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路霆攔住米微璿說:“師姐,我有話問你!”米微璿有些不耐煩:“有什麽事就快說,我還有事!”路霆說:“剛才趙家立的妻子沒有那麽大的情緒的,為什麽你要先去跟她說就是護士打針滴快輸液速度才弄成這樣的?你這樣會害了阮月笛的。”
米微璿身體微微一震,臉色變得有些失色,她口中冷冷地哼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告訴你,剛剛陽陸建的外孫女還在罵她腳踏兩隻船,你是不是還想做那第三隻船呀!”
路霆不滿:“師姐,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我從來不去做那癩蛤蟆的美夢,阮月笛在我心裏清純得很。我現在就是想不通這個問題才來問你的,我是不相信阮月笛的工作失誤弄成那樣的,你要知道,我們平時什麽沒有做好,阮月笛都會給我們指出來,這樣一個老是為別人著想的人,我們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呢!我們應該是把所有的矛盾減到最低!”
米微璿冷笑:“把矛盾降得最低,好像她每次有事我都要表現出極大的熱情是不是?錯了就該承擔責任,誰也蓋不了,你不忍心讓她受傷,就忍心來傷害你師姐的感覺是不是?”
路霆啞然,看著臉上怒氣漸顯的米微璿,馬上說:“師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先聽我說完話。”
米微璿哼了一聲:“我沒有時間,我忙得很,再見!”說著調過頭,把下巴仰得高高的,挺起胸,快步從路霆身邊走開。
路霆用手搔了搔頭發,嘀咕一句:“變了,變了,女人的心,海底的針,男人永遠也不知道是怎麽被它紮傷的!”說著連連搖頭,走進辦公室。
院部,醫院中層在開會。會議的下一排,坐著賈平和陸春妮。院長耿有誌一臉怒氣大發雷霆,就差沒有拍翻桌子,賈平和陸春妮低著頭,一句都不敢吭聲。作為一個科室的主任護士長,他們知道,這樣的醫療事故出在自己的科室,什麽解釋都是枉然,再去辯解什麽隻會更加引火燒身,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院長說什麽,自己點頭按著他說的做,並做好筆記逐條地直接執行下去。
關於阮月笛是一定要處理的,目前是不能再留在內科了。在解聘還是轉崗的問題上,耿有誌發完火,開始征求大家的意見。陸春妮想說什麽,賈平在椅子下麵用腳碰碰她,示意在這種情況下,什麽都不能去開口。眾人一時間都沉默,生怕發表什麽見解都會招惹出耿有誌的勃然大怒。
婦科的郭護士長忍不住開了口:“看阮月笛安排在我那裏怎麽樣?我那科室沒有內科那麽複雜,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好上手的!”
急診科的歐陽護士長也忍不住說:“我聽過這個阮月笛的手腳幹活比較幹脆麻利,我們急診科也不夠排夜班的護士,不如到我那裏看看!”
兒科的葉護士長說:“我那裏就這個月剛好兩個護士去進修三個月,讓阮月笛補充進來給我應急一下就最好!”兒科的羅主任馬上表示反對,說:“她剛出了事,我們兒科都是要認真細致的護士,阮月笛她行不行?不能一個科不要了就塞到別的科室,誰都怕接這樣的護士,出了事科室的主任護士長也吃不住兜著走,你們幾個護士長怎麽回事?個個還弄得像撿到寶貝似的。”
陸春妮忍不住了,鼓起勇氣站起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她。賈平臉色變了變,他阻止不及,隻好決定靜觀事態的發展。
“在這裏,我先為自己的工作失職向領導做深刻的檢討,並表示我最大的歉意,作為一個內科的護士長,因為手下護士工作失誤導致病人的痛苦我是難脫其咎,關於領導任何的處理方式我都虛心接受。在這裏我想提一個自己的要求,看領導能不能把阮月笛繼續留在內科,我們本來就缺人手,很多護士一來到內科也要幾個星期才能上手,相比之下,阮月笛的工作能力是公認的,這一次的失誤,她也一定會好好地對自己進行檢討,謝謝大家,我說的就是這麽多!”說完陸春妮對大家點點頭,坐了下來。她不用看也知道賈平的臉色一定跟黑鍋一樣難看。
她是氣不過兒科羅主任的話,雖然阮月笛這次出了事,但是她的心裏,還是很欣賞這個在工作中非常得力的幹將。還有就是,她也始終懷疑,怎麽可能經驗那麽老道的護士會打了針不調滴速就走人呢?按她對阮月笛的理解,她絕對是做到萬無一失,就是剛入行的護士,都知道每一種輸入的藥物都有嚴格的滴速調節規定。但是這一刻她不能將這些拿到台麵上來說,她希望,可以繼續留阮月笛在內科,因為再用別的護士來填補,在工作能力上定不可能超越阮月笛。
幾個院部領導表情不置可否,這個時候,供應室的孟護士長站了起來說:“不如把阮月笛放在我那裏,我那裏不用直接接觸病人,可能讓她離開臨床一段時間調節一下會好些吧!”
耿有誌臉色陰沉,直接把眼神盯著護理部的兩個主任臉上。護理部主任童芳梅清了清嗓子說:“那麽就讓阮月笛到供應室去鍛煉一下,如果還是表現不好,那麽就讓她考慮個人辭職的問題了。”
陸春妮還想說些什麽,童芳梅對她微微地搖搖頭,用眼神示意她什麽也別開口了。耿有誌一邊整理桌麵上的文件,一邊說:“這事你們護理部決定,還有就是你們護理部自己開個會,注意一下你們護士形象,一個人在集體裏上班了,就代表的不是個人的形象而是集體在社會上的一個角色,要有集體的榮譽感,不要讓別人來說我們醫院的護士有作風問題!”
童芳梅有些愕然,耿有誌的一聲“散會”,大家紛紛起身。
童芳梅喊住陸春妮說:“剛剛院長怎麽會牽扯到什麽作風問題,這是怎麽回事?哪個護士又出什麽問題了?”
陸春妮苦笑:“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那趙家立的事情,已經都搶救過來了,不知道陽陸建的外孫女怎麽會說到阮月笛腳踏兩隻船,陽老局長你知道的,他性格剛毅得很,為了這事還當場扇了他孫女一巴掌,唉!總之是事情越來越亂,我都給弄頭昏了,這次阮月笛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童芳梅“哦”了一聲,說:“我都不知道,院長就知道了,可能是誰先告訴他了,難怪他那麽大動肝火。這樣吧!你幫我把阮月笛叫來護理部,我要和她好好談談。”
陸春妮說:“好吧!我去叫她上來,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今天這事過後,她的中午飯都沒有吃,一個人在值班房裏哭,我想讓她休息一下,不排班了,你看什麽時候讓她轉去供應室吧!唉,我們內科又少了一個好護士了!”
童芳梅有些不滿:“看來你私人感情帶了不少,還說她是個好護士,就算曾經是過,現在也已經不是了,這件事的影響已經很壞,讓病人對我們護士都產生了不信任的感覺,今後大家的工作都不是很好做,發生的是一件事,要撫平這個影響還要走好長的路,你作為一個護士長,應該知道這事情的後果,還有就是,怎麽無端端地把那個陽老局長的外孫女都給惹了,我聽說那是一個記者來的,這樣的更多事了,唉,你還是把阮月笛給我喊上來!”
陸春妮想再說些什麽,話到嘴邊終就還是又吞了下去,她不知道怎麽去跟童芳梅說陽陸建的外孫女。臨床一線上跑的工作人員的委屈很多都壓抑在心裏,那陽家母女讓一個內科的醫護人員都頗有怨言。她今天聽到李知蘇說阮月笛住院病人都勾引,就知道說的是羅方智。羅方智在出院後又到回來宴請全科吃飯,她就已經看出來了,羅方智很喜歡阮月笛,而阮月笛卻沒有這方麵的意思,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致讓李知蘇突然在今天發起事端,卻又不是她可以想得明白的,難道李知蘇喜歡羅方智?想到那一夜科室出去吃飯時突然闖進來的李知蘇,陸春妮有些明白了。
坐在值班室裏發呆的阮月笛想不明白。哭也哭了,氣也氣了。一肚子的委屈讓她壓抑得簡直想崩潰,從事護士工作已經整整五年,五年來她認認真真對工作盡心盡職,絲毫不讓自己出現一絲差錯,她也相當的自信,自己可以好好地繼承南丁格爾的精神,做一個人人稱讚的好護士。
一年前從自己先前分配的那個小鎮辭職到這裏來應聘。得心應手順順當當地做著護理工作,她已經深刻地體會了護士行業中的辛苦和專業要求的嚴謹,還有應對人與人之間那些鉤心鬥角的殘酷,她始終堅信,隻有過硬的理論和技術,才可以讓自己在這個行業立於不敗之地。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之內,竟然讓內科出了兩件事,而這兩件事,都是在她阮月笛經手之後,這真是讓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楚呀!
她努力地回想,當時她去調趙家立的滴速的時候,明明就將一條膠布固定在那滑輪的上麵,這是她的習慣,是害怕病人有時候私下去調滴速,用膠布包繞了病人就不會再去調滑輪了。她當時協助搶救的時候,就仔細看過了,那條固定的膠布不見了,一定是誰人為地揭掉了。
是趙家立嗎?完全不可能,他是一個老病人,每次一來都是那麽氣喘籲籲,而且他是知道藥性的,不可能看著她已經用膠布固定好調試滑輪了又揭去,每一次聽她不厭其煩地講解藥物的嚴格控製速度怎麽也不會讓藥物直接致自己於死地的。
那麽,隔壁床的病人多手多腳去調動了?更不可能!
她突然想到柏小斯的話:“米醫生,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想看我們護士的笑話,我剛剛去了病房,哼,他們說了,除了阮月笛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你米醫生在阮月笛的後麵也去查了房,難道你就沒有看見趙家立的氨茶堿的滴速那麽快?”
她想到米微璿聽了這些話後蒼白失色的臉,難道是她?想到這裏,阮月笛渾身打了一個寒戰,覺得自己的身上有種想出冷汗的感覺。她自己又搖頭,否定了。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可怕了,她為什麽要害自己,沒有理由的呀!
柏小斯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阮月笛,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她才不敢得罪我呢!我是提醒你,別給別人賣了你還幫別人數錢,我可是幾次都聽見她在後麵說你,我是憤不過,替你不值呀!”
難道,這些真的會是米微璿做的?可她為什麽呢?阮月笛心裏痛苦想著,她不知道該不該確定自己的念頭,但是她知道,如果沒有人為地去動過手腳,那已經纏繞得很好的膠布,不可能不翼而飛的。
陸春妮走進來,一臉無奈說:“月笛,護理部叫你上去。”陸春妮困難地吞了吞口水才說:“可能,會讓你轉到供應室去上班,你要有思想準備!”
阮月笛抬起低著的頭,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護士長,我覺得我很冤枉的!”
陸春妮歎了口氣:“我也不願意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你想想,你說你冤枉,誰相信?這段時間,你身上就出了兩單事,第一次你也說冤枉,那麽這次也出在你身上,你說,就算我要去相信你,你讓誰去相信你兩次都是冤枉,難道有人害你不成?”
停頓一下,陸春妮黯然說:“我也去爭取過了,想把你留下,但是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了,看過陣子,風頭過了,我看能不能把你要回來!”陸春妮連說了兩個沒有辦法,眼眶自個兒紅了。
阮月笛站起身,擦了擦眼淚說:“護士長,我知道你其實對我很好的,我上去院部一趟,看她們怎麽說。”
“去吧!”陸春妮接著又自怨自艾,“這事也怪我,如果不是我叫你過去給趙家立打針,你也就好好地坐著過醫囑,也不會鬧出這些事來,唉,真是的。”
阮月笛淒然一笑,她想:是呀!假如當時那個針不是我打的不是我固定的,換一個人,會出現這些事嗎?
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還是事事有玄機,她睜開眼睛有些澀痛,這時候,真的已經無任何心情去理清思維了,包括那個莫名其妙的李記者為什麽會在那當口跑來羞辱她,這些都讓她的腦袋亂成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