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田跡墨所料,娃娃已經從李三姐口中知道了齊兵和劉星的事情。張丹妃從家裏出來,原本是要回娘家住的,可又實在沒法跟父母交代清楚緣由。實話實說是肯定不行的,脾氣暴躁的父親也許會第一時間找上門去,痛罵田跡墨,攆走史小舟二人,以捍衛他房子的尊嚴。可要是不說,好好的回什麽娘家呢?在大部分人的思維邏輯當中,媳婦無緣無故回娘家,肯定是受了丈夫欺負。思來想去,也沒有好的辦法,隻好去請教李三姐。以她和於子凱結婚近8年的豐富經驗,對於處理這些家庭瑣事,應該是很有心得的吧。
張丹妃推開李三姐化妝品店的門時,李三姐正聲色俱厲地給店員小張上課。她燙著滿頭的爆炸式大卷,穿了件大綠的羊毛衫和粉色的體型褲,踩著雙大紅色細跟尖頭的高跟鞋,脖子上一條鑲鑽的紗巾。因為粗胖腰圍和矮短身高的緣故,整個人呈一個“V”字形,雙手掐腰,唾沫橫飛,一說話脖子和腮邊的肉上下顫動,不像是化妝品店的老板,倒像是個賣豬肉的。
“這店麵就像人的臉,你能每天不洗臉就見人嗎?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最後一件事也是打掃衛生。你看看這灰,嘖嘖嘖,用力點擦!早上沒吃飯呀?——喲,丹妃來啦,這一大早的,你怎麽來了?進裏邊來,坐,快坐。——去打盆水來,把抹布洗一洗。這也要我教你?”
“唉,可真操心。現在這些90後的小丫頭,打娘胎出來光被別人伺候了,什麽都不用幹,還總嫌賺得少。可不像咱們那會!”不等張丹妃開口,李三姐一邊整理著櫃台,一邊自顧自地說個不停,“哦,對了,你跟我也不一樣。你可比我強多了,家裏就你一個孩子,還有兩棟樓,老公又那麽爭氣,你連班都不用上,坐在家裏享清福就行了。你看我們家於子凱,這麽多年連個科級都沒混上,整天在外麵吃吃喝喝的……”她一抬頭看到張丹妃背的小挎包,捧過來讚歎著,“哎呀,你新做的手工包?太漂亮啦!你真是心靈手巧!”
“閑著沒事,練練手。剛做完的,你要喜歡,拿去吧。”張丹妃大方地說。
“那怎麽好意思,你這都用上了……”李三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那要不,有時間我給你做個新的好了!用不了一個禮拜就能做完。”
“嘿,那我就先謝謝啦!喝點什麽?我給你倒杯水去!”
“別忙了,我坐坐就走。就是想散散心溜達溜達,一不小心就轉到你這兒來了。”
“散心?怎麽啦,有什麽事了?看你那小眉毛皺的,肯定是有事!來,跟三姐嘮嘮!走什麽呀!”
李三姐循循善誘,張丹妃和田跡墨夫妻的那些事,很快就和盤托出了。
“這個田跡墨,也太過分了!哪有這麽幹的,把媳婦攆出去,讓自己的朋友住?還什麽什麽徒弟,他這要開山立派,當祖師爺了呀?我可不是挑撥你們夫妻關係,這房子是你們家出錢買的,憑什麽他說借出去就借出去呀?丹妃,不是我說你,這也就是你,性子太軟弱。換了是我,一腳踢他馬桶裏去!他也太欺負人了呀!”
張丹妃本來還沒覺得那麽委屈,讓李三姐這麽一說,心酸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男人,你不能太慣著他。你越慣著他,他越得寸進尺。男人是什麽?是豬,隻能圈養,不能放養。餓的時候你給口吃的,困的時候讓他有地方住,過年了得從他P股上片下兩塊肉吃;男人是狗,得給他拴上鏈子,得給你看家護院,得圍在你身邊轉悠,外人來了,不管是誰,得衝上去咬!”
“三姐,瞧你說的,不至於吧?”張丹妃聽得直想笑,這些理論很創新啊。
“不信?”李三姐擼起袖子看了看手表,“現在九點半,再過兩個小時,你看著,於子凱保準騎著自行車給我送飯來。晚一分鍾我都扒他的皮!對了,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多帶一份。”
“別讓我姐夫破費了,咱們出去吃吧。我請!”
“傻妹子,他們單位食堂的,又不花錢,不吃白不吃!吃完咱倆找娃娃一起逛街去!”說著,走進裏屋去給他“豬狗不如”的老公打電話去了。
一上午,張丹妃就在李三姐的店裏聆聽她的諄諄教誨,包括奇妙無比的馭夫思路,不占點便宜就算吃虧的生活理念,上至明星下至坊間的傳聞八卦等不一而足。有李三姐在,演一台戲,根本不需要三個女人。
張丹妃努力地配合著李三姐,實在接不上話,就按照田跡墨“有效溝通”的理念,問一句“然後呢”。她發現,自己老公的這個辦法還真管用。當李三姐用滿是羨慕、嫉妒、恨的口吻談到齊兵和娃娃的時候,張丹妃總算有了點應答的資本,一不小心,就泄露了齊兵和劉星的事。
“天哪!娃娃太可憐了!齊兵是禽獸呀!是傻瓜呀!劉星這個小賤人就是圖他的錢呀!他這都看不出來嗎?行長怎麽當的呢!”李三姐驚聲尖叫,馬上給娃娃打電話,“娃娃,姐跟你說,你要有點思想準備呀。你們家齊兵……”
娃娃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這不可能。可是回憶一下車禍那天的情形,一些跡象的確可疑。她給齊兵打電話求證,卻一再被粗暴地掛斷。直覺告訴她,三姐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她立刻傷心起來,躲在辦公室裏咬著嘴唇,默默地流了好一會眼淚,在紙上不停地寫著齊兵的名字,又不停地畫上×。臨近中午的時候,她跟領導請了假,開車去了李三姐的店。進門前拿出小手帕仔細地抹了抹眼睛,這才假裝鎮定地推開門,笑意盈盈地說:“三姐,凱哥,丹姐,我來啦。”
張丹妃看著她紅紅的眼眶,不由有些心疼。這個白紙一樣單純無邪的姑娘盡管出身高貴,但在感情麵前,也不過是個容易受傷的孩子。齊兵是她的初戀,對一個少女來說,初戀有的時候就是生命的全部。她不禁想起當年的自己初遇田跡墨時,不也和她一樣嗎?田跡墨不是本地人,家庭條件又不好,可她還是一見鍾情地愛上了他,又衝破一切家庭的阻力嫁給了他,甚至連進電力係統做正式員工的機會都讓給了他——愛情的最初,不都是從不顧一切開始的嗎?
於子凱兩口子對娃娃的歡迎級別至少要比對張丹妃的高出幾個檔次。那可是副市長的千金,怎能有絲毫怠慢?又是奶茶又是小食品的,擺了一桌子。本來幾個人正打算吃於子凱從單位帶回來的盒飯,這會李三姐連忙語氣堅決地提議下飯店。於子凱連聲說好,卻被李三姐擠對了一通:“你那幫哥們這會兒正在國際酒店瀟灑呢,你跟我們幾個女人混什麽呀?”
於子凱讓李三姐噎得滿臉通紅,看著張丹妃來了句:“丹妃,你老公不夠意思啊,我都不知道!”
張丹妃知道這不是一句玩笑,不冷不熱地說:“他知道你今天上班,就沒喊你。”
“那好吧,我找田跡墨算賬去,嗬嗬。娃娃,你三姐新進了不少高檔的化妝品,看著好就拿去試試,別客氣。那什麽,我先走了,你們三姐妹慢慢聊!”
“謝謝凱哥,我不化妝的。”
“就是,咱們娃娃天生麗質,清水芙蓉!走吧,娃娃、丹妃,他們男人搞小圈子、小團體,咱們女人也有‘聯盟陣線’!”李三姐一邊說著,一邊回頭跟店員交代了兩句,然後一左一右地挽著倆人出了門,直奔美食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