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跡墨下樓的腳步很輕快,但心裏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有好幾次,他想轉身回家,但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張丹妃。這次的出走,與其說是趕去解救桂琳,更不如說是他無處可逃的逃離。
上了車,他給桂琳打了個電話,響了很多聲之後,那邊終於接了。
“田兄弟吧?我是王懷剛啊!哎呀媽呀,你可趕快來吧,我可受不了了!”
“什麽受不了了?桂琳和你在一起嗎?”
“在呢,她喝多了,胡言亂語的……”
“在哪兒?她在哪兒?你們在哪兒?”
“在你公司啊!”
田跡墨飛速趕往“親愛的”。聽到開門聲,王懷剛急匆匆地走下來:“你可算來了,兄弟呀,你可把我坑苦了你!”
田跡墨沒理會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上跑。王懷剛在P股後麵緊跟著:“她把我當成你了,跟我這一頓說呀。又是什麽田跡墨,你該死;又是什麽田跡墨,你沒有良心;又是什麽跡墨跡墨,我想你……一會兒清醒了一看不是你,這家夥對我連踢帶踹的,說要報警,說我耍流氓,我可啥都沒幹啊!這整的啥事,她成天想你還跟我相的哪門子親啊!哎,不對呀,我聽說,你結婚了呀?兄弟,我可跟你說,你這麽幹可不對啊……”
王懷剛沒說謊,田跡墨走進桂琳房間的時候,她還在大呼小叫地喊著他的名字。
王懷剛朝床上一指:“你看,沒騙你吧。那啥,也沒我啥事了,我走了!”王懷剛剛轉身要走,又轉回桂琳身邊,把蓋在她身上的貂皮大衣拿起來穿上,然後對田跡墨說,“蓋你的吧,這回!”說完轉身走了。
田跡墨連忙脫了自己的皮夾克給桂琳蓋上去。
“跡墨,跡墨……是你嗎?”桂琳呻吟著睜開眼,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抓著,“我好難受……”
“我在呢,我在呢!”田跡墨伸出手去握住桂琳的手。
“你好狠心,把我一個人丟下……”
“我沒有,琳琳,我沒有啊。我這不是好好地在這兒嗎?”
“你知道嗎,這麽多年,我一直想著你,有一段時間總能夢到你,夢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總看不清楚你的臉……你總是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去給你倒杯水。”田跡墨想要起身,卻被桂琳用力地拉住了,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田跡墨的胳膊。
“別走,別走。你讓我好好看看你,你變了沒有?還是不是我的那個田跡墨?”
田跡墨百感交集地看著桂琳。她的臉色很蒼白,眼睛裏滿是淚水。
“你別走,別丟下我。過去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沒有,不怪你。都過去了。”
“你不是我的了……再也不是了……”桂琳趴在田跡墨懷裏失聲痛哭,“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跟我在一起?會不會?”
“會的。我一定會的,琳琳!”
桂琳笑了:“那我就再也不和你爭吵,再也不故意氣你,再也不離開你。讓你甩也甩不掉,罵也罵不走……跡墨,我冷,抱著我好嗎?抱緊我……我不想再失去你……我愛你,我一直愛著你……”
“琳琳,我也愛你,我也一直愛著你啊!”田跡墨在心中喊著,嘴唇翕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今天我過生日,三十歲啦!三十歲的老女人啦。”
“你不老,你永遠是傾國傾城的桂琳。”
“你說謊!”
“沒有,真的!”
“你就是說謊。過去我每次過生日,你都會吻我的,今天你沒吻!你說謊!你嫌棄我變醜了,變老了,沒人要了……”
“不,不!”
“那你吻我,吻我!跡墨……”桂琳仰著頭,把嘴唇湊過來,閉著眼睛等待著。
田跡墨心裏那個壓抑了許久的火山終於爆發了。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初見的那個春天,回到了他們約會的高山頂上。他們一起看日出,一起唱著歌迎接晨曦,一起在朝陽的萬丈光芒下歡呼、擁吻……
他俯下身,緊緊地擁抱著桂琳,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唇。剛一觸碰,他的熱血就好像燃燒的烈焰一樣滾燙,激情猶如岩漿一般噴湧而出。桂琳激烈地回應著他,兩個身體瘋狂地糾纏到了一起,被褥、衣物都被蹬到了地上……
突然,田跡墨從床上爬了起來,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記耳光,腮上立刻有了五指的印記。他跑進衛生間,把頭放到水龍頭下猛烈地衝洗,驀地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啊——”
田跡墨滿頭是水地跑回來,大聲地喊著桂琳的名字,用力地搖動著桂琳的身體。“琳琳,你睜開眼,看著我,看著我!”桂琳緩緩睜開眼睛。
“聽我說,你在聽我說嗎?看著我,聽我說。”
“不要說了,我懂。你醒了,我也該醒了。”
“對不起。”
“該道歉的是我。你走吧。我要睡會兒。”
走出大門的時候,田跡墨淚如雨下。烈烈北風撕扯著他還袒露著的胸膛,疼痛如刀子一般刺進那顆小男人的心髒。
他身後的房子裏躺著的,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裏的愛人,是他一生都永遠無法抹去的牽掛。他曾無數次地幻想昨日重現,時光倒流。如今,當命運給了他一次滿足奢望的機會,在防線即將被徹底摧毀的那一刹那,他卻又一次選擇了逃離。
隻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他足夠君子,也不是不夠渴望,隻是不想親手毀掉曾經的完美,不想破壞那段隻屬於兩個純真少年的青春記憶。在他的內心深處,桂琳不隻是他的初戀,他的愛人,桂琳早已升華為一個圖騰,一個象征著愛情的信仰。失去了信仰,田跡墨將萬劫不複,墮入地獄。是的,逃,隻因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