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弦上唯一的音符
曆軒語看著高高的圍牆,天空有雨飄灑,像他的心,就這麽陰暗著,找不到太陽。
牆外的世界多好,那是充滿快樂和自由還有醉人的愛情,而這一切,竟是自己親手摧毀的。窗外的草叢有一隻老鼠迅速穿過,曆軒語的眼神久久注視著,心裏無限悲涼,自由多好,他好好的一個人,現在竟然活成羨慕一隻老鼠的自在。
有句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曆軒語想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心想創業,卻交上了幾個損友,自己的腳步,就慢慢地脫離正常的軌道,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一回首已經是戴罪之身。
曆軒語雙手捂著臉,心裏萬念俱灰,不知道等一會的探視,女友粵成麗會怎麽樣。粵成麗是自己談了三年的戀人了,一路都主張腳踏實地,像老黃牛那樣地墾荒創業,現在,自己落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麽能力什麽臉麵守護一份如花的愛情,他把頭皮揪得生疼。
粵成麗來了,臉色有些蒼白,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麽溫情,她隔著玻璃窗,對著話筒,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像串串珠璣淌出,瞬間融化了曆軒語所有的絕望。她的眼中,彌漫的柔情似水,浸潤得曆軒語想仰天大喊:什麽是愛情。這就是愛情,無論富貴貧賤,無論高牆內外,那雙手伸出來,都是告訴他,愛是一生一世的不離不棄。
曆軒語看著粵成麗離去的背影,淚水一次次濕了眼眶,他給自己重重地發誓:重新做人,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對愛人至死不渝的人。
日子就這樣默默地淌,轉眼兩年十個月過去了,曆軒語終於站在高牆外,他獲得了提前出獄。沒有告訴粵成麗,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二是想突然的出現,會不會遇見自己最不想遇見的情況。提著很簡單的行李,他的心卻又開始沉重了。
粵成麗學的是古箏專業,是那種渴求完美生活的女孩,這半年裏,她來的次數明顯減少了。軒語觀察到了,她似乎越來越消瘦,臉色的化妝卻一次濃過一次,塗著深深的眼影和唇紅,每次還換著不同款式的帽子出現,如同花蝴蝶一般。
最近一個月,粵成麗沒有來,隻是說工作公司忙,她要準備好一切,等著他的出獄。家人來看他的時候,吞吞吐吐地告訴他,有好幾次都遇見粵成麗和一個男青年在公司裏出入,別不是變了心,踏上另外一隻船,夥同外人在轉移公司什麽的吧!
曆軒語心裏多了不安,自從自己入獄之後,自己創辦的公司的資金因為犯罪都讓法院充了公,隻是剩下那麽的一個空殼。是粵成麗堅持要繼續開辦下去,說從哪裏跌倒了就從哪裏爬起來。從她的談吐中和家人的言談中,軒語知道,公司已經進入了良性的循環。她說過,等自己出去了,就是一個意氣風發的總經理。她會退到幕後做一個溫柔的小女人,現在家人帶來的這些傳聞,再聯係她這段時間的表現,曆軒語變得煩躁不安了。
將近三年了,熟悉的道路還是一樣的,隻是多了一些嶄新的發展。曆軒語走到公司的側邊,說是公司,其實就是自己租來做物流的一個門麵,裏麵幾個人的身影在忙碌,都是陌生的身影,自己出事後,先前跟著自己的人都散了,現在這些,應該都是粵成麗後麵聘請來的吧!
站了好久,曆軒語想撥通粵成麗的電話,按下號碼卻沒有撥出的勇氣,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心裏的猜疑和不安就更重。
一個幹活的夥計顯然是注意他很久了,終於忍不住走出來:“你找誰?還是有物件要托運?”“我想見你們的老板!”曆軒語說話了。
“老板出去了!”夥計說。
“什麽時候回來?”曆軒語問道。其實他多想衝口而出問:“你的老板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但是這樣的話讓他硬生生地吞回了喉嚨口。還是先回家吧,回到家,把自己清清爽爽地打理好了,再跟粵成麗打個電話,好過這樣胡思亂想的猜測,該來的事情還是會來的。
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吃了飯,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母親拉住了正要出門的他,說:“你去哪裏?”他說:“我想去找麗麗!”母親一撇嘴:“找她幹什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幾個月我親眼看見了幾次她和別的男人走得親親熱熱的,你的那個公司,該和她分清楚什麽就分清楚什麽,不管她現在做得怎麽樣的風生水起,所有的根基都是建立在你創建的基礎上,該說什麽話千萬不要嘴軟心軟的!”看著兒子一臉的痛苦,母親歎了口氣,聲音帶著疲倦:“兒呀!不是媽媽要給你潑冷水,你都沒有看見,那粵成麗這段時間瘦得很,誰知道她身體幹什麽來了,就是那物流的活那鋪裏都有幾個夥計,輪不到她有什麽出汗出力的!”
母親的話鋒一轉:“再說了!她這身子骨,娶進門我還怕我將來的孫子營養不良呢!”看著兒子越來越黯淡的表情,母親終於忍住不再說下去。
整整三天,曆軒語都把自己關在房裏,除了吃飯出來一下,在屋裏一根煙一根煙地抽,他必須理清楚自己的思路,跟社會脫節了這麽幾年,聯係粵成麗的表現,母親的話總不會是空穴來風,自己一直以為地老天荒的愛情,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有一個重新的認識?他看著粵成麗的照片,百味雜陳!
第四天,他站在鏡子前,決定出門了,這一次,他已經有足夠的心理來麵對最不想遇見的局麵。
公司裏還是那幾個身影在忙,他走了進去:“請問你們的老板呢?”還是那個夥計回答:“出去了!”“出去多久了?要多久才回來?”他問。
“出去一個多月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夥計說。
“我找她有一些私人的事情!”曆軒語說道。
夥計沉吟了一下,寫了一個手機號碼給他,說:“我那天看見你站了那麽久在門口,我們也不知道老板什麽時候回來,她走的時候也沒有說個具體時間,老板說我們這段時候如果有事,都由郝先生負責,我們這個月的工資,都是郝先生發放的,這是他的電話,你如果有什麽急事,就聯係郝先生吧!”
曆軒語接過號碼,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郝先生?什麽人?粵成麗九成九去做了他的太太,所以現在全麵的事物都由郝先生接管。在他的印象裏,粵成麗不喜歡出門,跟他拍拖這麽幾年,這個小城,她都不愛走出去,現在還有什麽事,讓她一個多月都不出現?想到這裏,曆軒語感覺頭一陣陣發昏。
按了幾次才按清楚眼前的手機號碼,他撥通了,接聽是一個聲音渾厚的男人。他自報了名字,對方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說:“我等你已經很久了,我們見個麵吧!”
見麵了,郝先生戴著一副眼鏡,斯文俊雅。兩人在咖啡屋坐下。曆軒語還沒有開口,郝先生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來了一個文件夾放在他的麵前,口氣無不遺憾:“你如果早出來三天就好了,就可以見到她最後一麵了,現在我隻能讓所有的東西都物歸原主,完成她交代的事情!”
那個文件夾裏是厚厚的病曆,還有公司所有收入的明細賬,最後,是她的一封信:
“軒語:原諒我!我已經盡力了,依然沒有撐到可以一起牽手的日子,深深地告訴你,在我有限的生命裏,你一直都是我弦上唯一的音符!在天堂裏繼續愛你,你也一定要好好愛自己!”
郝先生扶住他不停顫抖的雙手,說:“你要堅強,要像粵成麗一樣,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乳腺癌病人。我是她的主治醫生,她在化療的時候,還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怕你看見她的脫發和消瘦,自己把妝畫得非常美麗才出門。三天前她走的時候,眼睛久久不閉,她一定在等你呀!她不讓自己的家人告訴你,是想讓你順利地服完刑期出來,不要出現什麽意外。還把公司的事務托付給我,說你很快就會出來接手的,我沒有想到你出來得這麽快!如果再早三天就好了!”郝醫生說著連連搖頭歎息。
曆軒語把頭深深地埋在掌心,他哭了,他真希望全世界在這一刻可以停止轉動,都來聽聽他那懺悔心碎的聲音。
心靈菩提:愛濃入了骨髓,怎麽的清苦,都不會說出自己的單衣、孤枕、青燈。苦與累折疊成詩,隻為了給對方環佩妙音。更想自己化身為泉,洗滌迷路的靈魂。
有些劫難躲不過,那麽就留下幹淨的聲音,滋潤和喚醒相戀的生命。長路漫漫,心隻要回歸正直善良,便得永生。在紅塵裏做一次最簡單的燃燒,隻為涅。真相一旦打開,心一定會被濺得波光粼粼。
愛你,與血緣無關
蒙沫沫打開鞋盒,拿出白布鞋,放在地上,怎麽兩個腳穿進去感覺不對,她定睛看清楚:天!怎麽會是兩隻右腳的鞋。看來這個城市欺生。蒙沫沫讀上這裏的大學,母親也特意賣了房子過來陪讀,今天是自己第一次單獨出門去逛街。
蒙沫沫拿起鞋,哭笑不得,心裏有氣湧出:“好你一個糊塗的店家,怎麽裝盒的時候會放入兩隻右腳的鞋,一定是當時顧客太多,自己讓營業員拿出幾對試穿,這樣就給裝混了。”
同住的小晨走了進來:“沫沫呀!今天是不是發達了,到處購物呐!”蒙沫沫扁嘴:“還發達呢!你看看,就買了一雙鞋,還是兩隻右腳的!”小晨笑得直不起腰來,等抹幹了笑出的眼淚,她說:“不對呀!我明明還看見你去買了衣服,你跟著人,我就沒有過去了!”蒙沫沫說:“你看見鬼了!我就去了鞋店,哪裏都沒有去了。”
小晨搖搖頭說:“不對,不可能,你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我看見的絕對是你!”
蒙沫沫伸過頭去,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小晨說:“我肯定,你今天的眼睛進小蟲子了!”小晨惱了:“誰跟你說笑呀!你別不是怕新買的衣服被我穿吧!你自己去問問陽珊珊,她跟著我去逛的,我們四隻眼還會看錯不成!”
蒙沫沫看著小晨認真的樣子,說:“那你們一定是看見和我長得相似的人了!”小晨扁扁嘴說:“你以後出門最好頭上蓋片葉子,把自己當成隱形人好了!”
蒙沫沫笑嘻嘻地湊前:“你生什麽氣呀!你看看,我兩隻右腳的鞋都不知道找誰生氣,你有什麽好跟我生氣的!”小晨撲哧笑了。
吃過晚飯,蒙沫沫就拖著小晨去鞋店換鞋,那店員奇怪地看著她倆,好像看兩個星外來客。蒙沫沫不客氣地拿出鞋子,說:“你們看看,你們的工作質量,怎麽會幫我打包成這樣的鞋子。”一個店長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靚女!你怎麽回事?我們不是已經幫你換過了嗎?你又從哪裏弄來了兩隻右腳的鞋?”蒙沫沫氣來了:“我換過,打從你這個店麵出去後我現在第一次再踏進來,你們不是這樣做生意的吧!你們不換那兩隻左腳的鞋你們不也賣不出去嗎?”幾個店員低著頭嘀咕起來。
店長皺著眉頭,她拿起蒙沫沫的鞋翻來覆去地看,說奇怪了!轉身從鞋櫃翻出鞋盒裏的鞋來,真的找出了兩隻左腳的鞋出來,分別配成對,遞給了蒙沫沫一對。蒙沫沫得意了,說:“你看嘛!這不就是了。”
店長的表情很奇怪:“靚女,我們真的剛才已經換了一雙鞋子出去了,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拿著兩隻左腳鞋的女孩,換給她了變成我們又有兩隻左腳鞋的配不上,現在你又拿了兩隻右腳的鞋來,也確實是我們店裏賣出的,現在就完全配對上了。應該就是我們工作人員把你們前後試鞋的兩個人裝錯了,那個人是你的孿生姐妹吧!”
蒙沫沫睜大眼睛,努力地看著店長,店長的表情很認真,臉上一片真誠,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幾個營業員走過來,七嘴八舌:“對呀!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剛剛那個才走沒有多久!你們去追都可能還追得上!”說著一個女孩用手向東邊一指:“她就是從這個方向走了,十分鍾都不到!”
小晨使勁拉了拉蒙沫沫的手說:“我們去追!”說著對店裏的人點點頭,拿起鞋牽著沫沫的手走出店麵。
看著沒有回過神來的蒙沫沫,小晨說:“別愣了,我相信她們說的話,我也相信你下午真的沒有去買過衣服了,但是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真的在這裏出現了,我擔保,那人我看過,就是你的複製品!我們現在就去追來看看。”
蒙沫沫突然停下腳步,說:“我還是先回去問問我媽媽,我是不是還有一個孿生姐妹在這個世上好了,不然去看有什麽用,隻是很相似而已罷了!”小晨說:“你媽媽是幹什麽的呀?”蒙沫沫說:“她是醫院的助產士。”小晨伸了伸舌頭,說:“恐怖,我最怕醫院了,那裏麵的人都好像整天戴著口罩,露出兩隻眼睛跟我們隔開一個世界似的。”
兩個人快步走著,遠遠看見一個獨行的女孩,小晨指著說:“應該就是這個,先跟去看看像不像你再說。”兩人腳步更快了。
女孩走進了一家別墅,後麵兩人趕到的時候,站在鐵門外發愣,一條大狗躥了出來,對著兩人狂叫,聲音在夜裏分外刺耳。
一個婦人吆喝著大狗,轉身歉意地對兩人笑笑,視線定格在蒙沫沫臉上時,婦人如遭雷轟,整個人刹那間愣住了。
蒙沫沫給看得不自在,她牽著小晨轉身離開。
“孩子!你的胸口是不是有粒紅痣?還有你的左腋窩下有塊青色的胎記,對嗎!”婦人突然在後麵一字一頓地說。
蒙沫沫的腳步生根一樣地站定了,她那一刻驚呆了,猛然轉過身:“你是誰?你怎麽知道的?”
婦人突然痛哭失聲,對著屋裏喊:“老路!你快出來,你女兒回來了!”說著向蒙沫沫伸出雙手。蒙沫沫嚇壞了,她不停地退後,小晨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看見屋裏一個中年男人和先前進屋的女孩都跑了出來。
那個女孩就是另一個蒙沫沫,蒙沫沫就是那個女孩,大家看著,終於悟到了其中必有內情。場上的氣氛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蒙沫沫和小晨隨著這一家子走進了屋內。
婦人淚水沒有停過,當她問清楚蒙沫沫母親上班的地方,她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老路也跟著激動起來,還是那女孩上前安撫了父母。
婦人說:當年我就是在你母親工作的醫院生孩子的,由於大出血,我的神誌一直都模模糊糊,隻是依稀聽到接生的人員說:“看這孩子胸口有那麽好看的一顆紅痣,左腋窩下還有青色的胎記呢!後來等我完全清醒的時候,看著抱在手中的女兒,卻沒有發現她胸口和腋下什麽都沒有,我跟老路說起,他說我是幻覺,這個幻覺卻常常在我的夢中出現,我們那時候沒有現在這麽先進,沒有去做過產前檢查,也不知道懷的是單胎還是雙胞胎,但現在我看見你,我就確認了,這些年我不是有幻覺,我當時生下的應該就是雙胞胎!我想讓你和我做親子鑒定!”說著婦人和老路眼睛充滿著期盼看著蒙沫沫。
蒙沫沫低著頭,她心裏一片混亂,但是確確實實已經相信了眼前這位母親的話,她的生日,也正好是眼前這位母親在那間醫院生產的日子,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她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我先回家!我會給你們一個答複!”
回到家裏,蒙沫沫看著母親,沒有隱瞞,就將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全部倒了出來,說完後看著表情急劇變化的母親。
母親沉默好一陣後終於控製不住哽咽出聲:“沫沫!原諒媽媽!媽媽真的愛你的!我結婚後一直都沒能生育。你出生的時候我正好當班,後來塞了大紅包給值班的醫生,我們就這樣把你留下來了!媽媽是做錯了,但是這麽多年也是真心愛你的呀!”
蒙沫沫突然帶淚笑了,她伸手擦去母親眼角的淚珠說:“媽媽!我看得見,我小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你為了我也一直沒有改嫁,這些年為了我可以讀好學校你又變賣了房子!我現在知道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媽媽的愛都是一樣的,你放心,我依然還會是你的女兒,但是,從此我生命中會多了另外一對爸爸媽媽!”
蒙母抱住女兒大哭:“我馬上跟你去你親生父母家賠罪!”
蒙沫沫拿出了生母的電話號碼,她相信,她一定可以幸福地擁有兩個家庭的愛。
心靈菩提:錯誤是一個灰色的話題,醜陋與一念惡行鑄就,心靈上即蒙上厚重的陰影,同時與無地自容並駕而行。分秒一頁頁撕去的日子,薄薄的紙頁裏承載著多少厚重的真情,這搖籃裏聆聽過生命的拔節,與血緣無關,卻不能否認一份母愛的真實存在。那一刻,一個一塵不染的孩子撫摸出一個母親真心的懺悔與疼痛,與其在怨恨中苦度終身,不如一個理智的抉擇,讓大錯化為大愛,這愛,一飲便是一生。
傳說中的九十九道彎
他一直沒有找到女友,不是長得不帥,不是人不好,隻是在村裏,流傳著那麽一段傳聞:他的祖上,是從湘西遷過來的,而祖上做的職業,是趕屍。
趕屍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職業,就是把那些孤死異鄉的人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讓死去的人走起來,一直走回故鄉,從事讓這些屍體走路的人,稱之為趕屍。那時候,這個職業是少之又少的人在從事。民間有一種說法,趕屍的人會斷子絕孫的,所以生活沒有逼迫到一定的份上,是沒有人願意從事這項職業的。
他是傳說中的第三代,村人眾說紛紜,祖上做過這職業,還能傳下後代,那報應就怕不知道發生在哪一代,在這個閉塞的村子裏,姑娘們看見他都躲開了。
他其實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是村人看了他可憐,東家飯西家菜把他養大,但是幾乎每家人都拒絕他上門做客,怕他帶著祖上的邪氣進門。
這段時間村裏常鬧鬼,隻要出到村口三裏地之外的一個嶺口,牛去牛失蹤,豬跑豬不見,連村裏的小木木,才五歲,也跟著不見了。一時間,村人家家自危。村裏的男人們組成了一個隊伍,想到嶺口去探查真相,白天還沒有到地點就看見密林中突然冒出黑煙滾滾,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尖叫聲,像傳說中的鬼魂。嚇得村人個個止步不前,夜晚遠遠就看見樹枝上有白影子在飄,還有兩條長長的袖子,宛如女鬼顯靈。
嶺口陡峭,卻是山民們出山必經的路口,現在出現了幾十年未遇的異常,村裏最大歲數的老人說這是應了預言中的劫難了。如果度不過,村人將留不下活口。老人的話一出,村人頓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
他在距離一群群交頭接耳的村人的不遠處坐著,天色已蒼茫,有幾隻烏鴉在枯枝上發出聲音,更增添了悲涼。他從來不相信什麽鬼怪,對於一片愁雲慘霧籠罩的村莊,他想自己該做些什麽。
老人的聲音遠遠飄來:“如果可以找到傳說中的九十九道彎,那裏是王母的七個女兒洗過澡的仙潭,聽說七仙女飛天時拋下一枚果子,化成童子,專門看護潭水,如果誰可以去取回那潭水,每一個人喝上一碗,就有仙人護體,這次的坎,就化解了。”七嘴八舌的聲音:“那九十九道彎在哪裏?”老人說:“我也沒有去過,但是看過那入口的路徑,就在那裏!”老人的手指一指,看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位置,叫鬼跑焦,終日雲霧繚繞,山峰特陡,傳說中是鬼過都會給燒焦的地方,屬於原始森林地帶,村人的足跡,幾乎沒有踏入過。
老人說:“我年輕的時候為了配齊一味稀有的藥材,就仗著年輕氣盛,進入過鬼跑焦,爬上第九道彎的時候親眼看見了一個山洞口,裏麵外麵都長滿了那些盤根錯節的植物,我不敢進,就是這麽看了一眼,就給蛇咬了,那是觸犯了神靈呀!”老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村人越聚越多,越來越沉默,先前還有點聲音,慢慢變成了可怕的寧靜。一個外號叫二癩子的人突然尖聲叫了起來:“那地方我聽說誰去誰死,上天從來都是會嚴懲那些冒犯他們的人類,誰還想存留下屍骨給後人拜祭,就為自己的子孫後代想想吧!我先聲明,我是不會去的!”
二癩子的話一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又起,很快又是一片死的寂靜,所有的聲音無一例外都是那麽一個共識:不去!
他一直在聽,他看著個個姿態各異、表情都保持同一樣僵硬和哀傷的村民。他站了起來,腳步聲在這一刻分外響亮。他對著村民堅定地說:“我去!”
村人看著他,眼光中充滿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村長的嘴唇顫抖,想說什麽都沒有說出口。那個描述傳說的老者站了起來,拄著拐杖,緩緩走到他的麵前,用如同老樹根一樣的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麵,良久,老人才緩緩地說了一聲:“好孩子!”兩滴混濁的老淚隨著皺紋滾落下來。
二癩子的尖叫聲又傳來:“那敢情好!你反正無依無靠,這一走也無牽無掛,說不定就不小心做了王母的女婿,那日子可比在這裏快活!”村長突然重重地對二癩子拍了一巴掌,“呸”了一聲:“閉上你這張鳥嘴,誰說土土無依無靠,我們就是他的依靠;誰說土土無牽無掛,我們都是他的牽掛!”二癩子捂著臉,委屈地喊到:“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災難還在後頭呢!”
他叫土土,他不是沒有名字的,土土,是村人給他的稱呼。
土土出發了,他長了三十年,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身後移動著這麽多的身影,黑壓壓的一片,村人都出動了,全都默默地跟著他的腳步到了村口。他想,這也是最後一次了。他有些感傷,村長的聲音哽咽:“如果實在找不到,你就回來!我們一起麵對還要發生的事情!”老人拄著拐杖,伸出九指,說:“記住了,洞口在第九道彎上!”土土用力地點點頭。
土土背著一個大大的背簍,裏麵放著幹糧,腰間插滿了尖刀鐮刀,那是村人一起拿出來的,選出了認為最鋒利的刀刃。
到了,村人的身影早已看不見,路越走越陡,高度不斷地攀升,腳下都是那些長年累月積下的枯枝爛葉,還有數不出的藤藤枝枝。
土土看見了那些村人想采集的珍貴草藥材,毫不客氣地拔了出來,放進背簍裏,一路走一路看,很快,背簍就滿了。他有些後悔,沒有帶上更大的背簍來,這些藥材,他知道,值錢,讓村人到山外的鎮市去販賣,換回來的就是一遝遝鈔票,要賽過在地裏刨下多少個日子的收益。
看著自己渾身上下的刮傷痕,土土心裏充滿愉快。這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自己活著的價值,而且,終於看見了第九道彎上那大大的山洞口。出來的時候是早上,透過樹梢感覺透入的陽光,他知道,已經到了黃昏。
鐮刀真的是鋒利的,山裏長大的人,有自己長年來開路的感覺和經驗,土土進入了山洞,裏麵潮氣撲麵而來,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屏蔽到洞口那段密密麻麻的老藤枝葉砍開。越砍越少了,突然眼前一亮,多美麗的山洞,像《西遊記》裏花果山的水簾洞。目光所及之處,這裏不像紅塵,石鍾乳垂懸倒掛,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朝代的山石,每一塊都是一個形狀一個傳說。這裏的水清澈見底,裏麵能看得見很大的魚,魚身一個翻卷,就是一朵大大的水花,如同白蓮。土土笑了,這裏難道就是傳說中起七仙女戲水的地方,這裏的水應該是村人們都期盼的聖水。土土想了想,看見一片大大的厚實樹皮在水邊,土土決定,先不取水,要沿水路而入,看看源頭在哪裏,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不可能就這麽一塊,他的水性好,不擔心。
他砍來了一根小樹幹,用樹皮做船,樹幹做槳,沿著水路前進。不知道過了多久,讓人目不暇接的美景盡收眼底。突然,看見人影火光,聽見了人聲:“你看好了,那個趕屍的後代都不知道會不會找到這裏,看見有人,你就給我……”隨聲狠狠地做了一個劈的姿勢。土土忙躲在巨石後。他聽出來了,那是二癩子的聲音,他怎麽會在這裏?
土土看清楚了,前麵的水邊有一塊很大的空地,二癩子和一個滿身橫肉的男人坐在一起說話喝酒,麵前搭起木架,上麵一條牛給切割得亂七八糟,下麵用木柴生著火在燒烤著。橫肉男人聲大若鍾:“你小子什麽時候才能把人搞清楚了,老子我要出去看世界,在這裏悶了十多天,人都悶出病了!”二癩子笑嘻嘻:“你看,這個妞多水靈呀!出去少說也不低於一萬,這娃,傳宗接代一點問題都沒有,也不低於兩萬!你看看,你去哪裏找這樣的生意,再等多幾天,老子我再找十萬八萬過來,你我到時出手一平分,哈哈哈,香的辣的還不是由我們來說!”土土聽得血往腦袋上湧。他看見了,村裏最美麗的姑娘翠花和小木木竟然給綁著手腳斜斜靠在岩壁邊。原來村人所有的災難,都是這個二癩子搗的鬼。
土土躲著,身影一動不動,他知道自己必須等機會出手。二癩子終於喝完了手中那杯,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說:“兄弟你給盯著,我要回村去給咱找白花花的鈔票去了!”橫肉男子把喝完的二鍋頭重重一拋,酒瓶擊到岩石上,爆裂的聲音異常清楚,男子說:“你動作快點,老子想出山去喝那些茅台酒,不用整天灌這檔次的!”
二癩子的身影向前消失了,等了良久,土土確定二癩子已經走了。他輕手輕腳沿著水邊走了過去。男子坐在地上,背著他,嘴中哼著調子,身子也隨著調子的節奏搖擺。
翠花和小木木都看見他了,他慌忙伸出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兩雙本來充滿恐懼和絕望的眼睛馬上綻出了光芒,對著他使勁地點了點頭。
土土舉起手中的樹幹,對著橫肉男子走了過去,男子終於感覺到了異樣,說時遲那時快,在男子回過頭來的時候,土土的樹幹重重地擊了下去,男子“哼”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土土迅速幫翠花和小木木解了繩索,又驚又怕的翠花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小木木牽著他的手,怎麽都不肯放開。土土忙說:“快點,我們把壞人綁起來,等他醒來就麻煩了。”三人一起用力,很快就把橫肉男子綁得和粽子一樣結實。
翠花拿起地上一件戲服,說:“土土,你看,二癩子晚上就是把這不知道哪裏弄來的袖子長長的衣服掛在樹上來嚇我們村人的。”小木木奔跑過去,說:“土土叔叔,你看,我們聽見各種各樣的奇怪聲音就是這些影碟機和音響裏發出來的,二癩子叔叔把碟子放進去,就這樣把我們嚇得半死。”
翠花說:“那個該死的二癩子,跟我說我爹向嶺口走來,叫我快來阻止,我就跟著跑到嶺口,就這樣被他挾持到這山洞裏了。”
小木木說:“二癩子叔叔跟我說在嶺口的路上有一堆很好看的鳥蛋全裂殼了,小鳥們都沒有媽媽,我就跟著他來了,他就把我抓進洞綁起來了。”
翠花憤憤地吐了一口口氣:“小木木,你還叫他叔叔,以後都不準這麽叫,他是壞人!想賣了我們!”
土土歎了口氣說:“我們出去吧!趕時間,都是迷信惹的禍,讓二癩子鑽了這空子,給我們帶來了災難。快,我們馬上回村,不然下一個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誰。”
土土走出山洞,終於搞明白了,嶺口和鬼跑焦之間聯係著一條長長的天然山洞,二癩子應該是發現了嶺口這裏的入口,所以借這個地理位置來作惡,而村人百年生長在這裏,因為迷信的說法,誰都不敢多向前走一步,白白地浪費了這大好的資源。他決定,回去一定和村長建議,把這山洞開發出來,還有那麽多的珍貴藥材,這是一條滾滾的財源之路,隻要村人有錢了,就可以更多地開闊視野,不會再世代愚昧下去。
回村了,在他們的講述中,村人憤怒地打醒了醉酒還躺著床鋪上呼呼大睡的二癩子,而睜開眼睛的二癩子,看著眼前的一切,終於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土土看著激動異常抱頭痛哭歡慶的村民們,他想像以往一樣,一個人默默地走開。突然他感覺兩隻手都很溫暖,他一看:翠花牽著他的左手,一臉羞紅;村長牽著他的右手,笑逐顏開。
心靈菩提:無人傾聽自己的歌謠時候,自己可以舉辦一場視覺盛宴,在舞台上一節節地挺直脊梁,鏗鏘腳步,把一場苦難和青春同時點亮,幸福和憂傷,都坦然麵對。
九十九道彎是一個轉折,世人如果轉不過,就會讓邪惡無所顧忌,讓許多醜陋的目的得逞,人類相處的世界需要愛與溫暖,多一分理解,多一份擔當,多一份洞明世事的辨別能力,這世界更美好。
回一趟老家
中巴車停靠在站口,一對正在爭執的男女轉過頭來,女孩猛然推開男孩快步走上車。隔著玻璃,男孩拍著玻璃喊叫,女孩從窗口伸出頭,大聲說:“我去找我的豆豆哥哥,你永遠別後悔!”
她買了票,接過從售票員手中遞過來的車票隨手揉成一團,拋到車外。
劉劍皺了皺眉頭,對走到自己麵前的售票員說:“給我買兩張!”售票員吃驚地看著他,說:“你才一個人呢!”劉劍說:“報銷用的。”售票員不吭聲了,遞過車票。
車開了二十分鍾,陸陸續續有人上車,到了坑口站,一個帶著工作牌的男人走了上來,說:“大家把車票拿出來一下,查票啦!”女孩的臉色變了,看著查票員發愣。
查票員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說:“你的票拿出來看看?”她說:“丟了。”查票員聲音高了八度:“是丟了還是根本就沒有買票?”說著轉過頭同時盯著售票員。
“查票員,你過來,她的票在我這裏,你看!”劉劍晃了晃手中的車票,售票員著急的表情明顯緩和下來。查票員走上前,拿著票一看,點了一下頭,再不多言。
月亮灣站點到了,劉劍提著行李下了車,她馬上跟下車,說:“你等等。”劉劍轉過頭,說:“你要道謝嗎?”她一張臉漲得通紅,在夏天的陽光下鼻尖額頭細細密密地滲出了汗珠。
“你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對嗎?”劉劍說。
“你怎麽知道的?”她異常吃驚。
“坐過這條線路的人不會把手中的車票隨手丟棄的,因為這條線路的每一班車都要查票的!”劉劍說。
“我想把車票錢給你,另外謝謝你剛剛幫我解了圍!”女孩突然鼓起勇氣說。
“不用了,後會有期!”劉劍搖搖頭,對著眼前的女孩擺擺手,還沒有等她的回答,即時加快了自己的腳步離開。
女孩呆呆地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背影,口中喃喃地念到:“後會有期?難道我們還會再見?”
路邊有一張陳舊的木椅,估計是誰家裏不要的主動搬到停車落腳點給乘客歇息用的。女孩四處張望了一下,看來得在這張木椅上休息一下了。“豆豆哥哥!你在哪裏?我該怎麽才能找到你?”女孩拿出寫著地址的筆記本邊用手摩擦邊自言自語。
這裏一切似乎熟悉又似乎無比陌生,女孩用手提了提肩頭的吊帶,真該死,這麽熱的天,穿了吊帶裙,回去的時候一定會曬得像從非洲回來一樣,女孩抱怨自己。
手機響了,萬子的聲音傳來:“珠珠,你在哪裏?”女孩拿著手機沉默著,好一陣,才爆發似地喊到:“珠珠不見了,珠珠去尋找屬於她的蚌去了!”說完就馬上摁斷了通話鍵。
珠珠看著手機,眼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她何其驕傲,從來都是大家掌中的寶。這個萬子,竟然敢跟她大呼小叫,起因隻是她一時間之內買回了十套八套衣服,萬子竟然說她不會持家,將來做老婆就是個敗家婦,她看不起這種男人,自己不給女友買衣服,還在那裏說三道四。
她知道萬子沒有什麽錢,剛剛畢業出來的大學生,一路以來都是勤工儉學。她不也沒有花他的錢,自己兜裏掏還不行嗎?明天就要成為他的新娘了,就這點事,沒有想到他反倒過來上綱上線了。她咽不下這口氣,她要來找她的豆豆哥哥。
豆豆哥哥是童年裏多麽美好的回憶,他自己情願挨著餓都會讓珠珠享受公主一樣的待遇,還說過等她長大了要給她買一百套公主裙。和萬子大吵一頓後,珠珠就踏上了回鄉之路。
她記得小時候離開的那天,豆豆哥哥還托人帶給了她一粒晶瑩剔透的琥珀,裏麵有兩隻很好看的小昆蟲摟抱在一起,她沒有跟他道別,就隨父母踏上了回城的車子,這些年,這樣的一別就成了心頭的憾事。而這粒琥珀掛飾,一直都被她很珍惜地用紅繩係在脖子上。
這個地方珠珠一家很早就遷移出去了,二十年過去了,珠珠望來望去,竟然找不到印象中的一草一木。
萬子的信息來了:“珠珠,回來吧!我錯了!”珠珠憤憤地關閉了手機,她才不要他的道歉,她成心要玩消失的。
沿著記憶中最後的一點痕跡,珠珠找到了村裏的那座祠堂,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村人對祠堂的嗬護依然是不變的。豆豆有個本家叔叔就是看守祠堂的,珠珠知道,她就憑這點可以找到豆豆。
祠堂已經重新修築,一如寒霜染豔過的楓葉。祠堂門口的大花壇,三三兩兩地坐著許多老人,搖著蒲扇,聊著家常。
珠珠突然有些膽怯,看看四周,雖說農村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但是和城裏相比,這裏畢竟還是有天壤之別,自己口口聲聲對著萬子大喊說回來嫁豆豆哥哥,對於眼前的這種境況,真的豆豆出現了,自己還有勇氣停留嗎?
她的視線定格在祠堂西側的一間小屋裏,那裏的橫匾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閱讀室。那裏麵晃動的身影不就是那個幫自己買車票的人嗎?珠珠走了過去。
他沒有抬頭,很認真地整理著眼前一排排的書籍。一個女孩突然從珠珠的身邊闖入,風風火火,手中舉著兩個冰激淩說:“豆豆哥哥,你忙了一個多小時了,怎麽還不停下來呀!來,吃了先!”珠珠呆住了,難道他就是豆豆哥哥!看著眼前的兩人親親熱熱地拿著冰激淩分吃著,他的手還時不時地刮了一下女孩的臉。珠珠慢慢地退開了身子,走到不遠處的老榕樹下,眼淚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
不知多久,那店裏的女孩走了出來,一直走了珠珠麵前,遞過一張車票,說:“給你!”珠珠呆呆地接過,是回城的車票。那女孩竟然是先前那部中巴車上的售票員,女孩說:“我看你是初來乍到這裏,應該是走錯路了,怕你天黑沒有車回去,事先給你買了一張回程的車票,希望你能接受!”
珠珠接過,忍不住抬起淚眼,那閱讀室的男人身影,正背對著她。女孩又說:“你要不要進去坐坐,那個是我男朋友開的圖書室,我們可以在那裏喝喝茶!”
珠珠困難地搖搖頭,她說:“謝謝,那我回去了”掏出錢想給女孩,女孩笑笑地搖頭,說:“不用了,我拿的是優惠票,本來就沒有出什麽錢,當成禮物給你好了。”
珠珠看了看夕陽,打開手機,萬子的來電就響起,她終於按了接聽鍵說:“你來接我,兩小時後在市公交車站見!”夕陽斜斜地照在她的身影上,拖得長長的,隨著身影的移動,慢慢地消失在了祠堂之外。
女孩跑進閱讀室,說:“劉劍哥哥,你搞什麽鬼?為什麽要我配合這樣做。”劉劍一臉黯然,他一把卷起了褲腿,露出了裏麵的假肢說:“你看,當年為了送珠珠一粒老樹上掛著的琥珀,豆豆從樹上跌了下來,沒有多久就去了。我當時也跌斷了腿,豆豆臨死前叮囑,一定不能讓她知道,他要讓她快樂地活著,而不是在對我們的負疚中度過一生!前麵她上車的時候你也看見了,她男朋友在喊:‘明天就要拍婚紗照了,你要到哪裏去。’她其實已經是個準新娘了,隻是在鬧性子才來這裏的,我所做的,隻是讓她在走錯路的時候送她回程!我也對得起豆豆了!”
女孩一臉歉然:“你怎麽認出她來的!”劉劍淡淡地說:“她的脖子,那粒琥珀已經跟了她很多年,你仔細看那根係琥珀的紅繩,就知道,豆豆在她心裏還一直留著一個位置!”
女孩說:“明白了,所以你要冒充她的豆豆!讓她死心!那我呢?”劉劍說:“你什麽呀?”女孩使勁一掐他的胳膊,說:“你木頭人呀?我等了你那麽久,你也要像在珠珠麵前一樣戴個假麵具不成?”劉劍說:“我的腿你知道的。”女孩嗬嗬一笑,說:“我就是要當你那隻腿,一輩子陪你走,不行嗎?”
劉劍笑了,用手輕輕擦去女孩臉上因激動滲出來的汗水。
心靈菩提:總有些記憶留在心裏最深的角落,暖暖地開著小花,青梅竹馬裏的愛同樣情深義重。青春的天使,心潮濕的時候就想把心事放回童年的路上曬曬。回一趟老家,落淚的天空知道,這裏有著女孩終生無法知曉的心靈福祉,為的就是維護著一顆心靈繼續美好的前行。
很多的人,成長的路上曾經把愛的手伸出,投出一份情懷熠熠生輝,鑲嵌成另一個靈魂的深邃風景。這愛不管你懂與不懂,知道與不知道,一抹兩小無猜的雨煙已經完整地賜給了春天。
那一段路沒有回程
終於放暑假了,靈子想自己又可以有很多時間幫父親做事,她滿心歡喜,想給父親一個驚喜。她悄悄走近家門,伸頭一看,父親鹿銘把一疊東西壓在櫃底,很小心,壓好了還四處看了看。靈兒知道,父親在尋找她的身影,想到這裏,她把身體向暗處縮得更深了。
靈子看著父親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門前的小路上,馬上走進屋裏,想掀開櫃底裏看個仔細,費了好大勁,勉強挪出櫃子露出一條縫,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見了,裏麵壓著一疊百元大鈔,靈子長了整整十三年,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多錢,她的額頭冒汗了,一是因為櫃子太重,二是情緒太激動。
“小靈子,小靈子!”隔壁的李奶奶站在窗口喊。靈子慌忙把櫃子放下,認真地看看位置,確定父親不會發現有過挪動,她才大聲地回應李奶奶一聲。
走到門外,李奶奶慈祥地笑了,從身後的背簍裏拿出了一個書包,有些髒,有些地方還有裂口。李奶奶自豪地說:“你看,這是我今天最大的收獲,早就聽你爸爸嘮叨,要給你買一個新的書包,錢又不寬裕,現在好了,你看,多新的書包,我拿去幹淨,再給你補補,就可以用了,這個書包可比你那個舊書包強多了!”
靈子的鼻子發酸,她和父親租住了這城市中最低廉房租的地方,這裏住的很多都是撿破爛收廢品為生的人們。像李奶奶,就是孤身一個人在這裏待了很多年,直至看見她和父親搬來,整天歡喜得和什麽似的。靈子困難地吞了吞口水,很想脫口而出,我的父親有錢了,很多很多的錢,我可以要他買一個嶄新的書包,不需要總是去揀一些舊東西回來。話到嘴邊又咽下,她不知道,相依為命的父親,為什麽會偷偷拿回那麽多錢,為什麽不告訴她聽,從懂事起,印象中的父親,每次都會把皺巴巴的角角分分很認真地在她的麵前疊好,告訴她,這些錢,都是要一點一點攢起來給她將來讀大學用的。這一次,父親怎麽了!
李奶奶奇怪地看著靈子,忍不住拍拍她的肩頭,說:“靈子,你怎麽了,是不是看見這個書包太開心了,靈子乖,認真讀書,等長大了,賺錢了,就給奶奶買那個叫什麽香什麽兒的包,讓大家看看,我們窮人的孩子多爭氣!”李奶奶自顧自說著,幾乎沒有牙齒的嘴咧成了一朵花。
靈子說:“奶奶,是香奈兒!”李奶奶連連點頭,說,“對,就是那個什麽香奈兒,明星都掛那個。”
這個時候,父親的身影遠遠地走了過來,靈子忙說:“奶奶,書包你先拿著,我先給爸爸做飯去。”
看著靈子轉身進屋的身體,李奶奶口中歎道:“多乖巧水靈的一個孩子,可惜,落到了我們這些窮人家裏!”邊說邊搖頭拐進了自己的屋子。
父親進來了,帶著重重的咳嗽聲,接著一口濃痰從喉嚨吐了出來,靈子慌忙拿著小手巾迎了上去。這些小手巾,都是靈子拿著舊衣服裁的,家裏窮,不像城裏人,可以隨時身上都帶著一包紙巾。這段時間,父親的咳嗽明顯加重了,所以家門口晾的小手巾,多得就像那些美容院發廊之類的地方,晾曬得門前的整株樹都是。
父親終於坐了下來,靈子的心怦怦直跳。她感覺到父親一定要跟她說什麽,一定是宣布那特大喜訊,告訴她家裏從此有錢了,說不定,可以不再住在這裏,如果這樣,她一定要求父親把李奶奶帶上。想到這裏,靈子覺得自己都想偷笑出聲了。
父親的表情很凝重,似乎很艱難,表情欲言又止。靈子的耳朵豎得高高的,她期盼地看著父親的嘴唇。父親的臉龐消瘦,膚色黝黑,長期的勞作,才滿四十的年齡外貌上看起來就像她那些同學的爺爺。靈子眼睛有些濕了,等父親開口宣布有錢了,她就要父親去做那個廣告上說的什麽拉皮手術,一定要那些醫生護士把父親那些過早出現的皺紋拉平,像那些有錢人,臉上滋潤得就像家鄉的水蜜桃那樣光鮮。
父親終於開口了:“靈子,你也長到十三歲了,在舊社會,你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可以談婚論嫁了。現在,你上了初中,也可以自給自立,現在正好放暑假,要不,你先試著去打份工,賺些錢可以交下學期的學費?”靈子死死地看著父親,她懷疑自己聽錯了,眼前的人,一定不會是她的父親,一定是誰帶著父親的麵具在跟她說話,她的眼淚幾乎湧出眼眶。
父親沒有看她的臉,繼續說道:“現在隻是開始,我希望以後,你都可以這樣做下去,用自己的雙手賺來自己的學費,讓自己的勤勞把自己帶進大學!”靈子站起身,搖搖晃晃,她捂住耳朵,淚水終於奔湧而出。
她大聲對父親喊道:“夠了,夠了,不就是要告訴我聽不要用你的錢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用你的錢,一分也不用,以後我會自己用手賺錢養活自己,我、我恨你、恨你!”說完,靈子丟開手中的那正在掐絲的地瓜苗,捂著臉奔跑出門。
李奶奶站在門外,擔憂地看著,一行混濁的老淚順腮而下,老人拿起袖口擦了擦,說:“老鹿呀!你這樣做太傷孩子了,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不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呀!你說說,假如靈子這一跑,有什麽意外或想不開,你說該怎麽辦?”
鹿銘痛苦地搖搖頭說:“已經整整十三年了,靈子從來就在我的懷抱裏生活,再苦再累都還有我這個父親頂著,她一定要學會獨自麵對生活!”夕陽斜斜地照射進來,晃得鹿銘眼角的淚,晶瑩剔透。
靈子哭得昏天暗地,她的指甲深深地紮進土裏,做夢都沒有想到一直把她當成掌中寶的父親,在擁有厚厚地一疊錢之後,竟然要和她劃清界限似的,讓她用雙手去打工。她不怕苦不怕累,窮人家的孩子,沒有什麽坎踏不過,隻是現在,她無法原諒這樣自私自利的父親。
天黑了,靈子看了看還沒有燈火的家,她猜想父親一定出來找她了,她不要看見他。都說夫妻同林鳥,大難各自飛,沒有想到父女情深,也不堪富貴來襲。靈子使勁擦幹眼淚,這個家,這個假期她都不回去了,不見這樣絕情的父親,她一定會走出去,哪怕是當童工,也要用雙手做出錢來,給那個叫父親的人看看,女兒,沒有他也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父親嘶啞的呼喚遠遠傳來:“靈子!靈子!你在哪裏?回來,爸爸錯了,你回來呀?”李奶奶聲音伴隨其中,也在焦急地呼喚。靈子咬了咬嘴唇,擦幹眼淚,向著茫茫的夜色深處走去。
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靈子用心地疊好兩個月辛苦洗碗洗來的一千六百元。她很感激這家店的老板娘,沒有把她當童工看待,而是按當時的約定一分不少地把工錢給了她。老板娘說:“孩子,在我這裏差兩天就兩個月了,你也到了開學的時間了,怎麽都沒有見你打電話回家裏?你父母不過問你嗎?”靈子眼前浮現父親偷偷在櫃子下藏錢那一刻,心瞬時絞痛起來,她低著頭說:“我的爸爸不會擔心我的!”老板娘看著她的臉色,說:“你錯了,天下的父母都是愛孩子,我不知道你家裏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希望你現在回家,你的家人,一定在等你呀!以後假期,如果你不嫌棄,隨時都可以回我這裏做個幫手,我一定不會少你的工錢!”看著老板娘一臉的善意,靈子的淚水滾落下來。
終於到家了,怎麽屋前荒草萋萋,也沒有看見父親晾曬的衣服,靈子的心揪緊了。李奶奶拄著拐杖,顫抖抖地出現了,伸出手,沒有牙的嘴角不停地抽動著,靈子的心落到穀底。“爸爸,我的爸爸怎麽了!”她一把抓住李奶奶大喊。
李奶奶緩緩地訴說,靈子的行李全跌落在地。衝進李奶奶的家中,父親,真的已經成了那盒子中靜靜的灰?靈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李奶奶眼睛濕濕的,看著靈子低聲哽咽地說:“孩子,你誤解你的父親了,你不知道,他那天在櫃子下麵壓的都是冥錢呀!也就是那天,他去了醫院,醫生告訴他,他是肺癌晚期,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天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讓你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就想讓你自己去獨立,連自己後事要燒的冥錢都給你準備好了!你怎麽就不回來聽你父親多說一句呀!”靈子抱著父親的骨灰盒又哭得幾乎昏死過去。
天亮了,靈子牽著李奶奶,說:“奶奶,我知道錯了,以後,就我和你一起,我一定,不會辜負爸爸的在天之靈,我也一定會,憑著自己的雙手考上大學。”她的淚眼移到父親的骨灰盒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說:“爸爸,你等我,等我長大了,一定也會給你找一塊好好的地!那裏會很美!”李奶奶使勁地點頭,緊緊地抓住靈子的手。
心靈菩提:生活中無論發生了什麽情況,都請多看一眼,多問一聲,多了解一點,多一分鍾的默想,或許就沒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痛楚。事情的發生可以沒有預約,可以突如其來,心難過的時候,負麵的情緒會趁著心靈這時候打開的縫隙粉墨登場,泛濫出鋪天蓋地的晦暗陰冷和荒涼,黑暗就這樣來了,親親的人或許就這樣去了。
沒有誰對誰錯,一旦誤解成為心裏化不開的死結,煎熬的思念與懺悔的眼淚,是輕率下結論的人終生要付出的利息。
愛情無形
潘露失戀了,她剛和男友王文彬從天涯海角回來,王文彬就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簡單,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生活觀和價值觀都有天差地別的分歧。這種理由讓潘露欲哭無淚,她和王文彬是經常有些小小的爭吵,但是她不以為這是可以影響兩人繼續走下去的障礙,對著男友判若兩人的冷漠,她知道,不放手的愛情,隻會讓自己更加沒有尊嚴,她學會了在最深的痛楚中鬆手。
失戀後的潘露看著天涯海角拍回來的照片,同事粒粒跑來說道:“你知道嗎?現在的愛情像買賣,你的資本不夠雄厚,所以這個項目就經營不下去。你的他,攀上的是李處長那棵梧桐樹,這個陳世美,不出時日,就出人頭地了!”
看著潘露黯然無語,粒粒憤憤地奪過照片說道:“還跟他去什麽天涯海角,你知道嗎?什麽事情都是正反兩麵,天涯海角就是表示盡頭,愛情到那裏可以說地老天荒也可以說是愛到盡頭!”
看著粒粒,潘露終於忍不住,伏到桌麵上哭得梨花帶雨。她總算弄清楚,愛情這東西,其實是有形態的。
王文彬接下來的日子一如粒粒所言,公然和李處長的千金李宛成雙入對,在各種各樣紛紛揚揚的傳聞中把婚事提上議程。潘露的心像結出了厚厚的蠶,自己深深地裹在裏麵。
她耳中聽到最後關於他的消息,是王文彬在他們單位的遊泳池裏學遊泳,粒粒一臉不屑說道:“一個大老爺們,這個時候才來學遊泳,最好以後就直接浸死在那李處長家大大的泳池裏。”
粒粒在邊罵邊安慰潘露中也淡下了這個話題,關於王文彬的消息她也不再憤憤不平了,日子,一晃,就是一年。
這一天,潘露獨自去了毛峰山。山上管理處在山嶺的一處專門安排了地方,給來遊玩的情侶鎖上同心鎖,那些已經代表一生一世的鎖匙,都被丟入不遠處湖邊的一堆草叢裏,管理處說是一年一清理,每年都固定在這一天裏,就有環保部門上門處理那些鎖匙。
潘露不知道為什麽會選擇這個日子來,去年的這個時候,是她和王文彬在這裏攜手相約相伴的時刻,他們共同鎖過一把鎖。而今天,應該也是環保部門來清理鎖匙的時候。
潘露的腳步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同心鎖的位置,幾對情侶很深情地相依在一起,看見他們攜手對著湖邊拋鎖匙的瞬間,那道弧線劃得她的淚水晶瑩。
一個身影蹲在不遠處的湖邊,那身影如此熟悉,潘露不由得心裏一顫,怕相遇還是相遇,王文彬來這裏做什麽?他帶新女友來鎖同心鎖?想到這裏,潘露一股怨恨升上心頭,他的女友呢?潘露舉目四望,沒有發現什麽,她給自己換了一個觀察的位置,躲在樹後悄然地看。
一個胸前戴著工作證的老者走過,看見她的目光。老者搖搖頭說:“你看看,整一個傻小子,他都整整找了一個月了,我都跟他說不太可能找到了,他還堅持!”潘露忍不住低聲問道:“他找什麽?”老者說:“說是找一年前和他女朋友共同鎖上同心鎖的鎖匙!”說著老者繼續道:“這小子就是一根筋,都找了這麽多天了,我還從來沒有看見誰會回來找鎖匙,再說也找不到,他還每天找回一大堆那些鏽跡斑斑的鎖匙回來開鎖,我們勸說都不聽,等今天那環保車就會來清理,我看他呀,也就會死了這條心!”老者自顧自嘮嘮叨叨地說,全然沒有看見潘露的淚流滿麵。
潘露的聲音顫抖:“他想找來幹什麽?”老者說:“還有什麽,據他說是想找回昔日女朋友的心,用這個鎖匙去贖罪,現在年輕人,我搞不懂了,什麽愛情的表達方式呀!奇奇怪怪的,還跳到水裏去掏!”說著老者搖搖頭,一聲歎息,身影慢慢走開了。
潘露倚在樹邊,她突然感覺自己全身酸軟無力,想哭都哭不出來,事隔一年,他還想幹什麽?他不是已經快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嗎?自己的心裏,他依然還是有那麽深的位置,潘露緩緩地坐在了樹根上。
一輛車開了上來,那是輛清理垃圾的環保車。王文彬轉過頭,潘露終於看見了他的臉,消瘦了,臉上的胡須沒有清理,全然沒有了一年前意氣風發的形象,隻有那雙眼,還是亮亮的,手中,捧著一大捧鎖匙,走了過來。
王文彬沒有看見潘露,他在同心鎖下麵放下鎖匙,腳步不停地對環保車的工作人員走去,聲音傳來:“師傅,我想找一把鎖匙,我想請求你們暫停今天的清理,再給我一些日子,讓我可以繼續尋找!”那工作人員奇怪地看著他,眼神充滿了疑問,繼而不耐煩地說道:“我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是我們的工作不可以因為你一個人延誤,現在我們是必須清理這些廢物的,不然累積太多就影響了景區的環境!”說著不等回答,幾個工作人員就動手拿工具。
王文彬賠著笑臉說道:“師傅,這樣好嗎?再給多我幾天,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得到的,這些堆積的鎖匙,我到時自己出錢請人來清理得幹幹淨淨好嗎?”
工作人員的聲音:“腦袋有病呀!”潘露再也忍不住,她從來沒有看見王文彬這樣子低聲下氣過,她一直衝到他的麵前,對著他喊道:“夠了,夠了,你還想找什麽?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找得回一顆心嗎?你以為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可以改變嗎?你到底想幹什麽?”喊完,潘露痛哭失聲,淚水縱橫了一臉。
王文彬大吃一驚,呆呆地看著她,伸出手,拿出紙巾,想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潘露憤憤地拍開,說不要你碰。
王文彬的眼眶慢慢地紅了,他困難地說:“露露,你依然沒有忘記,對嗎?所以你來了,你和我相約是每年都來這裏一次,直到老去!”
潘露冷笑:“我當然來了,我和我的男朋友來了,他現在跟我走掉隊了,我去找他!”說著她拔腿欲走。
王文彬搖搖頭:“你沒有,你連說謊都不會,你聽我說,說完了,如果你還走我不攔,好嗎?”
潘露恨恨地看著他,抬起的腳卻也放下來了。
“李宛是我高中時候的同學,她的舅舅就是我鄉裏的書記,家鄉的那些領導想引進化工廠的投資,說是給村民帶來致富路,其實這樣做會讓當地的生態環境受到嚴重的破壞,那些工廠以後的汙染是無窮無盡的,鄉親們多次提意見,都沒有任何效果。恰好那時,李宛對我表示了好感,我知道李處長跟市裏熟,就把情況跟李宛說了,她答應和我一起做出努力,但是條件是我和她在一起。後來經過我和李宛的爭取,鄉裏在來自上麵的壓力下,不得不放棄建廠的想法。而我和李宛兩人之間都明白貌離神合的愛情最終都將是彼此的傷害,所以,我們也分開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去求得你的原諒,我去學遊泳,就是為了可以來這裏打撈鎖匙,我在這裏已經整整找了一個月了,就是希望可以找到打開你心門的鎖匙!”王文彬長長地說出了一段話,看著潘露,一臉情深與痛楚。
潘露低下頭,心裏百般滋味,王文彬在提分手前的一段時間,她確實也知道,他的家鄉準備引進化工廠,她也看見了他眉間的憂傷,但是自己好像沒有當回事,也沒有太過於關注過他這方麵的心事。抬起頭,她看見他發絲間冒出的那幾根白發,還有已經濕透的衣褲,她幽幽地說:“跟我回去,你想著涼嗎?”
心靈菩提:相愛的人沒有任何條件說不愛就不愛,歲月的渡口不同步停泊的理由同樣千千萬萬。分手沒有無緣無故的理由,隻是有些不計成本的取舍,卻會在付出之餘毫無收獲。不是所有的愛都會在原地等待,不是每一個愛過的人心裏還會徘徊在原地流放悲傷。
珍惜眼前人,珍惜失而複得可以寬恕你一切過失的胸懷。
春暖花開
金俊回到家裏,把書包往床上一拋,伏在桌上,號啕大哭。
父親金大新走了進來,脫去帽子,問:“孩子你怎麽了?”金俊用力甩開父親的手,說:“你走開,我不要你這樣冷血的父親,你讓我在全部同學麵前抬不起頭來,現在沒有人跟我玩了,都說我是土匪的兒子,你走開,去跟你收回來的那些東西做伴好了!”
金大新長長地歎息一聲,說:“孩子這是我的工作,我也是為了給城市一個幹淨安寧的環境。你想想,如果大家都這樣隨地亂擺亂買,這個城市像什麽樣子,你好好讀書,長大了就會知道大人也都不容易呀!”
金俊憤怒地衝著父親喊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看見別人亂擺賣都是勸離,大家都說你是好人一個,同學們從來不會因為我是城管的兒子排斥我。今天王奶奶那麽大年齡的人了,去擺攤,你卻把她的東西全部沒收了,還想推倒她老人家,現在我們班的人都說你是土匪,我不要你這樣的土匪爸爸!你走,你走!”說著金俊使勁地推著父親走出臥室!金大新看著傷心欲絕的兒子,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金俊傷心地抹幹眼淚,從懂事開始,他就和父親相依為命。平時父親上班沒有時間照顧他,都是隔壁的王奶奶幫著帶,還時不時地拿些好吃的東西過來。王奶奶的兒子也在這座城市裏,但是一年到頭也看不到人過來。他不知道王奶奶為什麽要去擺地攤,王奶奶好像並不窮呀!可是,在上學的路上看見爸爸那麽不留情地驅趕王奶奶,她都已經快七十歲的老人了,爸爸為什麽做得這麽過分?
整一個周末,金俊不敢出門,他害怕看見那些帶著指責的目光,本來自己一直引以為榮的父親現在變成鄰裏背後議論紛紛的對象,他小小年齡也丟不起這樣的臉!
周一了,金俊背著書包出門,就看見已經兩天都沒有看見的王奶奶。心裏很過意不去,因為父親,他這兩天都不敢去看老人了。老人看見他,慈祥地笑了,拉開手上的大包,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公仔,說:“給你玩的!”金俊看著眼前的一大包玩具,囁嚅地說:“奶奶,你今天還要出去擺攤呀!”王奶奶點點頭說:“是呀!年齡大了多活動些好!”金俊說:“奶奶,你別去了,我聽爸爸說今天市裏要來大檢查,他是沒有空回來吃飯的,還讓我自己去買飯吃,你去不安全的!”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低下了頭!
王奶奶撫摸著金俊的頭說:“傻孩子,你還在怪你爸爸那天趕奶奶的事呀!你爸爸是個好人,聽奶奶的話,爸爸做的事情永遠是對的。”金俊困惑地看著老人,說:“你不怪爸爸?”王奶奶搖搖頭,說:“你爸爸一直都在幫助我,這樣的好人,讚揚都還不夠呢!怎麽會去責怪,你們都錯怪他了!”
看著王奶奶費力地拖著一大包玩具,金俊的心裏,變得不快樂了,遠遠的,父親的身影站在那裏,是不是他要阻止王奶奶?沒有時間了,金俊帶著心事跑進校園。
晚上了,父親還沒有回來,連隔壁的王奶奶也沒有回來。旁邊的一個小同學跑進來,說:“金俊,你看新聞呀!王奶奶現在住院呢!好像跟你爸有關呢!電視台都來了,大家都在說這件事呢!你怎麽還坐在家裏?大家都知道你爸爸的名字了!”
金俊嗚嗚地哭出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等到新聞重播,是看到了,爸爸上班的地方給采訪的記者圍成一圈。那些長槍短炮讓爸爸的同事都招架不住,鏡頭切換到醫院裏,看見了一個年輕人在醫院的醫生辦公室裏很激動地揪著爸爸大罵,新聞裏說這個就是王奶奶的兒子,家屬強烈地要求有關部門嚴懲城管,賠償費用。而病床上的王奶奶,右腳足部打著石膏,正靜靜地打著吊瓶,新聞裏說將繼續報道事態的發展!
金俊抱起床角的存錢罐,那裏麵都是自己從會認錢開始王奶奶教他存錢的方法後存下的錢,現在爸爸讓王奶奶受傷了,不知道要不要坐牢,王奶奶要治療要好多的錢,帶著斷線一樣的淚珠,金俊朝醫院跑去。
王奶奶躺在病床上,滿臉疲憊。門外,站著拿著話筒的記者,金俊嚇得直想發抖,他剛剛進門的時候,聽見警察叔叔在打電話,說家屬的情緒比較激動!
金俊找到值班護士,哭著說:“我要見奶奶!”他怎麽都不肯相信,爸爸會把王奶奶推倒,平時爸爸對王奶奶要動用體力的事情都是能幫就幫,這樣的一個爸爸,就算是驅趕,怎麽會推倒一個那麽大年齡的老人。他不相信,現在沒有看見爸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