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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圓美夢飛雪綻梅 施巧計瞞天過海

  劉久香鬆開手,輕輕地說:“你呀,不要動不動就發誓賭願。我就是覺得你有一樣東西太小了一點。”

  楊梁生想,新婚才剛剛兩夜,妻子便說丈夫有一樣東西太小了,能是什麽東西呢?這不是明擺著嗎?不覺自卑得紅了臉,生氣地說:“你跟過別人啊?”

  劉久香心裏咯噔一下,好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說:“你瞎說什麽呢?”

  “要不,你怎麽知道我那東西太小了?”楊梁生目光灼灼地望著劉久香。

  “你呀!”劉久香知道丈夫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摸著楊梁生的胸口,說:“我是說你這裏太小了點!”

  “此話怎講?”楊梁生一下子墜入五裏雲霧。

  “你想想今天下午的事情,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麽?”劉久香提示說。

  下午,村裏幾個男子找到楊梁生,笑嘻嘻地說:“梁生,你生意做得這麽好,帶我們也去做做唄。”

  楊梁生謙虛地笑笑說:“哪裏哪裏,剛剛開始,談不上好。雖說還需要一些人手,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我們本房幾個叔伯和兄弟,你們我就不好答應了。”

  “那是為啥?光是你們房的,我們其他房的就不行?不都是白馬寨人,姓的一個楊嗎?”一個男子說。

  “雖然姓的一個楊字,可是……怎麽說呢,反正對不起了,對不起了。”楊梁生說著一個勁地抓花生給他們吃,可是,誰也不接,悻悻然地走開了……

  想到這裏,楊梁生不解地說:“久香,我這有什麽錯嗎?”

  劉久香不作正麵回答,問道:“白馬寨一共有幾房?”

  “六房。”

  “我們房人數大概占全村比例多少?”

  “大概十分之一。”

  “你想一想,如果全村隻有十分之一的人做生意發了財,其他多數人不富裕,那麽多人會怎麽看待我們?我們怎麽在村裏立足?天下生意天下做,你怎麽就不能讓他們加入我們的行列呢?”劉久香耐心地說。

  “老話說,田無親人莫作,店無親人莫開。要想做生意開店,當然要用親人羅。自古如此,有什麽錯?”楊梁生不服氣地說。

  “那些代你打理店麵、管理賬目和銀錢的崗位確實是要用信得過的人,可是,那些一般的夥計、店員、車夫,怎麽不可以用其他房裏的人呢?再說了,別房的人就一定不能成為信得過的人麽?人心都是肉做的,隻要我們以誠待人,以心換心,誰都可以成為信得過的人。如果全村人都跟著我們做生意,形成一個白馬商幫,整個白馬寨就富裕了。那多好!吃了果子不忘樹,人們會感激你呢!”劉久香眼裏閃著憧憬的淚花。

  “白馬商幫?”楊梁生久久地咀嚼著劉久香口裏吐出的這四個字,心裏思忖著。白馬寨自古以來就有經商的習慣,不少人經商。可是,都是單家獨戶地幹,“黃牛角,水牛角,各顧各”,沒有形成一個獨立的幫派。如果能形成一個幫派體係,擴大規模,生意或許會更好做一些。想到此,楊梁生緩緩點頭道,“還是娘子有遠見。好,我就來搞個白馬商幫,讓整個白馬寨都富裕起來!我明天就去找他們,向他們道歉,請他們加入我們的行列。如果白馬商幫形成了,我就成了白馬商幫的始祖了,白馬寨子子孫孫都會記著我。”楊梁生心裏描繪出一幅美好的藍圖,頓時昂奮極了,雙手在劉久香身上不安分起來。

  “這就對了!”劉久香心中的石頭搬掉了,輕輕地舒了口氣,受到壓抑的性趣火苗騰地複燃起來,麻利地讓身子變成一條光滑的泥鰍,哼哼著扭動開了……

  從此,白馬寨通往外地的石板道上,雷公車一天比一天增多,高峰時達到兩百多輛。銀錢隨著雷公車車輪的滾動,源源不斷地滾進白馬寨,一棟棟高大的嶄新磚瓦房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白馬商幫聲震湖廣雲貴。

  不知是玉兔神保佑還是劉久香這個苗族女子帶來的優秀基因起了作用,楊梁生繁衍的後代不但一個比一個長得漂亮,而且個個聰明伶俐,不是官場俊傑,便是商界精英。僅僅大清一朝,縣令以上的官員多達百人,名震一方的巨賈數十人。到了清朝末期,楊梁生的第十六代玄孫楊振遠,家境更是烈火烹油般興旺,不但榮任常德江西商會會長,在常德一帶呼風喚雨,而且,一連生了五個兒子,可謂人興財旺。可是,世人都是這樣,進了堂前想進間,做了皇帝想登仙,成了神仙想做玉帝。欲望永無止境。楊振遠便是如此,常常看著五個兒子眉頭打結,歎息膝下無女,是人生一大缺憾。

  這天,楊振遠在一個朋友家吃飯,看見朋友一個八九歲的女兒天真活潑,伶俐可愛,更添愁緒,勾起了生育女兒的強烈欲望。倉頡造字真是絕,有女有子方為好,自己隻有子,沒有女,一個“好”字缺一邊,總是不完美的憾事。於是,突發奇想,眼下臨近清明,趕快回家掛清,親自到十七代遠祖楊雲翔墳上和玉兔閣去掛紙,祈求玉兔神保佑,讓自己夫人生一個女兒,書寫人生一個完整的“好”字。

  楊振遠向總管交代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匆忙趕回白馬寨。

  楊振遠生意做得大,不僅開南貨店、百貨店、雜貨店,而且開當鋪,開錢莊,網點遍及湖南、貴州、江西。雖如此,楊振遠並未忘記土地這個根本,家裏置辦了一百多畝田地,雇用了十幾個長工,讓妻子楊周氏長年在白馬寨老家管理家業。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農曆二月下旬時節,江南大地陰雨連綿。人們頭戴鬥笠,身穿蓑衣,腳蹬草鞋,手提竹籃,竹籃中裝著香紙蠟燭、雞肉魚蛋等各種祭品,神情黯然地走在通往祖墳山的泥濘小路上。

  楊振遠撐著一把油紙雨傘,穿著剛剛時興不久、隻有富貴人家才舍得買的黑色膠鞋,站在白馬寨村前蓮花塘邊,遙望著煙雨蒙蒙中若隱若現的“夜明珠”山,自言自語地說:“祖先們,對不起了,忙於生意上的事,整整三年沒有親自來掛清了。”楊振遠記得,三年前那次掛清,也是大雨滂沱的天氣,市麵上還沒有出現膠鞋,穿著一雙漆了桐油的釘鞋,踩在泥濘的田埂小道上,一不小心,崴了一下腳,腫了腳踝骨,痛了半個月。今天,穿上了膠鞋,再也不用擔心崴腳了。這世道變化真快。

  箭鏃般的雨鞭,斜斜地從天上射下來,到了地上,直接射進了泥土裏,無聲無息;射在塘裏,在箭鏃潛入水中的瞬間砸起一個個向上飛濺的水渦;砸在楊振遠的油紙雨傘上,像一粒粒的冰雹,撞擊得傘麵“噗噗”作響,大有不射穿傘麵不罷休的勁頭。楊振遠提著祭品籃,小心地走在兩尺來寬的田埂上。田裏的紅花草蓬蓬勃勃,厚厚的蓋住泥土,草梢向上抬頭,豎起嫩嫩的須芽,像淘氣的幼兒張開稚嫩的小嘴,承接著密匝匝的雨點。正是紅花草揚花季節,一朵朵小小的紫色花朵,笑吟吟地綻放著,舉目望去,整個田野就是一床巨大的綠底紫花的地毯。編織這床地毯的織工就是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吃了上頓愁下頓的長工們,是他們的巧手描繪了江南美景。這些長工們真不簡單,可要好好善待他們。楊振遠如此想著,牽起一根鋪在地上的紅花草,比一比,到了自己腰際。“今年的紅花草長得真好,看來又有一個好年景。”豐城一帶農民耕種習慣是,割了早稻後,根據田地高低,低一點的田地種上大豆,高一點的田地種上蕎麥,在大豆和蕎麥揚花時節,撒上紅花草子。收割了大豆和蕎麥後,進入冬天,給紅花草蓋上薄薄的稻草防霜防凍。進入春天,柔柔的春風在笑眯眯的太陽陪伴下,輕輕地扯著紅花草往上長,一天一個樣,不到一個月,田裏的紅花草就茂盛得可以吞下農民的半條腿;再過半個來月,紅花草似乎嫌太陽太熱,紛紛撐開紫色的小花傘,將本來就萬紫千紅的江南大地裝扮成花的海洋。可是,等到花兒開齊了,也就預示著它們生命的終結。這時,農民們先用四方耙將被春風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紅花草耙得匍匐在地,慘不忍睹,再用犁杖翻耕。犁鏵插進泥土裏,在牛的拉動下,翻卷起一道道黑色的泥浪。泥土在翻身結束冬眠狀態的時候,扯得紅花草發出沙沙的斷根的慘叫聲。紅花草就這樣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然後在水和泥土以及溫度的催化下,認認真真地腐爛,變成有機肥料,供即將來到田裏插隊落戶的禾苗食用一生。禾苗在田裏短暫而漫長的三個月,吸收的大都是紅花草用生命孵化出來的養料。紅花草做夢也不會想到,大約一百年以後,由於化肥的大量使用,人們種田不再種紅花草,使得紅花草在田地裏無影無蹤。這是一種悲哀,不僅僅是紅花草斷子絕孫的悲哀,也是人類離開有機食品的悲哀,與其說是人類的進步,不如說是人類的退化,甚至是人類慢性自殺的開始。當然,這是後話,當年的楊振遠斷然預料不到眼前茂盛的紅花草有朝一日會徹底消亡。

  楊振遠來到山腳下地勢高一些的吊墈田邊,田裏聳立著的不是紅花草,而是齊腰深的油菜。油菜結滿一條條小蠶似的油菜莢,油菜杆頂端還殘留著稀疏的金黃色花朵,不肯善罷甘休地立即凋謝,繼續燦爛地笑著,要將笑容綻放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油菜莢裏那一粒粒芝麻粒大小的油菜籽,現在還是綠色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變深,最後變成紫色時,生命就將終結,在木榨裏經過一陣痛苦的、脫胎換骨的改造後,轉化成一滴滴金黃色菜油,附著在各種菜肴上,潤滑地溜進人們食道裏,再在胃和腸道裏作短暫的停留,然後變成一種有機肥料,重新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

  田埂上委屈了一個冬天後重新煥發出青春、揚眉吐氣的青青小草,將濕漉漉的身子調皮地往楊振遠身上蹭,蹭得楊振遠的藍色長袍底部變成黑色,產生一種往下墜的拉扯感。楊振遠一隻手撐傘,一隻手提籃,騰不出手來提拉長袍,隻得放慢腳步,緩緩前行。

  終於,楊振遠來到了“夜明珠”山坡。奇怪,剛才還淅淅沙沙的大雨,突然接到了玉皇大帝“下班”的命令似的,一下子銷聲匿跡。天空灰色的雲塊驚嚇得四處逃散,笑眯眯的太陽如釋重負地從雲堆裏跳出來,將暖洋洋的光芒撒遍大地。

  “嘿,清明要光不得光,穀雨要暗不得暗,今天竟然雨過天晴,真是好天氣。”楊振遠收掉雨傘,頓時覺得渾身輕鬆了許多。

  “夜明珠”山坡上,中間大約半畝來地嫩草青青,沒有一棵樹木,四周卻是茂盛的鬆柏和高過人頭的灌木叢。遠遠望去,山坡好像一個人頭,四周長著長長的頭發,中間隻有茅草沒有樹木的一塊長條形地麵,好似人的臉麵。在臉麵上部微微隆起的“額頭”處,聳立著兩座長著青草的墳塋,東邊的是楊雲翔父親的墳,西邊的是楊雲翔的墳。如此一塊寬闊的地方,隻有兩座墳塋,似乎很奇怪。這是楊雲翔當年遺囑的結果。當年,楊雲翔臨咽氣時,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對袁媛和楊梁生說:“‘夜明珠’雖說是塊穴地,可是,真正的穴地麵積很小,隻能安葬兩座墳。我死了安葬到父親的墳西邊。今後,家裏人百年之後,不要再安葬到那裏去,安葬多了會破壞風水,有損子孫。”所以,兩百多年來,楊雲翔一家的後裔死後都安葬在村裏的祖墳山上,“夜明珠”就一直孤單單地聳立著兩座墳塋,相依為伴。然而,這兩座墳塋的香火卻是十分的旺盛,每年清明、冬至、春節,墳上蓋滿淡黃色的紙錢,墳前插滿香和蠟燭,爆竹的硝煙要嫋嫋地升騰半天。一般情況下,人們上墳祭祀先人,大多隻是祭祀故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高祖父母,再遠輩先人的就很少祭祀了,因為出了五服,或者叫過了五代。可是,楊雲翔的後裔已經十六七代了,人們在祭祀五服以內先人的同時,一定要祭祀靜靜地躺在“夜明珠”的兩位遠祖,祈求他們二位先人的保佑。都相信他們是葬到了穴地,具有在天之靈。

  墳後原來有座玉兔廟,後來楊雲翔在地師府前修建了玉兔閣,將玉兔廟裏的玉兔雕塑移到了玉兔閣供奉,玉兔廟就慢慢倒塌了,眼下隻剩下斷壁殘垣。

  楊振遠蓋好紙錢,點燃香燭,筆挺地跪在兩座墳塋前麵中間的地上,虔誠地三跪九拜後,輕輕地念叨開了:“兩位遠祖大人聽稟:我楊振遠遠天遠地的趕回來掛清,是想了卻一個心願:生一個女兒,讓‘好’字在我身上得到完美的體現。請求兩位先祖保佑,圓我夢想。我一直牢記祖上傳下來‘清白為人,誠信處事’之祖訓,誠實經商,不賺黑心錢,為的就是後代興旺發達。我相信兩位遠祖在九泉之下也知道我為人清白,處事誠信,會保佑我圓夢的。”

  楊振遠從“夜明珠”回來,來到地師府前玉兔園的玉兔閣裏,向玉兔神的雕像跪拜祭祀一番,祈求玉兔神保佑他美夢成真。

  兩百多年來,楊雲翔後裔一直把玉兔神作為家神來供奉和祭祀,每次祭祀祖先的同時一定要祭祀玉兔神;家中有什麽重大事情,必先祭祀一番玉兔神。這一習慣已經延續兩百多年,誰也不敢中止或改變。

  八角形的玉兔閣雖經兩百多年風雨侵蝕,但經常修繕,仍然麵貌如新:廊柱和閣柱每兩年油漆一次,紅彤彤,光燦燦,沒有一絲裂痕;大門上方橫匾上“玉兔閣”三個陽刻的金光閃閃的顏體字蒼勁有力,兩邊柱子上陰刻的對聯泛著金光:“玉兔大仙暗佑有功,楊氏後人祭祀無窮”;閣內的藻井和板壁上的各種花草鳥獸圖案色彩斑斕,鮮豔奪目;栩栩如生的玉兔雕塑,除嘴巴鮮紅、眼睛漆黑以外,其餘全身潔白如雪。玉兔前的香缽裏插滿香燭的殘杆。

  玉兔閣外麵正對著一座假山,山上長著些許青草和苔蘚,幾隻石雕小兔子在假山上悠閑地玩耍。假山下麵是水池,池中嬉遊著一夥夥的金魚,一隻碗大的烏龜伸出長長的脖子,吹著水泡。假山四周樹茂花繁,香樟樹濃蔭匝地,塔柏樹直刺雲天,桃紅李白花參差。花瓣上、樹葉上凝結著晶瑩的水珠,一陣微風吹來,滴滴答答地滾落下來。一隻布穀鳥從遠處飛來,落在香樟樹上,引頸高歌:“快快布穀,快快布穀……”楊振遠含笑著對布穀鳥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謝謝你提醒,我今天晚上就布穀。”

  晚飯時分,楊振遠妻子楊周氏端來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提來一把酒壺,說:“老爺,是吃飯還是喝酒?”

  楊振遠答非所問道:“夫人,你身子幹淨了多久?”

  楊周氏莫名其妙,臉色緋紅,低聲說:“吃飯怎麽問起這種事?”

  “你告訴我,幹淨了多久?”楊振遠認真而固執地問道。

  “三四天吧。”楊周氏的聲音蚊子叫一般,眼裏露出柔柔的光。

  “很好。那就吃飯,不喝酒。”楊振遠端起飯碗,望著桌上兩葷四素六盤菜,皺皺眉說,“又是雞又是肉的,吃得太好了吧?富日子要當窮日子過,不要吃得這麽好。賺錢也艱難呢。”

  楊周氏委屈地說:“今天是清明節,你又到山上掛清,累了,所以吃好一點。平時我們也不是經常吃葷菜,十天半月才吃一次肉呢。”

  楊振遠點點頭,說:“那還差不多。”突然話鋒一轉,興致勃勃地問道,“有黴豆腐、黴豆子、醃辣椒之類的鹹菜麽?”

  “有。你想吃鹹菜?這菜不下飯?”楊周氏不安地望著楊振遠,滿臉歉意。

  “有就拿來。不是這菜不下飯,是今天要多吃點辣椒。你也要多吃一點辣椒。”楊振遠神秘地笑笑。

  “怎麽要多吃辣椒?驅寒啦?”楊周氏不解道。

  “你們女人不是常說酸兒辣女嗎?驅什麽寒!”楊振遠一本正經地說。

  楊周氏撲哧笑了,說:“你呀!那是說婦女懷孕以後口味的改變,喜歡吃酸的可能懷的是男孩,喜歡吃辣的可能懷的是女孩,哪裏聽說懷孕前吃菜講究酸兒辣女呢?”

  “老話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不管懷孕前懷孕後。這也和做生意一樣,要未雨綢繆,事先謀劃好。不管怎麽說,吃了總沒有壞處,吃吧。”楊振遠不像是開玩笑,說得煞有介事。

  楊周氏隻好用碟子裝了一些黴豆腐、醃辣椒之類的鹹菜。楊振遠夾起一叉醃辣椒就往嘴裏塞。楊周氏提醒說:“振遠,又辣又鹹,少吃一點。”

  楊振遠辣得嘴裏“嘶哈嘶哈”的,卻不以為然道:“沒事,等下多喝點茶就是了。你也多吃點。”說著,夾起一叉辣椒塞往楊周氏碗裏。楊周氏是福建閩南人,平時看見辣椒就冒汗,更別說吃了。一餐飯下來,楊周氏辣得麵紅耳赤,滿頭大汗。楊振遠滿意地笑了,說:“夫人,為了幫我生個女兒,你就要多吃點苦羅。”楊周氏也笑著說:“我看你是想女兒想瘋了,古古怪怪。”

  “古古怪怪的事還在後麵呢!”楊振遠詭秘地笑笑說,“去,叫傭人燒兩個火盆,燒得旺旺的,放到我們房間裏。”

  楊周氏更是不解,說:“這天氣又不冷,燒火盆幹什麽?”

  “幹什麽?等下你就知道了。”

  楊周氏按照丈夫的吩咐,叫傭人燒了兩個火盆,栗樹木炭,火勢特別旺盛,將整個房間烤得暖烘烘的。

  飯畢,匆匆盥洗一番,楊振遠便早早地催促妻子睡覺。楊周氏知道,夫妻長期分居兩地,見了麵難免有點猴急,也就溫順地隨著丈夫進了房間。一進房間,一股熱浪撲麵而來,身子一下子從春天來到了夏天一般,產生一種燥熱感。楊周氏說:“太熱了。”

  楊振遠說:“等下你就不會說熱了。”說完,端起一大杯白酒,深深地喝了一口,然後遞給妻子,說,“你也喝點酒。”

  “辣死了,我才不喝呢。”楊周氏說。

  “要的就是這股辣勁!為了生女兒,喝一點。”

  楊周氏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像喝毒藥一樣喝了一大口,然後“嘶--呀”一聲,小嘴變成小喇叭,頓時急劇地咳嗽起來,彎下腰,喘成一團,等抬起頭來時,臉色通紅,眼眶裏溢出兩行熱淚,久久地說不出話。

  楊振遠開懷地笑了,脫光衣服,直挺挺地仰麵躺在床上,對妻子說:“夫人,上來,過去總是我進攻,你守陣,所以總是生崽哩;今天換一個花樣,你進攻,我守陣,可能就會生妹子。”

  楊周氏四十一歲,嬌小身材,小鼻子小眼,小臉小嘴,但是胸脯卻不小,活脫脫一個微縮美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雖說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可畢竟沒有這般弄過,有點不知所措,在楊振遠的一再堅持下,略微笨拙地上了馬。開始有點別扭,時間稍微久一點後,不覺漸入佳境,動作自如起來。楊振遠說:“夫人,要是不事先燒好火盆,你這種姿勢蓋不了被子,不會感冒?怎麽樣,感覺還好麽?”

  楊周氏羞澀地說:“你呀,真是……古古怪怪……”一邊說,一邊加快身子升降的速度。大概到了緊要關頭,楊振遠趕緊說:“停!你下來,我上去。要不,白費了……”

  許久,楊振遠發動第二次戰爭。楊周氏心疼地說:“振遠,你都快五十的人了,注意點身子吧。”

  “為了生女兒,我今天拚老命了!你身子正是時候,不能錯過。這次一定要成功,也一定會成功。”楊振遠說。

  “你怎麽知道一定會成功?”楊周氏說。

  “老話說,細細雞婆回生蛋,細細女人會生崽。你十四歲嫁給我,一連生了五個兒子,我哪次不是一箭中的?今晚也不例外,我想。要是懷了,你就趕緊捎信告訴我;三個月以後,我沒得到你懷孕的消息,我再來。不生女兒不罷休!”楊振遠氣喘籲籲道。

  楊振遠滿懷期望回到常德後,掰著手指頭算日子,日日盼望鴻雁傳書。看看三個月了,既無書信,也無口信,沒有盼來妻子懷孕的任何消息,不禁心慌意亂起來,準備啟程回家,再次播種。正收拾行李,家裏的一個長工匆匆忙忙走進店,對他拱手作揖,說:“老爺,您去信說店裏人手不夠,夫人便叫我來幫忙,同時向您報喜。”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楊振遠,說,“這是夫人給您的信。”

  楊振遠興奮地接過信,匆忙展開,隻見信中寫道:

  “振遠夫君:

  近來安好?清明一別小三月,賤妾無日不思君。晚上獨自抱枕頭,淚珠連連濕枕巾。好在長期熬習慣,尚能克製勿擔心。今修書信報喜訊,君播種子功已成!種田是‘懵裏懵懂,清明下種’,夫君此次耕種賤妾之‘田’正是‘清明下種’,下得恰逢其時,故而又一次一箭中的,馬到成功。然賤妾此次懷孕與以往迥然有異:以往懷孕常不思飲食,雙腳浮腫;此次則食欲大增,尤喜辛辣,且雙腳毫無腫脹跡象。看來,此次十有八九是懷女孩,可圓夫君美夢。今特來報喜,博君開懷。

  賤妾楊周氏拜上!

  清宣統二年五月十八日子時”

  楊振遠看罷書信,心中熱浪翻滾,雖說還沒有最後見分曉,但是妊娠反應很能說明問題,看來真要心想事成了!興奮得右手中的蒲扇一個勁地搖著,吹得身上米黃色的綢子長褂飄然而動,說:“舒服,舒服!”一會,吩咐店裏一個小夥計說:“告訴夥房,中午加一個好菜,我要喝酒!”

  一會,菜肴擺好,碗筷備齊。楊振遠自己端坐上席,熱情地招呼來報喜的長工坐在對麵下首,說:“來,你辛苦,我高興,你今天好好陪我喝杯酒。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一爽就想喝酒。”

  長工先前聽說加一個好菜,滿以為非魚即肉,沒想到,桌上四個菜,除了韭菜炒雞蛋帶點葷,其餘三道純屬素菜:一盤茄子煎辣椒,一盤辣椒炒苦瓜,一盤空心菜梗。看見桌上的菜,長工不由得對坐在對麵的楊振遠心生敬意。有錢人常說“財主是省出來的,癆病是咳出來的”。光靠省固然省不出財主,可是,有的財主還真是很節省啊,並不像自己想象的“推了魚碗吃肉碗”。怪不得在白馬寨吃飯也很少見葷腥,看來並非有意刻薄下人,自己吃得也很節儉。

  長工禮節性地敬了楊振遠一次酒後,就不敢再敬了,想喝光杯中酒吃飯。不料,楊振遠頻頻舉杯,禮賢下士,主動敬他的酒,說是高興,要多喝一點。長工隻得舍命陪君子,斟了喝,喝了斟。

  正喝著,一個穿戴整齊的男子捧著一件紅布包裹著的壺狀物品進來,表情淡淡地問道:“老板,你這當鋪當這種東西麽?”

  楊振遠問道:“什麽好東西?”

  來人打開紅布,露出一把淡褐色的瓷壺,約莫七寸多高,腹徑六寸來長,圓口,細頸,壺嘴呈公雞頭狀,壺把手橢圓形,銜接壺口的部分猶如一個母雞頭,好似一隻母雞伸著長長的脖子在壺裏飲水。來人說:“這是祖傳的寶貝,是南朝洪州窯燒製的雞首壺,我現在急需錢用,沒辦法拿出來典當一下。十天後,我銀錢周轉過來了就來贖回。”

  楊振遠酒興正濃,喝至酣處,便吩咐夥計說:“你去看看,合適就當下來。”

  夥計拿著壺,左看右看,拿不準,便問楊振遠收不收。楊振遠接過壺看了看,說:“市麵上很少看見這種壺,就收下吧。客官,你要當多少銀子?”

  來人說:“一百兩。”

  “太多了吧?”楊振遠說。

  “老板如果識貨,這錢就不多;要是不識貨,這錢就多了一點。如果老板不願意,我就另找一家。”來人說著重新用紅布將壺包起來,抽身就走。

  夥計看看楊振遠,說:“老板,收不收?”

  楊振遠說:“既然客人有困難,那就收下吧。”心下想,開了幾十年當鋪,從來沒出過什麽岔子,總不至於在這麽一把壺上出什麽岔子吧?

  當天,楊振遠喝得酩酊大醉。隻覺得兩邊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像釘釘子一般,疼得厲害,便臥床休息。

  第二天,楊振遠酒醒了,來到當鋪裏,找出頭天收下的那把雞首壺,重新把玩起來。看看壺口,看看壺裏,看看雞首,看看壺底。最後,用手指彈了彈壺壁,仔細辨聽聲音。忽然,楊振遠大吃一驚,頓腳叫道:“上當了,上當了!”

  幾個夥計圍過來,愕然問道:“收到贗品了?”

  楊振遠用手指敲打著壺身,說:“你們聽聽這聲音。”說完,從貨架上拿起另一把南朝時期洪州窯瓷壺,敲打起來,說,“再聽聽這聲音。”然後,又指著壺底的字說,“這字也不完全一樣。昨天真是飲酒誤事啊!大意失荊州,大意失荊州啊!”

  夥計寬解道:“反正他十天以後會來贖回,贗品也沒關係。”

  “世上有那種傻瓜嗎?除非他是昨天出世的!他心裏有數,還會來贖回?”楊振遠懊悔不已。

  “那如何是好?”夥計們麵麵相覷。

  楊振遠思索良久,便找來文房四寶,叫夥計買來一遝請柬,一張張地寫好,對夥計說:“你將這些請柬送出去。”夥計接過請柬,隻見上麵寫道:

  “某某台鑒:

  在下六月初六日五十誕辰,在家聊備薄酒,以示慶祝,屆時恭請大駕光臨。

  楊振遠恭呈

  宣統二年六月初三日”

  “老爺,您不是十月初六的生日麽?怎麽變成六月初六?”夥計不解地說。

  “你別管,隻管將請柬送到就是。”楊振遠揮揮手。

  夥計見請柬上請的客人都是一些商界精英,其中不少是開當鋪的老板,怎麽也想不明白其中緣故,隻得按照主人吩咐,將請柬逐家送到,熱得汗流浹背。

  六月初六,楊振遠常德家裏賓客盈門,高朋滿座,熱鬧非凡。人們一個個衣冠楚楚,拱手稱賀。酒過三巡,人們正在興頭上,楊振遠緩步走到大廳中央,手捧一個雞首壺,高聲說道:“諸位,諸位!大家一邊慢慢喝酒,一邊聽我說上幾句。鄙人今天請大家來,不僅是請大家和我一道分享生日快樂,還要在各位前輩和後生麵前亮一次家醜。”

  客人酒興正濃,忽聽楊振遠口出此言,不免一愣,詫異地望著楊振遠,心裏直犯嘀咕:哪有當著眾多客人亮家醜的?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聽楊振遠繼續說:“鄙人經商三十餘年,從事典當行業也二十來年,從未出過差錯,算是圈內一個老人了。可是,前幾天,喝酒誤事,我這隻老鷹竟然被抱雞婆啄瞎了眼,收到一件贗品。大家看,就是鄙人手中這把雞首壺。”說著,將手中的雞首壺舉得高高的,轉著身子,向大廳展示一周,將所有人的眼光都牢牢地拴到了雞首壺上。大廳裏短暫的沉寂後,慢慢響起竊竊的議論聲。

  “慚愧呀,慚愧!”楊振遠說著,將手中的雞首壺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咣當”一聲,如同驚雷,在大廳裏爆響。

  “啊--”人們在本能地發出一聲驚呼外,頓時全部驚呆了,麵麵相覷。少頃,有人開始發出輕微的惋惜聲。

  三天後,楊振遠正在店中閑坐,十天前那個穿戴整齊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走進店,提著一包銀子往櫃台上一放,粗聲大氣地嚷嚷道:“老板,贖回我的雞首壺!”

  楊振遠不予理睬,抬頭望了望夥計。夥計忙說:“客官,你還好意思說你的雞首壺,你拿贗品來典當,弄得我們虧大發了。我們正要找你算賬!你今天來得正好,我們去官府評理。”

  男子兩眼圓瞪,漲紅著臉說:“你血口噴人!我那雞首壺是祖宗三代的傳家寶,怎麽會是贗品?你們不識貨吧?算了,我也不和你爭,不管贗品不贗品,你拿出我的壺來,我還你贖金就是了。”

  夥計不屑道:“你的壺被我們老板砸了!”

  “什麽?”男子右腳提得高高的往地上一頓,左手握拳,在櫃台上重重地捶著,說,“你們開什麽當鋪,怎麽能隨便砸爛當物呢?賠!你們賠我的雞首壺!那可是無價之寶,一萬兩銀子我也不答應!”

  楊振遠看看那男子鬧得差不多了,慢騰騰地站起來,走到櫃台前,拿過那男子的銀子,交給夥計,彎腰從內櫃台取出一個紅包袱,揭開紅布,現出那把雞首壺,和顏悅色道:“客官,莫性急,你的傳家寶在這裏,完璧歸趙,物歸原主。請你仔細看好,出了店門概不負責。”

  “這……”男子頓時傻了眼,像一棵霜打了的茄子苗,蔫蔫的,嘴唇哆嗦著,漏出幾個字,“不是三天前砸了嗎?”

  “客官消息靈通啊!要不,你也不會來贖吧?”楊振遠笑笑,目光如炬,射在對方瞬息萬變的臉上。

  “那……”男子慘白的瘦臉上頓時滲出密密的汗珠。

  “哈哈……”楊振遠笑出了眼淚,轉身對夥計說,“送客。”夥計微微彎腰,右手向著店外優雅地一揮,說,“客官,請--”

  男子無精打采地走了。夥計懵了,呆呆地望著楊振遠,說:“老板,連我都弄糊塗了。”

  楊振遠不緊不慢地說:“記住,我們要牢記‘清白為人,誠信處事’的祖訓。但是,也要看對象,對於刁滑之人,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否則,我們就成二百五了。別忘了,誠信不等於傻瓜。”

  夥計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點頭稱是。

  雞首壺風波平息後,楊振遠心情又開朗起來,像小孩算著日子盼過年一樣盼著女兒出生。看看到了臘月上旬,估計妻子接近臨產,便向大兒子楊雪龍交代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匆匆啟程返家。

  十二月十七日,天陰沉得像要掉下來,灰色的雲團碰碰撞撞,重重疊疊,癬斑一般;刀子般的北風吹著尖嘯的口哨滿世界打滾,嚇得雲飛樹搖草發抖。楊振遠看著天,不無憂慮地對夫人楊周氏說:“夫人,這天看樣子要下雪,你要是這兩天生小孩,可就受罪了。”

  楊周氏摸著隆起的肚子,說:“可能是小寶寶知道你回來了,急著要見你,今天這裏麵動靜大了一些,現在就好像有點肚子痛。恐怕晚上不生明天就會生了。”

  “早生早好,挺著個大肚子也難受。”楊振遠摩挲著楊周氏的大肚子說。

  傍晚時分,北風漸漸地停息,楊振遠站在大門口,仰望著灰色的天空,忽覺一小片蘆毛花似的東西落在臉上,冰涼冰涼。接著,蘆毛花似的東西多了起來,大了起來,由豆粒大小變成指甲蓋大小,紛紛揚揚,從天空優哉遊哉地飄落下來。

  “下雪了。”楊振遠眺望著天空中悠然飄灑的雪花自言自語地說。

  雪越下越大。雪花開始時鬆鬆散散的,東一片,西一片,天空還有些清晰。不一會,雪花多了起來,像漫天驚飛的白色蝴蝶,成群結隊,一夥夥,一簇簇,惶恐地亂飛。不多久,雪花開始擁擠起來,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手牽著手,頭靠著頭,拉拉扯扯,一球球,一團團,既像一朵朵盛開的棉花,又像一把把小小的白色降落傘,爭先恐後地從天上撲下來,將本來就不大清晰的天空塞得朦朦朧朧,讓人覺得天要掉下來了。大約一頓飯的工夫,房頂上、樹梢上、大地上便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被,雪卻不滿足,繼續一個勁地下著,越下越猛,似乎發誓要將整個世界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好大的雪!瑞雪兆豐年。這麽大的冬雪,明年一定是個好年成。”楊振遠自言自語地說著,走回廳堂,吩咐傭人給房間裏燒好兩個火盆,為楊周氏生孩子做準備。

  大雪悄無聲息地下了一夜。剛剛天亮,楊周氏感到腹中劇烈地疼痛,說:“老爺,不行了,恐怕要生了,小家夥在肚子裏一踢一踢的。”

  “去,快去請接生娘!”楊振遠趕快吩咐一個老媽子傭人。不一會,接生娘急匆匆地趕到,剛踏進房門,就聽一聲“哇--”的嬰兒啼哭聲。接生娘趕緊剪斷臍帶,為嬰兒擦幹血跡,大聲對堂前的楊振遠說:“老爺,恭喜你,生了!”

  “是男是女?”楊振遠盡管預感到是女孩,還是不放心地急切問道。

  這正是:

  商場險惡湧暗流,足智多謀勝一籌。

  天遂人願得千金,白雪紅梅喜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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