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剛主持完一場某商場的開業慶典,田跡墨開車送桂琳回公司。
“問你點事。”
“說。”
“那天你跟張丹妃、李三姐她們在一桌吃飯,沒說什麽吧?”
“誰說什麽?”
“你們之間啊!”
“那能說什麽?女人那些事唄。有家的炫耀炫耀美滿婚姻,有男朋友的吹噓吹噓浪漫愛情,有事業的暢想暢想鵬程萬裏,然後就是美食啊、購物啊、明星啊、時尚啊、八卦啊……問這個幹嗎?”
“哦,沒事。”
“沒事?看你那一臉嚴肅的樣子,沒事才怪。哦,我知道了……張丹妃審訊你了吧?”桂琳側過頭來盯著田跡墨。
“審訊我?她有什麽可審訊我的?”田跡墨故作輕鬆。
“哦,那看來她還挺淡定的。我那天呀,就是給她講了一個童話故事。”
“童話故事?”
“‘卑鄙與白癡’,你忘了?”桂琳笑笑。
“什麽?!”田跡墨踩了腳急刹車,怒容滿麵地瞪著桂琳。
“看把你嚇得!就知道你是擔心這些。放心吧,跟你開玩笑的,我沒那麽傻。”桂琳猝不及防,頭險些撞到前擋風玻璃上。田跡墨似乎不太相信,目不轉睛地看著桂琳的眼睛。
“開車吧。我什麽都沒說。跡墨,你覺得我是那種不知道好歹,找不著自己位置的人嗎?開車呀!”
“你說,她到底怎麽想的?”田跡墨重新發動車子,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誰啊?你們家那口子?”
“她又辭職了。”
“人家都懷孕了,辭職也正常啊。反正老公這麽能幹,安心在家養孩子不挺好麽。誒,幾個月了?”
“不是,你不了解。從她大學畢業到現在,沒有一次工作能超過一個月。一年當中,倒有一多半時間都在家裏待著,弄她那些破手工。什麽娃娃呀,布藝背包啊……”
“哦,那天我看到了,做得真的很精致很漂亮,你老婆手很巧。她家條件不錯吧?”
“還算可以。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務員,一輩子也沒混上個帶‘長’的。前幾年動遷,他們家得了一筆動遷費,也就100多萬吧。”
“100多萬,放到濱海這二線城市,就算不錯了。反正家庭有後盾,不愁吃、不愁喝,那就待著唄。你有這樣的嶽父嶽母,不是也省了很多心麽。”
“什麽叫‘啃老族’?她就是典型的‘啃老族’!知道‘啃老族’的本質是什麽嗎?沒有上進心!你也知道,我可以容忍平凡、平淡甚至平庸,但我不能容忍身邊的人不思進取。”
“你怎麽就知道人家不思進取了?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想要的是征服全世界,女人隻需要征服一個男人。事實上,她做到了,她已經成功了。然後,她需要做的,就是把日子過好,家庭上下打點利索……”
“虧不虧心啊你。你如果真是這樣想,為什麽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也許,我隻是沒有這樣的機會。”
“你和蕭雨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去上班嗎?”
“那倒沒有。他倒是正和你相反,不願意我出去拋頭露麵,跟我說過很多次,讓我在家待著,什麽都不用幹。可我實在是待不住。”
“這不結了。退一萬步講,如果我是億萬身家、富可敵國,或者說,我像蕭雨、齊兵一樣是富二代、官二代,她這麽做無可厚非。事實上我現在欠了一P股的債,她卻整天在家當個無所事事的闊太太?”
“可是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啊。你們不是還沒到揭不開鍋、吃不上飯的時候嗎?跡墨,知道你有一個特別大的缺點嗎?就是強迫別人按照你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來生活和看待事物。我了解你的過去,甚至你的童年。你常跟我說,你家庭條件不好,父母對你要求特別嚴格,考試得了第二都要挨揍,所以你從小到大都在被逼迫著,一定要優秀,一定要奮鬥。因為不努力就一無所有。這樣嚴格的家庭教育終於讓你出人頭地,所以你對待別人的要求也像你父母對你的要求一樣。你可以嚴格要求自己,但不能強迫別人。雖然這種做法這通常被稱為‘大男子主義’,可在我看來,這恰恰是小男人的思維。”
“小?”
“對。不足夠包容、體諒,不會換位思考。你有沒有想過,別人的家庭環境、成長經曆跟你不同,別人有別人的路,她有權選擇自己要怎麽走。你匍匐、你掙紮、你摔倒、你衝刺,你疲憊不堪滿身是血但是不拋棄不放棄,隻要你能朝目標前進,你就覺得值。可人家不啊!人家要坐著轎子、看著風景、曬曬太陽、數數星星、有說有笑、輕鬆愉悅,未必有你那麽高尚的理想,甚至都沒有目的地,人家就是享受這個過程。怎麽了?你可以不聽,我可以大聲;你可以大聲,我可以不聽。各有各的想法和活法。懂嗎?”
田跡墨努了努嘴:“小男人的思維……”他並不認為桂琳說得對,卻想不到什麽話來反駁。
一直到公司,田跡墨一言不發。桂琳解開安全帶,臨下車的時候,田跡墨說:“桂琳老師,關於小男人的理論,學生我一時半會還不能理解,所以也不敢苟同。你先上去吧。我去‘大馬’一趟,順便布置一下周末的活動。改天抽空,我們再好好探討一下。”
“跡墨,其實,我們早就該好好談談……”
“這兩天忙完的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