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位友人的父親去世了,他因在父親生前沒有很好地恪盡孝道而深感愧疚和自責。是啊,父愛如山!這種愛豈能不報答?尤其對一個同樣當上了父親的男兒,更不能忘記這種偉大無私的父愛。
不知是現代人生活節奏太快,還是善忘的緣故,我們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不在身邊的父母感到孤寂。我想,自己也常常如此。有時父母叫我回家一趟,總是被自己以太忙的理由搪塞掉。父親隻好自己每隔一段時間從鄉下來縣城看望我們,而且總是匆匆地來,又是匆匆地走,好像隻要見了一下兒子,心裏就有幸福感。我知道,父親匆匆來看我,是因為父親太想念我;看了我又匆匆地走,那是他擔心影響了我的工作,增加我的麻煩。
有一次,父親來縣城買種植的種子,我好不容易說服他吃完午飯再走。父親愛喝點小酒,為了彌補自己沒有做到“常回家看看”的愧疚,我帶他到了一個比較高雅的飯店。可在點菜時,我點一個他就推掉一個,一個勁地說隻愛吃青菜蘿卜,弄得我十分尷尬。我心裏知道,父親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不想讓我多花錢。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我們家曾經艱難困苦的日子和那偉大的父愛……
20世紀70年代的農村因沒有實行分田到戶,糧食根本不夠吃,家裏揭不開鍋蓋是常事。雖然艱苦,但父親很有骨氣,對我們要求非常嚴格,總告誡我們要勤勞日後才有出息。孩提時代的我,心中常感覺父親很高大,就像一棵大樹。為了貼補家用,父親帶上炒熟的幹米粉(一種用大米炒熟後,再磨成粉末狀加點鹽的米粉),多次到200多公裏以外的浮梁縣一些山中砍竹子,然後搭上便車回家賣竹子,以此換些錢花。父親為帶大我們兄妹七人,吃盡了苦頭。父親後來聽到當地人講,有一種不怕竹子的蛇,常在竹林中穿梭且咬死了人,父親才打消了再去竹林砍竹賣錢的念頭。再後來,農村實行分田到戶,父親為了多創收賣穀子,不僅把自己的責任田種得好好的,還接替了同村外出打工人家的責任田。每當酷暑來臨,父親從不感到畏懼,看到田間成熟的稻子,總是憨厚地笑著:“今年的收成又是好啊!”我下半年的報名費,大多寄托於田裏的收成,要是穀子賣得好,不僅夠我學費,還能貼補家用呢!
在讀高中時,由於學校衛生條件較差,加之自己一心勤奮讀書很少顧及個人衛生,我和班上其他同學一樣,全身長滿了一種“黃皰瘡”,一到晚上,此瘡發熱,奇癢難忍,抓了痛,痛了癢,常令人夜不能寐。當地的醫院建議我到條件較好的縣醫院檢藥治療。為了省車費,父親帶著我取直線翻山越嶺往50多裏的縣城趕。路上累了,父親就背我,走一程歇一程,就這樣從清早,一直走到下午3點多才到達縣城的中醫院。檢了藥品後,當日返回家裏,已是次日淩晨2點多了。那個累啊!那個難受!待我回到家時,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模糊中倒床便睡。可朦朧中,感覺父親還在為我擦洗全身,並一個一個地撕開“黃皰瘡”,逐個洗幹淨後再塗上藥。雖然那撕裂帶來的疼痛在身上流轉,但我那幼小的心靈裏,第一次感受到父親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威嚴且令人懼怕了,而他對我的愛像一股暖流舒暢地流入我的心扉。那段感人的記憶,使我至今難忘。
父親的艱難與不易,村裏有口皆碑。因為父親言傳身教,我懂得了人生需要勤奮與節儉。我在警校讀書的日子裏,從來不亂花一分錢。那時江西警校的學員,一個月有21元夥食費,我不僅夠吃,而且月月有節餘,常令同學們感到疑惑。那時我想,隻要能餐餐吃飽白米飯,那已是很不錯的事了。參加工作那年,父親在我走上工作崗位的前一晚,專程來到我的床頭,叮囑我要有上進心,待同事、朋友要真誠,還要謙虛謹慎,做好本職工作。是啊,多虧了父親,這二十年來,我就是這樣照著他的話去做的。雖然仕途平平,但我在派出所工作時,總能得到過許多老百姓的信任與理解,父親偶爾到派出所,還真看到有人伸大拇指,此時父親總是眯著眼笑著。
每當逢年過節,我和許多警察一樣,總是忙於公事,常淡忘在鄉間的父母,倒是每回都是父親從鄉間打來電話,問我有時間回家否。此時我才感到慚愧與不安:我沒有“常回家看看”才使父親如此牽掛!此時我似乎讀懂了父親,那辛勞的一生,那善良的為人,那對子女們深深的疼愛,是無法用幾句華麗的文字來表達的,父親對子女們的愛是留於心底的,是需要慢慢品味的……
(原載於2009年8月22日《人民公安報》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