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兵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幅田園風景圖:藍天,曠野,河汊,村落。從古典走向現代,不是陶淵明筆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而是:“深秋的北風,一路奔走/穿過密林,鄉村,河流和湖畔/唱著歌謠,敲響了蘆葦/我的一首詩/也被它譜成了曲子/一首悅耳的行走的民歌”這首充盈當代農村氣息的歌謠。這位且行且吟的歌者就是川陸。可以想象,那時他手裏執著小竹竿子,騎在水牛背上輕聲吆喝著,走過村頭那棵懸掛古銅鍾的老榕樹,在沃野漸行漸遠,我似乎看見他愜意地放牧詩歌的模樣,他叫川陸,真實姓名塗傳祿,江西新建象山鎮人,一位典型的農民兒子。1973年高中畢業後,回鄉務農3年,打過工。在鄉鎮企業當過多年工人,又擔任過多個鄉、鎮政府負責人和武裝部長。現供職於新建縣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如今又兼任新建縣長風詩社副社長。
近30年來,他從修理地球,與土地為伴開始,一路走來,懷著永不磨滅的鄉村情結並將他一腔摯愛傾注在詩歌裏,是非常難能可貴的。蒼天永遠眷顧執著而有準備的人,這些年,他有作品散見於《人民日報》、《工人日報》、《新民晩報》、《江西日報》、《南昌晩報》和《中國文學》、《山花》、《潮詩刊》和香港《大文豪》、《雙麗文學》等,2000年後開始網絡詩歌創作,其作品入選《螳螂詩刊》、《先鋒詩刊》等30餘家網刊。
我相信,但凡摩娑詩歌的人,大抵是沒奢望成為詩人的,寫詩隻是另一種生活方式,抑或心靈按摩,對於酷愛詩歌的人而言,骨子裏種著詩歌情結,寫詩會成癮的,但凡見景見物有所觸動,便會調動生活積累引發想象或聯想,迫不及待要將妙手偶得的句子記錄下來,如果當時身上沒帶紙和筆,便會跑到某店裏去借紙筆,寫下來心裏便快活了,開心了,甚至手舞足蹈,所以,在常人看來寫詩的人神經多半有毛病。竊以為,川陸定然有過這種經曆,比如《河汊》這首詩:“大地就像母親的胴體/一條條叫血管的河汊/密布著母親全身/讓她有了生命與活力”。讀這首語言樸拙的不加任何“技巧”的短詩,恰恰能真實地感受到作者摯愛故園的脈膊,看得到那顆跳動著的,農民兒子赤誠的心。類似這種滿懷人文情懷的詩,在川陸的詩集《夢棲田野》裏隨處可見,例如《漲水的季節》這樣寫道:“江南的雨水季節/幹癟的湖畔仿佛發胖似的瘋長/弱瘦的小河好像挺起了大肚子/千萬條銀線把天與地捆綁在一起/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魚兒卻若狂舞蹈/農夫的心幾乎比被滅頂之災的/禾苗還要痛苦”。這些詩,也許在某些貴族詩人或玩弄文字遊戲的詩人眼裏可能不屑一顧,然而,真正的有使命感的詩人最可寶貴的恰恰是對現實社會的觀照,而不是虛幻玄奧的詞藻分行,哪怕你的名頭有多麽響亮。
人無法從現實社會中剝離出來,有什麽樣的經曆、閱曆和生活積累,就會創作什麽形態的作品,一個從未有過農村生活經曆的人要想真實而本質地創造出農村題材的作品,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長年生活在農村的人也不一定就能抓住那個詩核。一個很不錯的題材放在你身邊,需要你去梳理它,琢磨它,挖掘它,提煉它,如同一塊璞玉,亟需你去構思,創意,雕鑿,且發揮到極致,不然就被你白白浪費了。縱觀川陸這部詩集,感覺到他對詩歌的喜愛到了癡迷的程度,他感情真實飽滿--許多詩句像是從泥土裏長出來的稻穂,樸實無華,含在嘴裏感覺得到甜津津的。
當然,上述文字僅是管見,讀者才是真正的鑒賞家。
權作序。
2014年9月8日
左一兵:著名詩人、作家。
§§第一章 鄉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