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論“熟”,集中在成人之道上,充分展開的“貴熟”理論,極為豐富了孔孟以來的熟仁思想。仔細品味對“熟”的檢討,二程有過許多說法:存養得熟存養熟後,泰然行將去。
貴熟亦須待佗心熟,便自然別。須是熟方能如此學要信與熟涵養純熟養之即熟習見之熟作用極熟,又能謹細行。
這些有關“熟”的說法,不僅僅是語義上的簡單用詞,更重要的是反映出二程對於“熟”之觀念在成人之道上的切膚體悟和貼切把握。深刻領悟到二程“熟”觀的底蘊,我們將會發現二程成人之道之於成熟之道上的考驗和鍛煉。
“熟仁”二字考義,我們已見於孟子在《孟子告子上》的精辟陳述。二程據此的闡發,取向於孟子“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的所述。二程引孟子“苟為不熟,不如荑稗”來擴展熟仁觀念:“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須是熟方能如此。’苟為不熟,不如稊稗‘。’是集義所生,非義襲而取之也。須集義,這上頭莫非義也。”孟子以道義擴展仁之底據,熟仁就是積聚道義而獲得生存,安樂的生活,此種生存的權利如何獲得?二程挑明的通道就是“須是熟方能如此”,不熟還不如“荑稗”。孟子說“仁亦在乎熟”,二程擴充其實,從生存意義裏探索熟仁之底據,熟仁是關乎“生”的問題。“樂則生”,應是“集義所生”,也就是熟仁的方向。一切須從“集義”或言“熟仁”上挑得明白徹底。
品味一下二程引孟子的“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一句,也看得如是。此句出自《孟子離婁上》:“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安樂的生活,根據在擁有和實踐仁義,所謂“智”,無非是知道仁義;所謂“禮”,也無非是調節和滋潤仁義,這就是“樂”的內容和“樂則生”的實質。要達到這樣的“樂則生”,二程給予“須是熟方能如此”的界定。而且二程以孟子的“集義所生”給予了一種走向成熟的通道。
孟子的仁與義,是內在連接的一體。孟子堅決反對告子說“仁內義外”,駁斥其是割裂仁與義。在孟子看來,仁是出自於內心的惻隱之心,義是出自於內心的羞惡之心,都是源於人心內在的生發。而事實上,孟子經常把仁和義連接表達,熟仁也勢必納入義。二程界定“集義”為走向“熟方能如此”的生存之道,真可謂是把握孟子熟仁觀念的精神所在。既然仁是出於內心所致,二程就把熟仁切入於“心熟”之中,的確是有其根據了。
二程切入“心熟”於熟仁之中,得益於孔子的熟仁體悟。孔子最經典地陳述出“熟仁”的三段著名表白,以及奠定了往後儒家檢討熟仁的來龍去脈。
二程似乎也在這個“來龍去脈”的意義裏對此三段話作了一番“心熟”辨識。伊川指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並以孟子言論證得孔子七十而不逾矩之心熟鍛煉,即在“大而化之”中的“不勉而中”、心熟而來:“孟子曰:‘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所謂化之者,入於神而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謂也。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是也。’”熟仁無非就是進入一種自然而然的“神化”境界。業已指出,孔子的熟仁體悟,引發二程切入“心熟”之辨。這裏,二程在孔、孟的字裏行間裏,索隱到了由孔、孟以來的習仁之熟的境界和到底於此的方法、途徑。二程總結孔子十五誌於學到七十不逾矩的心路曆程,並以“明善”、“至誠”、“思知”勾勒出孔子熟仁的環節。盡管其中含有二程自己的理解。二程指出:“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明善之徹矣。聖人不言誠之一節者,言不惑則自誠矣。‘五十而知天命,思而知之也。’六十而耳順,耳者在人之最末者也。至耳而順,則是不思而得也。然猶滯於跡焉,至於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則聖人之道終矣。此教之序也。”“此教之序”,是教人學得孔子一步一步走向熟仁的成熟環節。不過二程悟得此中之理還是很有擴展的。二程首先追尋儒家熟仁觀念中的基本問題:如何存養得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