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

第二十一章 暗箱操作

　　1

　　距離五通市國有土地使用權掛牌出讓競價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林氏集團已經向國土局遞交了所有的材料，並已交納競買保證金，隻等國土局的最終審查並確認競買資格了。

　　通過林耀祖的不懈努力，賈連傑終於明確答應幫他出麵同國土局協調，盡量滿足林氏集團的願望。為此賈連傑意味深長地說：“林氏集團作為五通市民營經濟的龍頭企業，政府應該大力支持嘛。”

　　這天早上，剛起床的林嘉豪卻感覺頭暈腦脹，頭重腳輕。一摸額頭，嚇了一跳，竟然熱得發燙。心裏不禁埋怨自己：明天就是國土局的土地掛牌出讓會了，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生病啊？自己還說要去參加的呢。

　　林嘉豪勉強喝完一碗母親準備的養生糊，還是感覺難受得很，渾身疲軟無力。母親看到他的樣子，關切地問：“嘉豪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說著就伸手過來探探他的額頭，驚叫道，“哎喲！你發燒了！”趕緊找來體溫針遞給他，“快量一下體溫。”

　　體溫39度，高燒。林嘉豪母親看了體溫針後心急火燎地說：“趕緊去醫院看看吧。我陪你去。”就朝門口叫了聲，“小段。”

　　段旭華應聲而入，說：“阿姨，林總怎麽了？”

　　林嘉豪母親說：“發燒了。得送他去醫院看看。”

　　醫生叫護士給林嘉豪量了體溫，然後開單叫他去驗血。林嘉豪母親隻問了一句幹嗎還要驗血啊？醫生就不耐煩地說：“不驗血怎麽看病？”

　　林嘉豪母親隨口說：“看他這個症狀好像是感冒吧？”

　　醫生丟下筆甩過來一句：“既然你比醫生還厲害，那就你來看吧。”

　　林嘉豪母親趕緊賠禮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隨便說說。”

　　醫生拉著臉，硬邦邦地說：“不相信醫生你看什麽病？感冒分普通感冒和流行性感冒。不驗血怎麽知道是病毒性感冒還是細菌性感冒？真是不懂裝懂。”

　　驗血檢查的結果是病毒性感冒。醫生看一眼化驗單便埋頭寫處方，開了一大堆藥，有中藥、有西藥，光抗生素都好幾種，全是貴的，還要輸液。

　　去藥房拿藥的時候，母子倆都嚇了一跳：一個小小感冒，醫生竟然開了700多元的藥！

　　林嘉豪苦笑道：“感冒都開幾百塊錢的藥。難怪有些醫生開寶馬，原來醫生就是這樣發財的。要是普通老百姓，哪敢進醫院啊？”

　　林嘉豪母親搖頭不止：“窮人病不起。窮人如果生了大病的話，沒錢醫治就隻能等死。我為什麽說平時要注意身體健康？健康是最大的財富就是這個道理。對於我們來說，花錢倒是小事，關鍵是吃太多藥傷身體。”

　　林嘉豪隻要了一包中藥衝劑，其它抗生素全部不要。轉身對母親說：“走吧。不是舍不得花錢，而是看不慣這種現象。”

　　林嘉豪母親說：“吃中藥也行。回去我再幫你艾灸一下。我最近在看艾灸的書，前幾天我也有點小感冒，灸了幾個穴位，效果很好。”

　　回到家，林嘉豪母親點燃艾條給林嘉豪灸了迎香、印堂、太陽等幾個穴位。林嘉豪又喝了兩包中藥衝劑，然後蒙著被子睡了一覺，出了一身臭汗，就感覺好了很多，但還是渾身疲軟得很。就繼續躺著。

　　下午，王雪杉的電話來了：“嘉豪在哪呢？”

　　“在家。”林嘉豪有氣無力地說。

　　王雪杉有些納悶：“不在公司嗎？”

　　“病了。在家睡覺呢。”

　　王雪杉驚叫道：“啊？要緊嗎？”

　　林嘉豪說：“不要緊。感冒而已，已經好多了。”

　　王雪杉說：“那我過去看看你吧。”

　　20分鍾後，王雪杉到了，林嘉豪母親見到她，顯得有些驚訝：“小王來了？”

　　王雪杉說：“過來看看嘉豪。聽說他病了。”

　　林嘉豪母親說：“沒事，隻是重感冒而已。他呀，跟他爸一樣，應酬太多，煙酒過度。小王你平時勸他少喝點酒。”

　　“我也經常說他。其實他也是身不由己。”說著王雪杉就跑上樓。林嘉豪的房門開著，躺在床上的林嘉豪一眼就看到了進來的王雪杉。

　　“隻是感冒而已。你還要過來。”林嘉豪坐起來，習慣性地掏出一支煙。

　　王雪杉趕緊奪過林嘉豪的煙，嗔怪道：“都生病了，還想抽煙啊？你呀，煙酒過度了。你媽剛才還說你呢。”

　　林嘉豪笑笑：“抽煙是為了解悶，喝酒是為了應酬。兩樣都少不了。”

　　“你呀，就是喜歡找借口。”王雪杉撅著嘴巴說，“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是傷身體的東西，還要整天抽煙喝酒、慢性自殺。你媽說那句話很有道理：身體健康是最大的財富。”

　　王雪杉嘮嘮叨叨地叮囑了一通，就走了，說是還有個稿子要寫。林嘉豪笑著說：“結婚後你幹脆在家做全職太太得了。不要當你那個記者了。”

　　王雪杉笑道：“切，誰稀罕做你的全職太太啊？”

　　林嘉豪說：“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啊。比如做美容啊、練瑜伽啊什麽的。或者跟我媽搞健康養生也行，你和我媽好像挺有共同語言的。”

　　“女人還是要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業才行。完全依附你們男人，沒有安全感。”王雪杉笑著招招手，“好吧，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說完就一陣風般飄走了。

　　晚上林耀祖回家對林嘉豪說：“嘉豪你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吧。那邊的事情問題不大了。”

　　林嘉豪說：“把握大嗎？”

　　“應該是百分之百的把握。”林耀祖意味深長地笑著說。

　　兩父子的話說得隱晦，林嘉豪母親和林嘉貝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何況對於他們父子倆工作上的事情，她們也從來不關心。

　　2

　　林嘉豪在家躺了兩天才感覺身體完全康複了，又恢複了原來的精神活力。剛去到父親辦公室，父親就關上辦公室門低聲說：“終於到手了！”

　　“好啊。”林嘉豪說。

　　林耀祖說：“你知道嗎？關鍵時候還是賈市長出麵啊。”

　　“哦？”

　　“符合競買資格的最後隻剩下我們和黃氏集團，其它競爭者早就被清理出局了。黃氏集團到最後也出局了。”林耀祖壓低著聲音說，“全靠賈市長特意向關誌賦打了招呼，讓黃氏集團在掛牌出讓會的頭一天出局了。”

　　林嘉豪一怔，問：“頭一天出局？采取什麽方法？”

　　“當然是競拍資格審查未通過，手續不齊全這些咯。國土局要找理由還不是容易得很嘛。”林耀祖得意地說，“最後競買A號地塊的實際上就隻剩下我們林氏集團一家而已。黃氏集團氣得幹瞪眼啊。黃漢誌這回肯定腸子都氣斷了。”

　　林耀祖講述的事情讓林嘉豪感覺像是在聽一個驚險故事，甚至是看一部好萊塢大片。在這場殊死的商業博弈中，林氏集團能夠打敗強勁的競爭對手黃氏集團，成為最終的勝出者，取勝的籌碼不是競價會上的公平競爭，而是潛規則和暗箱操作。這就是殘酷的商業競爭嗎？

　　當天晚上，林氏集團在五通溫泉山莊舉行慶祝晚宴，林氏集團的高層領導和集團旗下耀庭房地產公司的高管悉數到場。

　　席間，林耀祖舉杯道：“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我們已經成功地拿下了A號地塊。從明天開始，這個項目將全麵啟動。這杯酒，我敬大家，大家都辛苦了。今晚，讓我們舉杯同慶，大家開懷暢飲！”

　　在座各位全體起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林耀祖對身邊的劉景旗說：“景旗你來宣布吧。”

　　劉景旗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起身清清嗓子念道：“經研究決定，任命林嘉豪同誌為林氏集團副總裁，分管耀庭房地產開發公司……”

　　林耀祖也起身說：“我希望房地產公司的同誌好好跟林嘉豪同誌配合，同心同德，全力以赴，把這個項目做好。把房地產真正做成林氏集團新的經濟增長點。”

　　林嘉豪一怔，覺得父親做事越來越隨意。上次任命他當總裁助理事先不打招呼，這次任命副總裁又事先不通氣，而且還在酒桌上宣讀任命決定。父親到底是何用意？是想為今天的慶功宴再添一份喜慶嗎？還是用他的晉升來激勵在座各位？父親的用意，真是越來越讓人不可思議。

　　梁亞軍和江峰幾乎是同時向林嘉豪舉起了酒杯，還是梁亞軍先開了腔：“我們在林總的領導下，一定要把這個項目做成全市最有亮點、最有價值、最有影響力的樓盤。”

　　江峰也說：“林總以後多多指導。我們一定要全力以赴地把這個項目做好。”

　　觥籌交錯中，林嘉豪又喝了個麵紅耳赤，頭暈眼花。

　　3

　　這幾天，林嘉豪打賈偉業的手機老是不通，覺得很奇怪，就問錢圖，想不到錢圖竟說：“賈偉業已經出國了。”

　　林嘉豪說：“出國旅遊嗎？”

　　“移民了。”

　　“什麽？”

　　“去了加拿大。”

　　“什麽時候的事情？”林嘉豪吃驚不小，“這事他從來沒和我說過。”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錢圖說，“除了他爸，他們一家早就是加籍華人了，隻是他一直都沒告訴我們而已。”

　　林嘉豪更吃驚：“那他爸不是‘裸官’嗎？”

　　錢圖笑道：“是又怎麽樣？現在的‘裸官’多得很，又不止他爸一個。”

　　林嘉豪唏噓不已，問：“他們的錢怎麽轉移？”

　　“小事一樁。”錢圖說，“他們在國外有自己的賬戶，或者轉到國外一些公司的賬戶上，支付一定的手續費……隻要有錢，怎麽轉移倒是容易得很。”

　　“你怎麽知道的？”

　　“誰不知道啊？很多‘裸官’都是這麽幹的。”

　　錢圖的話讓林嘉豪感到脊背發冷，不寒而栗。他突然想起了父親上次說的給賈偉業他們送錢的方式，難道也是這麽操作的嗎？

　　4

　　這天下午，林嘉豪打開電腦上網的時候，突然在網上看到一個帖子的標題--《官二代酒後開車撞死人，迅速逃離現場》。點開一看，內容是：

　　昨日晚上，五通市一名寶馬車司機酒後駕車在該市的中山路上當場撞死兩人。事故發生後，肇事司機若無其事地駕車逃離事故現場。幸好被目擊者記下車牌報警。目前肇事司機已被當地警方控製。據網民人肉搜索顯示，這名肇事司機名為關昌昭，是一名官二代，他的父親是該市國土局長關誌賦……

　　林嘉豪覺得不可思議，馬上打電話跟錢圖證實：“錢圖，關昌昭撞死人了？”

　　“是啊。撞了人居然還跑。他這回玩大了。”錢圖說，“我就知道他這種人是遲早要出事的。性格跟何祖期差不多，除了喝酒，就是玩女人，太放肆了。他這麽一鬧，他爸搞不好都要出事呢。”

　　林嘉豪說：“應該不會牽出他爸吧？”

　　錢圖說：“難說。他這件事的確影響太惡劣了。不到一天時間，網上已經沸沸揚揚的了。”

　　次日，林嘉豪翻開《五通晚報》，特意想找關昌昭的新聞來看，卻沒看到。又翻了本地其它的報紙，也沒看到。像是五通市根本就沒發生過這回事一樣。

　　與本地媒體集體失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網絡上已是炒得沸沸揚揚了。網友甚至還人肉搜索出了關昌昭在五通市有一棟別墅、5套商品房、8個商鋪、兩層1000平方米寫字樓，甚至在廣州、上海等地都有房產的猛料。有人還針對關昌昭肇事逃逸事件寫了一篇題為《談談富二代與官二代》的文章--

　　又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官二代。

　　近年來，“官二代”和“富二代”成為了極為搶眼的詞語。他們頻頻做出驚人舉動，不斷地搶占公眾的眼球，成為製造熱門事件最多的兩個群體，也是頻頻亮相新聞媒體的兩個群體。

　　不管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每次他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總是以負麵新聞的形式登場，總能讓民眾嘩然、國人震驚甚至憤怒。深層次的原因何在？令人深思。

　　富二代和官二代之所以能夠成為富二代和官二代，都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富爸爸”和“官爸爸”。富二代的父輩是“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他們的父輩之所以能夠先富起來，除了個人的眼光和努力之外，不少人是靠巧取豪奪起家的。那些靠巧取豪奪起家的富豪們，因為他們本身都是誠信缺失、道德淪喪、金錢至上的“金錢豹”，他們當然也會把自己的價值觀和處世之道傳承給自己的子女。所以那些富二代往往做出格舉動也就不足為奇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富爸爸”因為有了金錢和地位，就有了依附權貴的資本，有了與不良官員稱兄道弟、狼狽為奸的籌碼。他們在攀龍附鳳之後，自然就有了特權階層為他們撐腰的實力。有了這樣的“富爸爸”，這些富二代當然也就無所不為了。炫富也好，飆車也好，聚眾吸毒也罷，都隻是他們的一種新鮮遊戲而已。

　　與富二代的“富爸爸”擁有足夠多的金錢相比，官二代的“官爸爸”擁有的則是權力。而他們當中的很多人更有著雙重優勢，既有錢又有權。因為他們的“官爸爸”不但利用手中的權力為他們大肆攫取金錢財富，明火執仗地搜刮民脂民膏，鯨吞國家財富，而且還將官本位思想和特權意識傳輸給他們，用手中的權力為他們鋪路。讓他們擁有金錢財富的同時，也擁有“官爸爸”的特權意識。不少“官爸爸”甚至還打著“幹部年輕化”、“大膽用人”的幌子，違規錄用、火速相互提拔各自的子女，完成新舊權力的交接班，形成新的權力陣營，以求達到權力和特權世襲罔替的目的。讓普通人永遠沒有機會進入他們的權力階層--這是值得我們注意的，也是最可怕的。

　　有了這樣的“官爸爸”撐腰，官二代有恃無恐地為非作歹也就不難理解了。他們在駕車撞死人之後之所以選擇迅速逃離，是因為他們知道：一切事情都會有背後的“官爸爸”替他們擺平。在“官爸爸”手中那根權力魔杖的操縱下，再大的事情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些不過是“官爸爸”經常在台上講給老百姓聽的成人童話。

　　不管是富二代還是官二代，他們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肆無忌憚，撞人之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搶救傷亡者，而是鎮定地逃離現場，並非是他們喝了酒壯了膽的緣故，而是他們骨子裏就有著有恃無恐的基因。在他們眼裏，區區草民又奈我其何？比車禍更可怕的是人心，比酒精更能刺激人心變態發狂的是金錢和權力，是他們潛意識裏那種高人一等的特權意識。而這種特權意識是從小就受到他們的“富爸爸”和“官爸爸”們的耳濡目染、言傳身教的。

　　筆者一直在想，如果“富爸爸”和“官爸爸”對各自的子女完成顛倒錯位的價值觀和思想的交接班，富二代和官二代一旦結成聯盟，將權錢交易的手段不斷地升級換代，抱團形成新的特權階層，這也是非常可怕的。因為這些人從骨子裏就漠視普通百姓和弱勢群體，他們碾壓的就不僅僅是百姓的生命，更是弱勢群體的心靈和尊嚴。

　　麵對憤怒的老百姓，有人總埋怨現在的老百姓喜歡仇官、仇富。似乎我們百姓生來就是與權力階層和“錢力”階層過不去的刁民。筆者倒是想問一句：老百姓為何仇官、仇富？深層次原因是什麽？這些問題值得我們某些官員和富人捫心自問。你們做的一些事情，對得起天地良心嗎？問心無愧嗎？

　　這篇文章的點擊率上百萬，跟帖無數。最有意思的是有個網名為“我不想說”的網友把秘魯詩人塞薩爾巴列霍的一首詩歌也貼了上去--

　　相信望遠鏡，不相信眼睛；

　　相信樓梯，但從不相信台階；

　　相信翼，不相信鳥

　　還相信你，相信你，隻相信你。

　　相信惡意，不相信惡人；

　　相信酒杯，但從不相信燒酒；

　　相信屍體，不相信人

　　還相信你，相信你，隻相信你。

　　相信許多人，但不再相信一個人

　　相信河床，但從不相信河流；

　　相信褲子，不相信腿

　　還相信你，相信你，隻相信你。

　　相信窗，不相信門；

　　相信母親，但不相信九個月；

　　相信命運，不相信黃金的骰子，

　　還相信你，相信你，隻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