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與都昌

第十五章 蘇東坡南山題詩

　　詹玉新

　　蘇東坡被貶官後，辭去了所有的姬妾，隻帶上一小卷行李，兩名心腹家奴，離京去天南。

　　主仆三人，行走一日，來到一家小店投宿。深夜，正當蘇東坡麵對孤燈，無言靜坐時，突然，房門推開，走進兩個女子來，“撲通”一聲跪在他腳下。蘇東坡抬頭一看，竟是他的愛妾碧桃和一個丫環。隻見碧桃風塵滿麵，她抱住蘇東坡的雙膝，哭道：“老爺，你蒙受大屈，孤獨南下，賤妾怎麽也放心不下。我跟隨老爺能享榮華富貴，也能過艱難困苦，你就把我留在身邊吧。”蘇東坡又何嚐不想有一位愛妾相伴他南去呢？便雙手扶起碧桃，把她留下了。

　　蘇東坡他們日夜兼程，經安徽，渡長江，入湖口，一路上，衣食起居有碧桃細心料理，蘇東坡的悲憤憂鬱，漸漸平息。可是，碧桃畢竟是身體單薄的女子，哪經得住連日的顛簸？剛到鄱陽湖就染下病了。蘇東坡不免又增添了憂慮。他吩咐家奴，先在鄱陽湖邊的都昌縣城停靠幾日，找良醫給碧桃治病。

　　都昌縣城南門附近有個書院，一行五人便在這書院安宿。誰知，名醫求遍，良藥用盡，碧桃的病反而日複一日地加重。蘇東坡聞知南山古寺神明最靈，便帶著香燭紙馬，由家奴引路，乘船來到縣城前麵的南山。隻見綠樹翠竹中，有一座青瓦白牆廟宇，正門上方，“古南寺”三個大字赫然醒目。蘇東坡跨進廟門，寺中的惟湜和尚忙迎上前。蘇東坡說明來意，惟湜和尚聽罷，連忙吩咐小和尚點燃香燭紙馬，敲響木魚，陪著蘇東坡跪在佛前，合掌祈禱起來。突然，一陣山風卷進殿堂，佛燈吹滅了，一堆紙錢灰卷得滿殿飛揚。

　　惟湜和尚和蘇東坡好生奇怪，走出寺門，隻見浮雲漫卷，滿山鬆竹呼嘯，滿湖白浪翻滾。蘇東坡惦念碧桃，連忙告辭下山。可是，惟湜和尚攔住了他，說道：“先生，此時風急浪高，小船不可橫渡，請暫去陋室用茶，待風平浪靜，再返渡不遲。”蘇東坡無奈，隻恨不能身生雙翅飛過湖去。他無心回寺用茶，自顧一步一顛登上南山頂上的八仙石，麵對都昌縣城，隔湖凝視，一時心緒繁亂：他想到老年失誌，仕途潦倒；

　　想到此行謫貶天南，愛妾又患重病……悲戚交加，感傷萬分，便信口吟出一首詩來：

　　鄱陽湖上都昌縣，燈火樓台一萬家：

　　水隔南山人不渡，東風吹老碧桃花。

　　惟湜和尚一旁聽罷，並不理解詩中的含意，隻當蘇東坡是對景詠物，連忙叫小和尚拿來文房四寶，請蘇東坡將此詩留下，當一看到落款書的是“眉山蘇軾”四字時，惟湜和尚頓時傻了眼：原來這位竟是大名鼎鼎的蘇東坡，當即連說“失敬”，又趕忙備了一桌豐盛的齋飯，招待蘇東坡。

　　吃罷飯，風息了，浪靜了，蘇東坡急急告辭，惟湜和尚送下山來。

　　當他們走到一座大石岩下，隻見一泓泉水，清澈如鏡。惟湜和尚哪知蘇東坡此時的心境，硬是要他為岩泉誌銘。蘇東坡推脫不得，便根據漢武帝劉徹當年南巡，請南山岩下老人出山的傳說，提筆寫了“野老泉”三個字。隨即，匆匆下山返渡而去。

　　當蘇東坡和家奴兩人奔進書院時，碧桃已經死去了。蘇東坡一陣昏眩，倒在兩個家奴的懷抱中。

　　這真是雪上加霜啊！蘇東坡悲痛萬分，一下變得更加蒼老了。他無心再在這鄱陽湖上久留，便吩咐家奴繼續啟程南行，並要將碧桃的遺體一同帶往海南，讓她永遠伴在自己的身邊。

　　小船啟航了，蘇東坡忽然發現身邊碧桃的遺體不見了。他一陣驚訝，揉揉眼皮，可是怎麽也定不下神來。這時，隻見一位女子亭亭玉立在他的麵前，手端一碗熱茶，滿臉春風。蘇東坡更覺奇了，連忙問道：

　　“你是碧桃嗎？你不是離我而去嗎？”碧桃笑了，說：“老爺，玉皇大帝念您博學多才，為官清正，有意助您度過目前的逆境，特封我為碧桃仙子，侍奉您到海南。”

　　蘇東坡一聽，頓時笑逐顏開。他奔到船頭，雙膝跪下，朝天叩拜再三，又大呼道：“青天有眼，我眉山蘇軾縱是再苦再難，也要竭力普度百姓，報效天恩！”蘇東坡拜謝完畢，隻覺得湖麵碧澄，長空碧藍，小船鼓滿風帆，似箭一般，飛出鄱陽湖，進入贛水而去。從此，蘇東坡的南山題詩和野老泉的題字，在都昌縣城，為後人留下了一個美好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