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天晚上,關天樂從培訓中心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家,想先泡個熱水澡再好好地睡上一覺,因為連續搞了幾天培訓,他實在是太累了。一進房間,他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發呆的阿雲。他嚇了一大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過神來的他吃驚地說:“阿雲!你回來了?”
阿雲看了關天樂一眼,淡淡地說:“回來了。”
關天樂興奮地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阿雲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剛回來。”
關天樂急切地問:“你到哪裏去了?”
阿雲沉默了一會,說:“到廣東打工去了。”
關天樂心情激動地說:“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雲,我現在ABC事業也做起來了,我們不愁飯吃了,我們現在有錢了!”
“是嗎?”阿雲依然是淡淡的反應。
關天樂憨憨地笑了笑,說:“阿雲你不知道,你走了後我吃了很多苦哩!我救人的時候還被壞人殺了幾刀哩!”
阿雲吃驚地站了起來,急切地問:“什麽?你被殺了幾刀?殺哪裏?嚴重嗎?”
“沒事,沒事。現在一點都沒事了。”關天樂輕描淡寫地說。
阿雲走近關天樂身邊,一邊扯他的衣服一邊關切地說:“殺哪裏?快讓我看看!”
關天樂翻出肚皮,指著上麵的傷疤說:“就是在這肚子上。沒事,沒事了,早就沒事了。”
阿雲看著關天樂肚皮上的一條條傷疤,眼淚就像打開閘門的水一樣出來了。關天樂看到阿雲哭了,就非常著急地問:“你在廣東那邊打工也吃了不少苦吧?”
“是呀是呀,吃了很多苦的。”阿雲點點頭說,她似乎還沒有從關天樂的傷疤裏回過神來。
“你在廣東是在哪個廠打工呀?”關天樂問。
心事重重的阿雲吞吞吐吐地說:“哪個廠?哦,在……在一個服裝廠。”
關天樂倒沒有感覺出阿雲的話有什麽不妥。上床睡覺的時候,關天樂三下兩下就剝光了阿雲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心急火燎地進入了阿雲的體內。也真夠難為他的,阿雲離開那麽久,他就憋了那麽久,又不像其它的男人還可以偶爾出去吃個快餐。
關天樂一邊在阿雲的身上像用打氣筒給自行車打氣一樣賣力地動作著,一邊喘著氣說:“阿雲,沒……沒想到你還會回來,我以為你永遠都……都不會回來了哩!”
“我舍……舍不得你和兒子呀!”阿雲在關天樂身子下吃力地回應著,“要……要是舍得你們,我才……才不回來了呢。”
“你……你真的舍……舍不得我們嗎?”關天樂的樣子也很吃力。
“要是舍得你們,我……我還回來?”阿雲重複了一句。
“我……我就知道你不……不會丟下我們的……”關天樂說完,打氣的動作就更快速了……
阿雲回來後一直都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經常一個人站在那裏發呆,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那些樹呀、房子呀、街道呀什麽的。吃飯的時候也是一顆顆地數著碗裏的飯粒,像是要把自己一餐吃多少顆飯數清楚似的。
關天樂看著阿雲的樣子,知道她肯定有什麽心事,就忍不住問道:“阿雲,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沒什麽。”阿雲聽關天樂這麽一問,又猛地回過神來,加快了數飯粒的速度。
最讓關天樂感到奇怪的是,阿雲經常晚上做噩夢。做噩夢的時候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夢話,都是一些“我不做了!我不做了!”、“不!不!我要回去了!”之類的話。他雖然也覺得奇怪,但是他沒有多想。心想可能是阿雲夢見以前打工的環境太辛苦了吧?
2
回家後的這段日子裏,阿雲一直都無法從那段噩夢裏醒過來……
阿雲離開海天市、離開關天樂之後,就在一個女友的介紹下去江城省的濱城市當了“小姐”。走上這樣一條路,她是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的。當初關天樂去街上擦鞋後,她本來還以為關天樂會擦鞋掙點錢回來補貼家用的,沒想到他卻把錢全部用於去聽ABC直銷的課了。整個家庭的負擔依然是她一個人來承擔,她擔著擔著就覺得心力交瘁了,就有了一種想逃脫的想法。
正在這個時候,阿雲兒時的玩伴阿玉從江城省濱城市打工回到海天市來玩,阿雲看見阿玉一副花枝招展的打扮非常羨慕,就問阿玉:“阿玉,你在濱城市是做什麽工呀?”
阿玉眉飛色舞地說:“我做的工可賺錢了!”
阿雲好奇地說:“你做什麽工呀?我也想去。”
阿玉說:“你去?你不是要照顧家裏嗎?”
阿雲就把自己心裏的委屈告訴了阿玉。阿玉非常同情阿雲,決定幫阿雲介紹工作。但是阿玉沒有告訴阿雲說是做什麽的,隻是說到那邊才告訴阿雲。另外,阿玉還叮囑阿雲千萬不要讓關天樂知道這件事。
心煩意亂的阿雲在阿玉的鼓動下,匆匆忙忙地跟著阿玉在一天夜裏消失了,她隻給關天樂留下了一張字條,沒有說明去向,沒有說去幹什麽。
阿雲跟著阿玉到濱城市後,才知道阿玉是在濱城市做小姐的,並且也是介紹她來做小姐。阿雲剛開始死活都不肯當小姐,說這麽無恥的事情就是餓死都不能做。阿玉不屑一顧地對阿雲說:“現在都說笑貧不笑娼你還不知道?你窮得沒飯吃了你還講什麽麵子?阿雲,你還是現實一點吧!”
阿雲說:“要是關天樂知道我做這種事情,肯定會打死我的!”
阿玉輕描淡寫地說:“誰讓你告訴他你是在這邊做這個事情呀?就算他知道了又怎麽樣?大不了離婚!”
“離婚?”
“對呀!離婚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阿雲一副很難受的樣子:“但是我還是不能忍受自己和不同的男人發生關係。”
阿玉說:“誰讓你把他們當成男人來看呀?做我們這一行生意的,你不能把做愛看成是做愛,你要看成是一種生意、一份工作!”
阿雲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下不了手啊!我除了和關天樂,從來就沒和過第二個男人呢!”
阿玉笑嘻嘻地說:“哪個沒有第一次?慢慢的就適應了呢。我們這裏還有第一次開苞就出來做生意的呢!”
在阿玉的開導下,阿雲的思想終於有了開化,一咬牙同意了。她第一次接客的時候,緊張得像個處女。她第一次接的客是個50多歲的包工頭。包工頭進了他們的“夜來香按摩院”,第一個就挑中了阿雲。阿雲雖然已經三十好幾了,但由於有幾分姿色,而且還在阿玉的幫助下化了點妝,所以看上去還是讓包工頭產生了一股原始的衝動。
那天包工頭喝了酒,臉紅紅的,滿嘴的酒氣。包工頭一進包房,就把阿雲往床鋪上按,嬉皮笑臉著要直奔主題的樣子。阿雲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她“呀--”的大叫一聲就翻身坐了起來。
包工頭見她這個樣子就有些生氣,他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喊什麽喊?你以為你還是個處女呀?裝腔作勢!”
阿雲見包工頭生氣了,就賠禮道:“不好意思!我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包工頭聽阿雲這麽一說,就更加欲火中燒起來。他知道第一次出來做事的小姐平時是很難碰到的,這不是個普通的新貨。包工頭就來了個餓狼捕食一樣的動作,三下五去二地就扒光了阿雲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把阿雲按在了身子底下。
包工頭進入阿雲體內的時候,阿雲隻覺得一陣惡心,然後就全身抽搐起來。包工頭卻興頭更大,把體內的酒精徹底地點著了欲火,直到一瀉千裏……
果然像阿玉所說的一樣,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阿雲和包工頭做了第一次生意後,第二天又和一個賣水果的中年男子做了第二次生意。兩次生意過後,阿雲慢慢的就習慣了。
阿雲每次生意收費100元,“夜來香”提走50元的“床位費”,到她手裏就剩下50元,兩次就賺了100元。心想這錢來得可真快啊!她以前幹一天的鍾點工才十來塊錢呢!最多的時候也就30多塊錢。現在照這樣下去,一年下來不賺個幾萬塊才怪呢!慢慢的,阿雲開始適應了做小姐、做生意的生活。
阿雲做著做著就想起家裏的關天樂來了。她心想,關天樂現在還在擦鞋嗎?他現在還去ABC公司聽課嗎?他現在擦鞋得的那一點錢去聽完課,他和兒子在家吃什麽呢?恐怕他們連粥都沒得喝了吧?
阿雲心想,她出來做這種事情真的很對不起關天樂啊!她這是想錢想瘋了呀!怎麽會做這種下流的事情呀?要是給關天樂知道她做這種事情的話,他會饒得了她嗎?但她轉念又一想:哎!管他怎麽想就怎麽想吧!阿玉說的對,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他們家都窮成這樣了,還管他怎麽想、怎麽看!萬一他哪一天知道了,要和她離婚的話,那就離婚吧!
阿雲想著想著就心情複雜起來,她又回憶起了和關天樂在一起的日子。她想起了她搭關天樂的單車的那些日子,想起了關天樂刹車、她抱住他的腰的那一刻;想起了關天樂把她帶到公園,關天樂用慌亂的手抓住她的手,然後他解開她的衣服褲子的那一刻;想起了關天樂把她壓在身子底下那既害怕又激動的幸福一刻;想起了當時她和關天樂說的那一些話,她記得自己當時問關天樂說,你會一直都對我好嗎?關天樂說,我會一直對你好,永遠用單車搭你一直到老。她當時聽了這樣的話真是幸福死了……
阿雲想起了她和關天樂婚後的那段日子,那段雖然不是很富有但也很充實的日子。那段日子他們白天一起騎單車去廠裏麵上班,晚上在床上盡情地享受著男歡女愛。那真是一段永遠難忘的日子啊!
阿雲想起了她和關天樂雙雙下崗的那一段日子,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日子。她和關天樂都感覺到世界的末日要來臨一樣,耳朵嗡嗡作響,兩眼發呆發直。她當時和關天樂在床上抱頭痛哭,然後就是用做愛來麻醉。他們瘋狂地做愛,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減輕來自下崗的打擊。
阿雲想起了她去做鍾點工那一段艱苦的日子。她每天六點鍾就起床,去幫東家做家務,做完家務回家吃了早飯,又趕到下一個東家去做家務。她每天在不同的東家之間來來回回,拿著少得可憐的工錢回家養活一家人。
阿雲想起了關天樂去ABC公司做直銷、聽課的那一段日子,關天樂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回家興奮地對她說,他找到了一個發財的機會,這個機會可以讓他們家從此遠離貧窮,走進富人的行列。關天樂當時麵對著麵和她說著,說得口水都濺到了她的臉上。她當時也很興奮,她憧憬著他們的未來。她當時心想,別說關天樂去做ABC發財了,就算他從此每個月能夠賺個千把兩千塊回來也好啊!誰知道關天樂令她失望了。關天樂在ABC公司忙活了幾個月,不但一分錢沒賺回來不說,還整天問她要錢去聽課。剛開始她還很樂意給關天樂錢,因為關天樂跟她說,要想把ABC直銷做起來,就必須要去聽課,這是一項學習投資。她每天都從微薄的工錢中拿出5塊錢給關天樂去聽課。但是關天樂除了聽課回來很興奮之外,ABC直銷似乎沒有多大進展。她漸漸地就對關天樂的ABC直銷失去信心了。她就提醒關天樂去找一份工作,然後再兼職來做ABC直銷。誰知道關天樂卻說兼職是很難做起來的,全職才做得快。她當時聽到這樣的話就生氣,心想他們連飯都吃不上了,還顧得上什麽兼職全職。她認為關天樂這個人說話做事太不講實際,太理想化。她就開始和關天樂吵架,每天關天樂從ABC聽課回來就吵,無休止的吵。吵著吵著她就說關天樂做ABC直銷還不如街上那些擦鞋匠。誰知道關天樂就真的跑去擦鞋了。她當時還鬆了一口氣,以為關天樂從此可以賺點錢回來補貼家用了。誰知道關天樂每天擦鞋得的錢剛好夠他去ABC公司聽課,碰上大型培訓還要繼續找她要錢,而他的ABC直銷還是沒有任何進展。她就對關天樂徹底絕望了,她就有了要逃離那個家的念頭……
阿雲想著想著,心裏矛盾極了。她發現自己雖然對關天樂做ABC直銷不賺一分錢回來還花錢聽課的做法很反感,但是她發現自己心中還是很愛關天樂的呀!她對關天樂的愛是那種很純樸的愛,那種很簡單很純粹的愛,這種愛就像以前念書的時候語文老師說的白描寫作手法,沒有任何的修飾。
阿雲感覺到自己每次和客人做完生意,就對關天樂充滿著負罪感,心裏內疚極了。她感覺自己又做了一件對不起關天樂的事情,良心上又遭受了一次譴責,增加一次對關天樂的內疚。於是,她每天晚上都要在衝涼房用香皂一遍又一遍地擦著自己的身子,然後用水一遍又一遍地衝洗著。似乎這樣可以就衝洗幹淨自己身上的汙點,衝洗幹淨對關天樂的內疚。每天晚上,她的夢中都夢見關天樂,夢見關天樂以前用單車搭著她的日子,夢見關天樂的那次刹車……
阿雲每天都在這種心理負擔中勉強地賣著笑,勉強地和不同的嫖客做著生意。她每天晚上回去都用香皂和清水衝洗被弄髒的身子,第二天又重新開始弄髒身子。
後來,阿雲想到了一個方法。她到禮品商店買來一些七彩的紙,買來一個晶瑩透亮的小玻璃瓶。每次和客人做完生意,她都要在一張彩色紙上寫上一句話“天樂,對不起!我愛你!”,然後疊成一顆幸運星裝進小玻璃瓶。她覺得這樣似乎可以減輕自己心裏麵的負罪感,減輕心中對關天樂的內疚。
小玻璃瓶中的幸運星在一天天的增加,慢慢的就差不多滿滿一瓶子了。阿雲口袋中的錢也在一天天的增加,她告訴自己:等到賺夠了3萬塊錢,她就不做生意了,她就帶著錢回到海天市去……
……回到家後,阿雲陷入到了深深的痛苦和自責當中。雖然關天樂對她絲毫沒有懷疑,也並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麽工,但她還是非常痛苦。她經常對自己說:“我當初離開海天市、離開關天樂就是要出去找錢的呀!要不我也不會去做這種下流的事情呀!命運怎麽老是喜歡和我開玩笑?現在我有錢了,有了3萬塊錢了,但是關天樂卻已經不缺這幾個錢了--老天真會捉弄人啊……”
一想到這些,阿雲就悔恨不已,悔恨自己當初做的那個荒唐決定了。她甚至恨起阿玉來了。心想要不是阿玉當初極力遊說和煽風點火,她也不會去濱城市做這種齷齪的事情呀!阿玉這不是在幫助她,而是害她呀!
但阿雲轉念一想又不恨阿玉了。心想這能怪阿玉嗎?阿玉也真的是為她好呀!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鬼迷心竅呀!她自己想錢想瘋了怪誰呀?
阿雲覺得自己現在真的是生不如死。她好幾次都鼓起勇氣想和關天樂坦白自己的那段齷齪往事,但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她不是害怕關天樂知道她的齷齪故事和她離婚,她並不害怕和關天樂離婚。她是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配和關天樂生活在一起了,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已經玷汙了關天樂,何況關天樂現在已經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啊!英雄的老婆是個當過小姐的下流之人,想想這是怎樣的一種諷刺啊!