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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17歲那年的警察夢

  時光倒流20年。

  那些年,寒假,暑假,青春年華的我,閑暇日子,手裏捧的總有一本書,書中的主人公有警察,也有軍人。稍稍長大後,所看的電視劇也多是與警察有關的。

  我喜愛那些穿著白色製服、威風八麵的警察,穿梭於街頭巷尾、崇山峻嶺,風風火火地破大案,抓壞人,還有那生與死的邊緣,警察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勇的鏡頭。從那時起,警察偉岸的身軀、智慧的人生就定格在我的腦袋裏,永不相忘,以至於那時的我總是重複地做著一個夢,夢見自己也能穿上警服,也能懲惡揚善,也能像電視劇中的警察一樣,有那傳奇、豐富的人生。

  17歲那年,我幸運地圓了警察夢。

  一、憂心忡忡

  夏日的夜晚,空氣異常燥熱,蚊蟲的侵襲對於鄉村勞累了一天的人們來說,已是司空見慣。鄉村沒有電,更沒有電扇可供他們享用,他們的手中都有一把杆扇,用於驅趕吸血的蚊蟲。而白天和男人一樣勞作的農婦,到了晚上也沒有歇息的時間,都忙碌在灶台,一把汗一把汗地擦拭著,為家人準備著晚餐。

  我,一個十七歲的男孩,長得眉目清秀,身板並不像個成熟的男人,顯得較為單調,而神態看上去總是很憂慮。我邊為母親塞柴火,邊與母親閑聊著。

  自從國家1978年恢複高考製度以來,村上先後有兩個人考入學府,一個錄取了中專,一個錄取了大專。1984年這年夏天,我參加了全國高考,自己考試的分數遲遲未見消息,這對於一個承受能力較差的少年的我來說,顯得較為煩躁。我對自己是否能考上大學並沒有底,所以平時對待嚴厲的父親,有點卑躬屈膝的味道。為了免受父親的責罵,大清早,隻要父親一喊起床,我總是較姐姐、妹妹起得早。幹起活來,從不知道偷懶是個啥詞,與大人們一樣,割禾、機穀、堆禾杆等農活都能幹上。我和我的哥哥、姐妹們,在農田幹起活來的場景,成為左鄰右舍羨慕而飯後必講的話題,父親的虛榮心曾得到過不少的滿足。也可能是過去父母生的子女比較多的緣故,父親要求子女們做事都要與他一起上工,一起下工,好像他就是農作監督員,而對子女們從來缺少嗬護和疼愛。

  晚飯的菜端上了桌,青菜、辣椒、豆角、黃瓜,都是純一色的素菜。盛飯也有講究,先是大人們盛,然後依順序是大哥哥、大姐,我才能接著飯勺淘稀粥裏的米飯。說是晚飯,其實是剛煮的稀飯,晚上根本沒有白米飯可吃,因為奶奶說,晚上不幹重活,吃稀粥就可以了。我內心並不知道,家裏非常缺糧,而對於一個有十口大戶的人家來說,能餐餐吃上白米飯可說是過上了“過去地主”的奢侈生活了。

  父親喝完一碗稀飯,把碗擱在木桌上,然後操起扇子邊驅蚊蟲邊納涼。見到一言不發的我,不禁發問:“是不是又在擔心是否錄取的事啊?”

  “爹爹,要是今年沒考上,我也不會複讀了,我就報名參軍!”我很懂事地回答。因為我知道,家裏能讓我讀上高中已是很不錯的事了,為了不給家庭增添負擔,我曾聽同學講,報名參軍到部隊考軍官學校,同樣也能找到出路,所以我暗暗下定決心,沒考上就去參軍,才向父親建議。

  二、鄉村喜訊

  陽曆八月下旬,灼熱的天氣好像讀懂了既苦又累的農民們的心思,由肆虐的灼熱轉為微風習習,天氣變得較為涼爽,而農田地頭,該收割的收割了,該播種的播種了,農活也沒有那麽多了。

  我坐在門前的一塊石板上,想著心事,忐忑不安。

  “華清,你的分數和我一樣,是444!在我們學校屬上遊分數。”鄰近的巢村同學兼好友阿誠跑來相告。

  “是嗎?你是怎麽知道的啊?”

  “今兒大清早,我就趕到學校查分數去了,昨天傍晚我就聽說來分數了!”阿誠快言快語地說著。

  “太好了!我們可以跳農門了!可以跳農門了!”我異常激動,同時用兩隻手緊緊握住阿誠,生怕阿誠走了,就把喜悅也帶走了。

  奶奶、母親先後跑過來,臉上一片春風陶醉!

  “聽老師講,與往年相比,估計錄取沒問題!”阿誠接著說。

  奶奶把一杯涼開水遞給阿誠,阿誠脖子一仰,咕嚕咕嚕將整杯水送進肚子,然後又笑著說:“華清,我得回家幫家裏多做些事,前些日子因心裏不踏實,做事也沒勁,現在得好好補補才是啊!”

  待阿誠走後,奶奶就對我說:“孫兒,你考上了,你爹爹還不知道呢!快到四鬥地去告訴你爹爹,順便幫忙做些事!”

  “好的,奶奶,我這就去!”我跳躍著似燕子飛也似的跑去了……

  爹爹聽到我的喜訊,逢人便說:“我兒子也考上了!”

  整個家裏,奶奶、爹爹、媽媽、哥哥、姐姐、妹妹都對我刮目相看,幹重活也不要我幹了。好像我從此跳出了農門,日後便能當上大官一樣,更何況,我以後是吃“商品糧”的,以後完全不要幹農活了,所以還是留點好處讓我紀念紀念吧!其實,我知道是兄弟姐妹對自己的關愛,所以幹起活來也不甘落後,比以前更賣力了。

  三、苦盡甘來

  小時候的我,放學回家後,首先是把作業做完,然後總愛到村前村後轉悠,或者是利用周日到離村莊三四公裏的集鎮上一些垃圾堆裏,或是到鎮上一些“富裕人家”屋前屋後,撿些能賣錢的廢品,如硬紙、生鐵、生銅、破碎塑料等等。

  有一次,我到了集鎮上一鑄造廠門口,看到幾塊散落的鐵塊,很是高興,遂撿拾起來正準備走,一個看門的老頭竄了上來,見到我手上的生鐵,用手指狠狠地在我頭上敲了幾下,然後奪過生鐵,吼叫:“你好大的膽子啊?竟敢偷鐵!”膽怯的我頓時不知所措。從內心上講,我並不知道撿拾這門口的生鐵也算是偷,頭被敲了還在隱隱作痛,委屈的淚花也順著麵頰流了下來。老頭見我哭了,還在發怒:“還不快滾!”打那以後,我每次到集鎮上來,總不敢到鑄造廠門口經過,總是繞著道,生怕那位老頭認出我。

  我每周堅持賣點廢品,加在一起賣得的錢也就是那麽的二三毛錢,但我很是滿足,總是把那皺褶褶的一角、二角、一分、二分用紙包了又包,然後放到床頭的禾稈底層,重新把禾稈遮了又遮才放手。我計劃著將聚集的角子買些小兒書或好小說,如連環畫類《渡江偵察記》《地道戰》《小兵張嘎》等,還有作品類《茶花女》《鐵道遊擊隊》,這些都成了我飯後讀了一遍又一遍所謂的好書。

  我知道家裏拿不出很多錢可供我正常上學。為了能搞到錢上學,我央求正在附近石堂做工的大哥,請大哥出麵將我也納入石堂做工。幾個大伯、大叔見到我白淨淨的臉,個個搖頭鼓腦:“不行,不行,你做不起這個重活!這是大人們做的事。”我知道這石堂做事的活兒,無非是把山崖內的大石頭用幾根鋼釺分四個方位慢慢擊打插好,爾後要麽撬下來,要麽是打開一個小洞,將炸藥放進去,將大石頭炸下來,然後把大石頭變成小石頭,因此石堂做工要有打錘的人、扶鋼釺的人,還要搬石頭上車的人。我用雙手拿起一把鐵錘,估算少也有20斤。我內心想,拿起來都這麽困難,更不要說,能施展用鐵錘擊打鋼釺的本領。我說:“我雖然不能用好鐵錘,但我能扶鋼釺、搬石塊上車哪!”大家見我已下定決心,而且十分懂事的樣子,便都沒有作聲了。

  我先是扶好已插入大石塊的鋼釺,大哥用碩大的鐵錘擊打鋼釺的“頭頂”,大哥每次舉錘,我心裏總是發怵,但我不能鬆釺退縮,否則錘子懸空就會傷人。這一點,在扶釺之前,大哥反複告誡了我,叫我千萬不能鬆手,因為一旦鬆手,要麽會打著大哥的下部雙腳,要麽會打著我的雙手。

  我還能跟大人一樣,搬起一塊塊石頭往車邊運送,當然把石塊送到車廂邊,會有人接收往車上壘好。石堂內的氣溫至少比外頭的氣溫要高出二三度,一則不通風,二則石塊上的熱浪也灼人。每個人的襯衫基本都是在幾分鍾後全部濕透,所以大多數人光著上身,隻有極少數人怕太陽燒灼才不得不保留又濕又髒的上襯衣。每當又熱又累,大家都會歇息一會兒,此時的冷開水成了這些大伯、大叔們最好的飲料。

  夜幕降臨,天已變黑,基本上不能看到做事,我與大伯、大叔們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此時,我終於體會到,所謂的“起早摸黑”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形成的。起早做事,灼熱的太陽沒出來,可以躲開炎熱;摸黑幹活,太陽也已下山,熱度下降,可以趁天氣涼多幹點活。

  對於17歲的我來說,此時的回家意味著什麽。我終於可以回家了,懸掛的心不再擔憂鐵錘會擊打大哥或自己;我終於可以暫時躲避了,不再忍受太陽如蒸籠般的灼熱;我終於可以暫時歇息一晚,不再忍受搬石塊所帶來的苦與累。回家的路上,雖然我顯得有點輕鬆,但明顯感到腿腳發軟,有點搖搖晃晃的姿態,但我生怕別人看見,堅持、堅持著。

  到了晚上,我的腿腳酸痛加劇,動都不願動一下,就一直躺在竹床上,話也不願多說。奶奶湊了過來,問我是不是很累,我很堅定地說:“奶奶,沒事,就是有點兒累,等會兒就好了!”但一想到明天還得繼續,還得麵對那把碩大的鐵錘、那輪灼熱的太陽,還有那雙隻顧自個酸疼、不聽話的腿腳,心裏還是有點發虛。

  一天又一天,這對於一個從未幹過如此重活的少年來說,無疑像過尖刀山、下火海一樣難受,但我憑著堅定的信心和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向往,挺過了整整半個月,拿到了一張拾元麵額的人民幣。別看這拾元,這在當時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呢!這半個月裏,我親身體會到農民們的疾苦,也深知錢賺得來之不易。因而這感受,對於我日後的成長乃至以後的人生成為一筆不可估量的財富。

  在填報誌願方麵,我早已有了心中的打算。小兒書內,有警察抓壞人、匡扶正義的故事,我總是過目不忘。那穿大白褂的警察,多神氣呀!那種崇拜已定格在我的心海。於是填報的第一、第二誌願都是警察學校,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大白褂,去抓壞人,去懲惡揚善,去打抱不平。如今,自己的分數也算是高分,很有可能實現夢想,想到這,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在我心底躁動不安起來。

  8月底了,該上學的小孩都上學了,大人們仍然忙碌著永遠也幹不完的農活,而我總是在構築明天的藍圖,幻想著那美好一天的到來。

  “你這兒是華清的家嗎?”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提著一個黑提包。

  “是啊,有什麽事嗎?”奶奶略帶疑慮的眼光回應道。

  “是這樣的,我是公安局的政工幹部,姓盧,華清的高考分數已夠上江西省人民警察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今日我是來政審的!”盧幹部一邊掏出《工作證》,一邊介紹自己。

  奶奶忙起身,倒來熱茶遞給盧幹部。我叫來父親、母親,盧幹部問了幾個問題,父母都一一作答。奶奶泡來幾個糖煮雞蛋遞給盧幹部。

  我始終處於亢奮狀態,心也好像快要跳出來了。

  “華清,你明天務必趕到縣公安局目測,若能過關,被錄取的希望很大!”

  次日,我趕到縣公安局,在牆壁上發現了警察招生簡章和警察威風凜凜的版圖,心中還是抑製不住激動。

  檢測視力,過關!

  回答警校老師的提問:“為什麽要當警察?”我的回答很令老師滿意。

  筆試,幾個簡單的問題。其中有一個問題是,當你追捕一個壞人,壞人躲到了一個屋內,你進去是如何防護自己並如何實施抓捕?我平時讀小兒書,早就見過這種情形,所以回答起來毫不吃力。

  一切過程都很順利!

  盼呀盼!9月上旬,我終於如願以償地拿到了省警校的錄取通知書,將成為一名警校學員。

  上學那天,我一步一回頭,孤身提著大哥送給我的灰色長提包,行走在家鄉的小路上。

  回首過去那些艱難困苦的歲月,想著鄉親們一張張樸實的臉,銘記著奶奶、父母的囑托,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我艱難地爬上一土堆,以遠眺的目光再次投向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村莊,良久,終於收回情感的風箏,繼續踏上征程,淚水再次汩汩而流。

  §§第三章 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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