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先是賈平做好開場白,大內科的醫護人員一個不少站立著等候半小時了。步司賢一臉鐵青,眯著眼看著眾醫生護士,說話擲地有聲:“三個月前科室裏發生的嚴重醫療事故,現在賠給了病人家屬整整六十萬,才算了結,好在這個病人的年齡也七十七歲了,一直都在治療高血壓糖尿病,家屬也倦於再繼續給他治療了,才肯跟我們這個價了斷,不然不要說六十萬,六百萬我們都得賠。當班的護士已經解聘,當班的郭榮醫生也調離工作崗位,你們想想,一個疏忽造成了多大的後果,這麽嚴重的醫療事故在我們醫院發生,傳出去全中國都會當笑話,病人的氣管插管早就掉出了,還在那裏搶什麽救?還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的胸外按摩和心內注射,這件事科室的主任護士長要承擔相當的責任,你們倆的工資獎金都要扣,科室的護士素質一定要提高,不然這類事情還是會發生。”說著,他的眼睛瞟了一下陸春妮。陸春妮用手整理著要簽名的護理資料,頭也不抬。她每次心裏不滿的時候,就是這個動作。
步司賢的眼神環顧了一下四周說:“有些人低著頭,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麽,你們每個人的脾性,我都了如指掌,你們這些人,把自己太當人,但別把病人不當人!”“看看你們開的抗生素,已經開到第幾代去了?”步司賢繼續發怒。
“病人用藥要講究奧妙,病情解釋分輕中重三等。輕者,就告訴他們是中等程度;中等程度的,就告訴他們已經到了重度;重度的就要加倍告訴他們危險到了極限。”
步司賢口若懸河,一一為大家分解。
“輕的,好了,他們感激不盡,說你用藥神奇,幾天就見分曉。中等的,醫好了,心理上的承受壓力一下子減輕,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哪裏還會追究屬於哪個程度。重的,不會好轉的,更要跟家屬解釋得更嚴重,這樣我們的什麽醫療儀器設備都可以用上去,把病人維持多一天就產生多一天的費用,不能讓家屬放棄,要解說得他們不好意思說放棄,要當孝順子女,這樣,很多用藥就自然跟上,效益就出來了。”
部分醫生頻頻點頭,步司賢停頓了一下說:“我今天看到一個不好的現象,有個別醫生對病人的溝通不是那麽到位,我在這裏也不點名。今天有一個醫生,開個感冒藥說了大半天還得病人都要順著他的意思走。好的醫生會說得讓病人自己感覺占了便宜一樣。這就是溝通的藝術,我都說你們平時要多讀書,讀好書,書多讀就可以把自己提高一個檔次。大家都要記住,這件事不是說針對誰,為的就是一個集體,為的就是一個大家的榮譽,為的也是讓我們科室上班的人的口袋鼓起來,可以把日子過得更舒心一些。”
路霆臉色發青,阮月笛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路霆抬起頭,眼直直地看著牆上掛滿的“醫術高明”“醫者父母心”等錦旗,嘴角一撇,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然後閉上眼睛。
沈欣附耳過來:“你要不要把耳朵也閉上?”步司賢輕咳一聲,眼神嚴厲地望了過來,沈欣慌忙捂住嘴。
步司賢講完,賈平跟著發言,他先就科室工作做了自我檢討,然後舉目一掃:“有些醫生工作態度不積極,一遇見情況危急的病人就建議轉上一級醫院治療,這是對病人不負責的行為更是對醫院不負責的行為,轉出去的就是一個病人嗎?越是危重的病人越可以有發揮和施展我們醫術的空間,你們看看!”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手表說,“這是什麽,這就是一個身份的象征,男人的品位表現在什麽地方,就在一塊手表上,一塊手表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什麽檔次的身份。我看我們科室,有些醫生還戴著電子表,還有些卡通的圖案,很可笑,這幾十元的東西也戴得出手,這就直接表現在業務能力方麵!”柏小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大家都抬起頭看了柏小斯一眼,又把目光同情地轉向路霆。路霆的臉色異常難看,他手上戴的,正是一塊卡通的防水手表。而賈平的手表,是七萬元的歐米茄表。
賈平不滿地看了柏小斯一眼。柏小斯伸了伸舌頭,不好意思地把臉扭向一邊。
值夜班的護士巡房回來,搬了一張凳子,坐在門口靜靜地聽。
吳韜清了清嗓子說:“我來說兩句,我記得自己讀過兩句話好像是這樣寫的:但願人間無病痛,寧願架上藥生塵!我們當然做不了聖人,我們也要生活,也需要收入,更希望做一個體體麵麵走得出去的醫生。醫生有了處方權開始,醫生的簽名就被賦予了法律效力,和一個醫生的做人做事風格相聯係。一個醫生的名聲好與壞,都是從自己診治過的病人身上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的!醫路上,對每一個來診治的病人都要嚴陣以待,才能在醫路上修成正果!”他抬頭用手指了指牆上的錦旗,說,“大家看看,你們都知道,出去買東西,看見商家掛著‘童叟無欺’的條幅,法院掛著‘公正廉明’的匾額,我們心裏就踏實。而我們的醫院裏,離不開‘仁心仁術’‘大醫精誠’,我們每個人都離不開生老病死,我們也有親人要到醫院裏來診療,用良心做事,這是我們的一個限。我最後想說,一個好的醫生,首先,他肯定是一個好人,任何工作都有一個如何做人的問題,而不是一味從經濟角度先考慮自己再去考慮病人,變成了金錢和生命的交易,那是對我們一身白衣的褻瀆。好了,我的話講完了,講得不好,大家有不順耳的地方,就可以當我沒有說,謝謝!”
響亮的鼓掌聲從門外響起,一個病人家屬鼓著掌說道:“吳醫生你說得太好了,怪不得病房那麽多病人都在誇你,我為你鼓掌。”
路霆跟著鼓起掌來,接著全部人的掌聲也都響了起來。看著病人家屬離開門口回病房,步司賢惱怒地盯了夜班護士一眼說:“進來也不知道關門,科室開會,能讓病人聽的嗎?”夜班護士低著頭,委屈地嘀咕:“裏麵的人坐滿了,我擠不進去,隻好把門打開坐在門口,誰知道家屬也站在旁邊聽?!”
賈平臉色鐵青,對著陸春妮說:“從現在開始,對護士的培訓加強,不知道細節的,素質跟不上去的一定要批評和處分,科室的利益是大家的,哪一個人腦袋裏還老是抱著自以為是,就趁早自立門戶!”
參會的人心裏都清楚,這晚可謂是針尖對麥芒,本來兩個不和睦的正副主任,今晚總算讓吳韜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