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田跡墨終於趕到了。菅鵬舉找他的時候他正在主持婚禮,等看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這會看到他擠進重圍,菅鵬舉心裏稍稍安定了些。
“都別吵了,到底怎麽回事?”
司機們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菅鵬舉也偶爾插著話。聽了幾句,田跡墨假裝恍然大悟,正色道:“那也不能動手打人啊!有問題解決問題,你們就是把這胖子殺了,他這一身肥肉也賣不了幾個錢,對不對?還在等什麽,趕快送傷者去醫院啊!你傻了啊!”田跡墨走到小北身邊問詢傷勢。“沒事,田哥,就是破了點皮。”小北小聲說。
“不能走,別讓他走。”司機們可沒那麽好糊弄,“想跑?沒門!”
“不給錢我們就不走。”幾個司機守在了大門口。
“你是幹什麽的?這事跟你有個屁關係,滾一邊去!”還是有個別司機能夠抓住問題本質。
“他……他是……”菅鵬舉想說是我朋友,田跡墨連忙打斷他的話——“我?我是法院的。”
菅鵬舉和於子凱互相看了看,眼睛瞪得比燈泡還大——田大法官這是要幹什麽?
“李光騙保一案我院已經受理,我今天是來調查取證的,沒想到就碰到你們這麽一出。大概的情況我們都已經掌握了,有一些細節需要核實一下。”田跡墨明知故問地說,“這裏誰是負責人?”看菅鵬舉沒反應,又指著菅鵬舉鼻子,“是你嗎?”
於子凱捅了捅菅鵬舉,菅鵬舉這才明白過來:“哦,我我,是我。”
“您貴姓?”
“菅,草菅人命的菅……”這當口,菅鵬舉的口頭語還是改不了。
“哦,菅總,你好你好。”田跡墨像模像樣地和菅鵬舉握手,“事情是這樣的,現在李光的賬戶已被我院凍結,資金數額巨大,成分也很複雜,考慮到司機朋友們的保險問題關係著出行安危、身家性命,我會如實向專案組反映情況,爭取盡快解凍保險費資金。但請你們諒解我們的難處,我們需要時間。”
“各位司機朋友,”田跡墨把頭轉向各位車主,大聲地說,“我向你們保證,這個案件我們絕對會本著公平、公正、公開、透明的原則處理,你們的保險費,你們的血汗錢,一分也不會少。這幾天天冷,正是活多、活好的時候,耽誤了大家出車,這也是我們不想看到的。你們的心情我們理解,你們損失會得到應有的補償。所以啊,我建議,保險過期的,自行墊付一下,路上滑,真要出了事情可就得不償失了。畢竟生命是無價的啊,這些你們比我懂。”
菅鵬舉恨不得給田大法官鼓掌,不管怎麽說,要先把這些凶神惡煞的司機們打發走再說啊。
“這位老總,你還有什麽意見?”田跡墨轉過頭去問菅鵬舉。
“我……”菅鵬舉完全沒想到這出戲裏還有他的台詞,囁嚅著,幹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麽。
“你的損失?你有什麽損失?”田跡墨突然來了一句。
“我,我沒說……”菅鵬舉被弄得莫名其妙。
“還挺多?”田跡墨完全進入了小品《賣拐》中趙本山的角色,愣是把“我沒說”說成是“還挺多”,“不多不多,就你公司裏這些破東西,全買新的也就三兩萬塊錢。你的損失我們法院可就管不著了,誰給弄壞的你找誰不就完了嗎,除非你打官司。不過我覺得沒有什麽必要,畢竟大家都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出租車司機也不容易嘛,是不是?”
“就是就是,我們也不是故意的。”有司機小聲附和,邊說邊往後撤著步,退出了門外;有的司機扶起了一地狼藉的桌椅板凳。
“啊,對了,這還有個傷者呢,情況怎麽樣?你是司機,還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啊?”
“我,我是鴻達公司的。”小北往田跡墨身前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忽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田跡墨連忙伸手扶住。小北順勢趴在了田跡墨肩上,在田跡墨耳邊小聲說:“田哥,你可太能編了,我服。”
“迷糊?那很可能是腦幹出血!你惡心嗎?有沒有想嘔吐的感覺?來張嘴我看看,啊——哎,這位女同誌,你別趴我身上呀!”
小北拚命地點頭,又“哎喲哎喲”地呻吟起來。
“東西好說,人可是大事。菅總,我建議你和肇事者立刻帶傷者去醫院檢查。腦幹出血,隻要晚三五分鍾,就有生命危險,就算搶救過來也是個植物人。”
小北很入戲,幹脆趴在田跡墨身上一動不動了。菅鵬舉不明就裏,還以為小北真的暈過去了,嚇得夠嗆,聲音都哆嗦了:“小北,小北,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呀?!你說話呀!”他一邊喊著,一邊掏出手機打了120,“快快快來人,死人了……”
一見這情形,於子凱也來了精神:“剛才誰打的?誰?站出來!”
司機們嘴裏紛紛說著“不是我,我可什麽都沒看見”,開始三三兩兩地退出了公司。立時啟動車子的馬達聲一陣轟響,一眨眼工夫,出租車司機們全都作鳥獸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