時候，這哀傷的、懷念的歌響起，回蕩在璀璨如夢的金門大橋上，回蕩在金門海峽，回蕩在城市的上空。人們，要珍惜。結束絕望也許很容易，從絕望中爬起來很難也不難，你後退一步，你煞住那個意念，從去的路上原路返回……

　　納帕山穀的酒莊

　　美國加州納帕山穀的葡萄酒聞名世界，絲毫不比法國波爾多地區的差。這裏的釀酒史不過百年，為什麽能產這麽好的酒？一是它的葡萄品種為赤霞珠，二是這裏的氣候非常適合種葡萄。納帕地區霧氣彌漫，霧水為葡萄最好的水分。葡萄怕水，所以種在山坡上，但山坡土地非常肥沃，山下又有大片濕地，濕潤的空氣使這裏的葡萄種植保持了高品質。

　　本人對酒素無興趣，也見過見了酒丟了魂的酒鬼們。大凡當官的，都能喝酒，且能鬧酒，而且總是處於亢奮狀態。本人基本是冷眼生活，似乎這世界的一切令我亢奮不起來。蘇軾的那句話“靜故撩群動”，不是說我，也肯定不會指那些話癆官員吧。據說好的葡萄酒能品出芥末味、油菜花味、蘋果味、李子味。品出什麽味來都沒我的份。就算你品出了當皇帝的味，咱也不好這一口，任他們醉去。

　　“聽聽土地在說什麽，它們值得人們去傾聽。”這是很牛的釀酒師們走近納帕山穀時說的。他們有他們的事兒，跟種植戶們，根據土壤結構、根莖、無形係選擇以及計算機分析的微型氣候條件來選擇葡萄品種或與釀酒有關的事情。我倒是很喜歡這句話，聽聽美國的土地在說些什麽，感受一下美國的田園生活。的確，土地值得我們去傾聽。

　　從29號公路去往納帕山穀，這就是加州陽光明媚的鄉村。我說鄉村，不說農村。因為“農村”這兩個字，我們的反應是無序、混亂、垃圾遍地、雞狗亂飛。這鄉村不是我們的農村。沒有荒山，山坡上有奶牛在吃草，也有黑色的加州肉用牛。加州牛肉在中國的酒店是賣高價的，點一盤幾百上千。再就是葡萄園。鄉村沒見到一個在地裏勞動的人，沒有破敗的房舍，人家很少，有好的別墅。聽說這裏的別墅比舊金山還貴，因為納帕山區非常符合加州富人的口味，住這裏，空氣好，還終年飄散著酒香，隨便走幾步，就有酒喝。這裏沒有村莊，隻有酒莊，大約這個山穀有500個酒莊。

　　葡萄的種植是十分規範化的，猶如流水線工廠。一行行，一排排，間距一樣，高矮一樣（便於采摘）。因此每年要兩次剪枝。而葡萄要培植10年才符合釀酒條件。但在中國，我知道的荊州的葡萄種植，10年必須砍掉更換新品種。

　　納帕山穀其實沒有大山，甚至沒有什麽大片的森林，都是一些小山丘，沒種葡萄的地方就是牧草，這跟歐洲一樣。但它的房子很有特色，那些建於19世紀的漂亮房屋，竟然完整保存著，路邊的一些小旅店也是19世紀留下來的歐洲宮廷風格的老屋。老屋是多麽好的東西，老屋才適合酒莊。酒是越存越香，屋是越老越美。

　　這些老屋的主人，過去是農民，現在是農場主，因而不是像我們農村一堆堆的房子，比城裏人還多。這些酒莊很遠才占一個山頭，走很遠也沒有人家。所以這裏已沒有了農民一說。到了葡萄成熟的季節，請的都是從墨西哥來的農民收割采摘，人工便宜。墨西哥人采摘飛快，一個人一天可以采摘幾畝。

　　我們前往的是一個叫Viansa的酒莊。主人是意大利移民。進入莊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