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

第十一章 燈紅酒綠

　　1

　　這天晚上，林嘉豪陪父親出去應酬賈連傑。地點選在“原汁原味軒”。這裏除了以烹製各類野生動物聞名之外，各類野生菌類也是全市獨此一家，據說野生菌都是從雲南空運而來，品種達數十種之多。無論野生動物還是野生菌，最吸引人的地方當然就是一個“野”字。據說該店食材的來源都是正宗野生的，絕無人工飼養和種植之嫌，故名“原汁原味”。在這家店，用各類野生動物與野生菌熬製的靚湯更是讓各路食客趨之若鶩，成為聞名全市的美味佳肴，每天都食客如雲。若不是劉景旗提前一天預訂，當天根本就排不上號。

　　林耀祖、林嘉豪、劉景旗他們幾個人坐在包廂裏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帶著秘書和司機的賈連傑才姍姍來遲。賈連傑一進包廂門老遠就伸出長長的手笑微微地說：“久等了，讓各位久等了。”

　　林耀祖趕緊點頭哈腰地迎上去，握住賈連傑的手說：“首長日理萬機。我們也是剛剛到。”

　　“下午剛開了個會。一散會就趕過來了。”賈連傑說著就握著林耀祖的手搖了搖，又跟林嘉豪和劉景旗他們一一握手，笑容滿麵得像是在電視記者的鏡頭下慰問特困戶。林嘉豪本來想說自己和賈偉業是同學的，想想還是沒敢說。

　　賈連傑坐在沙發上，掃了一眼包廂說：“這裏倒是很少來。”

　　坐在一旁的林耀祖輕描淡寫地說：“也就是一個農家菜館，吃些家常菜。原汁原味嘛。”

　　“農家菜好，農家菜好啊。整天大魚大肉，我倒喜歡吃些五穀雜糧、粗茶淡飯。”賈連傑笑嗬嗬地說。

　　林耀祖和劉景旗都點頭不止，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隻有林嘉豪心裏忍不住想笑：未必賈市長真的沒來過這裏？不可能啊。

　　首先端上來的就是這裏的招牌靚湯“野生菌龜甲龍湯”，是用野生烏龜、穿山甲、蛇和十幾種野生菌慢火熬製而成。據說有排毒養顏、滋陰補陽的功效，很受各路中年食客青睞，不提前一天預訂，根本就喝不上。

　　服務員舀好湯，林耀祖親自端一碗放到賈連傑麵前，一臉媚笑地說：“市長先喝點湯吧。”

　　賈連傑隻喝一小口便讚口不絕：“不錯，不錯，味道很鮮啊。”說完就朝在座各位微微抬了抬手說，“大家趁熱趕緊嚐嚐吧。味道不錯的。”

　　林耀祖叫服務員給每人專門準備了一個放菜的碗，他親自舀了一碗野生菌和穿山甲肉放到賈連傑麵前，說：“市長嚐嚐這個牛肉吧。”

　　賈連傑夾起一塊穿山甲肉丟進嘴裏，嚼了幾下才說：“嗯，這個牛肉也不錯。農家菜確實不一樣啊。”

　　林耀祖起身舉杯道：“感謝賈市長在百忙之中賞臉啊。”

　　賈連傑嘴裏還嚼著穿山甲肉，就把一杯酒灌進嘴裏，擺擺手說：“不要站起來，坐著就行。”放下杯子又說，“這段時間確實很忙，市委市政府開展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忙得很哪。前幾天又要陪省裏下來視察的領導，中央有個調研組又說過兩天要下來，整天都忙得連軸轉。為了吃你這頓飯，我今天推掉了三個地方。”賈連傑說完就伸出3根手指。

　　林耀祖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感謝，感謝。真是太感謝賈市長了。”

　　賈連傑說：“你約了那麽多次，早就應該同你吃餐飯了。平時見麵大家都是來去匆匆。”

　　“感謝市長賞臉。”林耀祖感歎道，“你們當領導確實很辛苦，為了工作，屬於自己的自由時間真是太少了。”

　　“沒辦法。”賈連傑搖頭道，“黨和人民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上，你就得為老百姓、為全市人民服務啊。”

　　“賈市長真是為全市人民操盡了心。”林耀祖一臉崇敬地看著賈連傑說，“我們五通市能有這樣的投資環境和發展勢頭，全靠賈市長高瞻遠矚的眼光和大刀闊斧的改革。特別是我們搞企業的人，都要感謝賈市長啊。”

　　“對於你們搞企業的人來說，咱們五通的環境應該說還是不錯的。”賈連傑舉杯敬了林耀祖的酒，接著說，“上次在非公有製經濟工作會議上我還專門強調投資環境的問題。我說要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統一思想認識，進一步營造投資環境，加大力度、加快發展我市非公有製經濟，特別是要大力扶持民營企業的發展。”賈連傑此時講話的氣勢，跟開會做報告時毫無二致。

　　林耀祖雙手端著酒杯，像是端著一杯聖水，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感謝市長給我們營造了一個好環境。我們林氏集團將以實際行動感謝政府和領導的親切關懷，把企業發展推上一個新台階，多給國家納稅，並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

　　“你這句話我愛聽。”賈連傑笑著說，“你們民營企業是非公有製經濟的生力軍，也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力量，在增加國家稅收、拓寬就業渠道多方麵都做出了貢獻。”

　　在座各位都點頭不止，表情嚴肅，個個都是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像是在傾聽賈市長做政府工作報告的人大代表。

　　林嘉豪也舉杯走到賈連傑麵前說：“賈市長，我敬您一杯。感謝您對林氏集團的親切關懷。”說完這話他竟感覺有些別扭，心想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也學會拍馬屁了？

　　賈連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爽朗地笑道：“小林你可是林氏集團的接班人啊。”轉頭對林耀祖說，“外省很多民營企業都開始一、二代交接班了，咱們五通市有些企業也開始交接了。林總什麽時候才交出你的大權啊？”

　　林耀祖說：“等把他帶上路我就要交班了。我的目標是60歲準時退休。”

　　賈連傑問：“林總今年多少歲？”

　　林耀祖笑笑：“56，很快就57了。”

　　“那小林你的擔子可不輕啊。”賈連傑望一眼林嘉豪說，“要想把林氏集團這麽大的企業接管起來，實現穩步發展，是要花些心思的。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林嘉豪輕聲說：“斯坦福商學院。”

　　賈連傑說：“美國斯坦福大學啊？不錯，不錯。”

　　林耀祖說：“也就是一個學曆而已。有很多實踐的東西還要努力學才行。”

　　“對，對，對。學曆重要，能力和經驗更重要。”賈連傑點頭說，“在知識這方麵，你可能比你父親要厲害一些。但是在企業管理的具體操作經驗這方麵，你要多向你父親學習啊，他可是咱們五通市最優秀的企業家啊。”

　　林耀祖點頭不止：“感謝市長點撥。”看一眼林嘉豪說，“嘉豪你可要牢記市長的教導啊。市長今天說的全都是知心話。”

　　賈連傑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繼續說：“年輕人在創新意識上還是有優勢的，敢想敢幹嘛。但是在工作經驗上，還應該向老一輩學習啊。小林你父親在咱們五通企業界的影響力是很大的。他當年能夠從幹部隊伍中下海經商、辦企業，而且能夠白手起家一手創造了林氏集團，是非常了不起的。他身上的創業精神是值得包括你在內的所有年輕人學習的。”

　　“感謝市長錯愛，耀祖真是受寵若驚。”林耀祖趕緊起身哈著腰舉杯道，“感謝黨和政府的親切關懷啊。林氏集團能有今天，其實都是黨的政策好啊。對黨和政府的恩情，我們林氏集團沒齒難忘啊。”說完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林嘉豪雖然對父親在政府官員麵前點頭哈腰的樣子早已司空見慣，但每次看到還是覺得很別扭。心想不就是一個市長嗎？有必要對他如此阿諛逢迎、俯首貼耳嗎？在美國等西方國家，企業家不但不需要拍政府官員的馬屁，而且還很受官員尊敬，因為企業家是納稅人，創造稅收和就業。同樣是為社會和經濟發展做貢獻的企業家，為什麽在中國就本末倒置了呢？

　　“為了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加快經濟發展，構建和諧社會，市委市政府始終都把經濟發展擺在第一位。”賈連傑微笑著說，“有什麽需要你們就提出來，政府各有關部門都要為你們提供高效便捷的服務。特別是現在應對金融危機的非常時期，政府出台了很多政策措施。”

　　林耀祖說：“在黨和政府、各級領導的關心下，我們林氏集團的發展勢頭一直都很好。受金融危機的影響並不大。”

　　“那就好。金融危機的影響隻是暫時的，隻要我們團結一致、充滿信心、增強自身實力，什麽困難都不怕。”賈連傑說著就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林耀祖趕緊給他點上火，賈連傑深深地吸一口煙，換了話題，“你們林氏集團是我們五通市民營企業當中的龍頭企業，給五通的經濟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起到了很好的示範帶頭作用。幾家班子領導對你們的評價一直都不錯。”

　　林耀祖點頭不止，一臉虔誠地說：“謝謝，謝謝，感謝市長對我們的關心。”

　　賈連傑把煙灰輕輕彈進煙灰缸裏，拿腔作調地說：“於公而言，作為市長，我應該大力支持林氏集團的發展；於私而言，作為朋友，我也應該關心你的企業啊。”

　　“就衝賈市長這句話，我喝三杯。”林耀祖顯得有些激動，站起來連喝了3杯酒。

　　“不錯，不錯。林總是個豪爽之人。”賈連傑點頭微笑道，“我最喜歡同爽快的人交往。”

　　林耀祖說：“我這人就是這樣，說話辦事幹脆利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不拖泥帶水。”

　　賈連傑深深地吸幾口煙，突然說：“你們林氏集團的思路是對的。在加快發展製藥業的同時，進軍房地產行業。雙管齊下、多元化經營。”

　　“說到這裏我順便向市長匯報一下。”林耀祖說，“我們林氏集團的發展戰略是穩步發展現有產業，加快發展房地產產業，將房地產列入集團新的經濟增長點。”

　　“好啊好啊。”賈連傑點頭道，“現在房地產市場的發展前景不錯，全國各地都不錯。五通市前幾年還不溫不火，現在也熱起來了。雖然受到金融危機一定的影響，但總體而言問題不大。你們及時調整經營發展方向、及早介入的思路是正確的，也是非常及時的。”

　　林耀祖說：“還需要賈市長多多點撥啊。”

　　“你們做得不錯了。”賈連傑說，“關於我市非公有製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問題，市裏準備還要召開專題會議研究討論。我們的總體思路是‘三個進一步’：進一步營造良好的投資環境，建立健全完善的企業服務體係，用好、用足政策；進一步推進全民創業，放寬市場準入，建立相關激勵和保障機製；進一步扶持和發展現有企業，在產業升級、結構調整和品牌建設等各方麵都要加大力度和加快發展。你們林氏集團在很多方麵都搞得不錯，剛剛進軍房地產行業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值得肯定啊。對你們這種大企業，政府在優惠措施方麵是有一定的傾斜的。”

　　林耀祖又趕緊舉杯道：“感謝市長啊。我們將再接再厲，再上一個台階，絕不辜負黨和政府的關心。”一口喝完杯中酒又說，“我們房地產這一塊還需要市長多多支持啊。”

　　“相互支持吧。”賈連傑喝完酒說，“房地產業已經成為全國多數城市經濟增長的支柱產業，我們五通市的發展速度還跟不上，步子太慢了。市委市政府已經召開了專題會議，決定要大力發展房地產產業。馬上就要出台一係列的優惠政策和扶持措施。你們林氏集團算是趕上了。”

　　林耀祖說：“那真是太好了。市委市政府真是我們企業的貼心人啊。”

　　賈連傑淡淡地笑笑：“這也是為民辦實事嘛。”

　　接下來的時間裏，賈連傑和林耀祖兩人不斷地推杯換盞，喝得很盡興。趁著酒興，賈連傑對林耀祖說了很多語重心長的話，笑容慈祥，話語溫和。但是林嘉豪卻感覺到賈連傑的話句句官腔十足，裝腔作勢，就像是在演戲一樣。他不知道自己是還不習慣這種場合，還是其它什麽原因，總之聽到這些話他就感覺很別扭，甚至覺得特別假。

　　看著眼前的賈連傑，林嘉豪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關誌賦。於是兩張臉譜開始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切換著鏡頭，甚至重疊在一起。他發現他們雖然長相不同，腔調和做派卻驚人地相似。心想官場中人都是這般虛情假意的嗎？

　　吃了飯，一幫人又去唱歌。大家簇擁著賈連傑進了皇家夜色夜總會的包廂，林耀祖對一個部長模樣的黑衣女子粗聲粗氣地喊道：“把你們這裏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叫來！”

　　黑衣女子應聲而去。不到一分鍾，幾個女孩兒在媽咪的帶領下扭著腰肢魚貫而入，走在前麵的正好是童思雨。林嘉豪看到她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心想怎麽這麽巧啊？

　　童思雨其實也看到了林嘉豪，但此時她的麵部表情淡然，完全是一副職業的笑容，好像不認識林嘉豪一樣。讓林嘉豪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林耀祖一臉媚笑地叫賈連傑挑選，賈連傑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了一輪，最後就定格在童思雨身上，微微一笑道：“就她吧。”

　　林嘉豪屏住呼吸，心狂跳不止，心裏早已不是個滋味。他偷偷地掃了童思雨幾眼，心裏更是憂心忡忡、失落至極，一種被人奪人所愛的心情油然而生。但在這種場合，他也無能為力，隻能任由自己喜歡的女人成為市長的玩物。

　　誰知道童思雨竟輕聲說：“不好意思……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賈連傑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身體不舒服？”

　　媽咪馬上問童思雨：“怎麽了？”

　　“我突然感覺身體不舒服……肚子突然好痛好痛，好像……”童思雨低頭說。

　　媽咪板著臉說了句：“你真是痛的不是時候啊。”馬上又滿臉堆笑地對賈連傑說，“真不好意思……她身體不適。”

　　林嘉豪剛才的失落感馬上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豪感從心底裏升騰，甚至非常感動。心想童思雨確實與別的三陪女不一樣。

　　賈連傑略為不悅地一擺手說：“沒事。那就換一個吧。”說完兩盞探照燈又掃了幾遍那排女孩兒，最後挑中一個長發飄飄、臉蛋清純、胸脯聳立的女孩兒說，“就她吧。”馬上又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身體沒問題吧？”

　　那女孩兒嫣然一笑道：“很高興能為老板服務。”

　　“好，好，好。坐吧，坐吧。”賈連傑拉著女孩兒的手坐在身邊，說，“陪我喝喝酒吧。”又朝林耀祖他們一揮手說，“你們都挑吧。”

　　賈連傑的司機和林耀祖的司機沒進來，兩人跑到外麵聊天去了。賈連傑的秘書唐朝也點了一個豐乳肥臀的女孩兒坐到一邊交頭接耳去了。林耀祖自己點了一個，叫林嘉豪也點一個。林嘉豪本來不想點，看到父親朝他閃閃眼睛，他就點了。

　　林耀祖跟著媽咪出去了一下又進來，坐下來跟身邊的女孩兒搖色盅喝酒。林嘉豪也跟自己的女孩兒飲酒作樂、打情罵俏。大家都玩得不亦樂乎。

　　賈連傑看上去興致很高，和身邊的女孩兒頻頻舉杯，甚至還把女孩兒逗得花枝亂顫。兩人還搖起了色盅，他始終都是一副如鄰家大叔般和藹可親的樣子，與報紙和電視上他做指示、做報告時莊嚴肅穆的光輝形象判若兩人。

　　他們喝了一陣酒之後，賈連傑還興致勃勃地唱起了歌，一曲張信哲的《愛如潮水》唱得滿堂喝彩，掌聲陣陣。

　　林耀祖說：“老板的歌喉真是越來越好了。唱得我的心都像潮水一樣湧動了。”

　　賈連傑淡淡地笑笑：“隨便吼幾句而已。”

　　林嘉豪本來也想唱兩首，但想想這種場合還是不唱為好。既然是以賈市長為中心的活動，還是不要轉移焦點為好。

　　賈連傑又接著唱了幾首流行歌曲，還和身邊的女孩兒對唱了兩首情歌。唱到動情處，還摟著女孩子的腰，一副如癡如醉的樣子。

　　音樂停止，賈連傑和女孩兒又幹了幾杯酒，突然起身說：“你們先玩一下，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說完就出了包廂。秘書唐朝趕緊拿上他的包，快步跟了上去。

　　過了一陣，媽咪進來把陪賈連傑喝酒的那個女孩兒也叫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父子倆都沉默不語。走了一段林耀祖才突然說：“嘉豪啊，像這種陪領導的場合，我們也必須要逢場作戲才行。”

　　林嘉豪說：“我知道。”

　　“要是我們自己不點小姐的話，領導是放不開手腳玩的。為了陪好領導，我們必須得裝啊。”林耀祖想了想說，“你知道嗎？剛才賈市長玩那個姑娘，花了8000塊呢。”

　　林嘉豪有些驚訝：“她跟賈市長走了？我還以為賈市長真的是有事走了呢。”

　　“他是有事走了啊，開房去加班啊。”林耀祖笑著說，“一開始我就安排好了，錢我都先付了。跟領導打交道，要懂得察言觀色、安排這種事情。”

　　林嘉豪笑道：“想不到應酬領導還要學會拉皮條。”

　　“話不能這麽說。這也是為領導服務的工作之一，凡是領導需要的，就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林耀祖一本正經地說，“我倒是覺得那些小姐賺錢太容易，出台一次就幾千。陪賈市長那個是頭牌小姐，8000塊。他第一次看上那個要少一些，也是頭牌。”

　　父親說到童思雨，林嘉豪心裏又不是個滋味，就說：“她們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林耀祖說：“有什麽不容易？簡單得很。大腿一叉開就能來錢，是沒有任何成本的生意。”

　　林嘉豪說：“畢竟是出賣肉體和尊嚴。而且也冒很大的風險，萬一染上個什麽病就慘了。”

　　“什麽肉不肉體，反正拔了蘿卜還是那個坑。”林耀祖說，“風險倒是有，但一次幾千塊，做什麽能夠賺錢這麽容易？為了錢，她們可以不要命。”

　　林嘉豪不想和父親再繼續這個話題，就轉移了話題：“賈市長膽子真不小。他難道不怕人家認識他嗎？”

　　“認識又怎樣？領導也是人嘛。”林耀祖說，“再說，長相相像的人也不少，誰又會想到他是市長？”想了想又補充道，“嘉豪啊，我知道你心裏現在還不能接受這些東西，可能覺得齷齪得很。但為了我們的事業和企業，我們必須去接受它、適應它，必須融入環境。在這個社會環境中，我們無可避免地要和領導交往。和領導交往，肯定就得搞關係。搞關係，一定要懂得察言觀色、投其所好、對症下藥。賈連傑有些愛好也跟關誌賦差不多，除了喝酒，就是喜歡女人。對了，他還喜歡賭博。”

　　“賭博？”

　　“嗯，賭博。”林耀祖說，“我還專門陪他去澳門和香港賭過……所以他對我還是很信任的。”

　　林嘉豪唏噓不已，點頭道：“哦。”

　　林耀祖說：“如果官員連玩女人、賭博這些事情都不回避你，甚至還讓你安排的話，證明你和他的關係已經達到一定的境界了，他已經相當信任你了。”

　　林嘉豪說：“看得出他跟你的關係確實很好。”

　　“賈連傑這個人比關誌賦要爽快一些，也好接觸一些。”林耀祖說，“找他辦事還是比較快、比較穩妥的。”

　　林嘉豪忍不住說：“我和他兒子是同學。”

　　“哦？”林耀祖顯得有些吃驚，“他兒子也在美國留學？”

　　“不是。初中同學。”

　　“第一次聽你說。”

　　“我也是回國後才聽說的。以前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要好好地維護這層關係。同學關係不容易。我和賈市長的關係本身就挺好，你和他兒子又是同學，那我們往後辦事就更方便了。”林耀祖顯得有些興奮，“這樣子，哪天你約他出來吃個飯，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好的。”林嘉豪有些納悶，“你和賈市長的關係都已經這麽好了，還有必要找他兒子嗎？”

　　林耀祖說：“不一樣的。多認識一個人，總有好處。”

　　林嘉豪說：“關誌賦的兒子也是我初中同學的高中同學。我同學也介紹給我認識了。”

　　“這麽巧啊？你那同學是幹嗎的？”

　　“他們家有個建築公司。”

　　“什麽公司？”

　　“金鑫建築公司，他爸叫錢金鑫。”

　　“哦，這家公司挺大的。他爸我知道。”林耀祖說，“如果你同學跟你關係好、願意幫助你又對你有幫助的話，等地皮拿下來我們可以考慮和他們合作嘛。”

　　林嘉豪說：“他這人還是不錯的。我們關係一直都很好，他喜歡幫助人。在人際關係方麵他也教給我很多東西。”

　　回到房間，林嘉豪坐在床上目光空洞。賈連傑的樣子一直還停留在他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特別是賈連傑在皇家夜色挑選小姐時那雙像探照燈一樣的色眼，看中童思雨的那副表情，讓他刻骨銘心。想到這裏，他突然又想起了童思雨以前說過的那番話，想到賈連傑其實也是一個外表光鮮、內心肮髒之人，心裏竟對童思雨有幾分佩服。心想她的話的確很有思想深度，她簡直就是個思想家。

　　2

　　次日上午，錢圖給林嘉豪打來電話說，周末他打算和朋友自駕車去海天市旅遊，問林嘉豪有沒有時間一起去。林嘉豪說：“要看我爸有沒有重要活動，要是沒有，我就去。”

　　錢圖笑道：“這點小事還要請示你爸？周末他還能有什麽安排？不就是休息咯。”

　　收了線，林嘉豪去問父親，父親果然說他在家休息，沒有安排。林嘉豪回到辦公室馬上回複錢圖說：“好吧。我也去。”

　　林嘉豪突然想起了田甜，馬上在MSN上問她：“田總周末有什麽安排？”

　　田甜發過來一張笑臉說：“暫時沒有。林總有好建議？”

　　林嘉豪說：“我和同學自駕車去海天市玩。”

　　“哇！我也跟你們去。”田甜說，“不過我不想開車，坐你的車一起去行嗎？”

　　“行啊。我也不想開車，帶司機一起去。”林嘉豪說。

　　周五下午，林嘉豪叫段旭華開著路虎車去接了田甜，到集合地點與錢圖會合後，才發現錢圖也帶了個戴著墨鏡的女人。錢圖掃了田甜一眼，擠眉弄眼地朝林嘉豪笑笑：“嘉豪不錯啊。”

　　下榻的是海天國際大酒店，錢圖和他帶的女人光明正大地開了一間房。見林嘉豪居然開3間房，就明知故問道：“開那麽多房幹嗎？還有人要來嗎？”

　　林嘉豪指指段旭華和田甜說：“我們不是人嗎？”

　　錢圖詭譎地笑道：“你和美女還一人一間啊？”

　　田甜的臉馬上紅了，說：“錢總你可能誤解了……我們隻是朋友呢。”

　　林嘉豪生氣地說：“錢圖你胡說些什麽呀！”

　　“哦，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美女是林總的女朋友呢。”錢圖表麵上是道歉，實際上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吃了晚飯，幾個人去逛了一下街，就各自回房休息了。林嘉豪洗完澡躺在床上，回想起入住酒店時錢圖說的那些話，不禁心旌搖曳起來。田甜的樣子馬上就像放幻燈片一樣出現在他眼前，褲襠裏立即有了反應。遲疑了一下，忍不住撥通了田甜房間的電話。但那邊的電話剛通，他就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趕緊放下電話，心怦怦直跳。

　　他猶豫了一陣，定了定神，顫抖的手指再次撥通了電話，一咬牙說：“是田總嗎？”

　　“林總還沒睡嗎？”田甜的聲音柔得像棉花。

　　林嘉豪的心狂跳不止，血壓像是放進開水裏的溫度計一樣，驟然上升，連舌頭都不太利索了：“是，是啊……田總睡了？”

　　“睡不著。看電視呢。”在這夜深人靜的夜裏，田甜的聲音甜美得格外撩人。

　　林嘉豪沒話找話道：“電視這麽好看嗎？是什麽電視啊？”

　　“《雙麵膠》。已經看了幾遍了，現在每天晚上還要看。”

　　“哦，這個電視劇不錯……我也經常看。”林嘉豪胡謅道，“但是我這邊的電視好像有問題，收不到呢。”

　　“這樣啊？那你就過來一起看嘛。”田甜說。

　　林嘉豪的心跳得都快要蹦出來了！血液直衝頭頂，頭暈目眩，喉嚨發緊。心想中風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他趕緊穿好衣服衝出去，敲響了田甜的房門。

　　田甜打開門，林嘉豪發現她竟然穿著睡衣！如瀑般的長發垂在肩膀上，散發出陣陣幽香。她朝林嘉豪莞爾一笑道：“快進來吧。”

　　林嘉豪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心裏卻琢磨起田甜來。心裏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催問他：要不要靠近她？要不要？

　　坐在床上的田甜用手捋捋頭發，看了林嘉豪一眼，笑笑：“你也喜歡看這種婆婆媽媽的電視劇？”

　　“隨便看看而已。”林嘉豪敷衍著說。其實他很少看電視劇，更別說是這種女人看的電視劇了。

　　“婆媳關係有時候確實是很心煩的。”田甜說，“我有個初中女同學，她那婆婆也惡心至極，寵愛兒子簡直到了變態的地步，把兒媳婦看成是占領她兒子領地的敵人。處處與兒媳婦過不去，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另外啊，我同學說她那婆婆簡直就是她家的特務，整天都窺視他們小兩口的私密生活，恐怖至極。”

　　“哦……”林嘉豪點頭敷衍著。裝作很隨意地坐到了床上。

　　“我覺得我們女人結婚嫁人啊，一定要找個好相處的婆婆。這一點非常重要，看了《雙麵膠》後，感觸更深。”田甜閃著眼睛說，“我以後結婚呢，一定要先對未來的婆婆進行一番調查。惡心的絕對不能要，有偷窺欲的絕對不能要，有戀子癖的絕對不能要，蠻不講理的絕對不能要……婆婆這一關達不到要求的話，我寧可不結婚。”

　　“哦……”對這個話題，林嘉豪毫無興趣。此時此刻，他的興奮點全在田甜身上。他一直在琢磨著：要不要進一步采取行動、怎麽采取行動？

　　田甜突然問了句：“你美國的女朋友什麽時候來中國啊？”

　　林嘉豪說：“不知道啊。我老頭子反對得很，可能都來不了咯。”

　　田甜柔柔地說：“說實話，我挺同情你的。”

　　“謝謝。”林嘉豪起身伸出手說。

　　田甜握著林嘉豪的手，一股溫熱從他的手心直抵心髒，使得他的心髒更加膨脹。他趁機抓緊她的手不放，壯著膽子說：“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也是。”田甜幽幽地說。

　　林嘉豪在田甜身邊坐下，一狠心摟住她說：“我很喜歡你。”

　　“我也是……”田甜有氣沒力地說。

　　林嘉豪趁勢把田甜放倒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把嘴巴堵上去，再也不說話。兩人摸索著親吻了一陣，雙方都很激動，田甜嗬氣如蘭，林嘉豪氣喘如牛。

　　林嘉豪把手伸到田甜的下麵，一把扯掉她的短褲，把手放到上麵。田甜全身立刻就變得酥軟無骨，簡直就是一團棉花，兩隻手在他背上摩挲著，抱緊了他。

　　林嘉豪迅速地剝光自己和田甜的衣服，心急火燎地趴了上去。兩人扭動著滾到床中央。田甜緊緊地抱著他，激動得渾身顫栗。他像是加足馬力爬坡的路虎越野車，衝勁十足。在他的大汗淋漓之下，一陣陣銷魂蝕骨的聲音形成一支特殊的樂曲，從田甜口中發出，在整個房間彌漫開來，如癡如醉，如泣如訴，跌宕起伏。電視裏《雙麵膠》的對白倒成了背景音樂……

　　時間仿佛過去了幾萬年，突然一陣天昏地暗、山崩地裂，林嘉豪大吼一聲趴在田甜身上，像是一輛突然刹了車的汽車，再也一動不動……

　　一切回歸平靜之後，林嘉豪的頭腦裏卻是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蘇菲，覺得自己這麽做越來越對不起蘇菲。回國還不到半年的時間裏，自己就先後染上了兩個女人。先是和童思雨糾纏在一起，現在又和田甜扯上了關係。回國之前，他一直都隻是跟蘇菲保持著單一的性關係，從未有過第二個女人。現在，突然間就增加了兩個女人，一個是多情的三陪女，一個是幽怨的女老總、和他一樣的富二代。原本在國外用情多麽專一的他，回國後怎麽突然就變得如此放蕩不羈了呢？真的是環境改變人嗎？還是他的骨子裏原本就有著風流的基因，沉睡多年，現在突然被激活了？

　　想到這些，林嘉豪心裏充滿著內疚。但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和蘇菲太遙遠。蘇菲在美國，童思雨和田甜在眼前。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正常男人肯定離不開女人，他也有男人的本能，又怎能沒有女人？

　　想到這裏，他心裏馬上又變得坦然了。

　　林嘉豪和田甜相擁而眠，說不完的情話、訴不盡的衷腸。兩人做了很多次愛，折騰了一個晚上。

　　周日上午，林嘉豪和田甜、錢圖他們在海天市時代海天購物廣場逛商場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商場的扶梯口有個中年男人的背影像極了他父親。中年男人牽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手，年輕女子仰頭看著中年男人說著什麽，兩人的樣子親密至極。林嘉豪忍不住跑上去想看看是誰。中年男人和年輕女子卻已經下到一樓，快步消失在人群裏。

　　3

　　過了幾天，林耀祖把林嘉豪叫到辦公室說：“過兩天我要陪王副市長去廣東考察，如果沒什麽重要事情的話，你也一起去吧。”

　　“好的。”林嘉豪本來是不怎麽想去的，但又沒有正當理由拒絕父親，隻能答應。

　　他們陪著王展鵬考察了廣州經濟技術開發區，還考察了深圳，最後就去東部華僑城旅遊。幾個人乘上山扶梯上到山上，四處走了一下。走到“大峽穀瀑布”前，王展鵬看了看眼前的人工瀑布，又轉身望著山下的景色，指著遠處的海麵說：“耀祖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作為人造景觀，這裏確實是很不錯的。”林耀祖說，“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通過人工製造出來，打造成一個集休閑度假、觀光旅遊、戶外運動、科普教育、生態探險等主題為一體的綜合性旅遊區，這個模式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桂林樂滿地也不錯。跟這個概念也差不多。”王展鵬背著手掃視著山下的景色，若有所思地說，“其實咱們五通市也可以搞個這樣的項目啊。我們那裏也有山有海、有江有河。地理環境、自然景觀各方麵甚至比這些地方還要好。就是缺個在全國叫得響的旅遊景點，留不住人啊。”

　　林耀祖想了想說：“如果市委市政府支持我們的話，我們林氏集團倒是可以考慮投資搞一個。”

　　王展鵬說：“至少我是支持的。這是好事嘛。”想了想又說，“還是過幾年再搞吧。看看值不值得搞再搞。”

　　林耀祖點頭道：“好吧。我們可以先期調查論證一下。”

　　“咱們五通市的上市公司偏少，才兩家。市委市政府準備大力扶持優質企業上市，利用資本市場加快企業發展。高新技術企業、民營企業和行業龍頭企業是重點培育對象，市政府將提供全方位的上市服務。”王展鵬看了林耀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市委市政府一直很看好你們林氏集團哪，我本人對你們也一直都是支持的。耀祖啊，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就提出來。”

　　林嘉豪以為父親會趁機提出地皮的事情，誰知道父親隻字未提，隻是點頭哈腰地說：“感謝市委市政府的親切關懷。林氏集團還需要王市長多多指導和關照啊。”

　　從廣東考察回來後的一天下午，林嘉豪陪父親在他辦公室喝茶，父親突然對林嘉豪說：“嘉豪你知道王副市長當時在深圳東部華僑城說那的番話是什麽意思嗎？”

　　林嘉豪搖頭說：“不知道。”

　　林耀祖笑笑：“他是在暗示我在五通市投資一個類似的項目。”

　　林嘉豪問：“為什麽？”

　　“他想搞一個在全國叫得響的旅遊項目，作為他的政績。他現在和賈連傑都爭著出政績。”林耀祖的手指很有節奏地敲擊著沙發的扶手說，“但他又說過兩年再搞，我估計他是想等他當市委書記再搞，那樣的話就是他一個人的政績。”

　　林嘉豪有些驚訝：“他能當市委書記？”

　　林耀祖點上一支煙，笑笑：“民間都在傳說市委書記鄭清明準備提拔到省裏當副省長，王展鵬和賈連傑都有希望接替市委書記。為了爭這個位子，他們兩個正在博弈。”

　　“如果是王副市長當市委書記，叫你搞這個項目，你搞嗎？”

　　“當然不能為了他的政績去搞這麽個項目，畢竟要投資幾十個億的。我們畢竟不是國企。”林耀祖抖抖煙灰，思索著說，“不過，他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五通市確實缺少個有吸引力的旅遊項目。如果到時候他真的當了市委書記的話，給我們批一塊大地皮，搞個這樣的項目，周邊再配套發展旅遊地產，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顯得有些興奮，“如果既能給他出政績，又能給林氏集團出效益，實現雙贏，又何樂而不為呢？”

　　林嘉豪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你為什麽不叫他幫忙操作A號地塊呢？”

　　“不能找他。”林耀祖搖頭道，“他是個清官，這種事他幫不上什麽忙的。再說，我們既然走賈市長和關誌賦這兩條線，就不能再和他說這件事了。”

　　“為什麽？”

　　“他和賈連傑是死對頭。如果讓賈市長知道我們又在找王展鵬的話，就會適得其反。”林耀祖說，“和他這種清官交往，我們既要想辦法利用他們手中的政策和權力，又不能搞權錢交易。”

　　林嘉豪對父親的想法還是不解：“既然他又不能幫到我們，還能利用他什麽呢？你和他深交又有什麽用呢？”

　　“當然有用。我和他交往是長線投資，不在乎短期效益。”林耀祖壓低聲音說，“跟不同的官員打交道，套路、方法也是不一樣的。對貪官，你必須要用錢鋪路，因為他們喜歡錢。有時候還要用女人，因為他們同時也喜歡女人。但是對清官，你隻字不能提錢，更不能亂送錢。你隻能抬舉他們、拍他們的馬屁，順著他們的工作風格去辦事。不管清官還是貪官，馬屁是人人都喜歡的。另外，在清官麵前，你要裝出一副很正派的樣子，這樣他們才會喜歡你。另外你還要有真才實學、有能力，對他們有用，甚至能夠幫助他們出政績。這樣他們才會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幫助你。如果你是個飯桶，哪怕你再有錢，甚至富可敵國，也是很難博得他們的賞識和信任的。”

　　林嘉豪沒想到官場這麽複雜，更沒想到跟官員打交道有著如此高深而繁瑣的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