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過了一段時間,林嘉豪有一天突然在網上看到一個標題為《富二代的豔照門杯具》的帖子,說的是五通市的一個富二代將自己和女友在一起的不雅照片自拍下來留作紀念,卻不小心被人泄露到了網上,引起軒然大波,男女主角被網民人肉搜索的轟動事件。
林嘉豪一驚:不會又是錢圖吧?趕緊撥通錢圖的手機說:“富二代豔照門的事你知道嗎?”
“你才知道啊?是何祖期那小子啊。我以為你知道呢。”錢圖說。
林嘉豪非常驚訝:“怎麽會是他啊?”
“他這回可真出名了。”錢圖說,“照片雖然已經被刪除了,但很多人都已經下載了。”
林嘉豪說:“搞不懂他怎麽會有那種癖好?以為自己是陳冠希啊?”
“嘿嘿,他的奇思怪想多咯。整天都研究怎麽泡妞、怎麽玩新花樣。”錢圖說,“聽說他最近甚至還和一個三流女明星搞在一起呢。他送給那個女人的生日禮物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
“寶馬越野車。”
“是哪個明星?”
“好像是張荷吧。”
“張荷?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個人?”
“是個剛出道的三流明星,你當然不懂咯。”
林嘉豪說:“他的興趣愛好怎麽總離不開女人啊?”
錢圖笑道:“不足為奇,男人都好這一口嘛。”
林嘉豪想想也對,自己現在不也同時跟幾個女人糾纏不清嗎?跟他們也是一丘之貉啊。
2
這天晚上,林嘉豪又跟父親出去應酬關誌賦。父親一見到關誌賦就說:“關局長我有塊石頭,看看能不能入您的法眼。”
關誌賦馬上就來了興趣:“在哪?拿來看看。對石頭我倒是略有研究的。”
林耀祖叫韋小川把那塊名為“步步高升”的奇石擺在桌上說:“是一個朋友送我的,我不懂看,也不愛好。總覺得用處不大。”
關誌賦馬上就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讚道:“這是塊好石頭啊!”說著就摸了摸“步步高升”下麵那些像台階一樣的褶皺和紋路,最後把手放到上麵的“官印”上,久久地撫摸著說,“你這塊石頭是大化岩灘彩玉石,來自廣西大化縣,是觀賞石中的新貴。”
林耀祖點頭道:“關局長真是好眼力呀,一眼就能看出產地來。我隻知道是塊石頭而已。”
關誌賦說:“在國際和國內各地舉辦的奇石展中,大化岩灘彩玉石的名氣都非常大。稱得上是觀賞石中的上品。價格也很高。聽說價格最高一塊的成交額是200多萬。”
林耀祖故作驚訝地說:“這麽貴啊?那都是些什麽石頭啊?”
關誌賦笑了笑:“當然不是所有的石頭都那麽貴。多數也隻是幾千、幾萬塊而已。”
林嘉豪忍不住說:“其實幾千、幾萬都貴了。不就是一塊石頭嘛,又不是寶石,憑什麽這麽貴?”
“可不是普通的石頭啊。”關誌賦笑了笑,又摸著“步步高升”,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彩玉石生成於古生界二疊係,約兩億六千萬年前,這種石頭的硬度很高,造型也很奇特,色彩、花紋都很有特色。”說著他又指著“步步高升”說,“你們看看這塊石頭,整個造型獨特,色澤古樸。石膚富有光澤,摸上去溫潤如脂。紋理也非常清晰,色韻很自然。下麵部分就像一層層的台階,上麵就像一個官印,上下之間渾然一體、和諧統一、天衣無縫。賣這塊石頭的人給它取名‘步步高升’也隻能算是勉強湊合吧。要是讓我來取名,叫‘權力之路’或者‘仕途’就更有韻味。”此時他儼然一副賞石專家的樣子。
林耀祖湊近一看,故作驚訝地說:“嘿,還真像哩。要不是關局長這麽說,我還真看不出來。”
關誌賦鬆開手,抖抖煙灰說:“林總你這塊石頭可是大化岩灘彩玉石中的上品啊。”
林耀祖笑了笑說:“在關局長這種有愛好而且懂行的人眼裏,才覺得它有價值。對於我而言,就是我兒子剛才說的,也就是一塊石頭而已。”他吸一口煙又說,“伯牙絕弦為知音,我留著它也沒用,倒不如給它找個懂得欣賞它的人,我看這個人就應該是關局長了。”
關誌賦連忙擺手道:“不行,不行。”手卻又壓在“步步高升”的“官印”上,久久不願移開。
“也就是一塊石頭而已。特別剛才關局長說它像一個官印,我留著就更沒意義。我一個小個體戶,當官也隻能等下輩子了,留個官印又有何用?嗬嗬。”林耀祖說著就拿起“步步高升”遞給關誌賦的司機說,“師傅你幫關局長放好吧。”
關誌賦點頭道:“那倒也是。雖然這塊石頭造型是奇特些,但經濟價值其實並不大的,估計也就值個一兩千吧。”說著他就輕描淡寫地拍拍石頭,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林總啊。”
林耀祖擺手道:“也就是一塊石頭而已,關局長不必客氣。”他不斷地重複著就是一塊石頭,好像這塊價值6萬元的奇石真的是一文不值一樣。
關誌賦叫司機把“步步高升”重新放到桌子上,他又愛不釋手地撫弄了一番,左看右看了好一陣,才叫司機放回車裏。
林嘉豪心裏感慨萬千,父親如此煞費苦心,還專門跑去廣西搜尋奇石,原來就是為了討好關誌賦啊。心裏暗自佩服父親的交際能力的同時,對關誌賦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做派看不慣、受不了。心想關誌賦說話簡直就是自相矛盾,剛開始說這塊彩玉石是罕見的觀賞石上品,現在又說不值幾個錢。6萬塊買來的東西竟然說才值一兩千,難道他真的是有眼不識珠?不可能,以他對奇石的愛好和研究,他肯定知道這塊石頭的真實價格。他這麽說,完全是在裝蒜和演戲。真是受不了這種裝腔作勢、口是心非的偽君子。
林耀祖問劉景旗:“景旗你那兩個人呢?還沒到啊?”
劉景旗哈著腰說:“已經在路上了。堵車呢。”
林耀祖一揮手道:“先上菜吧。邊吃邊等。”
“好的。”劉景旗朝服務員揮揮手說,“上菜,倒酒。”
林耀祖舉杯對關誌賦說:“我先敬關局長一杯,局長多多關照啊。”
關誌賦舉了舉酒杯說:“應該是我先敬你。那塊石頭不錯,非常感謝。”
林耀祖又說:“也就是一塊石頭而已,不值一提。”
關誌賦喝了酒說:“那3塊地皮原本是定在年底掛牌的。可是年底工作太忙,事情太多,又要搞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的總結,一大堆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說完就搖搖頭,表現出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當領導真是太辛苦了啊。”林耀祖感歎道。
關誌賦說:“過完年馬上就掛牌。你們做好準備。”
林耀祖趕緊起身雙手捧著酒杯伸到關誌賦麵前說:“感謝關局長關照啊。”
關誌賦卻說得輕描淡寫:“隻要符合條件,我們都歡迎。”
喝了幾杯,兩名年輕女子站在包廂門口東張西望,劉景旗趕緊起身招手道:“進來,進來。”
兩名女子還未坐下。劉景旗就說:“我來介紹一下。”他指著關誌賦說,“這位是劉老板。”又指著林耀祖和林嘉豪說,“這兩位是吳老板。”最後指著兩個美女說,“你們兩位自我介紹一下吧。”
林嘉豪心裏忍不住發笑,自己以前是“陳老板”,現在又成了“吳老板”。在女人麵前的老板,沒幾個是真老板。
“劉老板好,吳老板好。”兩個美女點頭微笑著說。
“好,好。坐吧,坐吧。”關誌賦笑眯眯地壓壓手說,“兩位美女怎麽稱呼?”
一個說:“我是小黃。”
一個說:“我是小尹。”
“小黃,小尹。好啊,好啊。”關誌賦點頭不止,臉上的笑容都能擰成花。
林嘉豪掃了一眼兩個美女:小尹長得水靈秀氣,柳眉杏眼,膚如凝脂。小黃雖然身材還可以,但麵容卻遜色一些,皮膚也沒那麽白淨。
關誌賦舉杯首先敬小尹說:“來,我先和小尹喝一個。認識你很高興啊。”
小尹嫣然一笑,一抬頭,微微張開紅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謝謝劉老板。”
關誌賦也敬了一杯小黃,但敷衍的成分就明顯重了很多:“我敬一杯小黃啊。”
小黃也一口喝完酒說:“謝謝劉老板。”
林耀祖也舉杯對兩個美女說:“來,我先兩個一起敬啊。兩位美女多喝幾杯啊。”
關誌賦明顯已經將興奮點從飯前的奇石上轉移到了現在的兩位美女身上--具體說是轉移到了小尹身上。他那雙像探照燈一樣的色眼掃來掃去總是定格在小尹身上,向她頻頻舉杯,每次舉杯總要說一句:“來,我和小尹再來一下。”
林嘉豪看到關誌賦這副見了美女想流口水的樣子,心想這就是人民公仆嗎?這就是五通市的國土局局長嗎?報紙上一旦登出那些落馬貪官的新聞,那些貪官無一不是“生活腐化”、“作風敗壞”,基本上都是貪汙受賄幾百萬、幾千萬,包養二奶多名、擁有情人無數的文字套路。看看眼前的關誌賦,也就不足為奇了。
林耀祖把注意力漸漸轉移到了小黃身上,連續敬了她好幾杯酒,還和她聊起天來。給人感覺他似乎對小黃產生了興趣一樣。
為人一向低調、但喝酒一向海量的劉景旗則不斷地周旋在關誌賦和小尹、小黃之間,反複地敬他們3個人。一頓飯下來,他究竟喝了多少杯酒,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
飯後,小尹跟關誌賦先走了,小黃坐了一下就自己撤了。
林耀祖丟一支煙給劉景旗說:“這個小尹不錯,挺漂亮的。你要多積累一些這樣的資源。”
劉景旗雙手接住煙,像是捧著一道聖旨,說:“我在各個院校都物色了一批,喝酒應酬、陪聊唱歌,隨叫隨到。”
林耀祖讚許地看了劉景旗一眼,點頭不止:“好啊好啊。景旗做得不錯。辛苦了啊。”
“謝謝總裁。總裁叫怎麽辦咱就怎麽辦。”劉景旗點頭哈腰地說,一臉的虔誠。
林嘉豪心裏暗暗佩服劉景旗。難怪父親如此器重這個辦公室主任,把他當成心腹。劉景旗裏裏外外都做得井然有序,成為林氏集團上上下下都公認的好管家,想不到他居然還有這種能力。真是不能不令人佩服。
林耀祖對林嘉豪說:“嘉豪你坐我的車走吧。叫小段先回去吧。”
林嘉豪不知道父親還想幹什麽,但父親既然這麽說,肯定還有安排。就朝段旭華揮手道:“你先開車回去吧。”
車剛開出酒店,林耀祖拍拍韋小川的座椅後背說:“去辦公室坐坐吧。”
韋小川並不作答,隻改變了車子的方向。車子拐了個彎,朝林氏集團辦公樓的方向飛馳而去。
林耀祖說:“剛才那兩個都是大學生。關誌賦最喜歡玩女大學生。”
林嘉豪笑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打探來的。”林耀祖說,“我以前就說過,跟領導搞關係的最大秘訣就是投其所好、對症下藥。其實跟任何人搞關係都是這樣,這是經營人際關係的黃金法則。先摸清他們的興趣愛好,再有針對性地采取措施。一是錢、二是女人,關誌賦兩樣都喜歡。當然最近他還喜歡上了玩奇石。”
林嘉豪不說話,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林耀祖說:“你知道剛才吃飯的時候我為什麽老是敬小黃的酒嗎?”
林嘉豪說:“是不是不想冷落她?”
“有這層意思。”林耀祖點頭道,“但最重要的還是配合關誌賦的工作,讓他能夠專心跟小尹喝酒。小尹喝得越多,對他越有幫助。但如果沒人跟小黃喝的話,受冷落的小黃可能就不爽,搞不好她就會幹擾到關誌賦和小尹的好事。”
林嘉豪感歎道:“你想得真周到。”
“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對經營人際關係也很有用。”林耀祖說,“特別是應酬重要人物,飯局上的細節顯得特別重要。我們不能大大咧咧,光顧著自己吃喝,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注意照顧好客人、特別是核心客人。比如今晚這種場合,領導看中了某個女人,我們就要不動聲色地在旁邊配合他,替他敲邊鼓、推波助瀾。你看劉景旗配合得不是很好嗎?”
林嘉豪恍然大悟。看來自己在這方麵還得好好跟父親學習才行啊。父親所說的應酬飯局上的這些細節,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除了敬酒,其它東西他都一無所知。難怪父親老是敬小黃、和她聊天,而劉景旗卻在他們3個人之間搞車輪戰,不斷地同他們推杯換盞,杯杯相敬。這些看似很平常的細節原來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3
上到辦公室,林耀祖關上門,丟給林嘉豪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笑了笑說:“嘉豪,你可能鄙視爸爸的做法和價值觀念。但是沒辦法啊,我們必須適應環境。在中國經商,我們必須得這麽做。沒有關係、不會搞關係的人將寸步難行。”
林嘉豪點頭道:“我知道。”
趁著酒興,吸著香煙,林耀祖語氣輕緩地說:“嘉豪啊,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就同你說說吧。”他抖落煙灰,沉默一下才說,“我在外麵有個老二的。”
林嘉豪沒想到父親會主動向他承認這件事情,他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當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道:“哦。”
“其實你媽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她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林耀祖從容得像是在講述著別人的故事,“現在當老板的人,都有一兩個老二的。當官的也有。”他停頓一下接著說,“唉,感情的事情一兩句話很難講得清楚的,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我那個老二也是個老實人,對我也不錯。”
林嘉豪突然感覺氣氛有些尷尬,父子之間談論這種話題畢竟是很別扭的。
“嘉豪你放心,我是有分寸的。”林耀祖深深地吸著煙說,“公司和家裏的大部分財產,我都會留給你。兩個妹妹,我隻給她們少部分,夠用就行了。女孩子嘛。”說著他就從辦公桌裏翻出一張小女孩的照片遞給林嘉豪說,“這就是你妹妹。剛兩歲。叫薑嘉怡。”
林嘉豪看了看照片上的小女孩,女孩長得跟父親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隻是眼睛更大一些,右邊的臉上還有個小酒窩。
林嘉豪心裏唏噓不已。突然之間,他又多了個妹妹,這種事情,他實在沒想到。他以為父親包二奶隻是玩玩而已,想不到女兒都兩歲了。
“我還有幾年就60歲了,老了。如果我能活到八九十歲的話,我還能看到嘉怡長大成人,如果六七十歲就死了的話,我都看不到她長大成人了。”林耀祖說著就有幾分傷感,聲音也更輕了些,“哪天我帶她們給你見一下吧。很可愛,又懂事。我早就告訴她還有個哥哥、有個姐姐,她整天問哥哥和姐姐在哪裏。你這個當哥哥的,既要照顧好家裏的妹妹,也要照顧好外麵的妹妹,兩個妹妹都是你的親妹妹。我老了以後,嘉怡就要靠你們照顧了。”
林嘉豪不知如何作答,隻點頭道:“好的。”他還是覺得自己不能接受,覺得父親有著雙重人格,對人是雙重標準。父親如此粗暴地幹涉他的感情,自己卻在外麵包養二奶,甚至還生了女兒。現在竟然還堂而皇之地把這一切都告訴他,輕描淡寫地說他多了個妹妹……
他覺得父親越來越不可思議,簡直就是不知廉恥。
但此時,他知道他除了點頭,什麽都不能多說,因為說什麽都沒用。他如果說了不中聽的話,除了能引起父子之間的不愉快之外,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嘉豪,我知道你心裏可能在鄙視我。我也知道你現在還接受不了這種事情。這些我都能夠理解。”林耀祖把兩隻手擺在沙發上,輕輕地敲擊著沙發說,“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夠理解我。我也是男人,我也有七情六欲、兒女情長。我白手起家、創下這麽大一份家業,也很不容易。每天都忙於工作、拚命賺錢,迎來送往、喝酒應酬,很累啊。我也需要有個女人來體貼、來照顧。”
林嘉豪忍不住說:“媽媽的體貼還不夠嗎?”
“不是夠不夠的問題。是不一樣的。”林耀祖搖頭苦笑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懂得了。為什麽現在的成功男人都喜歡包二奶、找小三?有生理上的原因,也有心理上的因素。我也說不出具體是什麽原因,總之那種感覺是不同的。”他把煙頭丟進煙灰缸裏,又點上一支說,“現在有錢有權的人,哪個沒一兩個女人?我還算是少的。現在的社會,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外麵沒個女人,人家還會認為你沒身份。”
林嘉豪內心裏還是很不認同父親,覺得父親滿嘴的謬論,更覺得父親是在找借口為自己開脫。父親的高大形象雖然早已在他心目中倒塌,但對於父親此時此刻的坦誠,他倒是很佩服的,證明父親是信任他的,也是真心想得到他的認同的。想到錢圖以前說過的那些話,他覺得父親包二奶的事情既然已經既成事實,現在父親又主動向他坦白了,他就應該表個態。
想到這裏,他說:“爸爸,我雖然不認同你的做法,但對你的事情我不會幹涉。隻要媽媽沒意見,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因為你是長輩,是我父親。”他甚至想說自己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想想還是不敢說。
林耀祖微微一笑道:“謝謝你的理解,嘉豪。你這個態度已經讓我很欣慰,也很高興。”他起身說,“好了,我們回家吧。”
父子倆下樓上車,車子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4
過了幾天,林嘉豪把關昌昭約出來跟父親吃飯。席間,林耀祖對關昌昭說:“很高興認識你啊。我同你父親是老朋友啊。”
“我爸昨天還說到你。”關昌昭直截了當地提到了地皮的事情,“你們那塊地皮的事情我們可以想辦法操作一下。錢圖同嘉豪兄說過了吧?”
林嘉豪知道關昌昭指的是5個點傭金的事,趕緊說:“說過了,說過了。”
關昌昭說:“事成之後,就按那個原則辦吧。”
林耀祖點頭不止:“這個你盡管放心,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雖然大家都說得隱晦,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林嘉豪心想,關昌昭對地皮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想必他們父子倆早已經通好氣了。難怪關誌賦老在這件事情上打太極,想必他兒子就是他的代言人,父子倆在一唱一和地打組合拳吧?
吃完飯,林耀祖先走了。林嘉豪打了錢圖的電話,應酬完畢的錢圖說馬上趕過來。
錢圖一見麵就說:“我們去放鬆一下、散散酒氣吧。我也喝多了。”
關昌昭說:“好啊。哥們幾個難得在一起這麽開心。放鬆一下也好。”
3個人直奔酒店。錢圖打電話叫來3個女大學生。兩個身材苗條的關昌昭和林嘉豪一人挑了一個,錢圖自己留下一個豐乳肥臀的。
林嘉豪剛進房間就把女孩兒剝光衣服按在身下問:“你真的是大學生嗎?”
“我騙你幹……幹嗎呀。”女孩兒吃力地回答。
“哪個學校的?”
“五通大學。”
“什麽學院?”
“外……外語。”
“認識童思雨嗎?”
“認識。她是隔壁班的。”
“為什麽要出來做這個?”
女孩兒不吭聲了,許久才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我需要錢呀!”
林嘉豪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查戶口,無聊之極。心想是真大學生、還是假大學生有那麽重要嗎?一樣都是女人。有需求就有供應,有我們這些四處尋求聲色犬馬的男人,自然就有出賣身體的女人。童思雨說得沒錯,她們出賣的也許隻是身體而已,有些人卻已經出賣了人格和靈魂。想想自己不也是這樣嗎?他已經慢慢地、一點點地跟著父親學會了如何巴結權貴、討好官員,如何送禮行賄。除此之外,他還學會了到處尋花問柳、夜夜笙歌。如此下去,他離出賣道德、出賣人格和靈魂的日子還遠嗎?
想到這裏,他不再說話,也不去想任何問題。隻在身下不停地加力、再加力。
女孩兒走後,林嘉豪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空虛陣陣來襲。每次做完這種事情,他都有這種感覺。他不但感覺自己正慢慢地變質,而且覺得自己越來越悲哀。說什麽改造人生和世界,他連父親的企業管理觀念都改變不了,連家族企業一點小小的改革都實行不了。他隻能按照父親為他設定好的程序去走,成為一個懂思考的機器人。不知不覺中,他早已經被世俗觀念和社會環境所改變。
他甚至在想,他以後會不會也像父親一樣,在外麵包二奶、養小三?戴著麵具做人,連老婆都聽不到他一句真話?整天一副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樣子,每到周末和節假日就說要去“出差”?甚至還為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出軌準備了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
想到這些,他突然想起了王雪杉。老實說,她確實是個不錯的女人,人長得漂亮,為人也不錯,還是電視台的記者,而且他父親又是常務副市長。無論她的個人條件,還是家庭條件,似乎都是無可挑剔的。但自己就是不喜歡她,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又想到了田甜。對那個女人他倒是有感覺的,不僅有共同語言,性格也合得來。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童思雨。他發現自己現在最喜歡的女人其實還是她,這個遊走在各色男人之間的三陪女,卻是最令他心動的女人。是什麽原因,他也說不清楚。
最後他又想到了蘇菲。卻發現蘇菲的樣子在腦子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他知道,那段始於美國、死於中國的異國情緣,已經漸行漸遠。
想到這些,他感覺自己完全不是在美國留學的那個林嘉豪了。過去的他滿懷理想和抱負,也充滿責任心,充滿激情,曾經謀劃著要幹一番大事業。現在,他變得越來越玩世不恭、放蕩不羈,越來越頹廢消極、萎靡不振。
他知道,世俗和社會現實的泥潭正讓他越陷越深。他想爬出來,卻發現自己力不從心。想逃離,更無能為力。
他突然又想起了《麥田裏的守望者》的主人公,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賬東西。
他在心裏不斷地問自己:我的麥田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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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是農曆十五,林嘉豪陪母親去五通白馬寺拜佛。跟著母親燒了香、放了功德錢,他跪在佛前,問佛菩薩的同時也問自己:我該怎麽辦?我什麽會變成這樣?再繼續往前,我是否將萬劫不複?
那麽退後呢?我還有路可退嗎?我該退去哪裏?怎麽退?
長跪佛前的林嘉豪找不到答案。他聽到的隻是寺廟裏低沉長鳴的鍾聲,那是善男信女在撞鍾祈福。
回來的車上,林嘉豪母親說:“初一十五都跟我去拜拜佛吧。人啊,要有一顆慈悲寬容的心。凡事都不要太計較,看開一些,萬事無憂。”
林嘉豪點頭道:“好的。”
林嘉豪母親說:“不要喝太多酒,喝酒傷肝。你在辦公室也要經常敲敲肝經。還要敲一下肺經,你抽煙也太多。還是身體健康和心情愉快最重要啊,什麽都看淡一些。”
想到父親那天晚上在辦公室對他說的那番話,再看看身邊的母親,林嘉豪覺得母親的心態真是太好了,好得讓人不可思議。就連父親包二奶這種事情她都能夠容忍,還有什麽不能容忍?難道是信佛和健康養生讓她把心態放平和了嗎?看來自己以後也要這麽做才行。他的心態,亟待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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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圖終於結婚了,新娘就是五通電視台的主持人白雪。婚姻舉辦得非常隆重,轟動了整座城市。錢圖的父親甚至還租借了一架直升飛機迎接新娘,直升飛機飛到五通國際大酒店上空後就開始撒玫瑰花,火紅的玫瑰花瓣從天空飄落,漫天飛舞。花瓣雨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直升飛機降落在地,錢圖牽著白雪的手從飛機上走下來,從火紅的玫瑰花瓣上緩緩走過,沿著紅地毯走進酒店。說是紅地毯,不如說是玫瑰地毯更準確,因為紅地毯上還鋪滿一層玫瑰花瓣,一路通往婚禮現場。
五通電視台的攝像記者跑在前麵不停地搖晃著鏡頭,一名出鏡記者已經做起了現場報道:“各位觀眾,這裏是五通國際大酒店,我市一名富二代在這裏迎娶了我台金牌主持人白雪小姐。剛才大家看到的直升飛機就是這名富二代迎娶新娘子的花車。哦,不能叫花車,準確來說應該叫‘花機’才對,因為是飛機嘛……好了,現在新郎、新娘已經緩緩步入了婚禮現場,請跟隨我們的鏡頭一起去感受一下這場五通市有史以來最豪華的婚禮……”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開眼界,當然也包括林嘉豪和電視機前的五通市觀眾。林嘉豪心想,錢圖跟何祖期一樣,也是越來越張揚了。
婚禮現場布置得也是浪漫至極,極盡奢華。主席台兩邊是錢圖和白雪的巨幅婚紗照,投影儀滾動播放著錢圖當初開著法拉利在五通電視台門口向白雪當街求愛的電視錄像,電視播音員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讓現場的嘉賓們再次感受了一番那段轟動五通市的浪漫愛情。
“……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創造幸福的生活,昨天你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嫁給我好嗎……”在陶哲那首《今天你要嫁給我》的歌曲中,錢圖和白雪牽著手,含笑著款款走上主席台。
婚禮司儀說:“今天,我們五通國際大酒店迎來了五通市有史以來最豪華的一次婚禮。我們的新郎新娘都是五通市的知名人物,他們一個是金鑫集團的第二代掌門人錢圖先生、一個是五通電視台的金牌主持人白雪小姐,郎才女貌的他們真是一對金童玉女,他們的結合真是天作之合……”
次日,林嘉豪打電話給錢圖說:“錢圖你的婚禮是我見過的最氣派的婚禮。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錢圖卻淡淡地說:“沒辦法。父母催得緊,等著要抱孫子。就隨便找個人結婚唄。”
林嘉豪有些驚訝:“金牌主持人還不知足啊?”
“唉,其實我還想再玩幾年的。”錢圖歎一口氣說,“嘉豪你千萬別那麽早就結婚啊。女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對於我們男人來說,我覺得婚姻是自由的枷鎖。你可千萬別這麽快就戴上枷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