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壓的愛

第九章 我在公司春風得意的日子

　　我上班的製衣公司有三百多個工人。別看公司不大，除了本地那個老板，數我最大，真稱得上一人之下，三百人之上。除了錢不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我什麽事都管。毫不誇張地講，我就是這家公司的中流砥柱，這家公司完全是我撐起來的。沒有我，就沒有這家公司的興旺發達。不僅我這麽認為。全公司上下員工都這樣私下議論。當老板的麵，所有客戶也都這麽評價。在公司我既然如此重要，當然我得跟老板提要求談條件。他如果嫌我漫天要價，我馬上就寫辭職報告。我真這麽幹過，而且一離開就是幾個月。結果，整個製衣公司一下癱瘓了。多年來，全公司三百多員工都聽慣了我發號施令，就象表演的猴群，一換信號，那還不驚惶失措，如一盤散沙。最後老板不得不來找我，低三下四求我回去。因此，就算我提出分一半公司給我，他也得毫不猶豫地答應。但我沒這麽做，我還是念及舊情的。

　　別看今天我這麽風光，員工愛戴老板器重。可我付出的心血和代價也是有目共睹的。我進公司之前，公司還不叫公司，是一個三十幾人的家庭作坊。當時廠裏條件很惡劣，有時連我們三分錢一道工序的工資都一拖再拖，搞得我們朝不飽夕。八年抗戰下來，除了老板沒變，員工隻有我一直跟隨著他，隨他在商場南征北戰。這八年，老板一天比一天肥胖，原先竹杆似的他隻有一百一十來斤，現在肥得跟一頭豬似的，膘長到一百六十多斤。而我，剛進他的廠時，是眾人矚目的大胖子，自打從老板手上接過振興該廠的接力棒後，我如一台日夜飛轉的機器。幾年下來，就磨損成現在這樣兒，眾人背地裏呼之為蘆柴棒。彈指一揮，自己由一熱血少年變成容顏蒼老的男人。僅有的幾年青春全埋葬在廠裏澆灑到公司每個角落。我想我該好好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不怕誰笑話，別看我在公司裏呼風喚雨，在商場上左右逢源，可在情場依然是末發芽的處子。三十多歲了，還沒交過一位女朋友。

　　老板看出我內心的失落，語重心長地找我談話。

　　小吳啊，三十多歲的人，感情該有個歸宿了。誰不想呢，除了工作，我做夢都在想這件事。可在對待女人這一方麵，我真缺少經驗，特別是遇到心儀的女孩，更不知所措。這樣吧，我朋友有位女兒，大學剛畢業。這女孩我見過，長得很靚，身材也是一流的。如果你同意，哪天我給你們介紹介紹。我想，既然有這麽一位好女孩，僅憑見一麵介紹一下，肯定要失敗的。一是我在這方麵很木訥，二我形象再不青春高大。我唯一能表現出男子氣概的時候是工作的時候。也隻有那時候，是我最自信的時候。老板就是老板，看出了我的心思，說：要是你沒把握把對方拿下，我想辦法說服她到我們公司工作，你把她安插到自己身邊，到時候，機會不就多了嗎？真不虧為泡妞高手，怪不得美女走馬燈似的隨他換呢？心思不花在商場全花到情場上了。不過，我還暗自慶幸，遇到一位好老板，能替手下想得這麽周全，我還有什麽理由不為他賣命呢？士為知己者死嘛。

　　不久，老板果然領來一位清純可人的姑娘。她不僅臉蛋俏身段魔鬼，還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一見到我，露出一臉的嬌羞。而我則完全被她給迷住了。

　　我讓她做了我的助理，而且，薪水開得和我一樣高。老板看都沒看，就把字給簽了。

　　自從有了助理，我發現時間反而不夠用了。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和她單獨呆在一起。想想，跟她一起逛街跳舞泡吧，該是件多麽快樂的事啊！

　　“經理，給我再請個助手吧，你看，我又要工作又要陪你，那裏有這麽多時間和精力啊！”

　　我一想也是，幹脆把她給解放出來。結果，她找來她表弟代替她的位置，並讓我手把手地教他。我想，她遲早要跟我，她跟了我，她表弟也就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就放手讓他幹吧。剛開始，我的確擔心他辦事能力不濟。後來發現，年輕人人緣挺好不僅把全公司上下職工團結的象模象樣，我給他介紹的每一位客人，他都能應付自如。看他辦事利索，決定也果斷，慢慢地，我把本該自己做決定的事都交給她表弟做了。而我，則完全沉醉於幸福的二人世界。起初，我還去公司打打卡，巡視巡視。後來，決定不上班了，隻陪自己心儀的女人。因為她，我竟瘋狂地愛上了打麻將，跳熱舞泡酒吧。要是誰給我打電話談公司的事，我就會不厭其煩，大聲喝斥。我認為自己苦盡甘來，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沒想到不知不覺走到了頭。久未謀麵的老板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到他辦公室去一趟。一進門，發現我的助理也在那裏。我以為年輕人做錯了什麽事讓公司出了大紕漏，內心還挺緊張。不料老板話鋒一轉，說他準備退休，和太太一起去新西蘭安度晚年。這讓我大驚失色，忙問公司怎麽辦？他說公司仍繼續開。我想他要把全權事務托付給我，想不到他用手指了指我旁邊的助理，說：以後公司大小事務全權由他負責，他是我唯一的親侄子。當時，我感到天眩地轉。馬上想到了一鍋溫水，和在溫水裏暢遊的那隻青蛙，給我在灶底填柴的，就是我那位慈眉悶聲不響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