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是夫妻

第二章　結婚紀念日離婚簽字

　　花一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店裏的，陳月月正在整理衣服，看見花一朵的樣子嚇了一跳：花一朵目光呆滯，額頭上有血，包帶子一定斷了，被她隨便拎在手裏，包已經拖拉到地上，包裏麵的東西從包裏垂下來，鑰匙手絹掛在包的邊上。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被……被小偷搶了？”陳月月忙扶花一朵坐下。

　　花一朵已經不記得自己從飯店出來被小偷搶了手機和錢包的事了。她隻是坐在那裏，嘴裏嘟囔著一個名字：顧盼。

　　“顧盼？誰是顧盼？小偷的名字叫顧盼？哎呀，一朵，你說話呀，到底怎麽了？好，我報警我報警。”陳月月撥通了電話，急急地說：“警察同誌，我要報警，有人被小偷搶了……啊？什麽地點？那個……”

　　陳月月這邊講著電話，那邊花一朵眼神直直的，陳月月問她什麽地點，什麽被搶了，小偷什麽樣子的時候，花一朵一句都不回答。陳月月這邊的報警進行得很不順利，陳月月急了：“行了，說話呀！得和警察同誌說清楚啊！在哪裏發生的搶劫？小偷長什麽樣子？”

　　花一朵終於忍不住了，對著陳月月說：“孫鵬程出軌了，我們要離婚！”

　　陳月月聽見花一朵終於開口了，馬上複述給警察同誌：“孫鵬程出軌了……”沒等說完，發現不對，“啊”地叫了一聲，對著電話說聲對不起打錯了，就掛了電話。

　　陳月月拿出一條毛巾，用溫水浸過，遞給花一朵：“哭吧，你哭出來！哭夠了咱倆再說。”花一朵接過毛巾放在一邊，說：“我為什麽要哭，我又沒有做錯，是他出軌了！”

　　陳月月歎了一口氣，說：“行，你既然不哭，咱們來談談吧。你冷靜一下，聽我說，通常來說男人出軌多少都會有點原因。我分析你聽著啊，男人出軌無外乎自己老婆臉醜腰肥胸下垂，你長得醜嗎？你說話！”

　　花一朵搖頭。

　　“你長得肥嗎？腰像缸一樣粗嗎？”

　　花一朵又搖頭。

　　“你身材走樣到不行了，胸下垂了是吧？”

　　花一朵再次搖搖頭。

　　陳月月總結了一下：“男人這種生物，基本靠下半身思考，你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是你皮膚白皙緊致，臉蛋護理有方，身材管理得當，如果說孫鵬程對你的身體失去了興趣，我覺得不太可能。那麽咱繼續分析精神層麵的，你們兩個經過多年奮鬥，目前財力尚可，不是大富大貴也算物質豐富，那也許你們家孫鵬程就開始追求精神層麵的需求了。所以他要是出軌在精神層麵就是老婆沒情趣沒感情沒品位。你家裏一櫃子情趣內衣，你換著花樣地調劑你們的生活，比如這個結婚大事記，就是你有情趣的典型代表，所以，你覺得你自己沒情趣嗎？”

　　花一朵搖頭。

　　“那麽你是冷冰冰的物質女，這麽多年你們兩個沒有感情？”

　　花一朵又搖頭。

　　“你愛好閱讀，喜歡音樂，溫文爾雅，誰說你沒品位我都不高興，你覺得你沒有品位嗎？”

　　花一朵再次搖搖頭。

　　“好了，你看我都分析完了，無論從身體到精神，你都不具備讓孫鵬程出軌的條件。我個人覺得，他可能就是為了給你驚喜的。你和他結婚這麽多年了，他是不是那種能出軌的人你自己應該知道啊。離婚這兩個字說出來容易，做起來要是這麽容易我早離了。”

　　陳月月把一杯水遞給花一朵，花一朵喝了一杯水，神情似乎鎮定下來。她看著自己眼前這個焦急如焚的陳月月，深吸了一口氣，說：“就算從身體到精神孫鵬程都沒有可能出軌，但是，他還是出軌了。他親口承認自己出軌，還告訴我出軌的對象叫顧盼，是老何公司的客戶經理。而且，孫鵬程已經寫好了離婚協議書，名字也都簽妥了。”

　　花一朵從自己的包裏拿出離婚協議書，遞給陳月月，陳月月突然沉默了。

　　“那，那你同意離婚了？”陳月月問。

　　花一朵點頭說：“同意了。他同意等萌萌中考之後再正式辦手續。”

　　“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如果他肯改過自新，你要不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算了，過日子有時候就得這樣。”

　　花一朵眼裏無神，慢慢地說：“這個動作太難了，月月，我做不來。我不明白那些麵對丈夫出軌還能含淚原諒的女人，是怎麽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我隻是，覺得這個動作太難了。我應該閉起哪隻眼睛？左眼？右眼？是不是所有卑微的可憐的痛心的都不看，隻看那些浮在表現上的尊重和睦柔情？月月，我做不到。我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上了床，我就惡心。其實我出了那個咖啡店的門，就被小偷搶了錢包和手機，我拚命護著這個包，因為包裏有離婚協議書。離婚是他提出來的，是他擬好的離婚協議書等著我簽字的，我應該跪下來求他不要和我離婚嗎？”

　　陳月月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不再勸了，她把心裏壓著的詛咒都罵出來：“這個孫鵬程也太不是東西了！一般男人出軌了都會來請求老婆的原諒，他直接遞了離婚協議書？他媽的，他這是裝什麽孫子呢？”陳月月抖著離婚協議書，“裝孫子還裝得有模有樣的，淨身出戶？對，一朵，你就讓他淨身出戶，一個褲衩都別給他剩下！”

　　花一朵反倒很鎮定，說：“等萌萌中考結束吧，結婚十五周年紀念日還得辦。萌萌還要參加呢！你幫幫我，在萌萌中考之前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連你們家羅斌也不要告訴，你幫我把這幾天對付過去吧！”

　　“好，我不幫你誰幫你。不過，你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他？”

　　花一朵苦笑了一下：“心都不在我這裏了，還能怎麽樣？吵吵鬧鬧的還有什麽意思？你放心，我會看開的！放心！”

　　花一朵越說放心陳月月心裏越難過。

　　對於陳月月來說，花一朵是不可多得的朋友和生意夥伴。當年兩個人挺著大肚子一起研究怎麽補鈣的時候就認識。多年來，花一朵把陳月月當成自己的姐妹一樣，陳月月生病住院，花一朵天天給她送飯菜，惹得陳月月數落羅斌不關心自己，這才不再去醫院送飯；看到陳月月被公司辭退找工作不好找，花一朵又讓陳月月入股自己的服裝店，入股費是分期三年才付清的。

　　所以花一朵故作堅強的樣子讓陳月月更加心疼。

　　離婚協議書曝光後，孫鵬程借故出差，在外邊住了幾天。麵對孫萌萌的疑問，花一朵隻是說：“爸爸出差了，來過幾次電話一直擔心你中考呢！你什麽都不用管，好好中考就行了。”

　　孫萌萌就抱怨：“人家都要中考了，他還出差！真是的！”

　　幾天來，花一朵像從前一樣，還去銀行補了卡，額頭上的傷也都好了。陳月月偷偷地在背後看她，花一朵總是勸陳月月：“沒事，我真的沒事。這都什麽時代了，離個婚算什麽呀？就像我們人身上有毒瘤不都是要先除之而後快嗎？你別再這麽看著我了，我真沒事！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嗎，說女人一生都在尋找man，到了最後才知道最man的就是自己，根本不需要男人！你要真有擔心我的那份心，劃拉一下，周圍有品行端正的高富帥給我介紹一個！我雖然經曆了一次婚姻的失敗，但是不代表我就不憧憬新的愛情。去幫我劃拉型男吧！”

　　陳月月勉強地笑一笑，一邊開著玩笑說這回得瞪大眼睛找個嗷嗷有錢的，一邊又偷偷把花一朵剛剛整理過的根本不是一個尺碼的情侶裝撤下來，重新換上一個尺碼準確的。

　　陳月月從店裏回來，累得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羅斌才想起來，陳月月說要吃酸菜，讓羅斌下班去買的。結果羅斌下班直接坐車回家，回家進屋就開始雕刻，這件事就忘了。見到陳月月回來，羅斌才想起這一檔子事來，連忙說：“哎呀忘了，我去買我去買。”陳月月難得好脾氣，擺手說：“算了，吃什麽都一樣。咱煮點麵吃得了！”

　　羅斌倒也不客氣，把剛放下的刻刀再次拿起來，陳月月看著埋頭進行雕刻的羅斌長籲短歎的。陳月月這幾天心情不太好，但是卻好幾天沒提離婚這倆字了，羅斌於是問：“幹嗎唉聲歎氣的，生意不好？”

　　陳月月搖搖頭，羅斌很不可思議地看著陳月月：“哎，有什麽事嗎？你不太正常啊！現在想想，你好像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要離婚的事了。怎麽了？”

　　陳月月苦笑了一下，說：“怎麽的？你著急離婚啊？”

　　羅斌還是那句話：“離什麽離！我就是關心你！算了，不和你說了。我忙著呢。”

　　看著羅斌很認真雕刻的背影，陳月月心裏想：“別離了，對付過吧！這個男人起碼天天長在家裏雕刻這些不出售的東西，起碼沒有時間出去出軌！”陳月月看著羅斌歎一口氣，搖搖頭，在心裏又對自己說了一遍：“對付過吧！”

　　終於到了結婚十五周年紀念日了。原本兩個人的慶祝儀式，因為孫萌萌一定要參加，花一朵又邀請了陳月月。陳月月其實也勸花一朵：“你何必呢？要不這個紀念日活動就別辦了。你心裏得多難受啊！”

　　花一朵還是那句話：“沒事，你放心。真沒事。萌萌都要中考了，一直叫嚷著要參加我們的這個活動，我得讓她有最好的心情參加中考才行啊！何況，又不是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我為什麽要躲藏起來？你就陪著我高高興興地把這個活動進行完就行了。萌萌高興就好！”

　　紀念日的活動按照從前的預定，在一個寬大包房裏進行。有鮮花美食，還有寬大的背景，上麵寫著“孫鵬程先生花一朵女士結婚十五周年慶典”。

　　從前的紀念日兩個人都是喝著紅酒聊著天，今天四個人坐在一起，氣氛反而有點尷尬，好半天，花一朵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一直給孫萌萌夾菜，陳月月就建議說：“要不咱先喝一杯吧？”

　　孫萌萌卻不幹了，說自己不能喝酒，換個別的節目。她提議：“老爸老媽，今天既然我參加了你們的水晶婚慶典，你們就好好表現一下，讓我學習學習，進行一下家庭觀教育怎麽樣？這樣吧，爸爸，你先發言，總結過去展望未來。來來，給，我都準備好麥克了，去那邊站好嚴肅點說。”

　　孫萌萌把麥克風塞到爸爸手裏，又把孫鵬程推到旁邊站好。孫鵬程拿著麥克，臉上非常尷尬，嗯嗯了半天，最後說：“我也沒什麽可說的，過去的日子，你媽媽為這個家做出了很多貢獻。我非常感謝她！希望你媽媽以後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孫鵬程說得很快，整個過程就看了花一朵一眼，沒等花一朵的目光對準他，他的目光又匆匆地離開了。陳月月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孫鵬程快速地說完，回到了座位上，把麥克風給回了孫萌萌。

　　孫萌萌老大不願意：“老爸，你幹嗎呢？太敷衍了事了啊！”

　　陳月月忙打圓場：“你爸爸大概太緊張了唄！”

　　孫萌萌對花一朵說：“老媽，你可不能像爸爸那樣啊。我是來接受家庭和諧教育的，讓你們講講話有什麽緊張的呀！”孫萌萌說完，把麥克風塞到花一朵手裏。

　　花一朵站起來，拿著麥克風，手又有些發抖，她使勁地控製住，清了清嗓，說：“哎呀，是啊，我也有點緊張。回首這15年的婚姻路，也真是頗多感慨……嗯……說點什麽好呢？”花一朵聲音有些顫抖，又看一眼眼神失望的女兒，接著說，“那我說說今年的十件大事吧！”

　　孫萌萌很高興，說：“太好了，我早就想知道這十件大事是什麽了！”

　　花一朵拿出一份裝裱一新的彩色紙張，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念起來。

　　“第一件大事：2013年6月8日，今天孫萌萌收到了她人生第一份情書，令我們非常欣慰的是，她絲毫沒用我們操心，非常妥善地處理了這件事。”

　　孫萌萌聽完，馬上捂臉，不好意思地說：“老媽，討厭的啦！你們的婚姻大事記寫我幹嗎呀？”

　　花一朵看著女兒嬌羞的樣子，笑了：“你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啊，婚姻說到底還不就是上有老下有小地過日子嗎？沒有你，我們的婚姻還有什麽意義。你說你的這件大事應該記入大事件不？”

　　孫萌萌不好意思地說：“那好吧！”

　　花一朵繼續念：“第二件大事：2013年7月20日，今天給雙方父母報了韓國旅遊團，四位老人家第一次走出國門。在踏上飛機的那一刻，四位老人家興奮異常。”

　　孫萌萌聽到這裏，馬上表態：“老媽，別擔心，等我長大了，也送你一張韓國旅遊團的票，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李鍾碩！”

　　“好吧，老媽可記住了。你可不要忘記哦！”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孫萌萌打著包票。

　　“第三件大事：2013年8月31日，今天孫鵬程神神秘秘把我約到小區停車場，遞給我一把車鑰匙讓我按，一輛嶄新的邁騰車應聲而響，我擁有了我人生第一台車。”這一條花一朵說得特別慢，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孫鵬程身上，孫鵬程卻一直躲閃著，低著頭。

　　孫萌萌沒說話，豎起兩個大拇指向爸爸表達稱讚。花一朵說完抬了抬頭，她感覺眼淚好像要流下來，於是拚命要把眼淚收回去。為了防止眼淚流下來，花一朵把那張紙端得老高，幾乎擋住了整張臉，她繼續念道：

　　“第四件大事：2013年10月8日，今天‘花好月圓高級情侶裝定製店’自開業以來首次官司以勝訴結束。整個應訴過程中孫鵬程一手操辦，我絲毫沒有擔心。”

　　孫萌萌在底下小聲說：“老爸，好樣的！”孫鵬程隻是扯出一個笑容，馬上笑容又消失了。

　　“第五件大事：2013年12月31日，年底結算孫鵬程公司盈利100萬，我的公司盈利80萬。創曆史新高，我和孫鵬程去酒吧喝了很貴的酒，頗有點土豪的感覺！”說到這裏，花一朵苦笑了一下，陳月月也跟著嗬嗬地笑了一下，孫萌萌大叫：“哎呀，老媽，咱家這麽有錢啊！我要求漲我的零花錢！必須漲！”

　　孫鵬程在旁邊說：“行，老爸給你漲。”

　　“第六件大事：2014年1月10日，我們帶著四位老人進行全麵體檢，健康狀況良好，唯有公公血壓高，孫鵬程血黏度略高。從今天起孫鵬程開始每天吃飯後散步一個小時。”

　　“第七件大事：2014年2月14日，今天情人節，孫鵬程親自下廚給我們做菜。所以清炒西藍花是甜的，紫菜蛋花湯是酸的，我和萌萌偷笑著吃了一頓大餐。”

　　花一朵不敢讓自己回憶，那些細微末節的時光好像偷來的一樣，她生怕一打開回憶的大門眼淚就會傾瀉而出。於是她沒等孫萌萌和爸爸互動，繼續念道：“第八件大事：2014年3月5日，家裏新添了六雙拖鞋。這六雙拖鞋分別是我和孫鵬程買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們兩個心有靈犀地各自買了一模一樣的三雙拖鞋。十五年的婚姻生活，默契已經在我們的頭腦裏生根發芽長出幸福的花。第九件大事：2014年4月1日，我突發急性腸胃炎入院治療，得到了雙方老人的悉心照顧，萌萌親自給我蒸了雞蛋羹，孫鵬程在醫院裏一勺一勺地喂給我吃……”

　　花一朵說到這裏，停住了，記憶的大門再也封不住了，她眼前浮現出孫鵬程喂她雞蛋羹的情景，浮現出四個老人圍在周圍噓寒問暖的情景，浮現出鄰床的患者羨慕她的情景……花一朵看著低著頭的孫鵬程，她在心裏疑問，當時的孫鵬程是不是已經出軌了？當時的孫鵬程是不是真的在給自己喂食？當時的孫鵬程臉上的關心是真的出現過嗎？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到底這個她在任何人麵前都炫耀的好老公是不是真的愛過她？所有的這些記憶是不是都是她自欺欺人的假象？所有的這些記憶都真的發生過嗎？

　　花一朵忙轉過身去，好半天，她才轉過來，她臉上掛著笑：“萌萌，你是不是沒給媽媽買禮物呢？去給媽媽買個禮物吧！”

　　孫萌萌此刻對媽媽的表情有些驚訝，她遲疑了一下，說：“老媽，您念完了第十件大事，我再去給您買禮物。”

　　花一朵拿著那張紙，盯著上麵的字，念道：“第十件大事，2014年5月25日……5月25日，今天……”花一朵再也念不下去了，她對著麥克風，笑著說，“萌萌，去給媽媽買好了禮物，媽媽再告訴你最後這件大事。月月，你陪萌萌去吧！”

　　孫萌萌對媽媽的反常有些不解，剛要問，陳月月就拉起了她：“走吧，萌萌，阿姨陪你去買禮物，讓你媽媽喝口水，醞釀好，再給你宣讀第十件大事。”

　　孫萌萌這才跟著陳月月離開。

　　孫鵬程這時候抬起頭，看著花一朵。花一朵拿著紙片，等了好半天，看著最後一行字，這行字當時是陳月月幫忙整理的，寫著：2014年5月25日，孫鵬程先生花一朵女士結婚十五周年，度過幸福的水晶婚，繼續抒寫愛的傳奇。花一朵抬頭看著孫鵬程。孫鵬程又把頭低下去，花一朵拿著麥克風，看著紙片，讀道：“2014年5月25日，孫鵬程先生花一朵女士正式離婚，從此男娶女嫁各不相幹。”

　　花一朵走到餐桌旁，從包裏拿出那份離婚協議書，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遞到孫鵬程麵前。孫鵬程接過協議書，放到自己的包裏，抬頭對花一朵說：“一朵，對不起。”

　　花一朵一直保持著微笑：“孫鵬程，你想讓我怎麽說？你以為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

　　孫鵬程不說話了。花一朵說：“先別和老人家說，等萌萌中考結束後吧。”

　　“我明白。”孫鵬程點點頭。

　　兩個人對麵坐著，都不說話。孫鵬程低著頭，花一朵看著旁邊。空氣凝滯，死一般的寂靜。

　　是孫萌萌打破了這份寂靜：“老媽，我回來了。看，我給你買的什麽禮物？你一定喜歡！”孫萌萌把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個水晶蘋果，晶瑩剔透，孫萌萌繼續說，“老媽，正好你們水晶婚，蘋果是平平安安的意思，喜歡吧？”

　　花一朵接過來，仔細端詳，一再說：“喜歡，喜歡。”

　　“好了，老媽。禮物買好了，第十件大事是什麽？”

　　花一朵又拿著麥克風站到一邊，認真讀著那行字：“2014年5月25日，孫鵬程先生花一朵女士結婚十五周年，度過幸福的水晶婚，繼續抒寫愛的傳奇。”

　　孫萌萌拍手叫好，十分感慨：“老爸，老媽，真幸運我是你們的女兒！將來我也一定要像你們一樣，和我老公恩恩愛愛，抒寫愛的傳奇！”

　　花一朵笑了，說：“好，好！”

　　這一場紀念日活動就這樣完美落幕。孫萌萌左邊挎著孫鵬程右邊挎著花一朵一家三口回到家裏。晚上，孫萌萌寫完了作業，洗漱過了，進屋和花一朵打招呼：“老媽，老爸，我睡了啊，晚安！”

　　兩個人一起對女兒說晚安。此時的花一朵在疊衣服，她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到床上，一件一件地重新疊好，再放回櫃子裏。此時的孫鵬程坐在電腦前麵，好像在整理賬目。他們一晚上沒有說話，直到孫萌萌進來說晚安，兩個人才驚醒一樣微笑著對孫萌萌說晚安。

　　孫鵬程看著床，對花一朵說：“我一會兒去客廳睡吧。”

　　花一朵點點頭：“行。”

　　兩個人達成一致，於是孫鵬程繼續看著電腦，花一朵繼續疊衣服。她把衣服拿出來，疊好，放進去，再拿出來，再疊好，再放進去，如此反複，一晚上已經不知道反複了多少次。孫鵬程又在臥室裏待了30多分鍾，確定孫萌萌已經睡了，他才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一個枕頭，抱著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門輕輕地關上了，花一朵停下了手裏的活，呆呆地看著房門。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每次要哭的時候，都坐起來，疊衣服。一晚上折騰了好幾遍。

　　一大早，不知道幾點鍾，花一朵好像剛剛才睡著，門一下子被推開，隨即又關上。孫鵬程抱著被子和枕頭，狼狽地靠在門板上，花一朵慢慢坐起來，孫鵬程小聲對她說：“萌萌，萌萌起來上廁所。”

　　花一朵“哦”了一聲，看看牆上的掛鍾，4點10分。

　　孫鵬程抱著被子和枕頭一直站著，聽到萌萌回了房間，又過了好半天，才又抱著被子枕頭出去。花一朵躺下來，用被蒙住了頭。她好像剛剛睡著，孫鵬程又抱著被子和枕頭進來了。“萌萌醒了。”花一朵又“哦”了一聲，孫鵬程說，“你睡吧，我去給萌萌準備早餐。”花一朵“嗯”了一聲，可是等孫鵬程剛一出門，她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花一朵看看表：5：30.她起床，穿好衣服，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又去櫃子裏掏出衣服……

　　就這樣子過了三天。

　　星期四的早上，孫萌萌起床出來，發現爸爸在沙發上睡著，她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轉身去了洗手間洗漱，等她出來的時候，孫鵬程剛剛醒，他抱起被子，驚慌失措，而花一朵這個時候也走出了臥室。

　　孫鵬程連忙說：“那個……我打呼嚕，影響你媽媽休息，我就到沙發上來睡了。”

　　花一朵也連忙幫腔，說：“萌萌……”

　　孫萌萌伸手示意花一朵別再說下去，她舔了舔嘴唇，很認真地說：“老爸、老媽，你們就別演戲了。我已經15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我偷偷看過爸爸的手包，看見那份離婚協議書了。我尊重你們的決定。希望你們不要因為我而感到為難。爸爸，你可以搬出去住了。我就不問你們離婚的原因了，我隻有一個要求……”

　　孫鵬程忙說：“你說。”

　　“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你們不要像我同學的爸爸那樣，因為離婚讓我失去你們的愛。我說過的，你們沒有了愛情，需要分開生活，我表示理解。但是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作為女兒的心情。隻要你們還是我的爸爸媽媽，不互相攻擊指責，讓我還能有完整的父母之愛，就可以了。你們能答應嗎？”

　　花一朵說能，孫鵬程也點頭，說：“萌萌，是爸爸對不起你。本來想等你中考之後再告訴你的。”

　　孫萌萌搖頭，說：“算了，老爸，老媽，你們不用這麽想。沒有感情了勉強在一起生活還有什麽意義，你們累，我也累。好聚好散的，我能理解。就別一起吃早飯了，你們會別扭的，我一會兒路上吃飯，你們忙你們的吧！記住啊，別互相攻擊指責，讓我有完整的父母之愛，你們承諾我的！”

　　孫萌萌走了之後，孫鵬程簡單地裝了些衣服。臨走，他說：“那雙方父母那裏……”

　　花一朵很鎮定，說：“慢慢來吧，別讓父母太難過。”

　　孫鵬程拎著行李箱出了門，門“砰”的一聲關上後，花一朵立刻拿了一塊抹布，跪在地上開始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