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歌飛揚

第四節 女嫌疑人感恩

　　曾在派出所工作期間，無意中做過一回“感恩之人”。

　　那是一個驕陽似火的七月，派出所接到報警，轄區有一對年輕夫妻吃飯時中了毒，現已被送到縣醫院搶救。民警兵分兩路，一路趕赴案發地收集調取證據；一路到醫院找機會接觸這對夫妻了解情況。我跟隨占副隊、萬哥趕到醫院迅速展開工作。

　　通過初步了解，男子張誌，28歲，中毒較嚴重，人已昏迷，醫生已撬開他的嘴巴強製給其洗胃。女子王青，27歲，聲稱自己沒有中毒，極不配合醫生洗胃。從外表上看，王青神智較清，似乎沒有中毒症狀。占副隊、萬哥便開始對她進行詢問。王青稱，當日上午，她把一對兒女送到娘家度暑假後，返回家煮了飯。在煮飯的同時，她到菜園地摘了一些辣椒、豆角來。誰料到，中午她與丈夫飯還沒吃到一半，丈夫便倒地口吐白沫，自己也感到頭暈，幸虧房東及時發現，及時報警，後被派出所民警送到醫院施救。張誌洗完胃後，仍處於昏迷狀態。由於醫生要等到化驗結果出來，才好對症下藥，所以寄希望於警察，盡快搞清患者是吃了什麽藥中的毒。

　　從鄉下傳來調查情況，這對夫妻租住在蔡嶺鎮老街一私人家裏，以縫紉為生，平時人緣關係很好，幾乎找不出別人加害他倆的理由，而據知情人透露，小兩口近年來關係緊張，男子經常鬧離婚。女子曾放言，如果逼急了，將會先殺死與丈夫“暗度陳倉”的情敵，之後與丈夫同歸於盡。

　　案情初露鋒芒，找到王青深入調查已成關鍵。由於誤以為王青沒有中毒症狀，我們便把她傳到刑警隊進行訊問。可訊問還沒進行十分鍾，王青便開始全身抽搐。疑惑之時，占副隊大聲命令“救人”！我抱住王青上半身，萬哥抱著王青兩條腿，急忙趕到路邊搭上一輛的士直奔醫院。到了醫院，我和萬哥的衣服完全濕透。可任憑醫生怎麽努力，王青堅決咬緊牙不張口。萬哥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刑警，且與王青是同鄉人，以前也相互認識。危急關頭，我建議萬哥使出渾身解數。隻見萬哥在王青耳邊大聲喊道：“你不要隻顧自己想死，也要想一想你的兩個親生骨肉！”一語擊醒夢中人！不一會兒，王青的臉頰上流出兩行熱淚，萬哥繼續趁熱打鐵，王青的嘴巴終於張開了。

　　時間過去了整整五個小時，醫生說，如果還不能確定是哪類藥中毒，將給治療帶來極為不利。雖然很可能是王青投毒，但對她的訊問進行得非常不順利，王青閉口不談投毒一事。我們三人一合計，此類審訊，不能用老一套的審訊策略，而應以情動人，以情攻心。果然，王青在我們的感化下，邊哭邊訴說著交代了作案經過。原來，王青在發現丈夫有外遇後，多次勸說無效，張誌還對家裏的事不聞不問，在供養子女問題上發生過多次爭吵。特別是近些天來，張誌一回家就鬧離婚，王青傷心至極，便有意將兩個子女送到娘家，趁做飯時悄悄放了無色無味的鼠藥，意欲同歸於盡……醫生根據王青提供的毒源，對症下藥，小兩口及時得到了救治。

　　我們找到了張誌，開門見山地敘述了整個案件經過。通過疏導，張誌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差點毀了一個原本很幸福的家，同時非常感謝民警們的救命之恩，懇請民警原諒他的妻子。

　　鑒於此案特殊，我們幾個辦案人都對投毒女子產生了一點惻隱之心，遂向局長作了匯報。局裏非常重視，對此案專門進行了研究，普遍認為，綜合王青的作案動機、認罪態度，在處理時應彰顯人性化。不久，王青被取保候審，一年後，王青被法院判處緩刑。

　　前不久，原來我工作過的派出所有民警打電話告訴我，有個女子找我，還提著10斤菜油。開始我真猜不出是誰，也沒當作一回事。直到王青到我現在新的辦公地址，我才知道她與丈夫已和好如初，找到我是為了履行當初的諾言：“每年都要抽空來縣城，感謝一下民警救命之恩！”此後，我也會買些禮品回送她，並叫她以後不要計較了，可她總是憨厚地堅持著。通過這幾年的交往，我發現王青是個賢妻良母，性情很溫和，並不是人們所想象的那種壞女人，我更了解當初她真是一時想不開才幹了傻事。

　　我無意間成了這位曾經的嫌疑人的“感恩之人”，內心總有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因為在當時，作為辦案人員，要是嫌疑人死在詢問室，那不是民警的失職嗎？所以當時的全力以赴，也可以說是履行職責。關鍵是作為民警時時處處要“以人為本”，做事就要把事做好，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原載於2008年11月12日《人民公安報》7版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