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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擲出的分幣與骰子(外一篇)

  蔣藍

  從2000年開始,成都是中國的“第四大城”的說法,已成為成都的熱門詞匯,出處是朱自清1941年完成的組題文章《外東消夏錄》中的《成都詩》。文章開頭即說:“據說成都是中國第四大城。城太大了,要指出它的特色倒不易。”但“據說”就是據說,至今也不知道這個命名的始作俑者是誰。推測起來,估計就像人們的口頭禪“聽人說”一樣吧,就是你在說,但以另一個你來傳播。朱自清圍繞“閑味”羅列了成都市井的諸多“閑狀”,供人追憶之餘,倒是更引起我的深思,因為朱自清在文章結尾處,委婉點明了這種“承平風味”的不足。我想,籠罩在細雨中的古老城廓與石板小巷,固然消失於曆史的霧靄下,但那些融化在民俗裏的文化韻致,卻是曆久而彌新的。如今,知道李劼人先生和著名的“菱窠”的人越來越多,但讀過先生作品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他的作品就是有關成都平原的風俗長卷,像《湖中舊畫》《編輯室的風波》等短篇,幾乎就是對成都生活的工筆式摹寫。與朱自清一樣,描繪成都人的慵懶,但李劼人先生沒有空洞批評,倒是考證了其風俗形成的原委。他認為,成都的生活價廉物美,容易讓人不思進取,得過且過,進入成都的一切,似乎都慢了起來,照此下去,就有腦滿腸肥之嫌了。這個說法未必能放之四海,其實,本地人的聰明與狡黠,如水一般--總可以把你放大,成為一個大人物。下麵,就講一個自己的親身經曆。

  一個哥們告訴我,本市有家書店挺火爆,非要拉我去看看。書店怎麽會火爆?又不是迪吧,莫非還有更另類的招數?經不著哥們再三聒噪,去就去吧。

  我們的汽車艱難地在菜市場裏移動,行人用憎惡的目光回敬汽車的無禮,好不容易拐進一條掛滿晾曬衣服、被單的胡同,從一溜張揚的褲子下鑽過去,眼見就撞到死胡同的牆壁,哥們猛喊一嗓子:到了。

  一套底樓的住宅,將牆打掉開成門麵,一排排書架在擁塞的空間裏,顯然經過精心的設計安置。幾幅油畫待在楠木畫框裏,因沉重而氣勢不凡。空氣芳香劑飄浮著玫瑰花香型的化學改良味道,讓熱汗纏身的我也突然想起了風情萬種的女人!在這個時候,男人都是大方的。CD版的薩克斯因播放太狠,聽起來就不是那麽出塵了,但恰到好處地在提醒你,思維不能飄逸得太遠,還是選書要緊!這時,我聽見深切的歌聲,從書架深處彌散出來。

  在我走向聲音的發源地時,才反應過來,這是唱詩班的功課,是布道時刻對天父的讚美。莫非書店還兼有教堂的工作?走到一扇小門邊,發現別有洞天,裏麵還有一間茶室。看見有好幾十人站立著,在一位相貌古奧的青年人的帶領下,用參差不齊的嗓音,去觸摸天父的魂靈。青年人流淚了,旁若無人地通感,在與空氣中無法顯形的管道對接。他深情地凝視天花板,如同自己的靈魂正在那塗滿白堊粉的混凝土上盤桓、祈禱、聆聽、飛翔,他高而寬闊的額頭閃閃發光,有凡士林的光澤,他藝術家的長發在身體的晃動下流淌卷曲的青波,瘦削的手指像蠟燭,半透明!

  接下來是靜寂,突然安靜。有人仍在輕微搖擺,仿佛尚未收回逸出自己軀殼的一些東西。等待。毫無保護地等待。終於,有人慢慢出來,走到書架邊,開始取書展讀,買上一大摞,又是一副莘莘學子的踏實模樣。有的出來時,好像還不太適應過於明媚的光線,臉上的潮紅尚未褪去。啊,這種潮紅我好多年都沒在成年人臉上看到過了。書店服務員可能覺得我是個陌生人,又不買書,還四處窺視,老是問我辦不辦會員證,我隻好走了……

  這是我第一次去這家書店。第二次去,則是安了心的。當地一家行銷的報紙,每周都報道這家書店將舉辦的活動,據說是弘揚這類傳播文化的義舉。我手頭的報紙說書店今晚將舉辦音樂會。我豈能錯過!

  到達書店,已經人滿為患,上次的那位布道者現在成了主持人,一如既往地披著長發,額頭發光,不同的是佩戴了一串搶眼的貝殼項鏈。他忙碌地幫著賣茶,10元錢一杯。觀眾約有300人,還有不少老外。男觀眾大都長發飄飄,8月的天氣還有穿美式戰靴的,女觀眾則慷慨地露著肉,閑閑地抽煙。我就有理由相信,這座1000萬人口城市的藝術精英,差不多到齊了。

  8點鍾左右,幾盞上千瓦的射燈開啟,沒有任何涼意的空間更加溽熱。一個大胡子老外麵帶微笑坐在階梯上,幹瘦的胸骨上長滿黑毛,從敞開的襯衣裏露出來,他等待著毫無希望的涼風。書店主持人對著麥克風喂喂喂喂了很久,觀眾就安息下來了。他說,這位是來自法國--巴黎--的著名--先鋒--音樂家……

  這就足夠了。他為觀眾提供的5個背景材料,就可以使晚會獲得成功!先鋒音樂家倒是顯得很謙遜,不停地微笑,一張清秀的麵龐上紮滿了黑得油亮的胡子。他的道具是大提琴,他提起琴弓,好像回憶著什麽,隻是一味地盯住地麵。搞藝術的人明白,即使是一個民間朗誦者也會使用沉默來製造氣氛,達到引起注意的效果。大家很理解,都是同行嘛。10分鍾就過了,他好像尚未有把思維拽回到現實中來的意思。有個破鑼嗓子突然怪叫了一句:怎麽整不出聲音來喲?立即引來上百雙眼睛的蔑視!大約過了20分鍾,主持人拿起麥克風,喂喂喂喂之後說,藝術家已經演奏了第一小節,是無聲演奏,現在開始即興演奏……

  藝術家用弓拉了一陣,覺得不過癮,幹脆直接以彈吉他的方式演奏大提琴了。或敲,或打,或捺,聽眾們雙目圓睜,目光縹緲,沉醉在各自的世界。我看見先鋒藝術家的胸毛,耷拉在弦上,被射燈鍍亮,如同一把刷子。顯然,這是一次準行為藝術的表演。法國社會心理學家瑞德奧爾巴赫提出過一個“奧爾巴赫”法則--“重要的不是你告訴別人什麽,而是別人聽到什麽。”這個法則現在移之於目前火熱的藝術領域,就很適用。這意味著表演者到底蘊涵了怎樣的玄機變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觀眾已經在這個既定的藝術形式外,琢磨出了弦外之音。對呀,想想陶淵明,不是也把琴弦拆掉了,自個兒彈奏無弦琴怡然自得嗎?此時無聲勝有聲!在極端奢侈的旋律盛宴濫市後,一桌憶苦飯的叮當之聲就“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何況,我現在麵臨的場景,的的確確還是最終發出了聲音的。從觀眾沉醉的情態分析,他們可能都聽到了歐羅巴的蘆笛聲,正穿過塞納河畔的夕輝。幾個酷酷的女郎,已經在那裏微微搖晃身子,顯然是被無聲的旋律攪擾得有些坐不住了。1960年,伊夫克萊因和巴黎國際當代藝術畫廊的老板一起,在上百位藝術界人士跟前進行了一次極具震撼的表演。他們身穿燕尾服,打著雪白的領結,指揮兩個裸體模特在畫布上移動。模特身上塗有藍色顏料,從而在畫布上用身體留下藍色的痕跡,被稱為“藍色時期的人體繪畫”。在這樣的美術背景暗示下,中國的函授藝術家們便把“死屍展覽”、“殺生靈”等殘暴行為,罩上藝術的光環。支持行為藝術的論者往往指出,對於中國這樣一個文明禮貌用語都不太普及的環境,恐怕還沒有必要建立一條比世界文明底線更高的國產化標準。但對於藝術來說,隻要藝術行為是人的行為,那麽,對藝術行為的文明要求就不是可有可無的,尤其是對藝術行為已經成為藝術本體的當代藝術來講更是如此。當代藝術也必須遵守文明底線,不然,藝術不僅不可能起到貫通境界之用,還有可能導致反義。但這個貌似嚴肅的敘述卻忽視了另一個關鍵的指標:藝術底線。如果說行為藝術是前衛藝術,那就必須遵守藝術的底線法則,就必須尊重藝術不是一個人為了個人化的表達而肆意濫用公眾的藝術寬容和良知。作品的藝術性,自然是用作品與讀者共同完成的,如果藝術品喚起的是人們的反感,看來這“藝術品”就不是陽春白雪的問題了,而多半有淪為垃圾的可能。但是,有的行為藝術家就幹脆說,我要的就是這種“垃圾感”!垃圾自然是生活中的一種常態,但“垃圾感”卻不是生活的脈動。

  話講到這一步,我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更進一步,文化人常常爭論諸如:形式到內容、語言到言語、自由到公共性、民間到體製等等命題,為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他們節衣縮食購買圖書、資料,看完後又來重複比賽。其實,在生存常態下,它們可能都是偽命題。也就是說,不過是偽二元或多元對立造成的某種繁榮昌盛。但這家書店的幕後主持人肯定沒有這麽麻煩,折騰了這麽多事,要做什麽,是很明確的。藝術家、觀眾、先鋒、無聲音樂等等,其實都是他手上的硬幣。格瓦拉在《南美叢林日記》裏承認:“事情就是這樣的:硬幣被拋出,在空中翻了幾下,掉下來的時候有時是正麵,有時是反麵。人,萬物的尺度,通過我的嘴敘述,再以我自己的文字紀錄我的眼睛看到的事。看到硬幣的正麵的機會可以有十次,我卻偏偏看到了反麵;反之亦然。沒有什麽可解釋的。”其實,現實應該是可以解釋的。看看詩人馬拉美在名詩《骰子一擲不會破壞偶然》裏是怎麽說的--“骰子一擲絕不會/當正好被置於永恒的/境地……警惕、懷疑、翻滾、閃亮與沉思/全都發生在停留於/最後獻身的落點之前/骰子一擲散落一切思想。”這讓我想起了一個簡單的遊戲,當某人用硬幣給我打賭時,我總會輸。因為這個硬幣的兩麵其實是一模一樣的,這種兩麵圖案統一的硬幣,他手上有兩個,他就是吃透了辯證法的大師。我的意思是說,持有這種道具的人,從來就是職業的。他們自然比切格瓦拉世故而老練,他們往往一臉真誠地奔走在我們中間,並不時地在與你促膝談心……

  故事講完了。如今一些文化人,滿世界飄滿了他們呼籲文化的焦急身影,這固然是對的。但我對詩人艾略特的曆史觀--曆史的意識是一種領悟,不但要理解過去的過去性,而且還要理解過去的現存性--算是有了切身的體會。所以,在記錄以往承載往事的各種文化浪潮裏,我們不僅應看到休閑、閑適的一麵,恐怕還應該關注這些曆史的B麵。因此,透明的茶水與不透明的咖啡撒播起來的文化氤氳,才會是真實而且現實的。早年,作家徐遲在《二十歲人》序中說:“眼前放著這樣的世界,我卻‘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地活著。”曆史的意識不但使人們擁有自己生活時代的烙印,而且還要感到從有文明以來民間文化就不是製度文化,但它的狡黠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就是說,親情回眸與反思應該並行不悖,從而構成人們麵對本土曆史與現實的基本價值尺度。我想,這就是詩人艾略特的“曆史意識”的一個引申:使一個文化人成為傳統性的,同時使一個文化人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在時間中的位置,尤其是自己和當代的關係。

  五十步與百步的區別

  到2000年,我已騎了7年摩托車--這就是我的“世紀末回想”。但是某一天,它突然從一條巷道拐彎、加速,把我從堵塞的體製載到了江湖上,所以我對摩托車有特別的感情。

  我開始騎的是嘉陵125摩托車。在很多人希望在自行車上綁個汽油機就直接駛入現代化的年月,這已經顯得比較奢侈了。強大的轟鳴聲經常使騎自行車的人們緊急避讓,那些行車循規蹈矩的中年人往往在摩托車的逼近狀態下一陣亂顫,做出些違反交通規則的舉動。自然,我會招來一陣怨毒的目光,但後坐上的女友是讚成這麽做的,她的長發在這種速度的急促變換中誇張地飛揚,尤其是在摩托車突然加速的時候,風把她的內心全部傾瀉在頭發上,像一麵傲慢、挑釁的旗幟……

  後來,“摩的”大量湧現,它們像蝗蟲一樣在城市裏飛舞,輕易就把我淹沒了。更不幸的是,“摩的”都是嘉陵或性能更好的五羊125.這些司機是精通中國老百姓的心態的,紅色跟中國農民有天然的血緣聯係,因此他們的摩托車竟然是一律的血紅。而我的車是深灰色的,這一點也不另類,而是顯出了某種蓬頭垢麵的寒酸狀。有一天,我正在公路上急馳,手機響個不停,在我停車接電話時,車身一沉,一個女人貓一般跳上了摩托車後坐。

  “快點!趕上前麵那輛紅顏色摩的!”她衝我大叫,呼出的熱氣直灌耳朵,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花露水味道。哦,她把我當成了“摩的”。

  這也沒什麽不可以的,在這個年月,總裁轉眼就可能是個詐騙犯。在我加大油門時,我問她:“前麵那輛摩托出了什麽事?”

  “狗日的!耍了半天不拿錢就想跑……”

  明白了,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小姐。不知她在罵那個男人,還是在自說自況。

  對方是單車,聽發動機聲音是五羊125,我幾乎使盡了一切辦法也追不上,眼看越來越遠,幸好堵車了,我終於靠了上去。車還沒停穩,小姐已經彈射出去,一把將那個流亡者拽住,接著是一陣昏天黑地的爭吵,言辭比詩人們的“國內流亡文學”要精彩得多。最後,男人摸出了一把皺巴巴的鈔票。我正要走,小姐把我叫住了,要我把她送回去。

  我問她收了多少錢。她說,差5塊才30元。說完,她雙手很自然地摟住了我。我估計這時別人看到我和她的造型,就是一對處於高燒狀態的情人了。

  到達小姐的終點站,她麻利地把手伸進了乳罩,嚇了我一跳。我忙說,你還沒有到辦公室呢!她大度地笑了,手抓著那把爛鈔票抽了出來,哦,原來乳罩還有錢包的功能。

  她給了我一張最破的5元票,我更大度地拒絕了。告訴她,就當我為那個男人補了她5元,湊個整數嘛。小姐直誇今天遇到好人了,叫我去玩……

  有了這樣的經曆,我決定把這台破車處理掉。老天有眼才,沒過幾天車就被偷了。但估計偷車人不會有我這樣的好運,他至多是那個流亡者。

  我準備買250型的進口機車,由於大功率的摩托車不準上戶,隻好買了一台進口雅馬哈150型摩托,全部手續辦妥花了接近2萬元。不料招來女朋友的責備,主要理由是我已經不年輕了,已經超過了“奔馳”的年齡。想想也對,好像我應該開小車才合適。

  因緣際會,單位有台奧拓車老掉牙了,沒人開,我就時常過過車癮。那時,我女朋友的父母見我開汽車而不是騎摩托登門,笑容都不一樣了。每當他們送我上車時,透著恭敬,我從反光鏡裏看到他們一直佇立在汽車排氣筒掀起的巨大灰塵裏,還在揮手致意,就像在歡送一個官僚。與其說他們是在送我,不如說他們是在向汽車傳遞尊敬。其實,這台破車3000元也沒人要哇。

  寶馬公司頂級的汽車,是跟那個永遠身穿布裏奧尼西裝、永遠喝搖勻而非攪拌的伏特加馬提尼酒、永遠沒有嚐過失敗滋味的傳奇人物詹姆斯邦德聯係在一起的。Z8型的豪華汽車和世界頂級的間諜,很難說是誰提升了誰的地位。汽車就是為男人發明的,它使男人不羈的本性得以體現,在沒有駿馬馳騁的文明時代,豪車自然也就成為男人表現勇敢和財富的最好載體。詹姆斯邦德和Z8傳遞了一種暗示:這樣的生活是一個男人應該追求的。華貴的跑車,每小時200公裏以上的時速,引擎瘋狂的咆哮聲,強勁的氣流刮過耳邊,還有什麽比這更能激起男人的雄心,更能讓男人體驗成功的感覺?還有什麽比得不到它更能折磨男人的心?

  中國人對四個軲轆的機器從來就是敬畏的,好像拖拉機也比一輛500毫升的哈雷強。他們以體積和重量來換算價值,大概是從買賣廢鋼鐵的經驗中獲得的。這就猶如他們不信任手提電腦而崇拜台式機一樣。同樣的道理,電視生產廠家就拚命生產超大熒屏的彩電,單是它巨大的包裝箱,就夠善良的老百姓歡喜好些日子了。

  雨季來臨了,我隻好開汽車上下班,看見出租車司機們麵露喜色,被“摩的”搶走的生意終於實至名歸了。路過一個公交車站,我突然看見上次坐我摩托的小姐正在候車,就把車開了過去。

  她立即就認出了我,一言不發,拉開車門就坐了進來。

  “到哪裏?”我問她。

  “隨便!”她很隨便地回答了一聲。

  那就隨便吧。

  “你頭發剪短了,還穿西裝,又有汽車,很像我們那裏的客人。”

  “客人們不開奧拓吧,應該要好些。”

  “你不懂啊,有好車的人才不開車來呢!萬一被抓住,是要被當作作案工具沒收的,成本就高了。”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著,逐漸出了市區。我決定請她吃頓飯。

  她喝的是急酒,咕咕咕地喝,臉色逐漸好看起來。我發現她應該算是個美女,眼神裏有些執傲的光,像冷金屬一樣,但她正在努力軟化它們,像個快下班的女工,哼起了流行歌曲。她拿出一包煙,發了我一支,迅速把火打著了,她舉著火衝上了我的眉毛。

  “你的摩托車呢?我還想坐!”她笑了,牙齒非常好。一些離去久遠的美麗正在返回到她身上,被酒力蒸發起來,妖冶的細節表情逐一展開。

  我們立即返回市區。等我把雅馬哈開到她麵前時,她像一層皮革緊貼在我背後。在酒意中,摩托的時速指針達到120公裏,淚水就被吹出來了,揚起的水霧如同夜色分離出的成分和質地。我們都沒戴頭盔,凜冽的風製造出的幻象,在四周不計後果地攤開。我意識到,一種迥異的感覺如同飛馳而來的沙塵,開始出現了……再後來,我就一直使用摩托。覺得以車型橫向比較的話,奧托、夏利就相當於在自行車上綁個汽油機,至多是50型的助力車,駕駛著這樣的小毛驢,就自以為進入了布爾喬亞的領域,是老百姓的集體錯覺。當我在成都經常看到越來越多的狗男女擠在小車內T情時,總覺得有些好笑。他們不過是利用了小車狹小的空間來縮短彼此的距離,但高高挺立的排擋杆卻像一個衛道士的身軀一樣,阻擋著正副駕駛員的身體熨帖的燃燒。其實,手扶拖拉機無遮蔽的駕駛室,更適合他們促膝談心。

  這樣看來,空間與親密的距離關係就水落石出了--空間的狹小與親密的程度成反比。小車、拖拉機駕駛室、摩托車後坐到小姐們的辦公室,這一放大的物理流程不是昭然若揭嗎?反過來想,我不過是試圖調整五十步笑百步的距離,車輛作為身份和情欲的載體,正在被日益龐大的有車族濫用。在這個時候,連想一想詹姆斯邦德和Z8型的豪華轎車的勇氣都沒有了……

  應該交代一句,那位小姐成了我的小妹兒,她經常坐我的免費摩的。直到我買汽車以後,摩托車和這些後座上的故事以及花露水,就被我擱置在世紀初的一個上午。車流滾滾,人海茫茫,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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