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

第十六章 心靈困惑

　　1

　　這個周末，沒去“出差”的林耀祖一回家就對林嘉豪說：“嘉豪明天我和你去一下溫泉山莊吧。我約了你的同學。”

　　林嘉豪有些驚訝：“賈偉業？”

　　林耀祖點頭道：“嗯。我們約好明天在那見麵。”

　　林嘉豪心裏暗自佩服父親的交際能力。父親隻跟賈偉業接觸過幾次，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熱戀中的情侶一樣急劇升溫。現在似乎超越了他和賈偉業的同學感情。

　　次日上午，林嘉豪跟父親直奔溫泉山莊。看到一號別墅前停著一輛黑色的路虎越野車，全新的，還沒上牌。想到父親以前說這些別墅是專門用來招待領導的，隨口就問：“這輛車誰的？”

　　林耀祖說：“我剛買的。”

　　林嘉豪有些納悶：“我們家不是已經有一輛了嗎？”

　　林耀祖笑笑：“這輛是送給你同學的。”

　　林嘉豪非常震驚，正想說什麽，卻看到賈偉業的車已經開了過來，就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心裏卻感慨萬千。

　　賈偉業一下車就拱手微笑道：“不好意思，讓薑叔久等了。”

　　林耀祖上前緊握住賈偉業的手說：“我們也是剛到呢。”

　　林嘉豪給賈偉業和父親遞了煙，3個人抽著煙站在別墅門口相互噓寒問暖了一陣。路虎車就在他們眼前，他們卻個個都視而不見。

　　3個人進別墅裏喝著茶聊了一陣。林耀祖把裝著車鑰匙的信封遞給賈偉業，一聲不吭，隻是意味深長地點頭笑了笑。賈偉業接過信封說：“感謝薑叔啊。”

　　林耀祖輕描淡寫地說：“朋友之間不要客氣。”

　　賈偉業一本正經地說：“您是長輩，您要多多指導我們晚輩。”

　　林耀祖擺手道：“我們是忘年交，不論輩分。”

　　賈偉業朝林嘉豪笑笑：“老同學你爸確實太隨和了。”

　　林嘉豪心情清楚，路虎車的事情父親肯定事先已經跟賈偉業說好了的，否則他們不會配合得如此默契。他們之間的談話，若不是父親事先告訴過他，他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

　　賈偉業將路虎開走後，林嘉豪終於忍不住說：“你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他。萬一他幫不了我們呢？”

　　“結交官員千萬不要患得患失，出手就要大方。哪怕這次真的成不了。他既然敢收你的東西，下次他肯定會幫你、想辦法回報你。”林耀祖說，“千萬不要怕心疼這點錢而誤了大事。這台車是神行者2，也才50多萬而已。我們這麽大的企業，這點錢就相當於一筆廣告費咯。省內的很多新聞媒體，我一年都是給好幾十萬的。”

　　說到廣告，林嘉豪也心存疑惑。林氏集團在本地很多知名度不大的媒體也到處投放廣告，他覺得很多都是無效廣告，他認為應該集中火力投一兩家主流媒體就行。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問：“有些報紙發行量並不大，我們幹嗎還要投廣告？”

　　林耀祖笑笑：“那是為了和他們搞好關係，算是人情廣告吧。”

　　林嘉豪說：“這麽投有用嗎？”

　　“免得他們來搞負麵新聞啊。現在的媒體，你隻要給錢，他們就不盯著你了，再大的事情也睜隻眼閉隻眼。你見過五通市的新聞媒體報道過哪家房地產公司的負麵新聞嗎？從來沒有過。上次我們的保安打傷人那件事，你見有哪家媒體報道了？照樣沒有。這都是給廣告的緣故。房地產公司都是他們的大客戶，該怎麽樣做，他們比誰都清楚。”林耀祖說，“對於我們來說，哪些媒體該重點投放、哪些是友情照顧，我們也要心中有數才行。比如《五通晚報》和五通電視台就要多給一些，市民看得多、影響力大。《五通日報》是黨報，就不能投得太多，但也要適當給一些，不給也不行。”

　　林嘉豪又把話題轉到了賈偉業身上：“我還是弄不明白，你跟賈市長的關係都已經那麽好了，甚至連他的女人想當明星你都成全。幹嗎還要討好他兒子啊？那不是多了一筆開支嗎？”

　　“關係不怕多啊。嘉豪。”林耀祖語重心長地說，“我們討好他女人、他兒子，歸根結底還不都是為了更進一步討好他，在他身上增加籌碼嘛。他的女人、他的兒子得了我們的好處，肯定會在他麵前幫我們說好話，他們說一句好話勝過我們自己說一百句。最重要的是，他會知道我們對他的重視程度以及那種無比的尊敬，對我們他當然也會更加重視。”他抖抖煙灰說，“至於開支的問題，我們不能用簡單的加減法來計算、來衡量的。結交官員，既講短期效益，更要講長期投資。你要相信，我們現在的每一分付出，都會換來將來幾何數字的倍增。”

　　林嘉豪點點頭，不再作答。他始終不能認同父親的價值觀和所謂的人際關係學問。他心裏很苦悶，卻又不敢對父親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2

　　晚上，林嘉豪又和錢圖去皇家夜色夜總會喝酒、唱歌。點小姐的時候，他一問媽咪，才知道童思雨又已經陪其他客人去了。他醋意大發，馬上打她的手機，通了，卻不接。他心裏氣得想罵娘，賭氣隨便點了個小姐，一邊摟摟抱抱一邊借酒澆愁，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

　　趁著酒興，他又狂打童思雨的手機，卻還是一直沒接。他腦子裏想象著別的男人摟著童思雨在某家酒店的床上翻滾的樣子，鬱悶至極，一股酸水直往上冒，心裏那種被奪人所愛的感覺愈發強烈，他連續發了幾條憤怒的短信過去質問童思雨：

　　你在哪裏？你為什麽一直不接電話？為什麽？！

　　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做交易，難道就連接電話的時間和勇氣都沒有了嗎？！

　　……

　　第二天上午，童思雨打來電話淡淡地問：“昨晚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打你電話了嗎？”林嘉豪沒好氣地說，“說吧，幹嗎不接電話？”

　　“沒聽到。”童思雨輕描淡寫地說。

　　林嘉豪明明知道童思雨昨晚是在工作，明明知道她的工作就是陪侍男人，但心裏還是醋海翻滾，酸不溜秋。他硬邦邦地說：“我想和你說件事。”

　　“說吧。”

　　“見麵再說。”

　　“電話裏為什麽不能說？”

　　“見麵再說。”林嘉豪強調道。

　　林嘉豪趕到約定的酒店，和童思雨一陣翻雲覆雨之後，幽幽地說：“你還是離開這個行業吧。”

　　“為什麽？”童思雨用驚詫的眼光看著林嘉豪。

　　“我受不了和其他男人分享你。”林嘉豪點上一支煙說，“我寧願出錢養著你。”

　　“誰稀罕你的錢啊？”童思雨撅著嘴，翻翻眼皮，不屑一顧地說，“我又不是豬，動不動就養。幹嗎要你養啊？”

　　林嘉豪甕聲甕氣地說：“我覺得你應該從事一份正當的職業。”

　　“既然你嫌我不正當、嫌我肮髒，那你就走吧。”童思雨說完就推一把林嘉豪，翻過身背對著他。

　　“我不是嫌棄你，而是愛你太深，所以不想和別的男人分享你。”林嘉豪摟著童思雨說，“我搞不懂，世界上的路千萬條，你幹嗎偏偏要選擇這一條呢？”

　　童思雨又翻過身來，說：“選擇什麽路是我自己的自由，你無權幹涉。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話，就不要理我好了。反正我又不強求你跟我在一起。我無所謂咯。”

　　林嘉豪摟緊童思雨，語重心長地說：“但是你這條路畢竟是歧途啊。明明知道自己誤入了歧途、從事不正當的行業，你幹嗎不回頭呢？”

　　童思雨用力地甩開林嘉豪的手：“你不要老是用你的道德標準來評判別人，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有自己的價值觀。你不要把你的價值觀強加給我。我不需要，也不想聽。”說著她就有些激動，“你告訴我，什麽才是陽光大道？什麽才是正當行業？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隻要有錢，就是英雄！”

　　林嘉豪也激動起來：“你有手有腳，有知識有文化，還是大學生，做什麽不行啊？幹嗎要靠出賣自己的身體賺錢啊？”

　　童思雨又開始推林嘉豪：“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從骨子裏瞧不起我。那你走啊，趕緊走啊。我不要你管，也輪不到你在這裏教訓我！”

　　林嘉豪一副苦口婆心的口氣說：“小童，我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太在乎你。愛情是自私的，我受不了你出賣自己的身體，受不了別的男人占有你。一想到你從事這樣的職業，我心裏就痛。”他指著自己的心窩痛苦地說，“我這裏很痛很痛，你知道嗎？”

　　“受不了你就離開我吧。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過著這樣的生活，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又不是你什麽人，我們也不欠對方什麽。何必強求呢。真是的。”童思雨停頓一下，冷笑道，“我早就說過，我隻是出賣身體，不出賣感情，更不出賣良心。有些人卻出賣良心和人格、出賣道德和靈魂。我出賣身體，傷害的隻是我自己。出賣良心、出賣人格、出賣道德和靈魂的人，傷害的是別人，傷害的是整個社會！”

　　“……”

　　兩人激烈地爭吵一陣之後，童思雨放緩了語氣說：“我們不要再爭論這些無聊的話題了好嗎？有些事情一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我，你就離開我好了。如果你能接受我，你就不要再過問我的事情。好嗎？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更不是你老婆，隻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我沒有責任為你守婦道、立牌坊。你說呢？”她坐起來，點上一支煙，輕輕地吸上幾口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自己所走的道路。我走什麽樣的路、過怎樣的生活，是我自己選擇的，不需要你來評判對與錯、是與非，是我自己的事情。請你不要老是過問好嗎？你走什麽路、做什麽事情，我也從來不過問。甚至連你的真實名字我都從未問過。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是陳老板嗎？我隻是不想問而已。我在乎的是你這個人，至於你是什麽人、是幹什麽的，我一概不想知道。哪怕你是道上的人、是殺人放火的人，在我眼裏，你都是一樣的人，都是我愛著的男人。”她輕輕地彈彈煙灰，沉默了一下，接著說，“你知道嗎？我曾經也有著最美好的夢想，向往最美好的生活。但夢想總是很美好，而現實總是太殘酷。我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靠擺地攤維持生活，辛辛苦苦地送我讀書。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但因為家裏太窮，我連學費都交不起，父母砸鍋賣鐵、東拚西湊才湊齊了第一年的學費。剩下的隻能靠我自己……我怎麽辦？我隻能……”說著她就流下了眼淚，“我不但要自己掙學費，還要寄錢給家裏，我還有個弟弟上高中。去年3月份，我爸擺地攤的時候跟城管發生衝突，被幾個城管打得口吐鮮血、打成了重傷，現在還躺在家裏，成了半個廢人……我還要掙錢幫他治病……你知道嗎？我窮怕了，錢對於我來說，真的太重要了……”說到這裏，童思雨早已泣不成聲。

　　林嘉豪唏噓不已，說：“想不到你這麽苦。有些城管確實很可惡，你們幹嗎不去告他們啊？”

　　“沒用的。這個社會，官官相護，官匪一家。”童思雨擦擦眼淚說，“我媽去找城管的領導討公道，每次都被他們趕出來，甚至還想打我媽；我媽去找警察，警察說沒有證據證明是城管打傷的；我媽去法院告城管，也有其他的攤販出庭作了證，但官司還是輸了，法院還是說證據不足……我媽走投無路，告狀無門，欲哭無淚，隻能每天看著我爸的樣子流眼淚。像我們這種社會最底層的人，有誰會為我們主持公道呢？我爸現在每天都躺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我媽隻能一個人擺攤維持一家人的生存，還要照顧我爸……為了我的家庭、為了我的學業，我隻能犧牲自己掙錢養家。我也曾經有過高尚的理想，我也曾經很鄙視從事我這個職業的人，但我自己卻進入了這個行業。入了這行我才知道，要不是為生活所迫，誰又願意賣身、賣笑呢？在殘酷的現實麵前，我還能怎麽辦呢？”她嗚嗚地哭著說，“我知道你從骨子裏鄙視我，覺得我可恥，瞧不起我做肮髒的事情。我不在乎你怎麽看我，我隻在乎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和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林嘉豪咬牙切齒地說：“那些城管簡直就是土匪！”

　　童思雨說：“要不是為了養家糊口、為了活命，我父母會去擺地攤嗎？如果是有錢有權的人，誰會願意去擺地攤呢？城管不問青紅皂白，衝上去就打，他們這麽做有天理嗎？有良心嗎？他們是不是比我出賣肉體還要可恥？還要肮髒呢？”

　　林嘉豪無言以對。他對五通市一些城管的粗暴執法也看不過眼，覺得他們簡直就是穿著製服的暴徒。

　　剛走出酒店，林嘉豪又接到田甜的電話：“在哪呢？”

　　林嘉豪隨口說：“在外麵辦點事呢。”

　　田甜說：“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的。”林嘉豪當然明白田甜“一起吃飯”的另一層含義。他本來想拒絕，嘴上卻還是答應了。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心裏明明想拒絕的，但嘴上還是要答應。是身不由己，還是口是心非？他感覺自己不斷地變換著麵孔遊走在兩個女人之間，口袋裏裝著幾副麵具。他甚至感覺自己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林嘉豪晚上和田甜吃了飯，又去酒店開了房。做完那套按部就班的程序過後，田甜勾著他的脖子，有氣無力地說：“我離不開你了，我怎麽辦啊！你的美國女朋友還來嗎？”

　　一說到蘇菲，林嘉豪就心煩，敷衍著說：“來吧。”

　　“什麽時候來？”

　　“不知道。”

　　看著眼前的田甜，林嘉豪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童思雨，接著又想起了蘇菲。想到這些女人，他感覺自己越來越陌生，自己遊戲人生的態度越來越像他以前所排斥的何祖期他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一個這樣的人。是因為禁不住現實生活燈紅酒綠的誘惑嗎？還是因為內心空虛，需要用女色來消遣和麻醉？不管是什麽原因，過去那個林嘉豪都將一去不複返了。

　　3

　　過了幾天，很久沒電話聯係的王雪杉突然打電話約林嘉豪晚上一起吃飯，地點是荷塘月色餐廳。她還說林嘉豪平時怎麽沒時間都行，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抽時間去。還說不要帶司機去，他一個人去就行。她說得很認真、語氣很堅決，讓他不忍拒絕。

　　林嘉豪驅車趕到荷塘月色的時候，王雪杉早已經到了。柔和的燈光下，化了淡妝的王雪杉顯得更加嫵媚動人，她朝林嘉豪淺淺一笑道：“嘉豪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林嘉豪茫然地搖搖頭：“什麽日子？”

　　“我的生日。”王雪杉柔柔地說。

　　“啊？那我得送禮物給你才行啊。”林嘉豪說著就要起身去買禮物。難怪叫他無論如何都要來，而且還不要帶司機呢。搞得這麽神秘，自己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王雪杉笑笑：“不用了。你能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林嘉豪心想這麽空著手參加人家的生日總不是個事，就說：“那總得買個蛋糕送給你吧？”

　　王雪杉指指酒水櫃說：“我已經買了。你什麽都不要送了，你能來就是最好的禮物。真的。”

　　菜上來後，王雪杉親自倒了兩杯紅酒，放一杯到林嘉豪麵前，舉起一杯說：“我媽本來叫我在家過生日的，我說在外麵和朋友過。”

　　“對了，其他朋友呢？”林嘉豪明知故問，其實他心裏非常清楚王雪杉的用意。她雖然從未向他表白過，但對他的愛慕之情都寫在臉上。特別是今天這種特殊日子，隻邀請他一個人，孤男寡女的，傻子都知道她的用意。

　　王雪杉抿了一小口酒說：“隻請了你一個啊。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林嘉豪王顧左右而言他：“你可以多叫幾個同學嘛。大家好好慶祝一下嘛。”

　　“有你一個就夠了。”王雪杉看著林嘉豪，幽幽地說，“嘉豪，在你心目中，我永遠都隻是同學嗎？”

　　“也是朋友啊。”林嘉豪不自然地笑笑。他知道，今晚他必須攤牌了。

　　“還有呢？”王雪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盯著林嘉豪問，“就不能是更深一層的關係嗎？”

　　林嘉豪掃了王雪杉一眼，喝了酒的她兩腮微紅，明眸含情，顧盼生輝，顯得更加楚楚動人。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隻敷衍著說：“當然是很好的朋友嘛。”說著就舉杯轉移了話題，“來，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樂！越來越漂亮。”

　　王雪杉又將杯中酒一口喝完，目光火辣辣地定格在林嘉豪的臉上，說：“嘉豪，不瞞你說，我喜歡你……”

　　其實林嘉豪早就知道王雪杉早晚會說出這句話的。平時她在QQ和電話上暗示，他裝作聽不懂，剛才暗示他也可以敷衍過去。現在她都已經表白了，他當然就不能再裝傻了。他笑了笑說：“我不值得你喜歡。”

　　“嘉豪，不要拒絕我，我真的很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王雪杉說，“你還記得讀初中時候的事情嗎？我一直都記得。”

　　說到初中時候的荒唐事，林嘉豪突然臉紅心跳，表情也非常尷尬：“記得……那時候我們還不懂事呢。”

　　王雪杉含情脈脈地說：“但我們現在都已經懂事了呀。”

　　“我……”林嘉豪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王雪杉手捧著酒杯站起來，和林嘉豪碰了杯，喝一口就坐到沙發上，低著頭說：“從大學到現在，一直都有很多男人追我，但我一直都沒答應任何人，也看不上任何人，因為我心裏一直都裝著你。你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嘉豪。”

　　林嘉豪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情急中隻好說：“我在美國有女朋友的。”

　　“我不在乎。”王雪杉說，“你在美國那麽多年，不可能沒女朋友的。就算你在五通市有女朋友，我都不在乎。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你的過去。”說完就將半杯酒一口喝光了，目光無限惆悵。

　　看著眼前的王雪杉，林嘉豪的心突然怦怦直跳，有種異樣的感覺。他不由自主地坐在她身邊，微微一笑說：“雪杉，你應該找個更優秀的男人。”

　　“你還不夠優秀嗎？”王雪杉望著林嘉豪說，“在我心目中，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我愛你！深深地愛著你……”她說著就抓住了林嘉豪的手，目光迷離地望著他的眼睛。

　　林嘉豪心跳加速，血壓急速上升，腦袋嗡嗡作響，他也情不自禁地抓緊王雪杉的手說：“雪杉，我不值得你愛，真的……”

　　王雪杉把頭靠過來說：“我不管值不值得，我隻知道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林嘉豪頭腦一片空白，他抱住王雪杉的頭，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一狠心把嘴唇貼了上去。

　　王雪杉顯得很笨拙，甚至連嘴巴都不懂得張開，一副任人擺布的樣子。在林嘉豪激情四射的引導下，才開啟了雙唇，將林嘉豪迫不及待的舌頭迎進嘴巴裏。

　　吻了一陣的林嘉豪突然清醒過來，趕緊放開王雪杉，驚慌失措地說：“對……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王雪杉幸福地低著頭，含笑著說，“謝謝你，嘉豪。”

　　林嘉豪後悔不已，明明知道自己心裏不喜歡她，卻又一時衝動，犯下了大錯。既然吻了她，今後還怎麽拒絕得了？

　　想到這些，林嘉豪心煩意亂，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賬東西。

　　4

　　過了一段時間，童思雨的生日也到了。林嘉豪趕到包廂的時候，卻看到包廂裏早已坐滿了各個年齡段的男人，從20來歲的青年男子到60多歲的老男人都有。一幫人在包廂裏相互敬酒、劃拳猜碼，一派和諧共處的樣子。他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當中肯定有不少是童思雨的客戶，心裏不是個滋味。隻喝了幾杯酒就準備告辭，他把童思雨叫到外麵，塞給她一張3萬元的銀行卡說：“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童思雨推開林嘉豪的手說：“我不要。我不缺錢。”

　　林嘉豪想到剛才那些男人，心裏又醋意大發：“包廂裏那些人都是你的什麽人？”

　　童思雨輕描淡寫地說：“朋友啊。”

　　林嘉豪酸酸地說：“都是像我一樣的男朋友嗎？”

　　童思雨抬頭看著林嘉豪，笑了笑：“這很重要嗎？”

　　林嘉豪認真地說：“對我來說，很重要。”

　　童思雨說：“我覺得他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何對你。”

　　林嘉豪說：“我覺得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你根本就不愛我。”

　　“我說過我愛你嗎？”童思雨笑道，“你如果那麽在乎他們的話，那你就先走吧。我還要去陪他們呢。”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嘉豪呆呆地站在那裏，心如刀絞。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可笑、越來越不可思議。竟然對這樣一個女人動了真情。對啊，人家本來就是三陪女，從事的本來就是陪侍男人的工作，也從未說過愛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偏偏愛上了她。你怪得了誰啊？愛了就愛了吧，本該逢場作戲的愛情，你卻當了真，還強求她隻跟你一個男人，為你守身如玉。這可能嗎？現實嗎？從事這種職業的女人，又怎會有真正的、純粹的愛情呢？也許她們就像何祖期說的，隻有做愛，沒有戀愛。她和你隻不過是一種有別於性交易的生理和心理需求而已，怎能當真啊？想想你真是很幼稚啊。退一步說，你自己不也是在逢場作戲嗎？你同時愛著幾個女人，同時在幾個女人之間變換麵具，又何必去強求一個三陪女對你像蘇菲那樣癡情呢？

　　林嘉豪越想卻越覺得鬱悶，他跑進一家酒吧，要了一瓶酒一口氣喝下一半，覺得還不過癮，正要喝另一半，段旭華說：“林總別喝了。您已經喝了很多了。”

　　林嘉豪推開段旭華的手說：“你別管我！”說完又將另一半一飲而盡，表情卻痛苦得像是喝下了一瓶農藥。

　　很快就酩酊大醉的林嘉豪跑到酒吧門口歇斯底裏地大叫道：“林嘉豪！你真不是個東西！你簡直就是個傻逼！”說著就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身後的段旭華趕緊追上去抱緊林嘉豪，生拉硬拽地把他拉上車。他躺在座椅上，還像殺豬一樣嗷嗷亂叫，直叫到沒力氣了才停下來。他像是要死了一樣，感覺眼前一片朦朧，一片虛幻。蘇菲、童思雨、田甜、王雪杉她們的麵孔一張張地在他眼前出現，晃動，重疊。她們都在朝他笑，朝他招手……

　　林嘉豪頭腦暈乎，心裏卻越來越清醒，有個聲音一直在追問他：你的愛情在哪裏呢？你還是原來的林嘉豪嗎？你真的變了嗎？

　　回到家，看到林嘉豪醉成這個樣子，林嘉豪母親又搖頭不止、嘮叨不止：“叫你少喝點酒，幹嗎又喝醉啊？老是醉酒，太傷身體啊……”又對段旭華說，“小段你下次應該製止他，不要讓他喝那麽多。”

　　段旭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應道：“好的，好的。阿姨。”

　　林嘉豪仰麵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裏一直還在想：我深愛的蘇菲遠在美國，深愛我的王雪杉卻近在眼前。我深愛的蘇菲被父親和我氣回了美國，深愛我的王雪杉卻對我步步為營。我本來不喜歡王雪杉，卻又一時衝動而吻了她……我同時喜歡童思雨和田甜，在她們之間遊走，卻又發現她們更像是和我逢場作戲……麵對這些女人，我該如何取舍？過去的那個林嘉豪，真的已經遠去了嗎？我是不是已經墮落了？

　　5

　　林嘉豪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車子經過公司對麵那條街道的時候，看到前麵的街道上圍了一圈人，聲音一片嘈雜。他叫段旭華停下車，跑上去一看，才知道又是城管在打人。這段時間經常在網上看到全國各地的城管打人的新聞，五通市也發生幾起這樣的事件。

　　林嘉豪看到：幾個城管將一個賣果的小販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小販抱著頭大喊救命。旁邊圍了一圈敢怒不敢言的看客。

　　看到這一幕，林嘉豪突然想起了童思雨父親的遭遇，心裏頓時火冒三丈。他衝上去厲聲喝道：“住手！你們憑什麽打人？！”

　　幾個城管停下拳腳，麵麵相覷，最後都把刀片一樣的目光全都刮到林嘉豪臉上。一個城管指著他，氣勢洶洶地問：“你是誰？！”

　　“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名守法公民！”林嘉豪義正詞嚴地說，“我對你們的暴行表示抗議和譴責！是誰給了你們打人的權力？！”

　　“你算老幾？！”一個城管跨前一步，指著林嘉豪威脅道。看樣子還想動粗。

　　林嘉豪擲地有聲地說：“我不算老幾，我倒要問你們算老幾？你們是靠納稅人養活的國家公務員，不是無法無天的土匪！政府養你們是叫你們公正執法、文明執法，為老百姓服務，而不是叫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氣憤不已的林嘉豪說著就馬上撥通了110，說，“是110嗎？我現在要報警，這裏有一夥城管在光天化日之下毆打老百姓。”說著就說了具體地址。

　　“說得好！”圍觀的人群中有人為林嘉豪拍手叫好。

　　“哼哼，你小子牛逼啊！”城管盡管氣得咬牙切齒，但看到圍觀的憤怒群眾越來越多，知道眾怒難犯，就罵罵咧咧地上車跑了。

　　林嘉豪看到果販散落一地的水果，看到他那張千溝萬壑的老臉，看到他那身髒兮兮的衣服，突然想到白居易筆下賣炭翁的形象，心裏五味雜陳，感慨萬千。心想在這個社會上，有人錦衣玉食、花天酒地；有人假公濟私、無法無天；有人為了維持生計終日奔波僅能果腹，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卻還要遭到這些穿著製服的暴徒的欺淩。這個外表光鮮美麗的繁華都市中，究竟還掩藏著多少陰暗和不公平？

　　林嘉豪彎腰幫果販撿了果，又買了兩斤，遞過一張50元錢轉身就走。

　　“老板，找你錢呢。”果販喊道。

　　“不用找了。”林嘉豪回頭說。

　　果販追上去，把錢塞到林嘉豪裝果的塑料袋裏，不斷地點著頭、千恩萬謝道：“老板你真是個大好人啊！謝謝你啊！好人有好報啊！”

　　看著果販的樣子，林嘉豪仿佛看到了億萬窮苦人的樣子。心想在這個社會中，比施舍更重要的，是對人的尊重和關心，是對弱勢群體的那顆悲憫之心。人一旦失去慈悲的胸懷，那怕地位再顯赫、物質再富有，也不值得尊敬。他們是物質上的富人，卻是精神上的窮人。

　　下午剛回到辦公室，林嘉豪就在網上看到一個標題為《窮鬼們，看看富人怎樣生活》的帖子。帖子非常火爆，有上萬條跟帖。一個90後女富二代在網上曬自己的車子和房子，還大罵上班族都是窮鬼，而窮鬼則不值得可憐。甚至還極盡誇張地把大腿叉開，一副搔首弄姿的樣子。

　　林嘉豪在心裏感慨：同樣是富人，中國的富人和國外的富人差距還很大。這種差距，不僅僅是物質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6

　　這段時間來，林嘉豪晚上經常失眠多夢，看了幾個醫生都沒用，他們隻建議他吃安眠藥。母親知道後，帶他去看了一個老中醫。老中醫給他把了脈，馬上說：“你的肝火太旺，腎還有些虛。”

　　林嘉豪一怔，這麽年輕就腎虛？可能是因為自己房事太頻繁的緣故吧。看來以後要有所節製才行了。別為了幾個女人把身體搞垮了，就得不償失了。

　　回家的路上，林嘉豪母親說：“以後晚上回去我經常給你按摩一下，再多泡泡腳。你自己在辦公室有時間再敲一下經絡。配合吃幾服中藥，很容易就能調整過來的。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林嘉豪應道：“好的。”

　　“主要還是要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林嘉豪母親笑容慈祥，話語溫和，“平時少喝點酒，不要總是喝醉。早睡早起，晚上早點休息，不要太熬夜。”

　　“好的。”

　　“金錢和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健康才是最大的財富。金錢可以買到藥品，卻買不到健康。你一定要記住：一個人不管他有再多的錢，人是前麵的‘1’，錢都是後麵的‘0’，如果‘1’一旦不存在了，後麵再多的‘0’都沒用了。”

　　母親的叮嚀讓林嘉豪心裏暖暖的，柔柔的。看看眼前的母親，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父親。母親這麽好，父親卻還在外麵包二奶，確實太不像話、太不應該了。

　　7

　　自從那次林嘉豪吻過王雪杉之後，王雪杉現在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他，或者在QQ上聊天。總之她已經把他當成了她的男朋友，關心著他的點點滴滴，從他中午吃什麽飯菜到晚上有什麽應酬，她都要問。她甚至也和他母親一樣，每天下班前總要說上一句：“晚上應酬少喝點酒。”

　　他好幾次都想拒絕她，告訴她他不喜歡她。他甚至不想接她的電話。但想想還是不忍心。心想他都已經吻了她，現在該怎麽拒絕？

　　一想到自己當時竟然一時衝動吻了王雪杉，他就後悔不已，心裏大罵自己是個混蛋。他知道，他當時完全是逢場作戲，昏了腦袋，王雪杉卻當了真，從此沉浸在甜蜜的回憶和遐想裏。

　　想到這些，他就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這天下午，王雪杉又打來了電話，她在電話裏心急火燎地說：“嘉豪你快過來看啊，錢圖現在正在我們電視台門口當街向一個主持人求愛呢！”

　　林嘉豪一驚：錢圖的膽子也這麽大了？和段旭華趕到五通電視台大門口一看：門口旁邊的街道上停著一輛嶄新的紅色法拉利跑車，車內塞滿了紅火的玫瑰花，車頭上也堆滿了玫瑰花，錢圖手上還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那裏。兩個西裝革履的高個子帥哥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後，臉色冷峻、目光犀利，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保鏢。不遠處的一棟建築物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噴繪，上麵印著：“白雪，我愛你！”和英文的“I love you！”幾個記者早已將長槍短炮對準了錢圖，為自己捕捉到這條能提高報紙發行量和電視收視率的新聞而興奮不已。

　　旁邊已經圍了一大圈圍觀的市民，不少年輕女子大驚小怪地大呼小叫道：“哇塞！好帥啊！”

　　林嘉豪走上前拍拍錢圖的肩膀說：“錢圖，你小子成為全五通市的轟動新聞了啊。”

　　錢圖笑了笑說：“沒辦法，不搞大點動靜無法感動她啊。女人啊，稍微有點名氣都拿架子、好麵子。”

　　王雪杉走過去對錢圖吐吐舌頭，說：“錢圖你好酷哦，我好羨慕白雪哦。”挽著林嘉豪的手說，“嘉豪，好浪漫哦。要是我什麽時候也能擁有這麽多玫瑰花的話。我一定會幸福得暈倒的。”

　　被王雪杉挽著手的林嘉豪像被螞蟻爬上身一樣難受，想甩開，又不敢，隻能硬著頭皮忍住，然後裝作打手機的樣子輕輕鬆開她的手，敷衍著說：“哦……是嗎？”

　　錢圖看看王雪杉，又看了看林嘉豪，最後朝林嘉豪曖昧地笑著說：“嘉豪，你也不錯嘛。”

　　林嘉豪不自然地笑道：“你才不錯。”

　　錢圖一直站在原地等了20多分鍾，女主角終於出現了。林嘉豪定睛一看，果然是白雪。這個平日裏主持五通電視台娛樂節目的快樂天使，此時顯得倒有幾分矜持和羞澀，低著頭的樣子又有幾分純情和可愛。

　　看到白雪出場，圍觀的市民一片嘩然和騷動，很多人還吹起了口哨，一些女人甚至喊出了：“白雪，我愛你！”的口號。幾名路過的警察趕緊現場維持秩序。

　　白雪走到錢圖身邊，含笑著不說話，錢圖手捧著玫瑰，單膝跪下說：“白雪，我愛你。”

　　人群中有女人已經尖叫起來：“哇塞！白雪好幸福哦。白雪你快答應他吧。”

　　白雪微微一笑，接過錢圖手中的玫瑰花抱在懷裏，拉開法拉利的車門坐了進去。錢圖興奮得跳了起來，欣喜若狂地高叫道：“我成功了！”隨即也鑽進車。法拉利轟鳴著，像離弦之箭般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王雪杉又挽著林嘉豪的手說：“她好幸福哦。”

　　林嘉豪笑笑，說：“這個錢圖，膽子可真夠大的。”

　　第二天中午，林嘉豪打通錢圖的電話。錢圖在那邊懶洋洋地說：“昨晚累了一夜……主持人畢竟是主持人啊，不瞞兄弟你說，真是爽歪歪啊。”

　　林嘉豪打開網頁，網上關於錢圖當街求愛的新聞早已鋪天蓋地。題目是《富二代當街求愛，名車載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